第61章
又过两个时辰,郭络罗常在生下一子,母子均安。
马佳芸兰看了一眼新鲜出炉的小阿哥,红彤彤、皱巴巴,和前世完全不一样。
这个小家伙的命运也改变了呢。
记忆中的大郭络罗氏,由于孕期间贪嘴,什么都吃,包括各种大补之物,来者不拒,在生小阿哥时,因肚子里的孩子过大而难产,情况危急到差一点一尸两命。
犹记当时的宜妃毫不犹豫冲入产房,等大郭络罗氏争命生下小阿哥时,整个人晕了过去,查出自己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大郭络罗氏虽活了下来,可生下的小阿哥在母体内憋太久,又青又紫,没过多久便去了,连个序齿排名也没保住。
马佳芸兰扫了一眼宜嫔的肚子,又再看了一眼哇哇哭叫的小阿哥。
这一世的小阿哥在母体依旧营养过剩,个头比一般新生婴儿大一圈,但只要是平安生下来,这便成了一种福气。
康熙也很高兴多了一个大胖小子,让奶嬷嬷赶紧把小阿哥抱下去喂奶,又对宜嫔好一阵夸奖,赐下一堆的东西。
众妃羡慕不已,加上新鲜出炉的阿哥,郭络罗姐妹名下共有两个阿哥、一个公主,怕是只有荣妃才比得上。
只能说她们羡慕的太早了。
洗三那一日,康熙给郭络罗常在的阿哥赐名胤胤祦(祦,福也),序齿十一阿哥,又晋郭络罗常在为郭络罗贵人。
与此同时,宜嫔也诊出一个多月身孕,简直羡煞旁人。
只不过宜嫔刚生下九阿哥没过多久,身体元气还没调节过来,再加上为姐姐这几个月的操心,新怀上的这一胎十分困难,前三个月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三个月后稍好一些,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十一阿哥基本上都是由郭络罗贵人自己在照顾,好在她们姐妹俩也不在乎这个,郭络罗贵人还连着怀孕的妹妹一起照顾。
有郭络罗贵人的照顾,胤祦也不会像上一世早夭,宜嫔的情况怎么说也比马佳芸兰记忆中要好一些。
在这期间,长春宫的乌雅贵人也平安生下一女,序齿七公主。
对于乌雅贵人来说,毫无疑问,这一胎又令她大失所望,她非常舍不得再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可一看见孩子的性别,又心生怒火与不甘。
坐月子时,甚至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隔着襁褓对七公主下手,又不敢真留下痕迹,也只能隔着襁褓和努力控制力道,反而把自己手心掐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指甲印,甚至于出血。
拖拖拉拉一个多月。
在安嫔以为乌雅贵人已经放弃执念,终于有一个孩子能够换回她稍微多一点点母性时,满月,乌雅氏又把女儿给丢了过来,重新投入瘦身养颜当中。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连隔壁的张贵人母女也围观得瞠目结舌,女人生孩子都像是踏入鬼门关,生一个丢一个,这乌雅贵人何至于此?
安嫔:“……”
得,又天降一闺女。
和六公主小时候不同,七公主到了正殿,哭的时候明显减少,对谁都笑,很是可爱,只是身体因乌雅氏的频繁怀孕,一出生便有点天生体弱。
不过安嫔已经不是第一次照顾体弱的孩子,乌雅氏目前生的全部儿女几乎都有这个问题,她一养母都得心应手起来。
只是希望这孩子,和她的哥哥姐姐一样,也是个好的。
有些人生孩子越生越心硬;有些人养孩子越养越温柔。
逃避可耻,提到乌雅氏,不得不再提一人——章佳氏,生下一子两女,生前未被册封,死后追封为敏妃,后来雍正又再追其为皇考皇贵妃。
与章佳氏母子有关事件简直是胤祉人生中最大的黑历史,史书记载如此,现实也如此,不孝不义就是他让人一直诟病的地方。
不义指状告胤禔。
有的人以为这在康熙面前破坏兄友弟恭印象,可能有非常小一部分这个原因,但胤祉这一关当时其实是很快过去了的。
即便晚年,康熙也一直未停止宠爱胤祉,只是文终究治不了国,一开始的选择便大错特错,野心不明,行政又入局太晚,手段也比不过雍正,注定失败。
而不孝,指在敏妃孝期百日内剃头事件,才是胤祉吃下大亏(夺爵),即便在史书上也无法辩解的重大错误。
但很多人看见了胤祉不孝,查一查史料便知,康熙自己也曾在太皇太后的百日孝内让同样也是章佳氏怀上皇女。
对了,大阿哥的第一个孩子,下一辈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在太皇太后百日孝内怀上,若非康熙,他帽子早被扣上。
除了太皇太后的死亡与生子年岁月无法涂抹外,更多都在这件事中被隐去。
然后这才是当时康熙恼羞成怒的真正原因!
他自己被人借桑骂槐指着鼻子骂不孝,太皇太后可比当时刚刚被追封为妃的章佳氏大多了去,还是亲手养育他、把他抬到皇帝这个位置上的亲祖母。
当然,当时的背景,还有关于太子党势力与大阿哥党势力多次激烈碰撞的前朝诸多因素。
咱不谈以上背景,从胤祉犯的错误来看,前世荣妃的错至少得占其中一半的错,胤祉占剩下一半,导火索在荣妃身上。
事实上荣妃与章佳氏本无纠葛,妃位与庶妃也打不起来。
章佳氏是德妃在连生多女,又感觉自己年纪渐长,生不出阿哥,企图退而求其次抱养阿哥,推出来的一个争宠工具人。
按理说,当时的荣妃早已退出争宠,但谁让德妃柿子挑软的欺,即便美人多有相似,也不是穿衣打扮风格模仿一二的理由。
不过线,偏偏踩着线走,没由来的让人觉得恶心。
这与章佳氏无关,更多在于荣妃与德妃间的恩怨拉扯。
这里前世的荣妃自己也绝对有错,对于从七嫔除了家功劳以外的隐含排序第一,到四妃之末,她心有不甘,尤其是对德妃,这是两人恩怨的开端。
而导火索,加上背景助燃,把柄送出去活该被利用的东风,最后让火蔓延燃爆,这也是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如今,前世的恩怨如今尽消,今年年初刚入宫的章佳氏去哪儿,马佳芸兰都没意见,是否能够获宠,也不关心。
其实根本不难推测,要完成章佳家的野心,宫里想要工具人争宠或生阿哥的也就那几个主子。
但“胤祉”的错误必须纠正。
为君者即便小气,也要站在舆论口正风口理直气壮,而不是伤敌一百、自损一万。
你看在这件事上,隐形主角康熙自己与配角大阿哥不就在这件事上成功神隐了吗?
深宫后院的戏码也绝对不是胤祉需要关注的战场,眼界开阔,不需要盯着一个小小的地方,不需要纠结于此。
马佳芸兰把长瑞唤过来,对着他婴儿肥还未消的脸上一阵磋磨,和他聊起了后宫,听一听他的想法。
长瑞:“哈?”
好在这一世,马佳芸兰首先便纠正自己的多点错误,长瑞与记忆中那个压抑自己的胤祉大有不同。
且“不用背负哥哥们死亡只活我一人”的负面情绪包袱,也不用被额娘时不时的打压影响,自然不存在很多乱七八糟的心结,或者说,灵魂已被治愈。
完全不存在那些阴霾,只是对于共情力与厚黑学还得再训练。
对于马佳芸兰编出争遗产故事里的傻小子完全看不上眼,甚至评了一句:“怎有如此愚笨之人?”
“对,他就是个傻子,有些错误本来就不该犯下,尤其是涉及道德仁义,《礼记》你且再去抄十遍罢。”马佳芸兰又对长瑞肉嘟嘟的小脸欺负了一把,让他离去。
长瑞:
……额娘病乎?
塔娜对他耸了下肩,苏日佳又递进来了许多消息,她还有很多事情忙,自己可是个能干大事的大人了,和这种还在上学的小屁孩儿完全不一样。
……
数月后,宜嫔生下十二阿哥,赐名胤禌,在胤禌年满一周岁时,被正式册封为妃,荣、惠、瑾、宜,四妃之位至此满员。
坤翊宫的三阿哥一公主足够让人侧目,钟粹宫不再是独一份儿;
想到宜妃也在钟粹宫住过一段期间,有人想钟粹宫的风水真的这么好吗?看一下苏佳氏两人,倒也未必。
也许可以再等等,当年宜妃不也等了那么久吗?
也有人说三个阿哥不是同一生母?
得到回怼,他们都是郭络罗姐妹的儿子,有郭络罗一族的血脉,三个阿哥并无同卵双胞胎,都有继承权。
坤翊宫的独领风骚一下子沦为整个后宫的中心,马佳芸兰都感觉平日里盯着钟粹宫的目光消减不少。
对于另外两位怀孕的宫妃也是,一位延禧宫小纳喇氏,一位乾清宫万琉哈氏。
又是乾清宫!
众妃心中一梗,一查,万琉哈氏出自包衣,虽然比不上满人家的姑娘,但和辛者库觉禅氏还是不一样的,然而这个消息对她们而言也并没有好上很多。
康熙也考虑了关于万琉哈氏的迁宫问题。
盘了一圈,钟粹宫、延禧宫、坤翊宫、长春宫、启祥宫排除,剩下承乾宫、永寿宫、永和宫、咸福宫、储秀宫。
博尔济吉特氏与赫舍里氏如今都已承宠,搬入咸福宫与储秀宫正殿,享受妃待遇,但仍旧在庶妃位置上。
康熙对于她们尤其是博尔济吉特氏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博尔济吉特氏若要封份位至少得是个嫔,可当初慧妃封妃、佟妃为妃、瑾妃封妃,皇嬷玛那里可能解释有点麻烦。
他也可以封个吉祥物妃,但现在蒙古那里的局势不容乐观,安抚他们的同时,也不能再增长蒙古人的气焰。
博尔济吉特氏暂不封,赫舍里氏自然也一样,咸福宫储秀宫一并被排除。
第62章
永寿宫瑾妃也暂排除,钮钴禄氏背后牵扯更复杂,此外也只剩下承乾宫与永和宫。
一道圣旨,万琉哈常在赐住承乾宫。
康熙已经知道佟家有野心,但现在他的阿哥已经排行到十二,当阿哥越来越多时,他也难免会有忽视乃至偏心。
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当初缺少皇嗣时完全不同。
即便万琉哈常生下阿哥抱到佟皇贵妃名下,也不会对太子造成影响,何况还有没过两年也快成亲的大阿哥、二阿哥。
壮年时期的康熙不至于重视幼子来满足自己的权威,看重的更多是序齿排行在前列的阿哥,再加上佟皇贵妃这些年尽心尽责,他愿意给表妹再多一个机会。
当然,佟皇贵妃期待的靠养母晋升来隔离生母一法也行不通了。
承乾宫,佟皇贵妃喜出望外:“嬷嬷,本宫总算是苦尽甘来。”
“主子慎言,”嬷嬷喜气洋洋地说,“万岁爷心里一直惦记着佟家与您,这福都享不尽何谈苦呢?”
佟皇贵妃还是有点迟疑,拧紧眉头:“可这万琉哈氏丢不出去,小阿哥会不会偏向他生母,而不跟本宫亲。”
“奴才打听过了,万琉哈氏颜色一般,年纪也不小,又出自包衣,万不敢跟主子您叫嚣,”嬷嬷回答,“四公主可一直都最依赖您呢,苏佳氏从未越过您。”
“格格如何能跟阿哥比!”佟皇贵妃不赞同这话。
嬷嬷左看右看后悄悄说:“主子您的意思是?”
“……不行,”佟皇贵妃心动一秒,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万岁爷好不容易恢复对本宫的信任,再失就没了。”
她回忆自家额娘如何处理。
额娘正为明媒正娶的正妻,只要阿玛不在意,她都可以随意处罚妾室,即便她阿玛在意也能让他变得不在意,假如额娘要把庶女庶子抱到正院养,其他人只能感恩戴德,可惜额娘的那套法子不适用于这后宫。
后宫是最讲规矩也是最不讲规矩的人。
“先安排着吧,她未必能生阿哥呢,”言罢,佟皇贵妃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年入宫那一个颜色最鲜嫩的谁来着——”
嬷嬷提醒:
“章佳氏,年初小选入宫的。”
“既然万岁爷都允许了,也备着,但不能太过着急。”
佟皇贵妃对于自己的儿运实在没信心,这个本来就是准备推出来的,即使心底因此而涌入一些酸意,毕竟这些年,表哥对她也确实不错,但还是被子嗣欲望占据上风。
末了,嬷嬷又问:“是否通知宫外。”
“去通知吧,免得他们一直惦记着往宫里送人。”
承乾宫上上下下都在欢喜,仿佛怀孕的是佟皇贵妃一样。
可能除了后殿。
后殿这些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但都不得康熙宠,如今再添一人,还是位正在怀孕且已晋常在的对手。
虽然万琉哈常在家世在佟贵妃她们眼中不算什么,可在包衣庶妃们眼里,万琉哈氏的背景实力已经足够强。
宫中羡慕万琉哈常在的不止承乾宫后殿,其他宫的人也一样。
宫里接二连三怀孕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出她一个?
还别说,宫里的孕事总喜欢凑成堆儿。
除了万琉哈常在,延禧宫的小纳喇常在也在一次平安脉诊断过程中,查出有三个月的身孕,这胎都坐稳了。
算起来比小纳喇常在怀上的时间还早一些时间。
延禧宫惠妃最为吃惊,小纳喇氏模仿卫答应竟然真让她得到万岁爷的宠怀上了孩子,转眼又心生防备,小纳喇氏的孩子可不像卫氏那么简单。
对于大阿哥来说,非旦不是助力,反而可能是一种威胁。
事实上,惠妃应该很清楚即便小纳喇氏真生出儿子,对大阿哥造成的威胁也十分有限,纳喇氏一族不可能因一个婴儿而放弃皇长子这样有天然优势的皇子。
但她因内心的执念过深,仍旧见不得大阿哥胤禔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可小纳喇氏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好对付,语言类似的旁敲侧击她早有准备,更准确说,小纳喇氏这些年受的委屈太多,已经提升了心理防线,无法轻易突破。
于是惠妃开始尝试借着手中的宫权与延禧宫的地理优势,偷偷下黑手。
而这时,荣妃出手了。
马佳芸兰现在有妃位有宫权,不需要像当庶妃时小心翼翼,阳谋为上。
她只干了一件事,便是推波助澜,让年末春节,小纳喇氏与其亲人见一次面。
这件事真的很简单,不花费一兵一卒,只是不经意间提一句而已。
小纳喇氏虽然是常在,但有家世背景,又有孕在身,现在大清已安定,京城不会像以前那么混乱,破个例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佟皇贵妃还怕荣妃惠妃二人连手对付自己,巴不得她们打起来,轻而易举地同意,也根本不需要经过康熙。
马佳芸兰的动作截止于此。
哪怕惠妃已出手,也犹如老鼠出洞,转眼间便缩了回去,抓实打实的辫子很困难,无法一击必中,打蛇不死反而会折损自己在延禧宫的探子。
至于能不能保住小纳喇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小纳喇氏与纳喇家自己的事情。
现在隔开纳喇一族与大阿哥基本上不太可能,朝廷上纳兰明珠与索额图的两股势力逐渐成形当中,纳兰明珠一脉与大阿哥可以说是彼此相互助力而非一单纯方的事情,他们之间已经以野心为桥梁,逐步形成无法轻易切割的利益关系链。
但真完全无芥蒂也是不可能的,对于利益链能留下多少影响一切未知,止不定还埋下一粒不知道会不会生根发芽的种子。
不过这和马佳芸兰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突发善心帮一个怀孕的妃子见一见多年未见面的额娘而已,说不准还保护了两个生命。
至于会不会与惠妃结仇?
她们不是一直都有仇吗?假如不插手,惠妃也不会看她顺眼。
又隔了两天,小纳喇氏生下八公主,晋升纳喇贵人。
“钟粹宫!”
当日,延禧宫折了一批的茶器。
惠妃一边庆幸小纳喇氏生的是个格格,一边深恨荣妃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还被合伙人委婉劝告与警示一番,他们甚至因这个而质疑保清的品性,他们怎么敢?!
可对于这个一目了然的阳谋,她目前也找不出什么反攻击点。
……
又过两个月,万琉哈常在生下一名小阿哥,序齿十三,赐名胤祹,小阿哥出生当日,便抱到承乾宫正殿佟皇贵妃名下。
可能是万琉哈氏不可能迁宫,且份位越高越麻烦,一向对低位妃嫔大方的佟皇贵妃并未为万琉哈氏请封,只赐了许多的东西,万琉哈氏依旧是常在。
且佟皇贵妃从来不让万琉哈氏母子见面的消息,在后宫已经不是秘密,连上位者都没开口说什么。
事实上,众妃们头一次意识到嫔及以下不能养皇嗣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之前不管是安嫔,还是惠妃,她们至少不会阻止母子或母女见面,宜妃与郭络罗贵人更是视这宫规于无睹。
即便是之前最为刻薄的敬嫔王佳氏,也从来没有让布贵人母女分离。
但佟皇贵妃不仅隔离万琉哈常在与十三阿哥,也不让任何人在十三阿哥面前提生母或万琉哈常在几字,即便阿哥现在还小,这和白送一个阿哥有什么区别?
可谁也不能说佟皇贵妃做错,宫规明晃晃摆在那里。
众妃对于万琉哈常在的感情由羡慕嫉妒到羡慕同情兼半,从彼思己,万一以后他们有孩子,是否也有可能这样?
这么一对比,承乾宫可不是个好去处,还是有阿哥的妃主或嫔主好一些,连永和宫敬嫔处都成了香饽饽。
延禧宫惠妃当然不会担忧这些,但她对于承乾宫十三阿哥也是忌讳莫深的,只是这顾忌的与众人不同。
可能因大阿哥胤禔与太子不合都快溢出水来,康熙依旧当二人兄弟打闹处理,也有可能是胤禔在惠妃面前自我展现过多,又或者惠妃天天都萦绕在打听儿子如何勇猛与伺候宫人的吹嘘声中,或者这些年地位越来越高,过的顺风顺水,让惠妃随着年纪增长,反而不如年轻时那么冷静。
尤其是涉及胤禔的时候。
此时,惠妃坐在延禧宫内,一点点盘算:“太子,钟粹宫二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坤翊宫九阿哥、十一阿哥、十三阿哥,永寿宫钮钴禄家十阿哥,现在又是承乾宫佟家的十三阿哥。”
她恨不得把这些阿哥全部塞回各自额娘肚子里,只剩下胤禔才好!
“荣妃在干什么?”
荣妃难道不在意佟家多了个十三阿哥吗?她真的相信佟家一点野心都没有?万岁爷对佟家的优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佟家的威胁绝对不容小觑。
不可否认,所有人当中,抛开太子,惠妃最关注的还是老对手——
荣妃。
大宫女福了一礼:“回主子,荣妃娘娘一早便带着五阿哥六阿哥一起去景阳宫了。”
“火都烧到眉头,倒是还有这些个闲情,真当岁月静好呢,她想要迷惑谁?”惠妃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两句,嗤笑一声,又继续打听大阿哥昨日的事儿。
第63章
位于钟粹宫之东有一座宫殿,名叫景阳宫,按照地理位置这是东六宫中最冷清的宫殿,也是传闻中明朝太子朱常洛的母亲孝靖皇后居住近三十年的冷宫。
近日,景阳宫已修葺一新。
并非因哪一位妃或嫔需要迁宫,而是改作收贮图书之所。
对此,马佳芸兰已经期待许久,这相当于钟粹宫多了一个图书馆邻居,前世她去过景阳宫不少次,借阅过许多书籍,也从这里,开始了阅读、书法乃至于绘画之旅。
这一辈子,察觉到康熙生出想法时,她立马旁敲侧击,促使其加速建成。
比前世早了一年半载。
马佳芸兰在图书所修葺完成后,矜持了两天,主要是与皇子们错开,第三天便带着两只小尾巴,来到景阳宫。
胤祁胤祉十九年春后出生,今年已经五岁,明年开春便是上学年纪,仔细一算,他们也只剩下大半年时间松快。
一踏入景阳宫大门,书香迎面而来,更准确的说,是浓浓淡淡的墨香。
古朴的红木书架上,典藏的书籍万册以上,翰林院有的这里大多数有,翰林院无的这里说不定也有,毕竟皇室的图书室,也需要一些珍贵孤本充当门面。
天文地理,容清扩外。
马佳芸兰、胤祁、胤祝不久便分开,去书海中搜寻各自的目标。
这里的书大多还是经史文集。
胤祁、胤祝虽擅理工,却不是完全对文史书画不感兴趣,只能说与塔娜、长瑞相比,不够全面和精通罢了。
可能来自睡前故事的引导,胤祁对于史书里的故事很有兴趣,而胤祝偏向游记,但这个世间关于游记的杂书有限,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本自己没看过的。
两人找到心仪书籍后,坐到同一张书桌前面,小手轻轻地翻开书籍,一页一页认真阅读。
他们已经不再是撕书的一岁小孩了,如今已经明白书籍的重要性,学会爱书护书,归根结底还是因自己收集的疑难杂症笔记本,也想着某一日能出书。
两人不仅动作一模一样,小脸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马佳芸兰看着还挺有趣的。
一个上午,母子三人难得悠闲的阅读时光不经意溜走。
回到钟粹宫,从宫外守门的人脸色与动作上,马佳芸兰察觉到异样,不慌不忙先报了一串的菜谱名单。
钟粹宫一向一日三餐,而非一日两餐。
因着塔娜与长瑞身高着实亮眼,长瑞和太子站在一起,可不像是大半岁,更像是大了好几岁,连康熙都在反思三餐问题,且从私下偷偷给太子加餐到光明正大。
如今后宫很多人一日三餐,包括皇太后,只是午膳吃得少一些罢了。
为了打破这一个规则,马佳芸兰是从穿越那一刻布局到现在。
胤祁和胤祝在一旁蹦蹦跳跳补充:“八宝鸭!”、“八宝鸭加一”、“额娘,额娘,上次那个银丝卷也好吃。”
再入殿内。
见到康熙的那一刻,马佳芸兰满眼惊喜:“万岁爷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
“汗阿玛,汗阿玛。”胤祁胤祝行了个礼,哒哒哒跑了过去。
康熙把茶杯放下,没好气说:“还没进屋便惦记着吃,也只有你们母子了。”
“民以食为天,”马佳芸兰福了一礼后,在他身边坐下,“既然来啦,万岁爷可要尝一口这糯米八宝鸭,是把整只鸭开背,塞入栗子、笋丁、腕肝、冬菇、糯米等不止八宝,细嫩味鲜,汤汁鲜美。”
光是这么一听,康熙已觉得唾液分泌,不免对这八宝鸭期待了两分。
假如在刚登基的初期前期,他必然会呵斥不够节俭,但此时国力昌盛,他也不可避免享乐了几分。
而且荣妃其实很少重油重盐、大鱼大肉、铺张浪费,菜数量看上去似乎少了一些。
会吃,而且吃的精致,也不知她这舌头如何生的,懂这么多吃法。
这种精致又不浪费的膳食,非常贴合康熙现在的口味,既不会被御史说奢华,但又有很有皇室的风范。
简称:逼格。
马佳芸兰笑而不语,她确实背下了很多菜单,但最合康熙他们口味的还是从他的孙子乾隆身上学的,什么“糯米鸭子,春笋糟鸭,燕窝鸡丝”皆出于此。
不一会儿,午膳上桌。
不得不说,主菜八宝鸭是真的很美味,鸭肚子一划开,香气四溢,鸭肉酥烂,糯米八珍也很合大人小孩口味。
康熙也只不过多夹了两筷,胤祁胤祝这俩小子把汤都泡在白米饭里吃得小肚子浑圆。
马佳芸兰哭笑不得地阻止他们超过十分饱,然后打发他们去消食,今日午休怕是得延迟至少两刻钟。
午膳过后,康熙也没走,等双胞胎离开后,装作不经意提到:“听说你阿玛他们也有让人出海?”
“确实有听额娘提过。”马佳芸兰先是一口气承认下来,毕竟这是无法隐藏的事情。
尤其是今年出海的两艘大货船终于回来了,赚回了许多金银珠宝不说,最主要还有不少西方货物,在闽省两广海关都引起了注意,何况还有后来的交易。
紧接着,马佳芸兰又是一叹:“阿玛额娘也太过宠妾身这个不孝的女儿。”
再然后,娓娓道来:“刚生下塔娜,额娘便计划着开胭脂水粉铺子,宫里又不缺这些,没得让人笑话;后生下长瑞,阿玛哥哥满大街寻治天花之法,得亏上天眷顾大清;又知胤祁胤祝对西学有兴趣,恰逢万岁爷开了海禁,这不就眼巴巴出海寻宝?”
末了,她显露几分迟疑: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康熙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跟絮家常一样说:“你阿玛为了塔娜可不止开胭脂水粉铺子这么简单,二十二年朕不过是带着塔娜去了蒙古一转,你阿玛倒是把这事儿舞到盛京去了。”
要说马佳牧没有犯忌讳,那不可能的,光是不与民争利的刀还在大清法律上写着呢,但这个与民争利也是薛定谔的事情,前朝臣子们除了出生贫寒的清官,谁家没几个商铺?皇上个人私库还有呢!
况且海上贸易非与普通百姓夺利,能够干这一行的都是有钱人。
而且马佳芸兰深知最好洗商人名声的手段便是搞慈善,康熙朝的大灾大难那么多,拿一大笔钱来救治比往上贿赂好多了,毕竟马佳牧这个身份地位也不需要贿赂。
利己利民。
有人也在背地里笑安宁伯这种傻子行为,但慈善带来的名声能够传到康熙耳中一两句,否管是不是查的,已经足够。
学会赚钱,更需学会花钱。
至于马佳牧对于阿哥格格的宠爱,尤其是塔娜这一件事,假如没有大阿哥在前,康熙可能顾忌一二。
可前朝有大阿哥一事,明年才会选秀呢,大阿哥连亲都没有成,与纳兰明珠已有藕断丝连的迹象。
与这对比,马佳牧没什么本事,朝廷上默默无闻,只知道折腾什么商人利益,给塔娜多备一些嫁妆,当然也没什么。
只叹难怪荣妃这么无条件宠儿女,根子在马佳家这里呢!
不过马佳牧莽归莽,康熙又言:“你阿玛倒是误打误撞行了一件好事。”
“好事?”马佳芸兰茫然抬头,这绝对是她一生少有的演技巅峰时刻,“万岁爷可是说这牛痘?的确利于万民,”
“牛痘确实不错。”
康熙点了点头,他发现马佳芸兰是真不知道什么事儿,也不再说下去,后宫妃嫔若真把前朝摸得透透的,他才担心。
此事过关。
等康熙走后,马佳芸兰这才躺在贵妃椅上,闭眼思考他今日一行。
康熙说的好事绝对不止牛痘,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与罗刹国有关。
康熙二十四年春,为了消除罗刹国对于大清边界大大小小的扰乱,康熙命都统彭春赴爱珲,攻克雅克萨城。
而先前马佳芸兰他们在罗刹国布置的一棋,收获比他们想像的更丰。
本来这一战会陆陆续续持续很久时间,一直到康熙二十五年,清军再与罗刹国打了起来。
清朝胜出,罗刹国的现任掌权者摄政王索菲亚急忙向清廷请求撤围,遣使议定边界,签下历史上有名的“尼布楚约”,规定以外兴安岭至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1]。
但这一世,有了游商提供的情报与扰乱,战争平息的比前世快了许多,基本上有后面拉锯战可能性不大,罗刹国摄政王索菲亚公主已经提前派人过来求和。
后面佟家佟皇贵妃之父佟国纲的第一次重要战功也被蝴蝶。
马佳芸兰本来还考虑要不要让马佳图海顶替彭春拿下这一功绩,但和长瑞、塔娜商量,那会太刻意了,不如退一步。
至于“尼布楚约”,这个将西伯利亚往东到达太平洋割让给罗刹国的条约。
马佳芸兰并不全然批判它不对,蒙古还在对清朝虎视眈眈,康熙需要与罗刹国至少表面平静,安抚内乱而下的这一步棋。
当然,马佳芸兰也不会高看它。
毕竟它确实有割让领土,且罗刹国也没有完全遵循条约,漠北战争还是有罗刹国在背后的影子,且陆陆续续到乾隆时期两国都有大大小小的冲突。
条约有用,但又没那么有用。
马佳芸兰决定这辈子改了“尼布楚约”,内容,而改“尼布楚约”,只需一个操作,游商已经上报关于西伯利亚疑似金矿的消息。
假如这一片土地不再是贫瘠之地,战胜国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割让出去,关于罗刹国语言翻译的事情,也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次日,马佳芸兰从常青递过来的消息可知,大清的谈判队伍出发了,这次谈判不止有索额图等原班人马,还加入马佳图海。
对了,安宁伯马佳牧也混入其中。
涉及国之重事,康熙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大阿哥二阿哥太子之争。
第64章
再说北边,马佳牧被迫赶鸭子上架,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种国之重事的他,有时候,确实可以用手足无措来形容。
面对索额图一干同僚明褒暗贬的话,他大多数时候只能挠头干笑两声,糊弄过去。
索额图他们都是人精,看得出来安宁伯是真的肚子里没墨,不管是他还是纳兰明珠那只老狐狸,也不止一次试探过他,得出结论,无论手段还是心计都很普通。
偏偏安宁伯就是老能走这种别人十几辈子都碰不到的鸿运?
牛痘是,这次的罗刹国谈判也是。
真是不知道老天爷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愚笨的庸人。
索额图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来,与马佳牧打机锋,对方不一定听得出来,唯一的优点竟然是因没有野心而不被利用,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发展?
不止安宁伯,宫里关于荣妃娘娘与二阿哥的消息传出来也常常让人摸不清棱角,说他们无野心,索额图自己都不信,说他们有野心,又很多东西完全不像。
二阿哥这一家子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呐!
见有人来,索额图向这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后,转身入自己帐中。
马佳牧松了一口气,索额图不愧是太子母族,实在是气势太强,他忙侧过身,擦一擦额头上的细汗:“多谢堂哥,多谢堂哥。”
来的人正是马佳图海。
马佳图海与马佳牧的血缘关系其实老远了,可能三代以上吧,因同出一族,为了拉近关系,也学着汉人同族搞了个子弟排行。
同辈人当中马佳图海排第三,马佳牧排第十七,担任族长的是马佳牧,凭借牛痘功与皇子母族上位。
马佳芸兰主要是让马佳牧束缚族人,同时也是多多培养可用子弟,她真的缺少这种天然绑在一个船上、结交也不会被认为结党营私的可用性人才。
“你啊,鸿运当头,大智若愚。”马佳图海摸着下巴的胡须给予评价。
他比索额图更知道关键内情,能够推测出马佳牧这个“鸿运”当中的水份,真正运筹帷幄的怕是另有他人。
只能说可惜不是儿郎,若是儿郎,何愁不护的马佳一族千秋万代?
或许正因不是儿郎,对方才选择入宫,去那最讲究也最不讲究男女关系的深宫后院,多年来悉心蛰伏,终于闯出一片天来。
对方的野心不止如此。
马佳图海的野心也不止如此,原以为平定三藩会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功劳,看来也未必如此,或许子孙后代更因此而积福。
正因对方显露出的智慧,再加上马佳图海的野心,算是死心塌地上看这船,只是对方似乎不和索额图、纳兰明珠一样,不需要他来搭建桥梁,与众官相交。
至少目前没有。
这对于马佳图海还挺有优势的,哪怕败了,也不至于被灭满门,虽然以马佳牧的功绩,他们马佳家也不愁会有后代。
只能说这老小子真有鸿运,生得一个不比吕后、太皇太后谋计差的闺女,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而且马佳图海是见过长公主、二阿哥还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五阿哥六阿哥且不知,但单看这两位,心性谋智都不差。
马佳牧可不知马佳图海所想,摆了摆手:“堂哥过奖,我是真迷糊。”
两人也没聊多久,这种地方也不适合他们多聊什么。
回了帐内。
此次旅途,马佳牧记住女儿的话,什么不懂就什么都不干,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万事跟着堂哥马佳图海来。
可能康熙也知道他不是特别靠谱,才会把马佳家中目前唯一的肱骨之臣派了出来,让他盯着点、看着点。
至于为何派马佳牧,这和牛痘一样,不是有些东西与他密切相关离不开吗?
又过几日,罗刹国与大清的第一次谈判正式开始。
罗刹国索菲亚派出的谈判大臣是戈洛文,掌握非常多西方式谈判的经验,可能不来自于国与国,而是贵族间等。
加上翻译,索额图也玩不过他,主要还是文化不服,轻视这种有点类似商人的手段,兵法什么的也没往上套。
但游商不同,马佳图海也得到了马佳芸兰的提示与指点。
他对于原本属于大清的四十一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分毫不让,甚至试图往对方土地里伸出一只脚,一口便多报三百万地区作线。
对方一口气被喷出来,当然不干,两方差点干了起来。
但没有,马佳图海还强硬指出:“我们才是胜利者!”
他可是刚刚上过八年战场的人,一生血气确实能够震住戈洛文。
但这种谈判明显超过罗刹国的底线,对方不可能真正同意。
第一天的谈判自此结束。
事后,索额图找马佳图海说话,觉得他的态度简直太硬,并指出武将果真不适合干谈判这种事情。
马佳图海也理解索额图的想法,假如他不是获得了更多情报的话。
马佳牧的游商并未完全上报罗刹国的消息,更准确说,马佳芸兰才不会把自己得知的俄罗斯历史全盘告诉康熙,这可是她留给自己女儿的嫁妆之一。
有这个,塔娜在蒙古或许能更进一步站稳脚跟,以及帮忙与罗刹建交,到康熙不得不为此退让与依赖的地步。
连马佳图海也只是知道不到十分之一而已,但够了,了解索菲亚政权非常不稳正在乱斗的他,知道对方坚持不了很久。
马佳图海坚持,又恰巧他才是这次谈判的主要负责人。
索额图拂袖而去。
两日后,第二次谈判开始;又过两日,第三次谈判开始。
索额图也能够明确体会到,罗刹国的底线在一次次松动。
果然,诚如马佳芸兰传的话所言:“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1]。”
马佳图海在第四次谈判与罗刹国签下全新的边界条约。
内容大概是被割让的四十多万平方公里都属于大清,甚至往前延伸了三十万平方公里,依旧有两百多万平方公里暂时处于模糊界定的混乱区。
双方规定:“两国严禁越界入侵和收纳逃人;两国人民持有类似官方护照者可以过界往来,通商贸易。”[2]
马佳图海一行人带着谈判的胜利回京,康熙大喜,又安排马佳图海旗下的一员猛将驻守边疆,对于金矿私下徐徐图之,切记不可让罗刹国知晓。
这相当于给塔娜添送一助力,他也希望女儿出嫁后能够真正安抚蒙古,至少漠北以外的蒙古。
假如马佳芸兰把消息全部透露,康熙知罗刹国情况,可能对其有轻视之心,大概率不会安排与塔娜有关的马佳势力在边界驻扎,毕竟塔娜与胤祉是同胞姐弟。
也只有涉及国策时,现在的康熙才会完全忽略掉自己儿子的内斗。
他心中有大清。
而现在还没出嫁便获得助力的塔娜,也相当于在蒙古多了一层安稳保证,也为她的野心打下第一个基础。
此外,马佳图海一行人又得到赏赐,还有人升了官。
马佳牧虽然没有升官,但至少同僚提到他,不只是“牛痘安宁伯”这么简单,毫无疑问,他又立下一大功。
而马佳氏搞的出海之事,相当于从另一种形式上过了明路,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人眼红利益,拿这个攻击于他,也利于他们家在那些滑不溜秋的商人堆里夺利。
一箭多雕!
马佳芸兰在亲口听到胤祉说到这些事时,与塔娜、胤祉相视一笑。
他们这是成功了!
塔娜还有点不敢置信,这可是她第一次插手朝政,竟然还成功了,油然而生的成就感不言而喻。
这种感觉,比她听很多人说过但依旧搞不太明白的相夫教子来得更快乐。
而胤祉同样激动,而且有点可惜,他插手的远不如额娘与姐姐,只是必要时提供前朝信息与编外围观而已。
而且他明白了,原来不止可以从汗阿玛那里接正事来干,原来额娘这里也有国家重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他。
而对于马佳芸兰,能够改变历史课本上关于大清的领土,至少是第一步改变,未来还有希望更进一步,有谁懂?
这种激动不比儿女们来的少。
直到晚膳餐桌上,三人胸中的情绪仍然没有结束。
马佳芸兰开了一坛埋两年的梅花酒,小酌庆祝,而塔娜与胤祉因年纪太小(额娘眼中的),他们只能喝点儿果汁,连米酒都被额娘否决。
双胞胎也敏锐的察觉到异样,胤祁歪了歪头,凑过去与胤祝咬耳朵:“额娘他们笑的好像是狐狸。”
叼着糖醋排骨的胤祝歪了歪头,指了指桌上丰富的十道菜,意思为:“今天的菜色这么丰富,肯定有喜事呗。”
对于他来说,有吃有玩的就行,东西太多思考不过来。
胤祁托了托下巴,有道理,要不要趁着额娘心情不错把眼馋已久但禁止他玩儿的简易电什么装置薅到手。
第65章
时光飞逝,康熙二十五年来临。
忙完春节诸事,马佳芸兰开始专注于双胞胎从钟粹宫搬去阿哥所的事情。
可能是因好的都被长瑞住所占领,与他相邻院落,无论是面积还是采光通风都不大好,她便在西边另一处挑了两个紧挨着的小院儿,给双胞胎当作新家。
反正整个阿哥所算下来也不大,又都集中在一块儿,和邻居也差不多。
从春节开始,胤祁胤祝两个便商量此事,要把什么什么搬到阿哥所,到后面商量到“宫内还是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宫建府”之类的扒拉扒拉,全无害怕或不舍。
惹得马佳芸兰笑骂:
“这俩小没良心的!”
胤祁胤祝冲到额娘的贵妃榻面前,一左一右各抱一支胳膊:
“额娘。”
“超级舍不得走的。”
“我们!”
“你们能够一个人把一句话补全吗,”马佳芸兰叉腰,“有多么舍不得?”
胤祁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圈儿,回答:“这么这么多,比太阳更舍不得”;
胤祝围着胤祉比划一个更大的圈儿,把他哥哥与他哥哥的圈儿都包围进去,回答:“比银河更舍不得”。
“所以,”
“亲爱的额娘,”
“那一本你编写的——”
马佳芸兰阻止胤祝讲下去:“不行,你们知识量累积不足,年龄也不够,忘记我说的了?一切的一切都有个前提。”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安全第一。”
马佳芸兰打了响指,给予肯定:“好棒。”
“好吧。”垂头丧气的两人又去折腾行礼,转眼已经忘记他们的额娘。
马佳芸兰抽出手帕,戏份十足:“行了吧,走走走。”
只不过最后两个孩子离开钟粹宫而已,她又不是什么空巣老人,没他们闹她还更自在,指不定还能去珍兽苑儿薅一只猫猫狗狗回来,一点都没有不舍。
哼!
真到搬家的那一日,钟粹宫正殿,一排高高低低共四只崽,全来围着马佳芸兰,承诺保证常常来请安,嘴上的甜蜜话儿不要钱似的疯狂输出。
腻歪得跟个生死离别似的,明明钟粹宫与阿哥所都在紫禁城内,塔娜与胤祉两个多大年纪,还跟着瞎闹。
得亏不是在门口!
闹到最后,马佳芸兰已经能够感受到钟嬷嬷秋莺她们的笑声,额角抽了抽,一人踹了一脚:“走走走!赶紧离开。”
臭丫头臭小子,她还要睡觉,最后一点的不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胤祁胤祝为庆祝搬入阿哥所,也和胤祉一样,像模像样搞了一个温锅宴。
他们亲自去请了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即便太子不住阿哥所。
太子一般不参与类似的兄弟活动,没来,送了礼,两套笔墨纸砚;大阿哥今年实岁都十四岁了,早不算孩子,正在思考着如何从尚书房结业工作,也没空来孩子堆的聚会,也派人送了两套笔墨纸砚。
胤祁与胤祝对视一眼:
“有礼收。”
“不备饭。”
“好耶!”
而且太子和大阿哥送的笔墨纸砚,全都不是便宜货儿。
到最后,来的客人只有四阿哥胤禛一人,他没有拿笔墨纸砚,而是拿了两幅极其珍稀的董其昌书法字帖。
世人皆知康熙非常喜爱书法家董其昌的字,不仅阿哥们大多学的这个,而且也在前朝乃至于民间学子间掀起一股学董的热潮,这礼可比笔墨纸砚更真。
胤祁胤祝的书法比较普通,但鉴赏力还是有的,认真对四哥表达谢意。
末了,胤祁拍了拍胸:“四哥有什么想玩的,弟弟给你亲自设计。”
胤祝:“对!”
胤禛一口拒绝:“没有。”
“四弟可不像你们这样,只顾着玩儿。”像胤祉这样的,属于不请自来的,“一家子兄弟,客套什么。”
胤禛一开始有点不习惯,尤其是看见兄弟三人那种自由流露的兄弟情的时候,羡慕的同时,又想起同在长春宫的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小脸崩得紧紧的。
胤祉与他同窗一年,虽然他们学的不是一个东西,但也稍微了解四弟的个性,而且四弟在汉文化与书法上的见解虽稚嫩,却很合他的口味。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羊肉串递到对方的盘子里,主动破冰:“小五的厨艺是我们当中最好的,天生的,一学即会。”
若马佳芸兰看到这一幕,怕是得流泪,经过多少年的纠正与毒打,胤祉对于兄弟一词上终有长劲儿,不管心里如何想,戏他演的是越来越漂亮。
“多谢三哥。”胤禛弯了弯唇,也没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
胤祁胤祝多多少少有点社牛在身上的,从不缺爱的他们性格也有一点粗线条,胤祁哇哇叫了起来:“二哥四哥不兴你们这样薅我羊肉串的啊,自己吃自己烤。”
是的,他们的温锅宴成了以自助烧烤为主,十分有创新,也有可能因马佳芸兰限制他们吃一些重油重味食物的缘故。
趁着机会,折腾一波。
不过烧烤的食材有限,大概只能吃个新鲜,真正饱肚的还有十几道量不多但精的菜,出自钟粹宫小厨房的手艺。
胤祉对于欺负弟弟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谁让你盘子里东西最香呢!”
兄弟两人扯皮完,胤祁发生盘里的烤香菇、烤肉全没了。
“胤祝!”
一阵鸡飞狗跳,胤禛手里拿着胤祝贿赂递过来的一串烤蘑菇,纠结要不要还回去,却在胤祁可怜巴巴的目光下,反射性咬了一口,哦,味道不错。
胤祁控诉:
“……四哥,错看你了!”
“把你们的通通上交给我……”但对口味要求相当高的他又实在下不去嘴,“算了,胤祝你吃吧。”
“哦。”
胤祝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吃的憨憨,至少二哥四哥烤的焦炭不要递过来,尤其是四哥,厨艺杀手了喂!
到最后,不管兄弟三人是否逮着一个手艺不错的人薅,温锅宴还算成功,从“破冰”二字来说。
大概吧?
只要不和太子一起被考核,尚书房的日子都挺和谐的。
没过多久,和双胞胎同年的七阿哥胤祐也搬入了,胤祁胤祝一下子又不是最小的了,他们也带着礼物参加七阿哥的温锅宴。
不想选择笔墨纸砚的他们,礼物是自己设计制作的滑轮车。
因橡胶树还在南边儿艰难培植中,他们滑轮采取的是在木板与车轴间设置类似伏兔装置以及给车轮□□革来达到减震目的。
胤祐一开始还以为他们这是在讽自己的脚,结果看见不止自己有,三哥四哥也有,五哥六哥也有,甚至于太子大哥都送去了,还是自己搬入前送去的。
温锅宴成了滑板游玩儿,得亏紫禁城的地很平坦。
自此,胤祁胤祝便开始了苦难的学习生活,他们拒绝内卷,把至少1/3的时间与1/2的精力放在科学学习上。
关于这个,康熙也是默认了的,大概看在玻璃收益的份儿上。
是的,玻璃。
在探索学问的过程中,马佳芸兰与双胞胎肯定有搞出不少的副产品。
事先声明,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创新发明,而是学习过程中,根据马佳芸兰记忆,而搞出的半成品或成品。
例如,肥皂香皂。
这个马佳家能够吃得下。
马佳芸兰早早地与在宫外胭脂水粉铺里卖着了,如肥皂香皂确实比香胰子好用一些,但制作流程也不算复杂,已经有这个时代的商人模仿出来。
马佳芸兰从不怀疑人类的智慧,她只是为了和双胞胎一起观察关于碱与酯原理的特性与部分应用举例。
硝石制冰不用多说。
硝石本身不便宜,但可反复制冰,利用硝石溶于水吸热原理让水降温至结冰,不增加成本,对于炎夏来说简直避暑利器。
关于这个,可能在先前宋朝乃至于更早已经有过先人发现过这个,但对于古人来说,秘方之所以为秘方,即是代代相传的秘密,很多东西也在传承中逐渐消失,又发现又消失,至少目前无人公开。
因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制作可食用的冰需要更注意的条件,一般情况下都是降温、制冷。
关于硝石制冰宫外可以用上,宫里也可以用上,献给康熙证明了胤祁胤祝并非玩物尚志,也是他们与造办处联系的开端。
对了,还有借助杠杆原理制作的指甲剪套装,献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佟皇贵妃、苏麻喇姑等,刷一刷孝顺。
以上通通不够。
想要让胤祁胤祝在尚书房的课余时间还能随心所欲学习研究一些东西,上面的小玩意儿份量都不够。
马佳芸兰也期望着后宫能够多一些阳光,亮出自机械时钟后的第二杀器——玻璃。
玻璃的制作原料也比较简单,主要是石英砂、长石、石灰石、芒硝等,制作熔化与退火,秘诀在于配料,过程包括高温熔制、成型、热处理。
关于这个成品能出来绝对不止马佳芸兰的功劳,更多是从明代建设的琉璃厂工人不停地尝试才获得成功。
而双胞胎连围观都不行,只是当马佳芸兰在镀膜玻璃上遇见困难时,他们提出一些原理建议,让问题明朗开来,对了,镀膜玻璃是玻璃镜。
当康熙收到这一份重礼时,也不免吃惊,玻璃器具当然是自己人制作更符合味道,而玻璃镜与铜镜相比,玻璃镜能够把人照的清晰无比,脸上绒毛都可以看见。
“这也是西学书上写的?”他问。
“不,他们没写,”马佳芸兰笑着否定,“但很多本书上都有描写,他们教堂的彩色玻璃拼花窗有多么美丽神圣,比如这个鲁昂什么旺教堂,竟拥有一整面墙的彩色玻璃窗,臣妾想着一整面该是多么大啊,还有一些连名字都没有写的小教堂也有,玻璃不比黄金白银这样的天然东西,也是人工造的,或许玻璃制作并不复杂?也没用那么昂贵?”
“事实证明如此。”
“但关于玻璃染色问题,目前还没制出来,相信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康熙在了解玻璃的制作过程与成本更为吃惊,不禁失声:“这么便宜?”
现在海禁一除,玻璃器具已经有从南方上贡至宫里,无一不精贵,可谁知道它们的造价成本竟是如此低廉?
马佳芸兰只回:“琉璃与玻璃不完全一样,我们的琉璃厂制作的是琉璃,西洋人卖给我们的基本上是玻璃。”
康熙对西方人生出微妙情绪,不过这玻璃,其中的暴利不言而喻,毫无疑问,这也即将成为他的私库财源之一。
私库,私库,真的不来搞一搞国家工业吗?
算了,还是私库好,现在献给国家真的算白给。
马佳芸兰、胤祁、胤祝也能跟着喝点儿汤,分得一些利。
康熙在一番思考后,并未隐藏马佳芸兰、胤祁、胤祝的功绩,只是荣妃一笔提过,主要还是集中在胤祁与胤祝身上。
对此,马佳芸兰还挺惊喜。
在男权社会,女人的功劳往往会被隐藏于男人身后,不管是东方亦或者是西方,怕是能在史书上记一笔,已经很不容易。
除此以外,马佳芸兰母子并没有再搞出什么大事件。
光是玻璃已让她应接不暇。
主要还是玻璃的应用范围太广,除了精美昂贵的工艺品,还有玻璃窗与玻璃镜。
紫禁城理所应当得第一个体验。
窗户更换从慈宁宫、寿康宫开始,然后便是乾清宫,以及承乾宫、钟粹宫、坤翊宫等正殿的部分窗户。
马佳芸兰根本不需要描绘窗帘布什么的,像是这种刚需,慈宁宫很快便有了绫罗绸缎的窗帘,又美又有意境。
除了窗户,还有玻璃镜。
但玻璃镜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的。
不能接受的原因不一样,有的是因为恐惧害怕等,玻璃镜照的太过清晰猛然一看会给人一种压迫感,甚至带来恐惧,也难怪与镜子有关的灵异小说这么多,太皇太后因信仰也不愿意使用这个。
有的人是因清晰度,铜镜打磨地再漂亮,也相当于加了一层美化滤镜,玻璃镜能将面容清晰地反应,包括痘、黑头、细纹等,乃至于与自己想象完全不同的□□妆容,都会给人带来极度不适应。
不过宫里妃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佟皇贵妃肯定有,日妃也有,安嫔子嗣多的人也有。
剩下便是纯粹靠受宠的妃嫔。
康熙都不介意玻璃镜,听说乾清宫有超大面的更衣镜,且玻璃镜又被当作宠幸的信物,妃嫔们也都开始慢慢接受,化作技术也提高一波,更鲜活多样。
但只要一看到玻璃镜,众妃便很难不想到荣妃母子。
钟粹宫又一下子成为焦点。
请安聚会上,惠妃也曾言:“五阿哥六阿哥这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连这玻璃镜也能制的出来。”
很多时候,连女人都会下意识觉得女人不行,而把功劳宁愿归到天才儿童上。
马佳芸兰当没有听到更深一层的东西,只当她夸,笑着说:“只愿他们能少胡乱折腾一些,别把钟粹宫掀了。”
“你那个可能不行,”宜妃突然加入进来,“我这坤翊宫才是先倒的。”
宜妃这话绝对不是讽刺,坤翊宫里的热闹在后宫已经不是秘密。
主要还是九阿哥太过于活泼,十一阿哥与十二阿哥哪怕不是活泼性子,也被带动起来。
对了,五公主也不差,根本不像个格格。
隔壁的十阿哥比九阿哥还会闹腾,这些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们凑在一块儿,宜妃姐妹每天从早到晚耳朵都嗡嗡嗡嗡响。
宜妃以前还觉得荣妃不会教孩子,但现在只想问,五阿哥与六阿哥小时候比胤禟还调皮呢,就差上房揭瓦,如今是如何长成这样的,又有什么秘诀?
马佳芸兰:
……一部酸甜苦辣史。
回忆结束,正因这硝石制冰、玻璃制作等副产品,胤祁胤祝终于以未来工部天才,挣得自主学习科学的能力。
**
钟粹宫。
两个小捣蛋鬼离开钟粹宫以后,马佳芸兰觉得一下子空旷了许多,有点不习惯,甚至想着要不要去兽苑里寻一只猫猫或狗狗来养,她还挺喜欢毛茸茸的。
宫里妃嫔们养猫猫狗狗的不算多也不算少。
宫规没有规定谁不可以养,但养的一般都是有点地位或者宠妃,庶妃之类的只要俸利足够,养个作伴的也有。
马佳芸兰还在考虑时,康熙在双胞胎搬去阿哥所第三个晚上,摆驾钟粹宫。
“你这里倒是静了许多。”
“那万岁爷可别忘记闲暇时多来坐一坐,不要胤祁胤祝一走,便把妾身也丢到哪个旮沓缝里去了。”马佳芸兰一边柔声说着话,一边行如流水地泡茶。
康熙闻着茶香,眯了眯眼睛:“朕什么时候忘记过你了,光是你这泡茶的好手艺,就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马佳芸兰抿唇一笑,把茶奉上,心里%&*了一下。
康熙喝了茶,终于说回正题:“长瑞塔娜都大了。”
“在妾身心中,他们还是小孩子呢!”马佳芸兰真心这么认为。
“十六岁的小孩子?”
康熙哑然失笑。
“在父母眼中,他们一辈子啊都是小孩,”马佳芸兰说出后世这句经典话,又退一步言,“长瑞不算虚岁,差几个月才满十三呢,可不是小孩儿。”
康熙:
“你的意思是?”
“有些东西急不得,妾身想让长瑞再长个两年,才考虑成亲的事儿。”马佳芸兰也和儿子商量过这件事。
胤祉挺想成亲马上从尚书房毕业的,但他更明白,成亲的目的绝对不是拿来逃学用的。
即使他看上去身高高于很多成年人,身体并没有完全长成,这件事提早对他的健康有害无异,多等两年也不算什么事儿。
而且现在以索额图为核心的太子势力,与以纳兰明珠为核心的大阿哥势力基本成型,大哥今年必定成亲,胤祉想再观望一下汗阿玛对大哥如何处理。
最主要的是,额娘说汗阿玛身体很健康,龙马精神,看模样活个六、七十不是问题,不宜过早吸睛瞩目。
康熙扫了眼马佳芸兰,从眼睛里确认她是真这么想,晒然。
朕的荣妃多年来一直未变啊!
康熙也没有回答这件事定下与否,毕竟这不是胤祉一个人的事情,还有比他小半个月的太子胤礽。
四舍五入算一下,也是虚岁十三,他不准备这么着急的,索额图那边委婉地提了一下这个问题,想着提前看一看也没问题。
康熙思考,假如给保成赐婚,胤祉这个当二哥的肯定逃不掉;假如不给保成赐婚,让胤祉陪着也不孤单。
第66章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这是一个踏春赏花的好时节。
马佳芸兰其实不太想出这个门,今年又逢八旗选秀大年,御花园里有许许多多新入宫的秀女,同时也是事故高发地带。
只是隔壁延禧宫惠妃为了大阿哥胤禔的未来,隔三岔五泡在秀女堆里。
马佳芸兰也不好说自己与康熙一番对话后,已大概率猜中他的心思,因而不得不跟一跟风,出来见一见这些秀女。
其实身为一宫之主,她也可以单独召见一位或几位秀女。
但单独召见不管几位,都会给人以错误信号,可能会给彼此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马佳芸兰是真的想要儿子晚一些时间结婚,差几个月才十三岁真的太早。
也因此,马佳芸兰选择出门逛一逛,走入人群里走马观花。
她看了看玻璃镜中越发清晰的脸,又摸了摸,还挺光滑细腻的,不禁心生感慨:“不过三十五多两岁,怎么就当岳母婆婆了呢。”
正在修眉的秋书手一点儿不抖,同时还能够搭一两句话:“主子,马上添两个半子半女一起来孝顺您,是件喜事呀。”
马佳芸兰脑门三条黑线:“……半子半女听起来更有一种已经七老八十的模样。”
秋书和秋墨有点不解,在宫外主子这个年龄当婆婆其实很常见,但主子的外表年龄也的确是她们见过最“年轻活力”的婆婆。
她们主子现在耍鞭、跳绳、打拳、踢毽子、躲沙包的技术比年轻时还好些,身上的肉也结实紧致,宫里这么活泼的宫主娘娘怕是钟粹宫独一份儿。
两人一边奉承着,一边使用浑身本事为自家主子梳妆,其实花不了多少精力,但完成后,她们也会产生一种愉悦心情。
主子说这是“人人都有对美的追求。”
不到两刻钟,梳妆已结束,马佳芸兰挑了一身非常挑肤色也衬肤色的翠绿旗装换上,与她们一块儿出门。
御花园里果真热闹,花一簇簇一团团地绽放着,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着。
马佳芸兰有点儿小得意。
这些姑娘的妆容打扮有她一笔,不止是流行风向问题,她们从宫外带进来的胭脂水粉指不定是从女儿坊买的,极个别首饰还是她与塔娜闲时偷偷设计的。
马佳芸兰身上并没有透露自己信息的首饰珠宝,后宫里现在的妃嫔数量可不少,无信息的秀女们基本上猜不出她的身份。
但也看得出来是一位后宫妃嫔,便行在宫中行走非常常见的福礼。
礼不可废,但相对简单,免礼也更容易,正合她意。
又穿过两个园子,当马佳芸兰看到“乱落如红雨”桃花林时,也不免被这眼前的美色怔住,不由停下脚步。
“荣妃姐姐。”
不远处凉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惠妃。
然后,视眼可见的秀女齐刷刷跪下,还有几个从林子里慌慌张张钻出来的,齐刷刷下跪,声音轻柔悦耳:“荣妃娘娘万福。”
“……免礼。”
问安结束后,马佳芸兰索性去了惠妃所在的凉亭,她正在面见七位年轻姑娘,都是秀女中家世最出众的前几位。
不出意外,记忆中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混在其中。
伊尔根觉罗氏的确是八旗大姓之一。
但假如单论八旗地位,伊尔根觉罗氏并非七个秀女中最出色的一位,家中伯爵继承人也未必能落到伊尔根觉罗氏阿玛头上,但其阿玛科尔坤是现任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从一品官员,吏部最高职位,管理文职官员的机关,包括验封司掌封爵、世职、恩荫、难荫、请封、捐封等等诸多工作[1]。
一个实权的官职。
六部包括有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又以吏部为首,因此,吏部尚书也被称为天官。
而假如能与吏部尚书联姻,那么意味着有机会和朝政大大小小从上到下的官吏建立一张关系网,结党营私更方便。
其实啊,七位秀女表现得不管是礼仪还是主流女德,都看不出多大问题,外貌不说多出色,全部都在良以上。
伊尔根觉罗氏也处于其中不上不下的位置,但她单单靠家世,便让惠妃怎么看都顺眼的不得了。
惠妃叫上荣妃,当着她的面赏次自己贴身带的玉镯子,也是在向她表明——这个儿媳妇她已经看上了。
隐含:
兄弟共争一个女人,可不是件好事情,我已先行一步。
马佳芸兰扫了眼惠妃眼中的算计,又看了眼伊尔根觉罗氏根本无法掩藏的喜色,行吧,为她们送上恭喜。
“惠妃妹妹的眼光真不错,本宫也看伊尔根觉罗家格格哪儿都好。”就是十四岁年纪有点小,您老人家催生的时候再注意些就好啦。
可惜惠妃不会听任何钟粹宫的话,她正在频频点头,喜上眉梢。
一般来说,抛开必须的政治手段,康熙还是挺参考儿子养母生母的择妻人选,往往也不会插手侧妃、格格这样。
除了太子。
也就是这事啊有八层定下了。
伊尔根觉罗氏享受着其他秀女们羡慕的目光,脸上染了层羞涩,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欢喜,那可是皇长子。
马佳芸兰能够感受到其他秀女看自己的目光,不是看情敌,而是看一个炙手可热的婆婆,这都什么事儿。
不一会儿,便辞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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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下午,康熙再次摆驾钟粹宫。
除去混吃混喝外,他再次询问上一次的那个问题。
“妾身还是觉得长瑞太小,”马佳芸兰的答案和上次一样,“但秀女当中,也有两三个合看上去似乎还不错的。”
言罢,说了两个名字。
这可不是随便说的,她们的确属于这一批秀女中比较全面优秀的,假如真的出现计算失误,也只能认当中最好的。
好在一切并未出意外,只见康熙拧了拧眉,似乎很不赞同。
马佳芸兰垂眸,她非常清楚对方在不赞同什么,他不赞同的不是胤祉的福晋,而是太子胤礽的福晋。
更准确的说:
——太子福晋。
再往深了说:
——未来的一国之母。
这不只是康熙关心太子原因,还有他更关心的大清江山未来能不能千秋万代,他很明白,一个好的皇后能够为大清带来什么,比如现如今太皇太后、已经去世的仁孝皇后。
所以不是说今年的秀女家世颜值优不优秀,而是才十几岁的她们很难能跟仁孝皇后、孝昭仁皇后相提并论。
况且还是经过滤镜美化过的皇后,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只要不是刚需(胤礽实岁才十二,过三年再找太子福晋也不迟),这一届秀女好上天,也基本上选中无望。
何况根本无人上天。
又过了半刻钟后,只听康熙说:“罢了,如你意,再让长瑞多读两年书,到时候,朕一定为他挑一个好的。”
“臣妾谢过万岁爷。”马佳芸兰喜不自胜,仿佛也不懂他更深沉含义一样。
从次日开始,马佳芸兰不再去御花园偶遇,只有复选的时候才重新出现,毕竟作为掌权者之一,她不得不出现。
大选结束。
不出意外,康熙给大阿哥与伊尔根觉罗氏赐了婚,胤祉胤礽两兄弟都没有赐婚。
康熙也没有收家世高的秀女入宫,毕竟这些秀女当中很有一部分冲着自己儿子来,光是这个,他便不会让她们入后宫,于是收了几个颜色好家世低的。
这对于后宫众妃是一件好事。
然而,让马佳芸兰哭笑不得的是,她们和前朝某些人一样,似乎都很关心二阿哥胤祉并未被赐婚的事情。
马佳芸兰只道胤祉年纪小,却有人舞到胤祉面前去,虽没有正面言论,但隐含意思便是“慈母多败儿,被额娘耽误。”
胤祉记下这几个名字后,确认不再有其他人,一并处理,只是一两句提醒便罢,毕竟世人受到时代局限根本难以想象自己的额娘究竟有多好,但有教唆之意,非蠢即坏。
很快,宫里又有两件事压下旧消息。
一件便是承乾宫章佳庶妃怀孕之事,已经拥有十三阿哥胤祹的佟皇贵妃也很意外,但还是令人好好收拾照顾。
第二件事便是,康熙在大选后不久又下一道令,今年的木栏围猎,允蒙古漠南以及少部分漠西、漠北携部分适龄男儿入京一并参加,此时他们正在启程路上。
木栏围猎在清朝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活动,不只是狩猎,当中含有更多的军事意义与政治意义。
每年康熙都会率领王公大臣与八旗子弟在约一万平方公里的猎场狩猎,为了展示八旗子弟的力量和保持八旗子弟的血性,顺便锻炼一下皇子们。
今年特意强调了一句“蒙古适龄男儿”,代表着目的多了一个——为大公主择婿,也意味着大公主抚蒙联姻一事基本上定了一半。
对于后宫众妃而言,最听不得此事的怕是布贵人、张贵人等有女之人,她们很难不联想到自己女儿。
第67章
马佳芸兰不管对塔娜多么有信心,她还是希望塔娜的未来尽量顺畅一些,对额驸多多少少也会有要求,在有限的条件内选择最好的最适合的那一个。
为此,马佳芸兰还备上厚礼拜访咸福宫,从博尔济吉特氏那里询问更多关于蒙古尤其是漠南地区的情报。
虽然塔娜已经多次询问,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视角。
这种时候,即便对蒙古妃嫔一直有所防备的康熙,也会理解。
对于塔娜的远嫁,博尔济吉特氏感同身受,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还诚恳地说:“我已经离开科尔沁多年,很多情况已和当年不同,对下一辈们也只有幼年印象,怕是也帮不了公主多少忙。”
“怎么会?妹妹你已帮助塔娜良多,这些年也多亏了你的照顾,不嫌她闹腾。”
马佳芸兰再次感激,她觉得自己除了感激,总要拿出点儿实际东西来,于是给出一个承诺:“妹妹将来要是配上什么事儿,可以让人来钟粹宫说一声,虽然我人言轻微,说不定也能帮上些小忙。”
博尔济吉特氏现在除了宠什么都不差,但现在用不到不代表以后,荣妃是掌权宫妃,有宠有子,与自己比肯定更有未来,说不上哪一天会麻烦上。
她也回应:“塔娜去漠南,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阿玛,只要说一句‘如娜仁与布日固德’,阿玛便懂……”
两人默契隐形建交。
等马佳芸兰离开,博尔济吉特氏右叹一句:“皇玛嬷提到荣妃说过,‘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果真如此,或许阿玛额娘当年也是这样为我处心积虑安排?”
京城生活富贵精致,但她总是怀念草原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而对塔娜来说,这富贵精致才是她的家,也不知在草原上长呆习不习惯?
塔娜倒不担心这个,甚至和她一样觉得蒙古草原比京自由。
她当然也有不舍、忐忑、紧张,和期待、激动、野心掺杂在一块儿,和后宫想象中的自怨自怜完全不一样,每天与额娘说说话儿,才能平静下来。
与塔娜交好的二公主、三公主,乃至于凑热闹的四公主、五公主,也能看出来,她们的姐姐完全没有悲伤。
二公主却为她多愁善感:“也不知草原上的饮食长姐可吃得惯?”
“我们怕也等不了多久。”三公主由长姐想到自个儿,“听说蒙古部落与部落间来往并不多,不知将来我们能否见面。”
四公主弱弱吱声:“怕。”
五公主还不是很理解这种远嫁的心情,仰起头左看看右看看,握紧拳头:“不怕,妹妹帮你们打坏人!”
等塔娜回过神来,四周的氛围变得如此奇怪,忙安慰妹妹们:“不怕不怕,饮食不合口味就多带几个厨子,姐姐不过是替你们去打头仗,将来,说不定你们也能有有更多选择,像是大唐公主那样。”
假如抚蒙联姻非百分百刚需,妹妹她们也有机会留京。
一旁的精奇嬷嬷完全木头人背景板,她们对于公主们的出格言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公共场合才会劝和。
这和前世越来越离谱的公主府奴才完全不一样,当然是因为塔娜。
塔娜从来没有想象过公主会被嬷嬷拿捏的事情,搬去与二妹妹三妹妹同住后,才算是见识到了。
当她发现二妹妹的精奇嬷嬷有这样的情况,比未来的情况轻许多,但她立马意识到这有点像额娘说的精神操控,与世间对女儿女戒右有不同,长期下去对二妹妹无好处。
于是塔娜在与二公主交谈过后,设计陷阱,然后抓住嬷嬷们不算小的错误,把人送回直接送去慎行司里。
新人来后,一下子更听话懂事了,公主所里上上下下都是。
不止如此,塔娜从小学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此事过后,与妹妹们讨论了关于“御人”的一堂实用课程。
不止二公主长进了些,三公主虽然不怕精奇嬷嬷,从中领悟的怕是更多。
如今的公主所,精奇嬷嬷只是负责辅导公主们礼仪的宫人,与公主的感情前提在于她们是否付出真心等等。
主次得分清。
右过两日,木栏围猎开始。
在这之前,康熙基本上不带有名有姓的妃嫔参与这个,连塔娜来的次数都比自六岁起年年参加的长瑞少。
但这次令荣妃伴驾。
他又想了一下,木栏围猎本就在京郊,大手一挥,把六岁以上的公主阿哥,以及宫中六岁及以上女儿的养母生母通通带上。
除去佟皇贵妃因照顾十三阿哥与有孕的章佳氏,留在宫内,此外惠妃也留下,辅助佟皇贵妃管理宫务。
马佳芸兰算是多年来首出紫禁城,只觉得宫外的空气都更新鲜些,马车上胤祁胤祝也热热闹闹乐了一路。
木栏围猎不止是为了给大公主相亲,程序和往年一样。
大大小小的比赛也照旧进行。
不一样得是,在最惹眼的八旗子弟与来自的王公贵族子弟都参与的最大型比赛中,一身红色旗装的塔娜自信上前,向汗阿玛请求,自己也参与其中。
康熙大笑允了。
不止如此,作为兄弟,皇子们至少也要派出一个代表。
一母同胞的胤祉当仁不让。
上马前,胤祉双手抱拳,对着太子与大阿哥一左一右简单抱了个拳:“多谢相让。”
胤礽、胤禔、胤祉平时常常内部竞争,这个时候难得一致对外,塔娜怎么说也是他们爱新觉罗的公主,还是他们这一辈的长公主,可不是随随便便让人娶了的。
也因此,胤礽胤禔回答的话近似,让胤祉争点气。
“当然。”
胤祉与塔娜一前一后帅气上马。
还不能骑马比赛的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投以羡慕目光。
他们只能在背后大喊:“二哥加油、加油、加油。”
事实上,大喊的人是胤祁胤祝。
胤禛一边嫌弃,一边以正常语调复述一遍,他还想到与他同住一宫的二姐姐、六妹妹、七妹妹……
胤祐则介于几人中间,住阿哥所一段时间后,他与胤祁胤祝已经混得挺熟悉,也不像过去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
再说其他参赛者,来自蒙古的未婚适龄儿郎们也个个摩拳擦掌,他们对于尚公主一事都非常期待。
从大了说,蒙古部落众多,尚公主意味着大清皇权资源的倾斜,科尔沁草原能够富裕更多是正因有爱新觉罗皇室作背景靠山;往小了说,蒙古的王公贵族们虽然不像康熙一样后宫佳丽三千,皇子皇女一堆,但可能也有多个继承人,尚公主与他们争夺继承权有关,肯定是有利的。
此外,塔娜继承了额娘的美貌与身材,耀眼夺目,明媚自信全然不比广阔草原上的姑娘们差,又比她们多了些文气与贵气,自然而来也引来不少的少年慕艾。
一个个铆足了劲。
不止蒙古子弟,京中的八旗子弟也有一个他们虽然不能尚公主但不可以比蒙古子弟差的想法,同样憋着一口气。
总之,今年的干劲儿都能感受到比往年热烈许多。
等待的时间漫长,因此隔断时间,便有人汇报前面比赛中的亮眼表现,比如“谁谁谁一箭双雕”、“某某某去了围栏外的危险山林射中一只老虎”之类。
结果也是。
等计数官汇报战况时,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他们身上。
从第十名开始报。
如今八旗子弟的骑射还没有拉胯,能参与狩猎的个个强手,蒙古王公贵族子弟也一样,能够拿到第十,已经能够评一个不错,也是能获得皇上打赏的。
胤祉排在第五,这个已经算超常发挥。
他毕竟还不足十三岁,身体正在成长期,各项数据都未达到巅峰,可能因最近在长高看起来还有点儿单薄,能得到这个成绩,已经是他憋着一口气全力以赴,总之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塔娜至今无名。
有人开始替她担忧,但很快发现这种担忧没有必要。
塔娜挤进了前三名。
光拿猎物数量比,她占第一,她的猎物中貂与狐狸等灵活性猎物很多,甚至还有空中之鹰,可见她跑马之快,以及射箭之准;
但另外两人,选择冒险,踏入了围栏外并未被清空过的丛林,这是在规则范围内允许,最考验勇气,也意味着风险系数很高,可能伤残乃至于丧命,他们幸运地射中的猎物危险程度高于塔娜的,其中包括豺狼豹虎。
这种各有亮点的情况下,计数官员请皇上来裁定谁是第一。
而在这种时候,康熙右对塔娜与儿郎一样的公平态度,并不会因为她是女性而偏袒,裁定塔娜名列第三名。
塔娜无任何不满。
可以说,她非常明白自己生理上的优势与劣势,扬长避短,还要加上一些幸运,才能够取得现在的成果。
非但没有不满,还有不一样的开心,凭借自己努力,从汗阿玛那里感受到一种与过去不一样的平等与尊重。
第68章
塔娜胸中情绪翻涌。
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往自家额娘望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完全懂她理解她支持她,一定是额娘。
果然!
看见马佳芸兰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自豪与期望,塔娜更开心了。
康熙心情也很愉悦,他知道塔娜的跑马骑射一直不错,但并不知道竟能出色到这个地步,狠狠地给她长了面子。
当然,胤祉也还行,但和他姐姐相比,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但他也明白,塔娜这种为了克服女性生理缺陷的计策,假如放在胤祉身上,却不一定是自己所乐意看到的,他更希望阿哥们个个全无短板,顶天立地。
总之,一个字——赏!
塔娜也平复完心情,领旨谢恩:“儿臣谢汗阿玛赏赐!”
在场还是满臣数量占据上风,即便满人京官可能受到当前风气的影响,逐渐偏好柔弱文雅的姑娘,但对于马背上的公主,还是非常欣赏的,既骄傲又自豪。
余下汉人臣子们受到女性相关的千年禁锢思想影响更甚,但连康熙都夸奖,康熙又是一个相对固执的皇帝,他们也只能跟着堆笑,有的还捡了许多好词来夸。
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啊”、“有此长公主乃天下社稷之福”等等。
反正作为公主的命运顶多就是抚蒙联姻,即便获得一个巾帼公主,也不会影响到天下其他女子,不会影响女规女则,这独属于皇室公主特权。
纠结的人想明白后,场面只剩下各种各样的夸奖之音。
“她当不得你们如此夸赞,”康熙到最后还自谦一把,又对塔娜说,“满招损,谦受益,你不可自妄自大,从今往后更加努力,争的第一才是。”
塔娜称是。
夜里还有篝火晚会,不会像后世一样自由自在,但也非常热闹。
有歌舞节目表演,有烈酒烤肉,也有不是很私下的更多近距离交谈,在这个方面,清朝目前为止还比较大方自由。
塔娜与其他九位排名前十的勇士都有接触,胤祉也不知什么时候混了进去,美其名曰,帮忙长姐考验他们的人品。
布库什么的可以比一比。
有时候说话可以提前背书假装,干架不经意间透露人品的可能性更大,尤其是在对手强大的情况下。
胤祉还把从胤禔到胤佑,甚至于太子胤礽一起忽悠了进来,其实也是太子他们有心,否则也拉不进来。
前三名阿哥主跟人比布库。
这个方面大阿哥胤禔天生高手,甚至可以与蒙古人比喝酒,他已经是定过亲,便是大人了;胤祉这么些年,比武跟上,但酒什么的还没碰过,有点好奇。
隔壁太子竟也喝一两杯,只是看上去更文雅,也很少有人敢招惹他,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错觉。
但他的布库疯起来,有时候比胤禔胤祉还狂一些,一拳一脚往最狠里干。
胤祉私下与额娘姐姐交流过,一致认为太子这些年憋的太久了,外面人看得他光鲜亮丽,但换位思考,真的对其身心全是考验,人也越活越累。
小阿哥们也不甘落后。
他们要么绷着脸打听对方家庭,长辈情况、今年几何、兄弟几人等等,有点像是相亲查户口;要么偷偷把对于自己腿疾过多关注的人排除;要么拿出一堆让人听不懂的东西询问,然后露出一脸“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还想要娶我的姐姐?”的嫌弃表情。
简直一个比一个难缠,比大阿们更难以对付,被他们缠上,他们宁愿去被阿哥们摔在地上不起来。
一时间,围场十分热闹。
康熙尤其满意这种兄友弟恭的场景,对马佳芸兰也是各种夸赞:“荣妃给朕生了一个好女儿啊,长瑞几个也不错。”
“妾身谢万岁爷夸奖。”马佳芸兰目光在拟定额驸的一群人身上,在九名勇士中看见了一个不太熟的熟人。
不太熟是因为没见过几面,熟又是因为他是前世荣宪的额驸。
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科尔沁右翼部落之一,出自漠南蒙古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的次子。
乌尔衮是鄂齐尔的次子,与其兄长并非同母且有诸多不合,前世就率巴林右翼旗兵丁参加乌兰布通之战中立下战功,康熙才将次女和硕荣宪公主赐嫁于他。
原以为这一世会和塔娜错过,因为塔娜年纪变了,现在比他还大些,他也未立战功,谁知兜兜转转缘分这么奇妙。
马佳芸兰对于乌尔衮并无意见,他前世对荣宪很一直不错,而且性子也不是迂腐之人,两人的婚姻挺美满的。
而且单从利益来看,塔娜不适合去马上混乱起来的漠北,边缘化的漠南,富裕、地理位置优越、有一定权力的漠南科尔沁的确是不错选择。
以上都很完美。
只一点,也是马佳芸兰不可避免纠结的一点,乌尔衮的背景,不只是元太祖二十三代世孙,且还是固伦淑慧长公主的孙子,而淑慧长公主是皇太极的第五女,其母为当今太皇太后,这血缘关系正巧三代吧?
即便前世荣宪的儿女全都正常,可有些基因是隔代遗传或隐形遗传,现在没事,未来孩子的孩子却可能有事儿。
正当马佳芸兰纠结时,夜里与塔娜的对话却打消这种纠结,淑慧长公主嫁过两次,第二次再嫁给博尔济吉特氏色布腾,乌尔衮与她并无直系血缘关系。
绝对在三代以上,至少有六代。
而且他的父亲鄂齐尔在其父去世后继承札萨克多罗郡王爵位,二次守寡的固伦淑慧长公主不住他们部落,搬去了太皇太后和皇上为其修建的公主府。
“勉强行吧。”
马佳芸兰先前只知道淑慧长公主再嫁不知这个的原因:
一是这是长公主私事,二是乌尔衮的亲祖母出生马奴,到死都寂寂无闻,这个时代就是人比草贱,没有人没事会谈论这个,这相当于霉到淑慧长公主的头上。
此外,前世的荣宪即便出嫁后知道此事,与荣妃见面少之甚少,两人见面聊这个干什么?也因此一直未知。
“看来你对他印象不错。”马佳芸兰知道这是塔娜向乌尔衮打听的。
塔娜果断点头承认:“他骑射不错,有点野心但不算多,只针对与他哥抢夺郡王爵位继承权,而且有勇气,不然也不会去射虎拿下第一,只为一个尚公主的机会。”
“人还算聪明,除了蒙语满语,自学过一些汉语,说话总算是带点儿实质性内容,或许正因出生问题,比其他人更尊重女性,不会用那种令人讨厌的眼光看人。”
补充:“他已经通过了汗阿玛的考察,认为他可以和我一起安抚蒙古。”
“你们还挺有缘的。”马佳芸兰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两生两世。’
塔娜指骨敲击了桌子两下,眼睛半眯,“也许可以幸运获得一知己伴侣,即便不行,乌尔衮也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马佳芸兰多嘱咐一句:“漠北会越来越乱,即便安抚蒙古,你也不要自己深入,凡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上。”
“女儿省得。”
“不管如何,将来你们如果有孩子,不管男女,挑对象选择远一点儿,蒙人也罢,满人也可,汉人也行,什么西域苗族回族俄罗斯族外国人通通都可入赘,千万不要在博尔济吉特氏和爱新觉罗里打转,你也是上过生物课的,近亲婚姻的危害。”
清朝八旗有很多姓氏,但出名的永远围着爱新觉罗、钮钴禄、赫舍里、佟佳氏等几个大姓打转,现在其实已经隐约呈现这些迹象,继续下去,子孙堪忧。
塔娜黑线:
“……这都还八字没一撇呢!”
假如二妹妹听到这个,还不得面红耳赤羞死,她家额娘也太大大咧咧。
马佳芸兰只是提前打预防针,这些天她不白纠结这么久了吗?
次日,康熙下了一道圣旨,塔娜正月受封为固伦荣宪长公主,赐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择日成婚。
变了,又没完全变。
塔娜的封号未变,但序列变了,这道圣旨是真正意义上认可她的长公主地位,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圣旨往马佳芸兰这里也送了一份,谢恩过后,马佳芸兰获得了很多人的恭喜,宜妃、安嫔、敬嫔、张贵人、兆佳贵人、戴佳庶妃等。
大多数人都出自真心,因为在场都是有女儿的人,她们见康熙对于塔娜如此看重,额驸看起来也的确是值得托付的好儿郎,忐忑的心放下一小半。
马佳芸兰也整个人轻松了,乌尔衮来请安时也没过多为难,只是向他要了一份承诺。
甚至于晚膳之前,把双胞胎丢给塔娜、乌尔衮、长瑞他们,换上早已经准备多时的蓝色旗装,自己去附近跑一跑马。
说实话,她也真心痒骑马的,加上上一世,怕是有几十年。
差点连上马都忘了。
一开始,为了安全,还需要懂马的太监帮忙牵着,其他人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她摔下来。
好在她天赋本来不错,又有记忆加成,很快便重新掌握。
马佳芸兰也不跑远,真就在后宫所住这附近走走跑跑了两圈,回到帐篷,撞见闲下来有点嫁女情绪想谈却找不到人的康熙。
“……”
第69章
马佳芸兰怎么有点气短,但一想到自己忙碌这么些天休息放松一下也是理所当然,便直了直腰,先把问安程序走完。
“你啊,”或许是康熙难得柔软时刻,他语气中流露几分亲昵,“塔娜都快出嫁了,也不知道庄重一些,还是玩心这么重。”
“有句俗语不是说,‘心态年轻则岁月不老’,”马佳芸兰自我调侃,“妾身想着能年轻漂亮的久一点儿,陪万岁爷也久一点嘛。”
“朕可没听说过这话,你哪里来瞎编这么多,俗语宫里没谁比你更爱美。”
也确实美,和塔娜在一起像是姐妹俩而非母女,刚刚这一身简单清爽的骑装从帐外走进来,也让人眼前一亮。
“没有吗?谁说的?”马佳芸兰这话可不认,不说后宫,全天下的女人在解决完生存条件或保证财务自由后都会爱美,开口辩驳,“姐妹们喝燕窝的喝燕窝,少食的少食,五花八门为保花期的法子多了去,妾身都得借鉴一二,只是她们不会像妾身一样没脸皮,在万岁爷跟前也不作掩饰罢了。”
别说宫里女人了,就是康熙自己,对于养生非常重视,吃饭都吃八分饱,每天运动量杠杠的,自律超一流,他的养生手段可不比她马佳芸兰差。
康熙轻嘲:
“你也知道你没脸皮?”
“妾身说了那么多,万岁爷可真会抓重点。”马佳芸兰无奈一叹,一副认输模样。
两人又絮叨了一会儿。
主要从塔娜小时候聊起,一直到如今长成待嫁少女。
可能因塔娜是他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相处时间不比阿哥少,可能因女儿出嫁不在身边、儿子是把别人家的闺女娶回家,康熙有了给胤禔赐婚时的不一样情绪。
皇上也是人,拥有与人类相同的情绪再正常不过。
康熙好奇的是荣妃似乎不跟一般额娘一样哭哭啼啼,倒不是说她不关心塔娜,先前的种种举动也让人动容,荣妃对待孩子似乎有一套与别人不同的法子。
马佳芸兰不能说自己对女儿追梦是尊重、祝福、期待、向往,索性换了个角度,解释:“万岁爷给塔娜挑的额驸已经是千好万好,妾身想着塔娜这是在一步一步走向幸福,自然是为她开心的,这是好事。”
这话说的康熙舒心了一半,他挑的额驸自然是个好的,但还是有小不爽:“哪里都不如爱新觉罗好。”
“所以说妾身才这么幸运吧,有幸能够遇见万岁爷。”马佳芸兰追击一记彩虹屁,把上司夸的舒舒服服。
这么一聊,康熙心情舒畅大半。
他之所以在儿女们从钟粹宫搬走、荣妃年龄渐长,仍然时不时往钟粹宫走,也因宫中的女人还是荣妃相处起来最愉悦轻松。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气场越来越强,宫里在他面前能够自在的妃子越来越少,连佟皇贵妃经过先前一件事,两人相处看似和过去一样,实际上缝隙越来越大。
也只有荣妃、宜妃宫里康熙待的更自在些,和荣妃还能多说说心里话,哪怕不怎么说话,一起看书也是一种休养生息。
今年的木栏狩猎至此结束。
回到紫禁城,接下来,宫里可预见的三件喜事接二连三发生。
第一件,承乾宫章佳庶妃平安生下十四阿哥,赐名胤祥,晋升常在。
生一个阿哥,却只晋升常在,后宫女人一下子警觉到了很多东西,当皇子皇女越来越多时,不止公主不算什么,生个皇子可能也算不了什么。
皇上对于阿哥的重视也大大不如之前,包括承乾宫的十三阿哥也是如此,这还是养在佟皇贵妃名下,即便是阿哥,连长公主的一半说不定都比不上。
现在轮到十四阿哥,假如她们生下十五、十六……呀,打住,不敢多想。
可能也是佟皇贵妃下手。
实际上,这与佟皇贵妃的关系真不大,也正如后宫众妃猜测这样,康熙对于阿哥与有子的妃妃嫔看重越来越少。
而佟皇贵妃对于又一入手的十四阿哥胤祥是懵喜懵喜得,懵着懵着,洗三、满月便过去了,佟家也入宫表达欢喜了好多次。
关于章佳常在的处理,也一并学着万琉哈常在来。
但又完全不同。
毕竟,佟皇贵妃手下的阿哥如今不止一个,对于生母的处理方法她又多想了一个,至少不能让她们两个结盟。
对立于她才有利,才能更进一步把阿哥们抓在手心。
他们只能依靠她。
以上步骤,都是佟皇贵妃跟自家额娘索绰罗氏与婶婶赫舍里氏学习的。
这种想法上行下效,很快也蔓延至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身边的宫人们,导致虽处于同一宫,却是两方势力。
佟皇贵妃又获得一种被簇拥的感觉,本来对佟家有点儿膈应的她,又重新与额娘婶婶亲密起来,学习更多内宅手段。
又过一段时间,便是大阿哥胤禔的婚事。
虽然塔娜比胤禔年长,但皇室公主阿哥单独排序,且公主远嫁,准备的东西多,往往比皇子们成亲等待的时间长很多。
胤禔成亲这一件事对于后宫来说挺新鲜的,从聘礼到婚礼,礼部官员也是修改了诸多细节,让其更繁琐盛大,毕竟皇长子的势力他们也不敢轻视。
宫里张灯结彩,充斥着一些类似于春节的喜庆氛围。
成亲当日,除了还在喝奶的,其他阿哥格格们全都参加。
或许从哪儿带了气来,太子并未收敛,还证实了一贯与大阿哥不和,“早生贵子,和谐美满”,明明是喜庆的词儿,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胤禔的喜色立马下降三分。
胤祉忙扯着四弟五弟六弟七弟出来打圆场儿,心下却言,大阿哥与太子的竞争只会在大阿哥上朝后越演越烈。
或许可以期待加上一个自己?
次日,大阿哥夫妇从天未亮便忙碌起来,乾清宫、慈宁宫、寿康宫、承乾宫、钟粹宫、永寿宫、坤翊宫。
一圈转下来,把紫禁城走了一个大半,能把人走懵,膝盖跪青,额头磕红。
他们有坐鸾轿的权利,但康熙绝对不允许皇子这么干,大福晋只能陪大阿哥步行。
马佳芸兰也在钟粹宫见到这一对新婚夫妇,胤禔喜色明显,伊尔根觉罗氏羞意更多,两人的关系能看得出来不错。
她无意为难小夫妻,程序走完,打赏赐下,便放他们继续去忙。
去永寿宫的路上,伊尔根觉罗氏察觉到大阿哥似有异常,事实上,她的新婚丈夫比她想象中的更容易懂。
眼神询问一二。
大阿哥眼神往钟粹宫与延禧宫的方向各自看了一下,伊尔根觉罗氏立马回忆起今天早上听到关于惠妃与荣妃不合的消息,只是由于当时羞意太甚,差点忘了。
伊尔根觉罗氏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她不过是态度稍微和善一点,大阿哥便想到惠妃,看来钟粹宫必须得远离。
最后一站是延禧宫。
惠妃也是满脸欢喜地给予二人非常多的赏赐,压箱宝都挑了好些,又说了许多祝福的吉利话。
尤其是对子嗣的重点期盼。
伊尔根觉罗氏满脸羞红的同时,也逐渐察觉到自家婆婆对待未过门的媳妇儿和对已经入门的媳妇儿差别来。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
从与大阿哥成亲后的第三天开始,伊尔根觉罗氏经常天未亮便从阿哥所去延禧宫,贴心伺候婆婆用膳聊天。
与惠妃共同出席各种宴会时,也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宫里谁不羡慕惠妃挑了个贤惠媳妇儿?而惠妃也经常赐一些绸缎首饰药材给大福晋,看着便是一对让人欢喜的好婆媳。
钟粹宫对此无感。
胤祉对于大哥成亲,重点羡慕在于大哥可以从尚书房毕业,结束这辛苦的学习生涯,正式投身入朝廷。
与其关注延禧宫母子,还不如多多关心塔娜的嫁妆。
马佳芸兰近日也一直在忙碌这件事,除了督促与监督内务府备的嫁妆外,私下准备的更不会少。
十八万两白银,比康熙出的还多,等同于她从多方位累积的手中90%流动资金。
将来胤祉他们三兄弟也会有,能不能超不超过这个数看经营情况,塔娜比胤祉更需要真金白银,她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商业帝国,前期的启动资金尤为重要。
京城铺子有两个,现先由她代为管理,未来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用了;奶制品、羊毛等事关国利的配方输入脑子里,小厨房的厨子都塞进去两个,等待时机开启。
不止如此,马佳图海以及名下将领尤其是驻扎盛京的那位,他的联系方式,还有已经潜入罗刹国的游商。
此外,康熙对于塔娜的抚蒙也是有高看一眼的需求。
因次,随行人当中不可能只有精奇嬷嬷,还有一些家世不高但实力很不错的护卫,这些都需要未来塔娜自己真正降服。
最关键的还是这些年教导的知识与有关未来的重要情报。
马佳芸兰认真:“额娘、长瑞、小祁小祝,都永远是你温暖的避风港,我们只希望你能够过得越来越幸福。”
塔娜满眼依赖:“我会照顾自己,我也知道额娘与长瑞的野心,我会努力成为你们最强的靠山。”
“我也一样。”
胤祉眼神坚定。
胤祁搭话:“如果那个什么乌多滚嗷——额娘痛痛痛,姐夫不听话,我们拿枪突突他!”
胤祝干净利落:“拿炮轰他!轰隆隆!”快速溜走,避过额娘铁爪。
时光飞逝。
康熙二十六年三月三,上巳节的这一天,春暖花开,固伦荣宪长公主远嫁,由二阿哥胤祉亲自护送至蒙。
第70章
宫里又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胤祉、胤祁、胤祝兄弟三人担忧额娘,想了个办法,由他们仨轮流来钟粹宫请安,这样不会太频繁也不稀松。
马佳芸兰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上学打卡呢?还是共谋蹭膳?”
胤祉望天,胤祁盯地,胤祝吃饭,三人逐渐恢复正常。
不是说他们不来钟粹宫,而是他们不该把来钟粹宫这件事情当作一个任务或责任。
双胞胎很喜欢粘在一起,一块儿来对于他们很舒适,分开反而不习惯,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感兴趣的方向不完全重合,分开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多;
胤祉现在不仅仅是课业重的问题,他正在学习时间管理,维持对自己来说更舒心的平衡。
在钟粹宫的时光,马佳芸兰希望他们心情是轻松的、愉悦的、特殊的,像对塔娜说的那样,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马佳芸兰说不想塔娜肯定是假的,但也不至于到过度悲伤的地步,她也有工作要忙,学习,后宫、宫务、宫外铺子,还有海贸商业,前朝也要插一只眼睛盯着。
有时间伤春悲秋,不如多耍两套鞭子,也能锻炼下身体。
不过孩子们的心理问题马佳芸兰能教育指导,康熙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犯抽的脑子就难治了,他来钟粹宫的频率明显增加,一度重新达到后宫宠妃前三。
马佳芸兰初一、十五去承乾宫请安时,能够全方面感受到高位妃嫔的打趣,以及低位妃嫔的酸意。
瞧瞧,这仇恨拉的。
好在没过多久,这种仇恨便被转移,乌雅氏也赶在三十岁被康熙彻底当作孩子他额娘以前,怀上了她人生当中的最后一胎。
这是第几个了?
看一看安嫔膝下,四阿哥、六格格、七格格,啊第四个。
比马佳芸兰记忆中少了两个。
这在后宫也十分了不起,说起数量能和荣妃、宜妃相比,惹来很多人的醋意,有人说借此来以天壤之别攻击她。
但乌雅氏又不笨,她深深明白这一胎是自己的最后希望,费尽了全部心思好好养胎,他的阿哥一定是个好的。
其实,高位妃嫔介意这个的不多,宫里已经有十四个阿哥,再多一个,对他们也无影响,连名下有两养子的佟皇贵妃都不在意了;
可能只有大福晋察觉出惠妃不喜康熙的儿女们越积越多,以及安嫔纠结了老半天。
但很快他们没心思纠结这个,太皇太后病倒了。
这并非单一的病症,能够对症下药;而是年事已高,这些年历经风雨,身心交瘁,引发多种不适,药石无医。
十几个太医天天驻扎在慈宁宫,也合计不出什么神仙药方。
太皇太后自己倒是很平静,但依赖了她一辈子的皇太后、祖孙有很浓烈感情的康熙、主仆情深的苏麻喇姑、为一个亲人纯粹担忧的博尔济吉特氏,全都指望着她能真正好起来。
宫里众妃与皇子也开始轮流侍疾。
妃嫔由佟皇贵妃与荣瑾惠宜四妃主责,其他人更多是在自己宫里抄经祈福,偶尔去慈宁宫磕头;
而阿哥格格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年纪小的还怕他们吵到病人,顶多在额娘与奶嬷嬷的全副武装下露一露面儿。
侍疾并不是一件难事。
慈宁宫有那么多宫人,喂药擦身之类的苏麻喇姑都亲自上手,唯有康熙能够从苏麻喇姑那里夺走喂药的活计。
马佳芸兰他们更像是临终陪伴,在太皇太后醒来时,陪她说一说话。
侍疾更多还是精神上的疲倦,整个皮得绷着,不许出一个错。
也因此,在此事刚开始时,马佳芸兰便让钟嬷嬷与秋莺盯紧了后宫。
果然,在后宫里隐隐约约出现乌雅氏肚子里孩子克曾祖母的流言。
前世也有这么一出。
当时的乌雅氏是德妃,掌权四妃之一,懂得如何压下流言,乃至于借劣势为优势,借的便是太皇太后对皇嗣疼爱的心,把握住康熙不信这种鬼话甚至反感叛逆的心理,把这种流言扭转为老人家期待重孙的出生。
这种事情一旦把握不住必遭反噬,但德妃当时的时间点卡得过于巧妙,以至于让其他三妃都认为里面有德妃借势起势的手段,关于流言她很有可能自己插了一手。
这一世,马佳芸兰在这个时期有盯着乌雅氏,她并非主谋,她背后的乌雅家也的确是助燃剂,和前世一样。
只不过这一世德妃不再掌权,很多操作无法展开,为了不暴露只能徐徐来。
马佳芸兰不会为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造势,而这种流言传开了对她们这种掌宫权者更没有好处,只会被牵连。
于是去了一躺承乾宫,在流言让康熙得知爆发前,联合佟皇贵妃和惠妃直接把这种压了下去。
不可避免,包衣世家的手段也第一次明晃晃暴露在佟皇贵妃与惠妃眼前,佟皇贵妃尤为震惊。
后宫重新风平浪静。
继续侍疾。
太皇太后的情况越来越糟,基本上是同珍贵药材吊的命,她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醒来有时候都是糊涂的,对着康熙喊着“福临”、“阿图”、“雅图”、“玄烨”的名字,乃至于有几声比较让人忌讳的皇太极和多尔衮,总数上还是福临最多。
康熙已经通知远在蒙古的固伦雍穆长公主雅图、固伦淑慧长公主阿图,又以一直守寡、只有自个儿的固伦淑慧长公主回京最为方便,没过几日,便匆匆忙忙赶回来。
秋去冬来。
天气越来越冷,慈宁宫天天烧得跟个暖炉似的,但也越来越闷,太皇太后身体的体温在一点点流失。
某一天早上,她突然精神很好,也不犯迷糊了,但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冒出“回光返照”四个字。
太皇太后的视线扫过宫妃,对博尔济吉特氏说了个好字,又在佟皇贵妃与荣妃身上停留的久了一点点。
然后便是对自己女儿说了几个字,接下是阿哥公主们,并不多,还是累在一块儿说的,让他们好好当大清的巴图鲁。
太皇太后的遗产早已经分配好啦,男的都没有份儿,皇太后什么不缺只留几件想念之物,均分四份,给博尔济吉特氏、固伦雍穆长公主雅图、固伦淑慧长公主,余下一份由下下辈现存的公主们均分当嫁妆。
等屋内只剩下康熙和苏麻喇姑时,她拍了拍苏麻喇姑的手,与康熙的话便是在交代遗言了:“玄烨不要伤心,活到我这个年纪,怎么都不是一件悲事。”
康熙红了眼眶,声音忍不住哽咽:“皇玛嬷。”
太皇太后并没有停顿,又撑着一口气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后世人也知道,即不与皇太极合葬,说是不打扰,但谁都知道这里面的原因非常复杂,不是一句话可以说清的,但康熙能够理解;
第二便是让康熙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大清,让大清越来越强盛,可能因大清在他们手中一点点建立,初期的掌权者都非常看重大清的未来,几乎与自己性命等同,甚至于更重。
太皇太后讲到最后几乎是气音,但她一手养大的康熙完全知道她的遗愿。
这也是他的愿望。
康熙慎重承诺:“孙儿明白。”
两只手握在一起,真正意义上完成了上一辈对下下辈的传承。
太皇太后笑了笑,又望了望虚无处,彻底没了声息。
“太皇太后殡天了!”
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泣,紫禁城上上下下全部挂上了白帆,京城又一次迎来更为肃穆的国孝。
马佳芸兰看得出来,康熙这一次真的很伤心,可能比当初仁孝皇后难产去世时更甚,那个时候,还有三藩之乱扰乱他,让他分心去忙碌另一件事。
现在则更多悲痛。
具体表现为饮食减少,对乾清宫宫人更加严厉,处理国事也如此,期间很多人都只能夹着尾巴干活,生怕惹上麻烦把小命给丢了。
不止康熙,皇子皇女们也同样伤心。
太皇太后与阿哥公主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她对每个后辈都很疼爱,逢年过节一个不落赐下礼物,阿哥公主们对她也同样回报不同程度的真心。
刚出嫁的荣宪无召不回京,但也让自己奶嬷嬷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京表达悲痛之情。
哪怕是后宫的妃嫔们,对于宫中殡逝一人,多多少少也有点儿悲伤或感慨,只有个别有利益冲突的人比较复杂。
但不管如何,很多情绪会随着时间递减,况且葬礼礼节实在繁琐。
很多人的悲伤都在繁琐的季节与时间治愈中逐渐消失或埋藏心里。
一个月后,康熙也一样恢复过来,他也开始思考一些事情,尤其是他的半个额涅苏麻喇姑,老人家也因太皇太后的去世出现少见的身体不适。
已经失去一个亲人的他并不想再失去半个。
康熙想着是不是抱一个阿哥给苏麻喇姑养,也让她未来有个依靠,扒拉扒拉后宫,怀孕的乌雅贵人肚子里不知男女。
大的不考虑,九、十、十一、十二在一块儿闹腾得整个后宫尽人皆知,任何一个给苏麻喇姑都是为她添累,最小的十三、十四阿哥在表妹佟皇贵妃名下。
挑哪一个呢?
按照常理说,这种问题,康熙应该找去表妹佟皇贵妃商量。
但他偏偏在皇子一事上对佟皇贵妃心有余悸,摆驾钟粹宫。
若这是漫画,马佳芸兰一定头上划下三根黑线,什么时候她成了知心姐姐,这个人设是不是有一点歪了。
而且这个问题真的不是成心给她没事找事儿吗?说错了不说佟皇贵妃会记恨,连未来多疑的康熙也有可能怀疑她是不是防着佟家阿哥而有了异心。
帝王信任可贵又可怕。
马佳芸兰也不说哪个阿哥好与不好,只道:“妾身深佩服苏麻额涅,她的忠心让人动容,她的才情让人钦佩,塔娜能从她那里学得一招半势,未来人生无忧。”
康熙迟疑:“你的意思是让额涅教公主?会不会太辛苦她?”
谁敢?
“只是指导一二,也让苏麻额涅有个事情忙,随时都可以停下歇息,苏麻额涅是最怕麻烦之人,如此一来,也有借口让太医勤上门关心,”马佳芸兰回,“至于依靠,恕臣妾直言,苏麻额涅的依靠不正是万岁爷吗?”
康熙想了一下,这个建议也不错,苏麻喇姑是他的半个满蒙语师父,不管是学识方面,还是行事方面,指点公主们绰绰有余,也能让公主们抚蒙国策执行得更顺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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