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今年的春节也过得相当简单,与前两年相比,甚至于有点儿寒碜。

    开春后不久,延禧宫,不对,更准确说阿哥所曝出一个惊天炸雷。

    大福晋怀上了!

    这看似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喜事儿,毕竟是下下辈当中的头一个孩子,代表着大清后继有人,子孙兴旺。

    假如这个孩子是阿哥,他便是皇家这一辈中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隐形的皇长孙,甚至于嫡长孙。

    皇长孙与普通皇孙的身份可不一样。

    像是皇子,排在前列的阿哥通常才会别人看到,假如长孙出生,又是嫡子,即便康熙也会重视一二,太子如今独享的福利,在大阿哥眼中全靠汗阿玛的偏宠。

    如果皇长孙出自大阿哥府上,很有可能给太子带来不可预估的影响。

    对此,惠妃一开始非常惊喜,大阿哥大福晋惊喜,纳兰明珠一脉也很欢喜。

    但是,这个时间点却卡得非常尴尬。

    汉臣们无法忽略,太皇太后去世一年,作为皇孙,胤禔不说要守孝三年吧,至少得一年,即便不说一年,头三个月百日孝你总得注意点吧?

    太皇太后十二月二十五日去世,这才二月中旬,大福晋怀孕?也怪他们过于欢喜,若是四月末或五月份曝出,好吧,即便再怎么早产,时间上太过牵强。

    百日孝过不了。

    如若大福晋真生下皇长孙,皇长孙的出生日子在尤其是汉臣们眼中,可能是是他人生的头一个“污点”。

    也不需要假如,盯着大阿哥的赫舍里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前朝那一池水被他们搅乱,明明过去不重视汉人习俗的他们,又把百善孝当先抓出来,天天张嘴闭嘴挂在嘴边,企图在大阿哥头顶上刻上一头不孝的帽子,让他失去竞争力。

    后宫与前朝本来就是连接在一起的,前朝的风向很快吹到后宫。

    大家不会去找小辈大福晋的麻烦,但惠妃却收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目光。

    嘴角上扬还没压下的惠妃:“……”可恶的赫舍里氏!

    除了骂赫舍里氏外,她不可能怪自己的儿子不孝,只能怪自己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的怀孕时间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晚一点,非要在百日这个时间点。

    前朝以索额图为首的官员们,与以纳兰明珠为首的官员们,借助并不知道男女的皇长孙,开始了第一次如此明显的博弈。

    和菜市场讨价还价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吵法相对文雅,涉及很多文学,折子犹如雪花一样纷纷上了皇上的案桌。

    康熙愕然。

    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注意这个。

    是的,在第一个月后,他自己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宠幸妃嫔后并未赐下避子汤。

    前世也正是康熙自个儿跳出来,拯救了大阿哥的口碑,因为在大福晋怀孕没多久,庶妃章佳氏也怀孕。

    皇上自己都忘记/不重视百日孝,其他人能说什么?

    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只怪满人过去也真的没有讲究什么百日孝,往前翻别说宗室子弟,赫舍里家中的孩子出生日期都有问题,学汉风对他们而言也不过这几十年的事情,还是带着审视与防备的目光学习,难怪学不全。

    但这辈子章佳氏正在承乾宫,被佟皇贵妃设计的与万琉哈常在争斗中,没有机会被乌雅氏推出来的机会。

    才有了火势越烧越旺的迹象。

    不说章佳氏的格格,前阵子因与罗刹国的政事,瑾妃早产早夭的小格格都被蝴蝶了去,也让瑾妃的命保了下来。

    其他且不说,康熙现在还没有被皇子势力搞的火烧眉头那一种,对儿子还是很爱护的,想着不能让大阿哥落下不孝的名声。

    他看着满堆的折子,皱了皱眉头,太子还未成婚,这赫舍里家势力有这么广吗?没事只盯着他的后宫瞧。

    这件事,康熙一定会保下大阿哥。

    不止因为胤禔是他儿子,大福晋怀的是他孙子,还因这是皇孙辈的第一人,爱新觉罗的皇孙如何能够打上这种污点。

    不允许!

    而且,太子的势力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丁点儿威胁,假如大阿哥势力都清空的话,这朝堂究竟是他还是太子的?

    康熙沉吟片刻后,又问:“保成和保清现在在忙什么?”

    梁九功与康熙相处这么多年,知道他真正想问什么,斟酌了下回:“太子殿下现在正在毓庆宫,事情引发索额图大人入宫过一次;大皇子此时正在宫外纳兰大人府上。”

    “一个个翅膀都长硬了。”康熙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

    梁九功这话可不敢答,刚才的回答已经让他背后竖起了寒毛,都说伴君如伴虎,当皇上的心腹太监,可不天天在老虎身边晃荡,不该知道的但偏偏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

    不管如何,康熙深深明白这件事是越解释越扯不清,越拖着战况越激烈,到后面就真的覆水难收。

    必须速战速决。

    次日,他快速处理了一批人,正是索额图那一脉跳最欢的几个言官,通通打入刑部大牢,他们这一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有些事情结果,从他们上折子的那一刻开始,心中已经明白。

    有的人为了心中道义,有的人身不由己,有的人为了后世子孙。

    这样的处理证明了万岁爷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不要拿皇长孙作文章,再作文章扩大影响,一并送到牢里去。

    当然,这件事纳兰明珠一党也没捞到什么好处,甚至对搞事人的处罚不比索额图一党差,折的官员更多,为首的纳兰明珠都受了牵连。

    即便大阿哥没把不孝扣在头上,疑似长孙的出生年月日摆在那里,也意味着,他们不能拿皇长孙造势。

    其三,康熙对大阿哥也疼爱,但现在最疼爱的始终是是太子。

    太子平安无事,大阿哥却被叫到南书房骂了足足一个时辰,他手上的工作通通暂停。

    康熙让他回阿哥所自我反省,也没说具体时间限制。

    而大阿哥的反省结果是:“汗阿玛只知道偏心太子,什么好处都让太子爷得了,那些汉臣也没事搞事——”

    “爷,慎言。”

    大福晋苦笑着劝说。

    大福晋这几天也不好过。

    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到最后却成了麻烦事,这也是满人汉人不一样的风俗第一次明晃晃拿出来被人评判。

    到底是他们不占上风。

    惠妃这些天没说什么,但也没再多做什么,大福晋明白,她这是在怪自己带坏她的儿子,怪自己怀上这一胎。

    假如这一胎……

    不。

    大福晋抱着肚子,突然说:“先开花后结果,都说酸儿辣女,妾身这几日嗜辣,想必这个孩子会是个格格。”

    灯下黑!

    大阿哥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孩子也许不会是长子,而是长女。

    “对对对,先开花后结果,”大阿哥眼睛刷一下奇亮,“汗阿玛当初第一个孩子也是格格,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也是格格,爷是汗阿玛的儿子,肯定与汗阿玛一个样儿。”

    大阿哥倒是舒心了,可压力都给到大福晋的肩上,这生儿子生女儿哪是他们能控制的,她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时光匆匆。

    十月,乌雅贵人平安生下一子,序齿十五,赐名胤禵,乌雅贵人赐号德,格外开恩,允许德贵人自己养胤禵。

    这和记忆中的密贵人一样,也是生下三个阿哥,被升贵人允许养最后一个。

    假如乌雅氏在其他宫,凭借她的宠爱以及儿女,可能升嫔。

    但偏偏在长春宫。

    长春宫安嫔的妃位如何滑下去的,没有人比康熙知道的更清楚,假如乌雅氏升嫔,养了一子二女安嫔是不是又该封妃?在皇室,可是更讲究生恩大于养恩的地方。

    因此乌雅氏只能是贵人,而康熙也感慨她生子生女不易,特意挑了一个好的封号,又允许她养十五阿哥,也是未来有个依靠。

    但这些并不能被新鲜出炉的德贵人看见。

    乌雅氏确实聪明,但受到视野限制,她能看见的都在后宫,甚至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生了二子二女,还只能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自己生子不就是为了升位吗?

    但现在生下儿子依旧全白费,已满三十岁的她再生育可能性几乎为0。

    当乌雅氏不满时,她往往下意识干的一件事情便是转移记恨目标。

    对万岁爷她不敢恨,十五阿哥胤禵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能恨。

    安嫔!

    对,一定是李氏。

    假如乌雅氏在妃位,绝对会这么打压章佳氏的,以己度人,她认为这件事只有安嫔能做到,把全部的不甘都朝着安嫔恨去,也包括安嫔名下的四阿哥、六公主、九公主。

    把疯狂埋入心底,乌雅氏抱着眼睛都未睁开的小阿哥,一片慈母心:“胤禵,十五,额娘只有你了。”

    安嫔不管德贵人如何想,不用再多一个孩子,她是松了一口气的,且乌雅氏有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来跟她争夺胤禛。

    这是喜事啊!

    而对于新鲜出炉的十五阿哥,后宫大多数有名有姓的人都不甚关心,她们的注意力更多在围观阿哥所大福晋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十月的一个晚上,大福晋终于发动了。

    皇长孙or皇长女?

    纳兰明珠一脉觉得这个是皇长女更好些,先开花后结果,下一个才是真正的长孙,甚者皇长孙,乃至于皇长嫡孙;

    索额图一脉则觉得这个是皇长孙于太子更有利,毕竟因太皇太后去世,二十八年的选秀取消,太子妃现在还不知花落谁家。

    假如真让大阿哥生下长孙,还不如是天生有污点的长孙。

    第72章

    这一夜,宫中好多人都睡不着。

    事实上,更多人与大阿哥夫妇无关,她们可能带着一种围观大瓜的乐子人心态,等待阿哥所的报喜。

    胤祉、胤祁、胤祝不仅晚膳在钟粹宫吃,他们还趁着宵禁的时间离开。

    胤祁:“二哥,打个商量。今晚我们去你那里住呗。我们俩院儿距离大哥家有点近,听着有点儿害怕。”

    胤祝:“额娘,你生我们真不容易,我和哥哥会一直爱你孝顺你的。”

    胤祉能不同意?

    大福晋生子也不会影响他们仨明天正常上课,等侄子/侄女洗三满月也不知道百日孝办不办,有没有假请。

    离开之前,胤祉请教自家额娘:“额娘怎么看皇长孙?”

    马佳芸兰抬眸:“心动了?”

    胤祉摇了摇头,明年也就是二十八年选秀取消,他最早结婚也在三十一年。

    想必这皇长孙早被大哥生了出来,即便有过心动也早已平静下来,他不至于为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去纠结。

    只是前朝的动荡有点惊到他了,大哥与太子的争斗白热化到这个地步了?他对这个有一丢丢惊心。

    “不错,有长劲。”马佳芸兰拍了拍胤祉的头,额,这么傻的发型都能撑住,多亏颜值,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住。

    “皇长孙肯定是有用的,皇上对于你们这些排在序列前的阿哥可比小阿哥们强多了,养在佟皇贵妃的十三十四都很少见他们汗阿玛,更别提以后,而且他对于臣子们来说,的确有一层不同的附加意义。”

    假如不重要,前朝太子党与大阿哥党不可能闹的满城风雨。

    且未来不管是大阿哥,还是太子,都栽到这个坑里。

    大阿哥一胎一胎生,只要儿子不关心大福晋性命,且不是嫡子的他对于嫡长子还有执念;太子明明是嫡子,却搞出个庶长子,与太子妃起了间隙。

    康熙实际上对这件事是不满的,想一下,太子继位靠的是什么?

    假如不是大阿哥直接生个儿子,而不是一胎又一胎开花,太子也不会在一次次诱惑与清醒中,迷失自己。

    这简直是老天爷给他们二人埋了一个名为巧合的天坑。

    有些事情,现实就是比小说还戏剧。

    “但是,”马佳芸生话题一转,“不管大阿哥能不能生下皇长孙,只要太子未来生下嫡孙,也立马被覆盖过去,信不信?”

    胤祉点了点头:“信。”

    “小阿哥们的排序靠的不止年龄,还有他们父亲的重视程度,个人观点,皇长孙的作用归根到底取决于他父亲与他自己的能力,”马佳芸兰看了眼慈宁宫方向,“养好孩子也很重要,继承人靠的不止是排行,更重要是能力,毕竟你汗阿玛心中最重要的是大清。”

    这和胤祉想的差不多。

    作为旁观者,他现在更多是反思从中能得到什么,不管是实质利益或者启示,前朝罢了许多官,其中有两个非常重要官职,他纠结在于要不要插入他们的人。

    “不妥,”马佳芸兰否定,“你现在的人脉太少,文人也只是通过你的伴读恩琪(鲍承先的后人鲍恩琪)初步建立联系,信任度不高,被你汗阿玛看出野心,也就意味着你会提前一步上他的棋盘,当他棋子。”

    “你汗阿玛如今看上去龙马精神,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不如依原计划,沉下心来学习做事,提高从政手段。”

    假如康熙活个四、五十岁,现在插入是非常好的时机,但问题是康熙大概率还能活很久,便不是时机而是陷阱,胤祉应该是想问这个,她才提示“龙马精神”。

    当然什么东西都不是百分百确定,康熙的年龄也是,这个她们母子二人之前已非常隐秘地讨论过,不能把一切预言当作世间真理,以及如何随机应变。

    “儿子明白。”

    等胤祁胤祝离开,马佳芸兰泡了个脚,敷了一下芦荟面膜,喝了一杯羊奶,洗漱后,早早上床睡觉。

    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半夜,秋书将马佳芸兰唤醒,迷迷糊糊间,听说大福晋生了一个闺女。

    “恩,洗三礼备好了吗,毕竟是长孙女,按照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礼来。”哪怕百日孝不办,礼不可不送。

    “好的,主子,秋莺姑姑盯着呢。”

    “恩。”

    因并没有预料之外的信息,马佳芸兰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现在她的睡眠质量反而比刚穿来那段时间必须在脑子里默背数学或物理时好太多。

    Zzz……

    次日早上,雨过天晴,风平浪静。

    一个格格,哪怕是长孙女,也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只是在这件事中,大阿哥党觉得自己更胜一绸;太子党则有点可惜,没把大阿哥不孝的帽子坐实。

    阿哥所,大阿哥抱着新鲜出炉的女儿笑开了花儿。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他喜笑颜开,也不在乎忌讳不忌讳,进入产房,和大福晋聊起了下一胎嫡长子的计划。

    生子伤身这几乎是常识性的东西,连续生子伤身不需要询问太医都知道。

    然而,大福晋在听到这一句话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大阿哥只重视福晋对她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他们院里也是有两个试婚格格的,虽身份低微,但怎么都是惠妃亲自挑选的,颜色不错,礼仪周全。

    若大阿哥真想宠幸她们,即便作为福晋,也很难说什么做什么,这也是试婚格格很容易混出头的原因。

    作为正妻的福晋看上去光鲜亮丽,也确实比后宅其他女人高太多,且轻易不得废,但要真活到人人都羡慕的漂亮,还是得面对诸多难关,其中又以子嗣最重。

    大福晋只庆幸自家爷一心扑在大业上,对于美色不甚上心,或者说等他事成前不会上心,而她必须把握这一段不短的时间。

    正因此,对于大阿哥这一句算得上承诺的话,大福晋听得喜上眉梢,又闻惠妃那边也赐了许多礼,外加一座白玉送子观音,忙让心腹嬷嬷和大宫女亲自去钟粹宫感谢。

    惠妃不止连夜给大福晋送去贺礼,次日一早,便亲自提溜着大阿哥,到寿康宫向皇太后报喜。

    皇太后先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百日孝,但赫舍里把这件事闹的不小,且也让她老人家知道了些风声。

    她虽然明白太皇太后不是计较这些琐事的人,日夜思念的她,却做不到这么客观评价,只觉得大阿哥眼里怠慢他乌库妈妈。

    皇太后虽然万事跟着康熙走,但也不是一点情绪不发的人,何况她都多大年纪,享受康熙的福也差不多了,即便有机会,谁还敢亏待她不成?

    也因此,惠妃母子非但没得到好,还吃了一个小坑。

    皇太后对于大阿哥嫡长女的赏赐,不仅没有特殊待遇,比公主还次了一等,这么明显的差距,却合乎规矩。

    对此,母子俩反应各有不同。

    胤禔把一切都化作对太子的敌意,只觉得胤礽着实可恶,假如不是他身后的赫舍里作妖,他们怎么会关注这个?

    他面上不由带出点来。

    而惠妃面上掩饰得完美,但心中的埋怨前朝宫宫上上下下辐射了一圈。

    此事被毓庆宫太子知道,与大阿哥见面时,阴阳怪气了好些句子,把大阿哥的怒火再燃烧三层。

    胤祉默默围观,额娘说的对,有时候大哥与太子的争斗真像稚童扯头花,损人不利己,让人高看一眼都不行。

    也难怪汗阿玛见多了,会有一种只要不涉及前朝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态,即便争得脸红脖子粗,还为他们添上类似于“胤祁胤祝打闹”的兄弟滤镜。

    不论如何,长孙女的出生因为时间不对蒙上一层阴影,好在阴影并未持续多久,如此刻的紫禁城,阳光洒了进来,只残留几朵浅浅的阴云挂在天空。

    等一年差不多孝期过了,这个寒冬逐渐过去,康熙又下一个决策——

    江南巡视。

    因北方战事的影响,与记忆中的南巡时间并不一致。

    后宫一部分女人对于江南了解不深,她们印象中还是几年前江南叛乱的时候,实在不懂万岁爷为什么要去那种混乱地方。

    也有人一知半解,大概明白江南是一个富裕之乡,有很多好东西。

    而作为汉妃的李氏与董佳氏,可能后宫没有人能比她们更懂了解现在的江南,但她们却把江南作为伤心之地,毕竟她们的父伯兄弟中便有人埋葬于那里。

    正因如此,当佟皇贵妃在一次请安过后提出此事时,众妃的反应竟还比不上一次北巡塞外更积极。

    马佳芸兰倒是对江南很有兴趣,不止因能够出紫禁城放风。

    她在现代视频中看过江南古镇,但还是避免不了受到现代化影响,期待看见真正江南水乡的那种独特韵味。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润巘红嵯峨”、“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等。[1]

    马佳芸兰自认为是自己没多少诗情画意的,但也背诵过许多古诗。

    谁不向往江南好呢?

    第73章

    荣妃为了自己南巡一事,求到康熙这里,这是康熙自己也没想到的。

    他笑问:“这你也贪玩?”

    “妾身不是陪万岁爷想见一见这传闻中的江南风光嘛!”马佳芸兰笑弯了眉眼。

    既然交付一定信任,像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必须得多提一下,免得双方的相处,成了康熙一个人的索取。

    关系理应是相互才能维持。

    这也是马佳芸兰常常会向康熙提出一些大大小小请求的原因。

    南巡算其中偏大的。

    康熙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自此,荣妃第一个加入南巡名单。

    此次南巡当然不可能只为游玩儿,游玩的目标很小,他们更多是安抚江南以及巡视运河。

    康熙原本没打算带多少妃嫔去,佟皇贵妃等名下有不满六岁小阿哥要照顾的先排除,最后只带了荣妃、端嫔以及几位年轻漂亮的常在、答应。

    其中端嫔董佳氏当然是带上给天下汉人看得,告诉他们后宫也有汉妃。

    假如荣妃不求,当真能错过去,今年十阿哥上学的瑾妃也没去。

    至于皇子当中,太子、大阿哥、二阿哥也通通全带上,现在太子年纪还不算大,无需他监国,还能放松一段时间。

    也因此,钟粹宫只剩下在阿哥所的胤祁、胤祝没法子参与。

    两小的脸都鼓成了青蛙:

    “上次是长姐与二哥。”

    “这次是额娘与二哥。”

    “惨兮兮的还是我们。”×2。

    “作什么戏呢!等你俩佳岁数大了,多讨好讨好你们的汗阿玛,有的是机会。”

    马佳芸兰扶额,不过在离开之前,她也的确需要为胤祁胤祝布置一番,以免真出了什么纰漏。

    胤祁和胤祝拍了拍胸:“额娘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安全第一,乱七八糟的实验别干。”

    “记住了。”

    马佳芸兰还是把钟嬷嬷和秋莺都留下,又抽空去寿康宫与承乾宫一趟,虽然大概率是用不上,但什么都有个以防万一,即便佟皇贵妃出面,也比惠妃好上太多。

    过了十几日,南巡队伍出发。

    马佳芸兰前世也曾南巡过一两次,记得并不是晕船体质,但还是备了一点桔皮、姜丝等晕船利器。

    好在她这辈子的体质与前世一样,也不晕。

    在豪华大船随着京杭大运河顺流而下,一部分人晕乎乎地在喝药,马佳芸兰还能与胤祉一起出来看一看两岸风景。

    “和北巡确实不一样,”胤祉评价,“不骑马不吹风沙,的确轻松多了。”

    马佳芸兰一阵见血:“也更耗银两。”

    必要的政治手段可以,但奢侈享乐、铺张浪费那种实属没必要。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当南巡抵达一个站点,停靠河岸,当地众官员与众多百姓齐声称万岁时,这种宏伟壮观的场面,旁观者都很难保持镇定。

    作为一个权力巅峰者,这个时候肯定很有成就感,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这种关键时刻,胤祉被抓了过去。

    向地方官员们展示阿哥们尤其是太子的才情品德,从继承人来看大清江山的稳固,也是康熙此次南巡的目标之一。

    已经确认野心的胤祉自不会错过这种机会,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印象,说不定能够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支持者。

    当然,把握度也很重要。

    康熙绝对不喜欢看见皇子们与官员走的过近,连他最疼爱的太子也在防备中,更何况其他人。

    胤祉需要做的,唯有抓住每一个汗阿玛给的表现机会,为其狠狠长脸面即可。

    对比下来,太子无法保持平常心,他对于这种与百官结识的机会不止一点点心动,动作幅度也比往日大了许多,百官可能因不了解而看不大出来,但一直关注着的康熙可是个人精,很多事情他都记在心上;

    而大阿哥在汉学与文学上,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的确与两位弟弟有不小的差距,他的表现机会在逐渐变少,即便不甘也没办法,丧失得失心只会越表现越差。

    毫无疑问,在南巡途中,太子与二阿哥胤祉都在百官面前留下很好的印象。

    大阿哥也不错,但凡事不能比较,对于擅武的他来说,又没有纳兰明珠帮忙垫底,的确很吃亏。

    康熙对于两位儿子也是明贬实褒、大肆炫耀,但只有胤祉在他心中的印象最好,符合他对自己儿子的高要求。

    无硝烟的战场一路持续。

    偶尔,连胤祉都有些吃不消,毕竟他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精神一直紧绷着,怕一不留神惹来汗阿玛的注意,且完美地展示自己也需要消耗心力。

    这种时候,当返回到河上时,马佳芸兰这里变成了最温暖的避风港。

    胤祉每次和自家额娘聊一聊天,哪怕不聊正事,光是聊这两岸的风景,他的心情也能够得到放松,表现自然会越来越出色。

    他也越来越享受这种人际交往乃至于勾心斗角带来的成就感,像是胤祁胤祁他们在解答一道一道的难题。

    马佳芸兰对此放了心,她不怕胤祉有野心,更怕胤祉无法适应这种官场,心力交瘁可不是件好事情,兴趣浓厚才是意外之喜,也意味着,他的道路很正确。

    有时候,康熙也会过来。

    听一听什么“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1],或者看一看马佳芸兰的速写,有风景,有动物,有水流天空。

    康熙:

    “这是竹熊?”

    “可爱吧?”马佳芸兰的熊猫写生是最不像的,只因她带了动物园国宝滤镜,太萌而没了猛兽的威武霸气。

    此外,还有华南虎、白鲟、穿山甲、大象、朱鹮、信天翁、金丝猴等。

    康熙他们不懂马佳芸兰的点,这些可都是后世的一级保护动物乃至于灭绝动物,他们只道这画不错。

    聊聊几笔,很有神韵。

    马佳芸兰呵呵,如今物种丰富,有机会一定得早早保护起来。

    不止胤祉,康熙在马佳芸兰这里,也能得到精神上的放松。

    其他不说,马佳芸兰觉得之后五次南巡,自己也差不多领到入场券。

    完美共赢。

    当船入江南后,每一站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止康熙与皇子们需要交际,马佳芸兰与端嫔她们偶尔也能也有一两次外交,见到少部分官员的女眷。

    马佳芸兰对此得心应手,事实上,她对于一些江南官员的女眷,尤其是汉臣夫人们,挺有兴趣的。

    但现实落差有点大。

    她们过于小心翼翼,皇权大于天,这并非不能理解,只是双方能够聊的东西越来越少。

    马佳芸兰想要借一些脂粉铺打开话题都不行,哪怕她的汉话非常好,且专门为此学过一些方言,彼此间的相处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愉悦。

    乃至于有点儿累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江南曹家才终于有所改变。

    曹家是康熙派入江南坐镇的心腹官员,曹家老夫人又是康熙的奶嬷嬷,且他对于她有一份童年滤镜在其中。

    曹家的确非常富裕,或许“金玉满堂”不足以形容,他家的院落不比京城差,甚至更为精致雅趣,与紫禁城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马佳芸兰的商铺还未入住江南,但也是听说过他们的富贵。

    而她对于他们的印象更多来源于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红楼。

    马佳芸兰对于红楼印象最深的是那些惊才艳艳的姑娘们,以及她们的诗情。

    于是曾经花时间查过这一部分。

    很多人提到江南女子,都想到她们的柔情似水,乃至于带有男性视觉只看见瘦马,更不要说什么裹脚之类的旧习。

    诚然,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

    马佳芸兰一路上看见的汉女几乎都有裹脚陋习,这个来自于封建男权的束缚,不是她们的错,也不是简简单单可以改变的,只是江南女儿不止这些,也不该只有这些。

    江南不止出才子,同样也出才女。

    她记得在《历代妇女著作考》记载的诗人当中,一共有四千多位清朝女诗人,其中江南才女约占其中的百分之七十。

    清初曾有一桩风雅趣事在当地广为流传,甚至被记录入野史当中。

    杭州有一位才女顾若璞,她为了让教导自己儿子领悟意境,仿照明朝国子监祭酒官员冯梦祯,在西湖上建造过一条小小的画舫,常常游于断桥至孤山水路之间。

    此舫无关风月,被人们叫“读书船”。

    “六奇枉说汉谋臣,后此和戎是妇人。能使边庭无牧马,娥眉也合画麒麟。”——此诗出自清江南女诗人徐德的《出塞》。

    徐德与诗人顾若璞处于不同时期,又有不一样的文风。

    江南才女们不止可以小调愁怨,也能够边疆大义;她们的心中不止有情,还有家与国,她们也有人曾尝试过打破封建男权的束缚思想,不局限于宅院间。

    她们身上让人也看见四个字——“学能明智。”

    说贪心也罢,道圆梦也好,或者还有些天真,马佳芸兰更想了解这些,假如能够有幸见一见江南才华横溢的姑娘们,此次南巡便不算白来。

    第74章

    因康熙对曹家以及曹老太太的特殊对待,马佳芸兰在和曹家女眷们开聊不久,便发现她们不像先前遇见的女眷那么拘谨小心。

    她们不知不觉中聊起了江南诗社。

    也是恰巧曹家的一位三夫人与她名下两位待字闺中的姑娘,都与诗社有关,而且还是所有女子诗社当中最出名的一个。

    听到荣妃提到了她们所在的蕉园诗社,曹三夫人她们一开始是怕的。

    世间女子能够聚集交流的地方本来就少,假如受到来自荣妃这样皇权者的打击,女子诗社可能也办不下去。

    谁知荣妃不仅汉语说的不错,常常言之有物,胸中竟像是不止一点文墨的样子,和她们平时常常接触的达官贵人并不一样,而且甚至对于诗社非常推崇。

    “蕉园诗社?”

    可!太可了!

    很多人不了解蕉园诗社,先科普一下,是从顺治时期到康熙历时四十余年的女子诗社,最先倡导人正是顾若璞的侄女顾玉蕊,期间优秀作品很多。

    马佳芸兰心生向往:“也曾听过蕉园五子的名声,诸如‘愿岁岁、春光不老。看遍上林花,著意怜芳草’、‘无端输却玉搔头,倚屏笑撚花枝嗅’[1],实在爱极了这些诗词,不知是否有机会见一见现任的林社长?”

    曹家女眷面面相觑,曹三夫人上前一步回:“若荣妃娘娘欲见,自是可以。”

    “太好啦!”

    马佳芸兰喜上眉梢,康熙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少说也有五日,见面还是有机会的。

    关于这个,她之前趁着康熙心情不错时,提过一二。

    江南女子诗社全是女诗人聚集,与官场无关,影响不到、也不敢影响时政,她们的诗也基本上都是游记,见一见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最麻烦可能是再次查一查这些文弱女子们的背景资料等,而在受到南巡通知后,各地官员们早已一遍又一遍清理过城内诸多人与事。

    但对于其他人而言,荣妃这仿佛随口一提却是件大事儿。

    曹家内部自是不必多说。

    曹老太太一遍又一遍嘱咐曹三夫人与曹家姑娘们,切不可得罪荣妃,强调荣妃能在皇宫里生下三子一女,还全都平平安安养大,心机手段绝对不是她们能比的巴拉巴拉之类。

    “媳妇儿怎敢得罪荣妃娘娘?”曹三夫人面露苦笑。

    她匆匆忙忙去通知蕉园诗社的社长林以安。

    林以安自然是震惊不已,冷静下来后,她也在这件事上看见一丝转机,或许这能影响到蕉园诗社的存亡的。

    不可否认,很多时候,世局越混乱,女子生存更难,但出头的女子也更多。

    焦园诗社便成立于清朝还不稳定的这一时刻,把不甘于后宅的女人们聚在一起,彼此交流,互相学习,谈天说地。

    但这并不符合男人们的主流思想,女人写什么诗,女人写诗被流落到外面去,简直有辱斯文,贻笑大方。

    也因此,当时政逐渐稳定,焦园诗社被迫关门过一次。

    然而,她们心中仍有不甘。

    于是康熙四年,蕉园五子之一的林以宁又组织闺中密友将诗社重新开办起来。

    只是这一次她们面对的流言蜚语更为严重,即便诗社早已将全部作品遮得严严实实,不像过去一样“放浪形骸”,依旧有黑心人在背后作妖。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搞什么诗社”、“与勾栏画舫有何区别”、“回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等等。

    到最后一提到她们,把她们与烟花女子相比都是小事,更多瞎编瞎造,那没什么脑子的人还信了。

    扰人苍蝇打不得、骂不退,实在令人烦恼。

    不可避免,她们的社员受到影响,有的已经被其家人勒令不许出门,曹三夫人也是其中一员,虽没明文禁止,但已有人老夫人跟前乱嚼舌根。

    这么一来,想必二次聚集的蕉园诗社也开不了多少时间。

    如今荣妃的召见,让社长林以宁看见一丝逆转的希望。

    林以宁准备了很多东西,包括诗稿词稿文稿,当然都是精心挑选一翻,只谈游记,顶多带点儿游记抒情。

    不谈时政,连闺中小事都只是在私下说一说,只能说,时下对于女子的束缚实在是太多,她们已全力避免。

    三日后,以林以宁为首共十位蕉园诗社诗人,在一处曹家修建的皇庄园林中,拜见荣妃,也算以诗会友。

    马佳芸兰珍惜地翻阅手上的诗稿,笑着说:“我这个人,生来少了诗词歌赋这一根筋,偏偏爱看这些。”

    光是这“我”的自称而非“本宫”,已经让林以宁心生好感。

    实话说,蕉园诗社的人虽不敢私议,但对满族妇人还是有刻板印象。

    或者这并非刻板印象。

    毕竟马佳芸兰只是特例,宫中满人学汉风教女可能只教一半,真正像仁孝皇后、佟皇贵妃懂汉学的始终是个例。

    总之,荣妃和她们想象的皇妃不一样,不止貌若姣好,举止优雅,而且轻易近人,对她们平等尊重,竟无一丝高高在上,言语中还多带钦佩之意。

    林以宁忙回:“娘娘自谦。”

    她的年纪已不轻,比马佳芸兰还大一些,浑身上下萦绕着一种文人风雅之气,眼睛依旧明亮且坚定。

    “这可不是自谦,”马佳芸兰展颜一笑,的确看不出羞涩谦和之意,又听她言,“我虽诗情不佳,却也斗胆出一题,不如今日以‘春’为题,请林社长与诸位作一回诗罢。”

    林以宁也不推迟,片刻后,一首《谷雨》跃然纸上:“镜台流影射窗纱,风到檐前柳脚斜。竹架整书除脉望,春池洗砚乱蘋花。桑浓蚕子犹悬箔,日暖蜂干早放衙。童子佩壶寻涧水,涤瓯明日试新茶。”

    林以宁的姑姑是顾如蕊,姑姑的姑姑是顾若璞,她从小学习《周易》、《诗经》、《庄子》、《楚辞》以及秦汉大家散文,最喜作诗墨庄风,家学渊源。

    她的作品风格也深受长辈影响。

    除了林以宁,在场其他人也个个都是才女,吟诗作赋,都不是问题。

    马佳芸兰的确不擅长诗词歌赋,主要还是思维问题,她的确可以写,但匠心过多少了韵味与意境,或许需要一位顾若璞引导。

    但品读一些诗词还是没有问题的,从中择了自己喜欢的三首,发现也是大家看好的,遂与众人共同商议,择其中一首为魁。

    又赐予一匣子南洋珍珠、一方上等鸡血石印、一整套笔墨纸砚。

    此次见面会圆满成功。

    有一说一,女诗人更难出名的原因在于她们有很多不敢写、不能写、不许写,写完也有许多不敢传、不能传、不许传。

    马佳芸兰改变不了这些,甚至于连她们写的素材也不能拓展,还是在景与游圈里打转,连往外拓展都小心翼翼,她现在能够办的大概只有通过自己的赏赐,借助皇权,让蕉园诗社的存在能够久一点。

    如此多的才女,不要在时间洪流中被迫消失;而她们的传承也直接继续流传,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多一年两年都是赚。

    此外,马佳芸兰也聊起了女儿坊,等女儿仿在在江南铺开,指不定能和这些才女们“藕断丝连”。

    不居一格聘人才。

    回到房间,一坐下,秋墨来到马佳芸兰的跟前,小声汇报了一件事。

    “?”

    马佳芸兰歪了歪头。

    “苏佳常在说,估摸有八位入了园子,奴才也派人核实过。”秋墨尽责回答。

    马佳芸兰并不惊讶。

    每年康熙出巡都会见一些美人,又以南巡路上官员们献上来的最多。

    这些美人的身家绝大多数清白,出自小官之女,越到后面,可能会出自一些官职不错的家中,嫡女、庶女都有可能。

    为了权势地位出卖女儿的父母世间不止一位两位,京中八旗也有很多人。

    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但相对起来,这些美人大多数的命运是可悲的。

    她们只当了一时半会儿的消遣,不幸的话可能余生都不能嫁人,不是说嫁人有什么不好,而是她们只能无名无分在皇庄里默默无闻,直到消失于天地间,不留一丝一毫痕迹。

    也有被康熙挑中带入后宫的,混到最出名的便是传说中的密妃王氏,又一位老熟人,大概率在八名美人当中。

    “恩,此事与我们无关。”马佳芸兰无意插手她们的命运,大概也就在康熙来时,嫁妆一下醋意,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

    比起这个,她更在乎胤祉和常青。

    马佳芸兰无法出门逛江南,但胤祉抽了个空,今日下午,与常青出门转悠了一圈。

    带回来了很多东西。

    有他亲自画的写生,“小桥流水,烟雨蒙蒙,小小一只乌篷船”,有江南的特色食物——紫鳜鱼、白莲藕、大闸蟹、绍兴酒,这些其实他们住的地方都有,胤祉买的是兴趣,紫鳜鱼由他亲自钓上来的。

    还有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刺绣、云锦、缂丝、泥人、檀香扇、紫砂壶、梳篦、竹刻、青田石雕、歙砚等。

    价格不一,有贵有平。

    马佳芸兰也不是非要把玩这些东西,她更喜欢在用膳时,听胤祉讲述这一个个物件背后的故事,与它们相遇的故事。

    实话说,天生会撒娇的胤祉在讲故事这方面非常有能力,平平一次小摊上的一眼相中,被他讲的起伏跌宕,其中不缺乏引经据典,穿插各种有趣小故事。

    不说马佳芸兰,秋书秋墨她们也听得津津有味,连常青他们这种跟着胤祉出门的人,相当于一路被剧透,同样听得痴迷。

    马佳芸兰笑着打趣:“合该赏你一醒木!”

    被当说书人的胤祉也不恼,笑眯眯作了一个揖:“儿子谢额娘打赏。”

    第75章

    可能因现在的康熙还没有习惯被送美人这件事,又或者说脸皮不够,在宠幸美人这件事上,他竟然感到有点儿心虚。

    一丁点儿,但不多。

    也正是这一点,给了马佳芸更多自由时间,把这富贵精致的江南园林用脚量了个遍,美食一日三餐不重复,也听闻了很多江南才女的故事。

    有这么一个机会,马佳芸兰还曾尝试过与出生汉官世家的曹三夫人聊裹脚的事情,但无疾而终。

    即便曹三夫人这样算得上开明的女性,对于裹脚一事虽心痛女子身体受苦,受到根深蒂固风俗影响,竟也觉得这正常。

    或许后宅女子便是在一代又一代中妥协太多东西。

    好在曹三夫人嫁入曹家,曹家已从汉人转正白旗包衣,她的女儿不会裹脚,满八旗与蒙八旗的姑娘们目前为止还没有这种悲剧发生。

    此事先打住。

    直到即将登船的临行前一夜,康熙才终于又现身。

    马佳芸兰奉上西湖龙井,眼波流转,柔声道:“臣妾还以为万岁爷被这乱花迷了眼,早已经忘记妾身。”

    语调含酸却不带讽刺。

    “咳咳,朕一直勤于国事,可不像长瑞一样天天只知道逗他额娘开心。”康熙也受不了这个,竟把胤祉推出来顶锅。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他对三位皇子的大致行程一直盯着呢,胤祉这种关键时刻能顶事儿,又不和官员黏糊,还非常孝心的儿子,自然会更得他心。

    尤其在其他两人对比下,越往江南官场,越明显。

    康熙已经从还比较稚嫩的太子与某些官员、大阿哥与某些官员中嗅出他们间有猫腻在,他深恨带坏自己两个儿子的索额图、纳兰明珠,对两位大臣日渐不满。

    即便如此,康熙对外表现依旧是对太子越来越好,毕竟太子虽然有不小矛盾,此时还是他心仪的储君,也需要维护他的面子,父子情深不适合这个时候打破。

    但他的个人情绪则表现为对合心意的儿子更加偏宠一些。

    唤的长瑞、老二,而非胤祉,虽然说长瑞的问题,语气却带着亲昵,像是民间真正的阿玛吐槽自己的小儿子。

    “万岁爷这话只说了一半,长瑞不止逗妾身开心,也认认真真替他汗阿玛跑腿呢,这孩子孝顺着呢。”收到信号的马佳芸兰把酸意见好就收,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去,顺便对儿子的“孝”加深印象。

    康熙果然顺台阶而下,一开始的尴尬气氛消失,他也恢复自在:“哪有你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不知羞,别人听了可不笑话。”

    事实上他也尴尬不了多久,会尬也只能说明马佳芸兰这些年辛苦没有白费,否管多大,也真在他心里占有一个角落。

    接下来的聊天中。马佳芸兰仿佛不经意间聊到蕉园诗社,汇报的同时,也是在打消康熙的疑虑,他这个人一旦多疑起来,超级可怕,哪怕没有,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南巡结束。

    返京途中,康熙果真带上了两位当地官员献上的美人,袁氏、王氏,都是县官之女,暂无册封,便以庶妃称之。

    袁氏和王氏这些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一来她们这与远嫁无差,远离家乡去一个这辈子可能都见不了亲人的地方生活,还是规矩森严的皇宫,非正妻而是地位卑微的妾室,心中忐忑不安可想而。

    二来两人都是汉家女儿。

    即便现在,安嫔、端嫔在宫里也有人拿她们的身份私下议论,何况是家世不显、身份低微的袁王二人。

    当看见康熙在路上并没有给她们优待,几位常在答应便不再掩饰这种轻视,对她们的态度言行举止间处处充斥着一种不太隐形高高在上的阶级差。

    连贴身宫人都不可避免带有倾向,他们甚至会有跟着这样的主子出门没有底气的想法,毕竟能参加南巡的包衣宫人也是有后台的。

    王氏的心性坚强些,而袁氏半夜里偷偷哭了好几回,红兔子眼睛脂粉都遮不住,又惹来不少酸言酸语。

    恶性循环。

    “姐姐何须如此?”袁王二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虽然认识也不久,但因共同经历有一种同伴情,王氏又是一番劝慰,也小声提醒,“若是……知道姐姐这样,怕会不高兴。”

    “我们不过庶妃而已,万岁爷怎会惦记?”袁氏冷言冷语。

    王氏听这话不像,也闭嘴禁了言,其实以她这几天的观察,高位妃嫔的荣妃、端嫔,都未曾为难她们。

    端嫔可能因同为祖上也为汉人,对她们多了一份烟火情,初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听着不舒服,但裹了真心,言语中包含了汉女在宫中只会更艰难的提醒。

    至于荣妃——

    她看不透。

    但王氏听说过荣妃娘娘是懂诗之人,最爱江南才女,在江南曾亲自接见蕉园诗社的人,还给予她们诸多赏赐。

    这在江南女眷当中都传开了,蕉园诗社又迎来诸多女子,有人甚至建议林以安社长当女先生召学生被拒绝。

    蕉园诗社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蕉园诗社,只是多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林以安她们探讨过,现在盯着她们的人更多,应更谨慎才行,也不能为荣妃惹来麻烦。

    宫人们也说荣妃读书多,很爱去紫禁城内的景阳殿藏书处。

    王氏不是钱塘人,没有机会参加当地女子诗社,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是在家中自幼学习的,诗作的也还可以。

    尤其擅长音律,乐器以琵芭与古筝弹的最好,也不知荣妃喜不喜欢。

    如若能获得荣妃的好感,想必自己在宫中的路会顺畅许多,可惜万岁爷白天都歇在荣妃娘娘那里,又有二皇子,即便想要亲近,也找不到合适途径。

    真是可惜。

    与袁氏的怨天尤人不同,王氏已经从离开家乡的悲伤忧愁中走出,开始尝试着摸索自己的未来。

    又过几日,终于抵达京。

    南巡队伍穿过长长的京城街道,在百姓的跪拜簇拥下,回到紫禁城。

    经过繁琐复杂的一系列流程后,众妃聚集承乾宫,佟皇贵妃也为这队伍末端多出的两位新鲜美人惊了一眼。

    但这都不是事儿。

    当佟皇贵妃提出安排之事时,敬嫔已经对着袁、王二人姐姐妹妹亲近起来,很显然,作为宫里无子的嫔,又不像启祥宫那种特殊情况,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袁、王二人的确身份低微,但都是从江南水乡万里挑一的美人,还和宫里美得风格不一样,小巧玲珑,静静站立时温婉可人,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想必能获一段时间的圣宠,也许能够为她带来一个阿哥。

    有子万事足的佟皇贵妃对此无意见,手一挥,便让袁、王二人搬入永和宫。

    马佳芸兰的神早不在这里,分开这么天,哪怕知道胤祁胤祝没事儿,先前也在迎驾队伍中看过一眼,但不可避免,还是想与他们早早团聚,说一说话儿。

    只是在团聚前,佟皇贵妃与惠妃又提出现在天色尚早,不如将宫务交接先办了,或许她们也是看荣妃舟车劳顿,既然注定交出去,不如给添一些麻烦。

    这个可不算小事。

    马佳芸兰打起精神,已经到嘴的肉,她可没打算还回去,实权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香,这种几百年都万变不离其宗的管理制度寻旧例也不难。

    一笔账一笔账理清,还需要加速,不能耽搁其他二人过多时间。

    尤其是佟皇贵妃,官大一级压死人。

    当发现疑问时,马佳芸兰提出质疑:“皇贵妃娘娘,这上驷院管事换了两个?”

    佟皇贵妃把从马佳芸兰手中接手的唯一事多利少的宫务丢给惠妃,她抬眸,惠妃笑回:“荣妃姐姐这记性可真好,大大小小几十个管事换了两个姓也能一眼认得出来,确实,两位姓李的管事因年事已高,受不住冬春冷热交替,得了风寒迁出宫去了。”

    马佳芸兰抿唇:“劳烦妹妹了。”

    她打算回头派人去请民间医术好点的大夫去探一探两位四十岁上下的太监,若有治便赐药材,若实在无治,也只能为他们安顿后事。

    至于上驷院的这两个岗位,惠妃插上的人,即便他们没有问题,马佳芸兰也不能用,得找个借口,通通替换掉才是。

    否则这种口子一旦打开,会对她在内务府这帮势利眼面前管理产生不利影响,这些人可是无漏不钻,风寒是个好借口。

    对了,不是马佳芸兰不处理内务府,现在内务府犯错不到致命程度,打蛇不死,自遗其害,得再养一养,才能以绝后患。

    马佳芸兰又指出四、五个疑问,佟皇贵妃与惠妃对于荣妃的能力又刷了一波新认知,对于那些没有管理过宫务的妃嫔来说,甚至觉得有点在听天外之书。

    把以上问题解决后,宫务交接的第一步才算完成,第二步还是得尽快上下全部肃清一遍,早发现早处理。

    各回各宫。

    回到钟粹宫,胤祉、胤祁、胤祝三兄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见到马佳芸兰,胤祁胤祝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还和小时候一样,争先恐后哒哒哒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额娘”。

    钟嬷嬷与秋莺也在,两个人正在张罗着今天的晚膳,江南的特色菜的确多,但他们京城也不是没有家乡的味道。

    有了主心骨,钟粹宫才算活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马佳芸兰觉得钟粹宫里弥漫着家的温馨,只少一人,不知塔娜在蒙古的生活过得怎样?

    假如塔娜知道,她一定会回答:“激情四射,精彩绝伦。”

    第76章

    时光飞逝。

    二十八年春选取消,太子党期盼已久的太子妃依旧遥遥无期。

    康熙罕见的既当阿玛又当额娘,他考虑到自家儿子年纪也算不小,在南巡结束后,便从小选中挑了又挑,为太子赐下大小李佳氏两名包衣旗出生的格格。

    至于其他皇子,大阿哥已有家室不用操心,而二阿哥胤祉深得他心。

    于是康熙又给胤祉赐了两个格格,当作对他的看重。

    从头到尾不知情的马佳芸兰差一点口吐芬芳。

    很久没有这么火大了。

    胤祉接旨的时候也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第一反应表示猜出自己额娘知道此事后,会很生气。

    因为他们都上过基本的生物课,课程内容与健和后代相关,自然被强调有些事情过早不仅影响本人身体健康,且生出来的孩子也容易体弱多病。

    胤祉身在皇室又有野心,有些事情不可避免,但这可不包提前宠幸格格在内。

    他忙赶往钟粹宫表忠心,至少在大婚前,他不会和格格们混在一起,也不会搞出庶长女、庶长子来打未来岳家的脸,尽管他还不知道未来岳家在哪里。

    “额娘信你。”

    马佳芸兰对于康熙这一招也是忍不住翻白眼,难怪都说皇家是规矩最多也是最没有规矩的地方,多少皇子在皇子妃入门前,已有儿有女,让其无缝当娘。

    不要把贤惠大方的枷锁都扣在皇子福晋肩上,在越不规矩的地方事情越复杂,民间的正妻可能都比她们能处理的手段多了一些,哪怕不谈对于夫妻相处的向往,谁会为痛失自己利益与未来而真正开心呢?

    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虽胤祉决心已下,对两位格格还是需要安抚一下的。

    康熙给儿子挑选的两个格格虽然都自包衣,但他可不是随随便便挑选的,包衣与包衣间也有很大的区别。

    齐佳氏与海佳氏家世比不上入东宫的大小李佳氏,阿玛都有轻车都尉爵位在身,兄弟还有领着御前护卫的实差,但她们家里少说有个世管佐领。

    她们也是人,不是物品,会思考,会有自己的情绪。

    真要不管不问闹僵了乃至于把家事外传,胤祉连基本的齐家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什么修身齐家平国治天下,在康熙眼里也可能落下个不得大用的印象。

    待两位格格入宫,马佳芸兰也见了一面,赐礼安抚一番。

    不过她可不想把儿子的后院也接手过来操心,胤祉的后院还得他自己处理,她顶多在他迷茫或为难时,出一出主意。

    而且很多时候,这个世界的女性对自己的要求也低的可怕。

    若真有出路,看得见未来,她们即便惦记着娘家,也不会疯魔,安抚不过是一件举手投足的事情。

    在胤祉亲自出手后,他的后院恢复宁静,至少比闹出新鲜事儿的焦点中心太子东宫强上许多。

    这个时候便能看出,有靠谱额娘与没有额娘差距还是挺大的,齐家简单也不简单,太子在齐家这方面,是有严重缺失的,只能一点点摸索前进。

    其实大阿哥比太子好不到哪里去,可能还更差一点,但他有惠妃一直盯着兜着,连大福晋都只能做主一半。

    康熙不干人事儿,但归根到底,还是社会制度的影响。

    秋季,大福晋再生一女,怀第二胎的时间与第一胎几乎无缝衔接,大阿哥一党喜了又悲,太子一党悲了又喜。

    两人两党再一次在朝廷上碰撞,又因小格格的出生而平静下来。

    朝廷本来该是严肃正经的地方,但因康熙不允许太子党与大阿哥党把国事政事放在明面上争,只有这种后院小事无关紧要,导致他们两党的人看起来像是围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打转。

    还偏偏因天天念叨而形成了一种执念,越陷越深,越来越痴迷。

    有一种儿戏的荒谬感,非常戏剧化。

    至于胤祉,除了听到伴读讲的某一次关于他“疑似不行、大半年过去后院格格一点反应都无的传言”而黑脸了几天外,其余时间都处于吃瓜看戏阶段。

    只是这种围观吃瓜的日子也持续不了多久。

    在大福晋生下二格格不久,前线传来,噶尔丹率领三万大军,向漠北喀尔喀蒙古地区进攻[1]。

    与此同时,固伦荣宪长公主从罗刹国早一步得到情报。

    在此次小型战役中,率领已收服的护卫队,与喀尔喀部落的首领土谢图汗合作,更准确说,加入其队伍,小胜一把。

    消息入京,满朝震惊。

    他们不知道应给震惊固伦荣宪长公主的大胆好呢,还是噶尔丹狼子野心,当然,这个时候还是后者重要。

    国事大于天。

    即便是忠言逆耳的言官们,在康熙的大夸特夸下,也只能忽略长公主女儿的身份,只夸她不愧是巾帼公主。

    在康熙的支持下,荣宪长公主娜首次有了光明正大参军的机会。

    没过多久,康熙二十九年五月,噶尔丹第二次东进入侵蒙古草原,与清军在萨里克河边的乌兰布通峰第二次碰撞。

    荣宪长公主与其额驸都参与其中,他们二人虽都不是主将,但基本上可以等同为副将。

    此次战役以噶尔丹的撤退告终。

    荣宪长公主一方也就是清军也不能说完全胜利,他们没有抓住滑不溜秋的罪魁祸首噶尔丹,己方军队折损率也非常高。

    荣宪长公主也不泄气,趁着混乱收服军心,进一步加深在漠南的话语权,不止漠南,还有漠北漠西,第一次在整个蒙古拥有除了皇室公主以外的彪悍声望。

    与此同时,康熙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御驾亲征。

    前朝一片哗然。

    很多官员们都在劝康熙,以龙体为重,但康熙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即便太皇太后在世,当初三藩也说撤即撤,他下了决定改变难于上青天。

    既然亲征已定,只能做万全准备。

    康熙与以兵部为首的朝廷众官,商量得出的大致行军计划为,任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左路、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率右路,分别由古北口、喜峰口出击;又令盛京、吉林将军出兵西进,协同主力作战[1]。

    此外,皇上会亲率禁旅进驻博洛和屯督军,掌控全局。

    再说此等大事不可能只有臣子们关注,长大的皇子皇女同样干劲满满。

    荣宪长公主虽然身为女儿,不易亲自上战场,但毕竟噶尔丹一事上有功,康熙特许她赶往博洛和屯迎接圣驾。

    相当于半参与。

    荣宪长公主虽仍有不甘,但她明白,能有此令,已经是汗阿玛格外开恩,再特例下去,怕是有些朝臣们会气得跳脚,于是欢欢喜喜的领旨准备。

    再说大阿哥胤禔。

    胤禔在御驾亲征的消息还没有出来,便主动请求参于此战,他认为这是自己表现的大好时机,凭此可真正踏入兵部,建立有利于自己的军权势力。

    有这么一个勇猛儿子不拿出来遛遛简直不合理,康熙欣然允之。

    二阿哥胤祉也请求参战。

    一来他认为自己的武学实力不错;二来也想蹭一番军功;三来参战也正是意味着尚书房毕业,从吃瓜群众中脱身出来走向政途,他已经对自己同胞姐姐塔娜很是眼馋,这场战斗对他同样是个机会。

    胤祉年纪也不小,若非太皇太后去世个因早已成婚,且他的骑马射箭也相当优秀,康熙欣然允之。

    太子胤礽熟读兵书,武力值也不错,当然不甘落后,也请求要随父参战。

    康熙拒绝。

    并非他不看重太子,而是更看重太子,尽管他认为这次战斗自己胜算很大,但凡事有万一,这个时候便需太子监国,同时,这也是把战争中最重要的后勤交付于他。

    对此,太子与索额图等人自是陷入狂喜当中,走路都生风。

    出战哪里有监国重要?

    事实上,康熙对于首次交出政权,内心是存在不舍的,索额图一党的反应当真真刺眼,在他心上留下一层阴影。

    他最可怕的点在于,明明介意此事,还表现得无限欢喜,给予太子许多福利,让太子与太子党更加沉迷。

    至于其他皇子,他们年岁还小,最大的四阿哥也才十二岁差点儿,朝廷不至于让一个少年皇子上战场。

    钟粹宫。

    马佳芸兰已听说此事,她完全能够猜到胤祉的选择,干大事者,迟早有飞出去的一天,塔娜如此,胤祉也如此。

    而她能够做到的便是尽量为其做最好的准备,尤其是药材,对了,有丰富器材后,酒精也被胤祁胤祝提了出来。

    并非有毒含甲醇的工业酒精,而是主含乙醇的无毒酒精。

    已经献上康熙。

    但因这几年国内平静无战役,酒精的生产成本虽比纯粮食酒尤其是食用好酒低,但和普通干粮比起来却不低,且最大的难度在于比白酒烈酒否更易燃,大量保存需要谨慎小心。

    有些东西不是不好,而是不能立竿见影看见奇效。

    推广艰难。

    马佳芸兰为胤祉准备了许多药材,一部分密封严实且限量散装的酒精,酒精易燃早已一条一条科普过,若非此次战役是冬季而是酷暑,她可能不会拿出来。

    对了,还让他捎给塔娜一份儿。

    在大军出发前,又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下“孝”一字。

    这是第二次强调。

    第77章

    十万军队浩浩荡荡从京北上。

    两位皇子被分别安排在不同阵营,大阿哥胤禔在抚远大将军福全队伍中,而二阿哥胤祉则在安北大将军常宁的队伍里。

    清军八旗包括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满洲八旗又有上三旗与下五旗之分,其中镶黄旗是上三旗之首,再加上正黄旗与正白旗,这三旗的旗主皆为皇上,即把军权垄于手心当中。

    下五旗旗主各有旗主,旗主下为领主,全都掌控于爱新觉罗宗室手上。

    此时,正红旗旗主是康亲王,镶白旗旗主显亲王,镶红旗庄亲王,正蓝旗豫亲王,镶蓝旗郑亲王。

    看得出来,康熙一直眼馋这些旗主的地位,并且心中有一个种子,让自己儿子取而代之,这也是他把皇子们教导得如此优秀的原因,只盼他们兄弟同心。

    两位皇子这次也被分别派入正蓝旗或正红旗营中,下五旗之一。

    八旗当中,除了爱新觉罗家的旗主与领主,其他兵职由上往下,包括都统与副都统、参领与副参领、佐领、晓骑校、印务章京、笔帖式等。

    两位皇子身份地位特殊,不可能从什么小兵、晓骑校干起,但他们毕竟从未参加过战役,有决策权的都统、副都统也不可能,顶多当一个副参领。

    这里可能还有吉祥物的意思,因为没有哪一位将领像他们一样,会有实力很强的护卫队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胤禔与胤祉在两个队伍中的表现也大有不同。

    胤禔非常迫切展现自己,他爽朗外向的个性与高超的武技,的确引来了许多武将的侧目,也获得许多武人的喜欢。

    但裕亲王福全、都统等上司却对他有点头疼,只因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商量军策,胤禔势必都会参加。

    参加也罢,他还总喜欢什么都插一脚。

    裕亲王他们又不可能完全忽视一个皇长子的意见,这让胤禔与军中高职、中高职的武将划出一道横沟。

    纳兰明珠是明白胤禔的情商缺陷,他派了两个门臣在他身边辅助。

    但胤禔并不是听得进消息的人,尤其是当他迫切展现自己的情绪已燃在胸前,更是什么都听不到,门臣只能苦笑作罢。

    再说二阿哥胤祉,他高人一等的身高、过于俊美的颜值、浑身上下的贵气书气,天生与武将士兵们拉开一个距离。

    他也明白这个,同样在刚入队伍,便展现出过人的骑射技术。

    军营其他且不说,对实力非常看重,实力把之前不利的印象封住,至少不继续往下掉。

    胤祉所在的正蓝旗正是马佳图海名下势力之一,靠着苏日佳以及马佳图海特意安排的士兵,他也顺利打入军队当中,并且不局限于队伍中的正蓝旗。

    “额娘说的对,幽默在哪儿都吃得开,现在八旗子弟风还未全歪,他们的日常更多是练兵、练兵、再练兵,比官场老油条们单纯许多,不拘小节的个性在这里的确吃很开。”

    战友情最深刻的培养方法是生死□□进退,此外,还有日常相处。

    古代战场上刀剑无眼。

    当遇见伤患时,死马当作活马医,胤祉把酒精献了出来,酒精在消毒上面的确有奇效,能够减少破伤风感染等病症,万不得已还有高烧降温之用,关键时刻确实救下一部分伤者的性命,十之有一、二。

    这个数据已经很惊人了,毕竟他们还未把酒精的作用用到极致,且因酒精易燃携带要求复杂,到后面还有点不够。

    这件事也为胤祉刷到一份实打实的声望,除了幽默和平易近人外,多了一些体恤他人的良善评价。

    当然,这种声望不宜太过,他悄无声息地把声望分到胤祁、胤祝、康熙头上,毕竟这是胤祁与胤祝提炼出来的,造办处负责生产,康熙先前也曾推广过。

    此外,胤祉同样也不会错过恭亲王常宁与副将、都统们的每一次会议。

    但他很少冒然插手。

    即便真有点子,也是先不吝啬于请教他人,再提出自己的参考意见,有的有用,有的无用,甚至于因存在常识性问题,而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而当出错时,胤祉第一个跳出来自黑,笑嘻嘻打破尴尬或凝固的氛围:“我只懂得纸上谈兵,让皇叔与诸位巴图鲁见笑了。”

    其他人当然是给予很多安慰,还夸他上次或上上上次提出的建议有效,酒精也帮助军队留下不少勇士的性命。

    账内氛围相当融洽。

    在胤祉下一次提出或有效或无效意见时,大家也是带善意看的,甚至于也跟着打趣,他们还不吝啬出手指点一二,让他在军事实践上收获良多。

    这样一次次下来,也给武将们落下一个谦逊好学的印象。

    恭亲王常宁是康熙的皇弟,但他并不得康熙喜欢,尤其是相对于同样作为兄弟的福全来说,是非常不喜了。

    一因常宁桀骜不驯的个性,出生不久便走向这辈子上无可上、退无可退巅峰的他,几乎不给任何人面子,康熙也拿他没办法。

    二因常宁甚至比康熙更得宗室喜欢,获得宗教的认可,与镶蓝旗郑亲王一脉走的很近,乃至于现在担任镶蓝旗领主之位,只居于旗主之下,这可是连福全都没干成的事儿。

    但常宁这人也的确有能力、无野心,和其他旗主不同,重用他不会产生让康熙感到威胁,相反挺安心的。

    常宁其实也不喜康熙以及康熙的儿子,这个和康熙不喜他一样,都带有主观情绪,对于胤祉一开始也是爱理不理。

    然后没过多久见他快速融入,将领都夸他好话,这才正视起来,一番观察,心中想:“……哟,皇兄那么一个正经人居然生得这么一个没脸皮的小子,有趣有趣。”

    两人的交流多了起来。

    胤祉与额娘、姐姐上课时,已把爱新觉罗家的宗室里里外外分析了个遍,自然包括常宁,也明白常宁在宗室与康熙心中的地位,可以交好,但不宜走近。

    两人除去这场战役,天南地北什么都聊点儿,却很少聊拉拢话题。

    如此一来,更让常宁高看一眼,也心惊于这小子懂的极多,皇兄怕是走狗*运才生出这么多能干的小子。

    酸了酸了,根本比不上。

    战役有稳有打继续进行着,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清军以火器兵为前列,步兵继后,骑兵为两翼,攻破噶尔丹上万骆驼聚集而成最后一计“驼阵”[1]。

    自此,胜利消息频频传来。

    裕亲王福全那一边也稳占上风,不得不说,胤禔在此次战斗中确实有着非常出色的表现,远远胜过一般参将。

    只是他一次次在军令的边缘疯狂试探,偶尔几次擦过线,但都有惊无险,而且其勇猛善战越来越引得武人们的钦佩,纷纷叫好,有人甚至看见清太祖之风。

    胤禔也更得意洋洋,步子也越来越大,乃至于开始得意忘形。

    裕亲王福全心累的同时,频频劝之,但胤禔正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只觉得皇伯过于胆小。

    实际上,福全并非胆小,他的用兵之计与他这个人个性一样稳打稳扎。

    而且正因胤禔以及受到他影响的武将过于外放,他被迫更往里面收,不让军令因为这个陷入混乱,如此一来,才能够保证整个大军的平衡。

    谁料这却助长大阿哥的威风,让他越来越上头。

    正因如此,在清军明显占上方,眼看着胜利在望,胤禔立功心切,竟然亲率一支精兵入敌军当中,打算射杀噶尔丹,假如活捉怕是能让他能获得整个八旗的军心,只要军权入手,相当于插上雄鹰的翅膀。

    福全眼前一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

    噶尔丹是他们能够小瞧的吗?

    清军之所以捷报频传,还不是因为他们的人数比噶尔丹的人数多两倍以上,又有蒙古部落的帮忙,靠人海战术也能将其拿下,如果彼此兵力平等,谁胜谁败还难说。

    噶尔丹真的一点儿都不弱,即便比武技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大阿哥胤禔这个时候能比上的,而且这个人相当聪明狡猾,心眼一堆,各种兵计灵活运用。

    福全忙派人去追胤禔,但因胤禔在军队中的势力,已经慢了不止一步,而且追上,对方也未必会回来。

    也因此,胤禔的突击非但没有射杀噶尔丹,还被俘虏。

    那可是皇长子!

    皇长子被俘对于军心有多么动荡是个人都明白。

    福全与众将不得不一边稳定军心,一边亲自去救胤禔,同时向驻博洛和屯督军的康熙汇报这个不幸的消息。

    但博洛和屯却带回来了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康熙病重!

    福全瞳孔地震:“万岁爷现在情况如何?可有敌军攻打博洛和屯吗?”

    不该啊,噶尔丹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博洛和屯相对最安全。

    下跪士兵回答:“回将军,无人攻打博洛和屯,但是万岁爷他感染了疟疾,太医正在全力救治皇上。”

    ……然而这个消息并不比刚刚的猜测好到哪里去。

    第78章

    博洛和屯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妙。

    疟疾,一种常因蚊虫叮咬而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虫媒传染病[1]。

    在这一场风寒便能带走人的古代,疟疾致死率不小,更甚造成疫情,这绝对不是一件少见的小事。

    而且康熙不在紫禁城,督军过程中一切从简,发现确诊病情时,已过了潜伏期、初期,很快出现冷热交替、寒颤、头痛、头晕等比较严重的病症。

    全部随行太医聚集帐内,他们顶着压力合诊,小心翼翼开了一剂又一剂药方,连N年前的治疟古方都拿出来了。

    但很可惜,都无效果;或者说,见效甚微。

    塔娜本来一直关心前线,她话语权不多,但至少能够从汗阿玛他们身上学到更多东西,眼看着形势大好。

    这个时刻,康熙突然诊出病情,塔娜一是不敢置信,然后立刻明白额娘让胤祉传达的消息是什么。

    她把其他事情都丢给额驸,毫不犹豫跪请侍疾。

    要知道,疟疾属于传染性疾病,侍疾肯定会承担更大的风险,也有可能丢掉性命。

    康熙劝她不必如此。

    塔娜坚持,不是为了作戏,这里面绝对有十成真心。

    只是真心一半担忧,剩下一半叫愧疚,只因她已经从繁琐的记忆中,找到额娘的疟疾科普,知道这是血液传播疾病。

    甚至还知道治疗之法,也知道这叫金鸡纳霜,又或者叫奎宁,是目前世上医治疟疾的最佳良药。

    但塔娜不能说出口,至少在军医全都无药可治前不能多说。

    金鸡纳霜是从未在清朝流行的西药,而康熙是皇上,哪怕这药非常有效,但凡万中之一无效,也意味着谋圣死罪。

    到时候不仅塔娜会死,她的额娘、三个弟弟、额驸,乃至于马佳氏一族上上下下都会受到牵连,可能只有靠着牛痘留一两个活口,这种沉痛责任承担不了。

    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提醒,很容易让人抓住蛛丝马迹。

    正因如此,心怀愧疚的塔娜,看着汗阿玛身体一点点糟糕,侍疾也百分百情真意切,能够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天天盼望着汗阿玛身体能好过来。

    康熙也十分感动,当一个人生病时,帝王的心也忍不住脆弱一些。

    度秒如年。

    不久,京城也收到消息。

    毫无疑问,当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向他们招手,索额图等太子党甚是窃喜,仿佛看见胜利的曙光。

    但太子胤礽绝对不是这样的纯粹喜悦,他对一直偏宠自己的汗阿玛当然是有真正父子之情,一番人性考验的天平称重后,他也希望汗阿玛能够好起来。

    只是不可避免的,他会思考假如汗阿玛去世后的场景,从京赶往博洛和屯的一路上都在思考,也忽略掉官员、士兵,乃至于太监宫人对自己越发尊敬的态度。

    这些细节,在胤礽面见高热发烧的康熙时,落入对方眼中。

    假如他是个皇子还不会这么明显,但他是太子。

    康熙正处于人生第一对生老病死的恐慌中,对于继承者除去欣慰外,更多一种审视,对于诸多细节便尤为在意。

    太子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另类解读,但凡有一点,压过其他。

    但晕乎乎的康熙也没说什么,甚至在清醒时交代了胤礽很多事情,他睡眠增多,但一直睡不好,情愿难受地醒着。

    又过一夜,转机终于来临。

    来自京城的太医也无法合计出特效药来,军医的想法差不多也是他们的想法,这时,终于有人提出西药奎宁。

    塔娜终于等到黎明前的曙光,立刻入帐,禀告康熙。

    其实这个时候也有风险,但人毕竟是感情动物,她只能尽量保证这风险不会蔓延至额娘他们身上即可。

    塔娜提出以身试险,只因她也出现疑似疟疾早期的症状。

    康熙对此更为感动,在详细问过太医,一番衡量,与塔娜同时服下奎宁。

    半日,康熙身体已没有寒颤。

    头痛好了很多,发热也有所缓解,还喝了两碗蔬菜瘦肉粥。

    这是见效了!

    众人皆喜,太医还请一道圣旨,将金鸡纳霜赐名浮屠,取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救了皇上一命的圣药,对了,还有立竿见影的荣宪公主。

    只是这喜悦很快打折。

    前线频频传来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先是大阿哥冒进被虏,后又有裕亲王中噶尔丹的奸计,让其逃脱,好在大阿哥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这一场亲征弄了个虎头蛇尾的结果,不算败仗,但也绝对不是胜仗,双方的兵力差那么大,还有皇帝出征。

    裕亲王福全的请罪折也一并递过来了,他把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的确,这场战打成这样,主将福全肯定有责任。

    但他并不是百分百责任。

    原因有许多个,将心不齐、无法统一军心、大阿哥贪功冒进、大阿哥被俘、康熙病重、错估噶尔丹的狡诈等。

    但福全也明白自己的罪无法开脱,万岁爷怕是不想让自己皇长子背负这样一个罪责,这不仅涉及皇上脸面,还会影响其他阿哥在天下在历史上的评价。

    索性干脆一点,自己担了,也是在给康熙一个台阶下。

    不过福全担责任担的痛快,但心中对于大阿哥没有一点埋怨是不可能的,此事无解,只能默默记于心中。

    当双方队伍撤退在博洛和屯汇合时,恭亲王常宁刺了大阿哥几句:“您的神勇无双如今倒是天下皆知,不对,也不是天下皆知,还有傻子抢你风头呢。”

    常宁与康熙的关系不咋的,与兄长福全却有几分亲近,与皇子相比,当然是自家兄长更亲,在场也只有他能口无遮拦这个地步,也难怪被称“桀骜不驯”。

    大阿哥脸涨通红。

    他的确失策了,这一场战役不止不会为他带来多少军心,可能还有影响,若非裕亲王把责任担过去,他或许连进兵部都办不到,还会被惩罚。

    至于二阿哥胤祉,此时正在和塔娜聊天,他们见面的每一次都值得珍惜,两人看似聊了眼无关紧要的事,实际上自有一套隐秘的交流手段,靠多年来的姐弟默契游戏。

    虽然胤祉在荣宪公主帐中,其他人却很难忽视他,毕竟只要有伤患,一但使用酒精,便会有人提到二阿哥。

    于是他们很难不把大阿哥与二阿哥对比。

    都说大阿哥是勇猛的巴图鲁,二阿哥其实也不差,不往前冲,但射杀的人头也不少,而且有勇有谋,待人和善,从上到下,都能够打成一片,这可比贪功冒进强的多。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大阿哥的本事真有那么高吗?连纳兰明珠的门臣头发掉一大把,也想不到好办法,在短时间内肃清流言,最佳办法可能只有重新挣回脸面。

    对了,还有胤礽。

    胤礽的阴阳怪气虽迟必到,他先一步回京继续监国,但回京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对大哥也“恭喜”一番。

    胤禔怒火冲天,却气短,握了握拳头,恨不得一拳揍到太子脸上。

    博洛和屯的氛围实在不算愉快,紧张又平静,十分诡异。

    而康熙对此视若无睹。

    生过重病差点死亡的他,对于健康二字有一个新的认知。

    气吗?

    气!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生气也无用,先把身体养好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养病期间,康熙没有见福全、常宁,也没有见胤禔、胤祉,见的最多的反而是塔娜,连塔娜的额驸乌尔衮也爱屋及乌,见过几次,对其赞誉有加。

    又过七、八日,在太医的调养下,康熙的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不能说这次病对他没有影响,至少看不出什么影响。

    大军终于尽数反京。

    回京后的第一件事自然与这场战役有关,首先,他将其定性为一场胜战,噶尔丹铩羽而逃,肯定代表着清军的胜利。

    其次是噶尔丹逃跑,也意味着蒙古依旧在危险当中。

    他将蒙古漠南、混乱的漠北漠西,交由给荣宪公主更多一些的权利,乃至于秘指,探查蒙古中亚噶尔丹所在地、收集噶尔丹军的相关情报等。

    第三才是论功过。

    也不好大肆宣扬胜利,只象征性地发出去赏了一批人,二阿哥胤祉也在打赏的人当中,胤祁胤祝也是,酒精也因此而名扬天下——一种明文禁止喝且易燃的医用酒精。

    罚,主要是对裕亲王福全的惩罚。

    康熙虽然很清楚这件事不该由自己二哥一人承担,但他又不能怪自个儿,胤禔也毕竟是皇长子,底下许多弟弟们还没长全,只能把事情推到福全身上。

    听他心里叫“自家二哥”便知,康熙与福全真有几分兄弟情的,当初福全年幼时那一句“愿为贤王”,否管有没有外因,都让非长非地的康熙顺利登基为帝。

    有一份感激情在其中。

    也因这些,康熙即便让福全出来顶全部黑锅,却也不舍真重罚他。

    甚至因福全这么干脆的主动认罚,还有点心疼与心虚。

    于是康熙下令,对福全的惩罚只撤下他大将军的职位(非战时也不需要),再罚两年俸禄,实际上对裕亲王爵位与物质影响很小,最大的影响是精神层面上的。

    尤其是史书记载。

    福全领旨谢恩,暂时关闭裕亲王府,自省了一段时间。

    至此,噶尔丹首战结束。

    第79章

    回宫后不久,在康熙的准许下,胤祉正式从尚书房结业,结束每天内卷学习的苦难生活,让胤祝胤祁羡慕不已。

    这也意味着,胤祉能够光明正大参与朝中政事。

    像在军队中当吉祥物一样,皇子阿哥在朝廷上的身份地位也很特殊。

    一开始,他们没有具体职位,也没有被册封爵位,甚至没有具体的工作。

    但只要皇上点头,吏户礼兵刑工的工作都有机会插一手,临时职位必然不低,等比尚书、将军都有可能,凭借这些不同的功劳,获得不同等级的爵位。

    堪称“灵活就职”。

    更形象的形容词:“一块砖,哪里有用往哪搬。”

    只是这顾问与监督也分虚实的,手上一点工作全无为虚,能够真正加入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才是实。

    很多皇子都是虚职,也没有一位阿哥能够真正的兼并六部。

    大阿哥也从未想过这些,他的目标从一开始便非常明确。

    他着重关注兵部,企图把兵部抓入手里,军权也代表着话语权,拿到军权,在靠着纳兰明珠为他建立的人际关系网,一点点收服吞噬其他六部势力。

    这也是最正常的想法。

    哪怕太子真登基上位,掌控军权的他也有与其对抗的实力。

    只是胤禔的计划在人生第一次的亮相,便遭遇到了滑铁卢,他不仅没有完成目标,还产生了负面的影响。

    好在大阿哥背后有纳兰明珠这个人。

    有同僚对纳兰明珠的评价是,“明珠对人柔颜甘语,百计款曲,而阴行鸷害,意毒谋险”[1]。

    可以说很精准。

    与索额图相比,纳兰明珠在朝廷上下的名声好太多,心机颇深,借助胤禔皇长子的名头,暗中结党营私,插手朝纲大事,与政敌斗的有来有往。

    但有利有弊。

    纳兰明珠享了胤禔带来的利,自然也需要帮他收尾,前线消息一传回来,从喜气洋洋到恨铁不成钢,不知扯了自己不少胡子。

    他劝大阿哥潜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出来,期间会借人脉网为他压下舆论,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小。

    “可胤祉他马上也要上朝,还深得汗阿哥喜爱。”胤禔迟疑不决。

    纳兰明珠也听过二阿哥的敏而好学,但并不慌:“马佳家的权臣只有马佳图海一人,且他年岁已长,长时间在军营中生活,其他小的顶多是御前侍卫,二阿哥背后的人脉,且不说叶赫纳喇氏,乌喇那拉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任挑其一都比不过。”

    二阿哥确实优秀,难道太子就不优秀吗?

    大阿哥可能差一点,也不是担任不起一国之君,他有清大祖之勇。

    优秀并不是皇位继承人的唯一选择,尤其是大家不相上下时,这个时候,比的自然还有其它。

    皇子家族背景自然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筹码,诱导更多支持者,康熙登上帝位难道是裕亲王他们差吗?

    不过是政治博弈的结果。

    纳兰明珠没有说的是,二阿哥那边最棘手的可能在蒙古。

    荣宪公主跳出来着实出了很多人的意外,假如荣宪公主当真把蒙古收服,也意味着有了蒙古与蒙军旗当作背景,尽管康熙一直打压,但也不要忘记蒙古对大清的影响。

    但这可能吗?

    真到那一天,万岁爷会不会因蒙古而更提防二阿哥?

    一切未知。

    纳兰明珠并未把自己的担忧摊开来跟胤禔讲,也是因他觉得胤禔这个人太直,做什么事情都很少讲弯弯绕绕,他跟太子、二阿哥已明显不和,不能再把长公主牵扯进来。

    跟着这样直性子的皇子确实会操心很多,但得到的利也是丰厚的,且他这个人挺讲义气,不会有卸磨杀驴的危险。

    就比如这件事后,胤禔都是在怨自己粗心,以及仇视太子,不会迁怒于底下的门臣言官,这一份宽和心性难得,在皇家更难得。

    见胤禔点头,纳兰明珠还是担心他瞎折腾:“或许一件新事出来,便能吸引其他人的目光,有益于降低影响。”

    胤禔没听明白:“?”

    “长孙。”

    纳兰明珠提点。

    胤禔眼睛一亮,对啊,差点忘记这个,胤礽胤祉可没办法搞出个嫡孙来,距离下次选秀不到三年,得抓紧时间了。

    当大阿哥与纳兰明珠在私下碰头时,胤祉正在南书房中面见康熙。

    康熙问他想去哪儿。

    胤祉的回答很实在:“过去儿臣以为自己擅长骑马射箭,一定能在战场上当阿玛骄傲的巴图鲁,但行军路上,才发现自己所学所知甚少,若非皇叔他们阻止,能闹出不少的笑话。”

    讲到这里,他举了两个例子。

    关于粮草那个建议让康熙都不知道说什么,指着他骂了两句。

    好在胤祉马上又说常宁与武将们如何教导他的,也反省自己错在哪里。

    “所以现在儿臣知道了,儿臣自以为擅长的却不一定是真擅长的,在为汗阿玛分忧一事上,儿臣真有很长一段路走。”

    “额娘常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管在哪个部门,学无止境,儿臣都一定会越来越好。”

    末尾回答正题,外加表一表决心:“只要汗阿玛不嫌儿臣愚钝,手上有什么能锻炼人又适合儿臣的工作,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做好,为大清效犬马之劳,也请汗阿玛见证,儿臣一定成为大清真正的巴图鲁。”

    胤祉看似没有野心,实际上野心勃勃。

    假如汗阿玛能活到乌库妈妈差不多的年纪,他说不定能够真正的兼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对三弟取而代之。

    太子看似参与的事情很多,什么方面都能插一脚,是兼六部第一人。

    实际上,汗阿玛并不允许太子留下过多足迹,他的参与更多时候是当个旁观者,顶多能让太子党出击。

    疟疾事件中因索额图在京的细微举动,更让康熙对他防备加深。

    继续下去,胤礽为保证太子地位,不得不扩大结党营私的范围。

    但这又会让康熙防备也越来越深,陷入无止境的恶性循环,打破此循环的唯一诀窍在康熙身上,打消疑虑获得信任才是太子首先应该干的第一件事。

    对此,胤祉看破不说破。

    兵不厌诈,与大阿哥、太子相比,排行前列、家世不显的他反而真正可以静下心来干实事,刷声望,与太子、大哥一点点形成完全不一样的三足鼎立。

    对此,最大的难度在于他能不能在政务上有出色表现。

    胤祉接下这个挑战,干劲儿满满,诚如对汗阿玛所言,请他一起见证自己的成长,他会成为最优秀、无可取代的那一个。

    “好,朕等着。”康熙的一句话代表对于胤祉这种决定是支持的。

    两日后,胤祉第一次上早朝。

    早朝时间在天色尚未破晓前,冬春季早六点,夏秋季早五点,康熙早中期是一个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的君主,勤于政事,除非特殊情况,几乎日日早朝。

    现在是冬春季,胤祉住在宫里,只需酉时起床,但因在尚书房养成习惯,又早了半个多时辰醒来。

    更衣、洗漱。

    然后,简单用了早膳,羊奶外加鸡蛋,有时候也会是面、饽饽、五花八门的粥、燕窝等,但几乎雷打不动都有鸡蛋,也是他小时候带来的习惯。

    前往午门与众官汇合。

    清朝皇子的官服与朝臣区别不小,太子不用多说,杏黄色周身,袍上绣有五龙,冠顶东珠十八颗,其他皇子更多四秋香色,纹饰为四爪蟒缎,饰东珠十。

    正因如此,三位皇子在百官中非常显眼,只要不瞎都让人难以忽略。

    太子虽然年岁最小,却是第一个被康熙带入朝上的,那个时候他只是断断续续围观,隔个十几天出来晃一晃。

    自大阿哥成亲规律上朝后,太子也不甘示弱,把时间一点点缩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默认加入。

    相处这么些年,朝臣们对于太子与大阿哥的猫腻已经见怪不怪。

    如今又添一二阿哥。

    他们很好奇又会出现什么变化,余光一直偷偷观察。

    只见胤祉向太子、大阿哥各行一礼,并没有大阿哥向太子行礼是那种仿佛被人强压头的感觉,还能与两位都聊几句,天气啊、表述兴奋之类。

    三人同框的时候,氛围竟比太子与大阿哥两人还好一些。

    至少不那么表面乖张。

    卯时三刻,午门城楼上的鼓着实敲响,众人排好队伍,待宫门开启,依次进入,对宝座上的康熙行一跪三叩头礼。

    一般来说的流程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向皇上汇报政务,皇上会在这期间提出疑问或解答疑问。

    若遇见难题,则可能被专门挑出来讨论,但这种情况并不是天天都有见,三天一小次、七天一大次,有时也有一件事连续讨论一个月的情况。

    若无问题,流程很快拉过,早朝时间往往半个时辰便结束。

    今天便是平常度过。

    众人好奇的是,二阿哥今日第一次上朝,但康熙似乎并未对他另眼看待,也不像大阿哥上次,有纳兰明珠暗中运作,为大阿哥特意找到合适工作,又让人在朝堂上提出来,万岁爷允之。

    就这么结束了?

    莫非万岁爷并不看重二阿哥?

    第80章

    自六岁以来,胤祉基本上就没这么清闲过,过去即便是不上学,也有一堆事要做,春节假期的几天更像活受罪。

    而今天,半个时辰的早朝结束。

    因暂未被分配工作,不需要去工作岗位报到,相当于这一天的工作已结束。

    舒服吗?

    也还行,他也是闲不住的性子,浑身不自在。

    而且,胤祉深知自己不可真的随波逐流,这是汗阿玛给的第一个考验。

    从太和殿出来,他先去景阳宫,在藏书室里待了一个上午。

    返回阿哥所用膳。

    下午骑射一个时辰,又在书房待了一个时辰,然后便向寿康宫、钟粹宫分别请安,也是与她们分享这个喜讯。

    太皇太后去世前,皇太后与钟粹宫一向关系不错,现在也是,即便孩子都不在身边,荣妃也会规律性来拜访。

    塔娜出嫁前不说了,胤祉三兄弟有时约一起,有时各有各的时间,不管北巡南巡,他们也都有为皇玛嬷准备一份儿礼物。

    光是钟粹宫,已能让慈宁宫一个月热闹个好几天。

    此外,咸福宫永远占请安大头,储秀宫、坤翊宫、永寿宫不知何时紧次之,瑾妃、宜妃、赫舍里庶妃都学会蒙语。

    皇太后见胤祉上朝也直呼长进了,又赐下一枚上等羊脂白玉,飞鹰形,可以系在朝服腰间当装饰,以及一个印石三宝之一的田黄石,可刻私印,都是极实用且贴心的礼物。

    “孙儿谢皇玛嬷的赏赐。”胤祉从中感受到长辈心意,暖暖的。

    再到钟粹宫。

    在这里礼节不需要这么多,马佳芸兰正在和麻雀较劲儿。

    一来这些个麻雀毁掉她种下的幼苗,二来正值大雪未融,突然想起中学课文闰土,尝试着制作陷阱。

    别说,真一捉一个准。

    马佳芸兰犹记野生鸟类可能含有人体未知的病毒,且麻雀真没几两肉,也不吃它们,秋墨拿来笼子,装下其中三、四只,挂在走廊上,听它们叽叽喳喳。

    胤祉无奈:“额娘真喜欢鸟儿,养一只八哥便是,何必折腾它们,也不嫌吵的慌。”

    “战利品。”

    马佳芸兰抬了抬下巴,这麻雀在春秋可能是四害,冬季却能够填一些穷苦孩子的肚子,嫌吵把它们放飞便是。

    至于养八哥,算了,大多数八哥的声音太尖锐,并不那么动听。

    马佳芸兰已经养了动物——锦鲤,养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缸里,里面还有水草、石头、苔藓,摆在书房中。

    当她工作的时候,只要一低头,便能看见它们游来游去。

    有助于缓解疲倦。

    别的不说,康熙在一次见到这种玩法后,也给南书房整了一个。

    上行下效。

    很快,整个京城流行起来,还有传到其他城市的意思,有的人用的不是玻璃而是瓷器,各有优缺点。

    玻璃再次狠赚一笔。

    实话说,玻璃带来的高额利润,让康熙也心惊了一把,堪比一个郡县整年的税收,巅峰时期甚至更高,也间接像他暴露了,达官贵人们比他以为的富裕很多。

    “额娘果真闲情逸趣,”胤祉在听到秋莺姑姑解释,这是马佳芸兰亲自雪地捕雀之事后,“但应多注意保暖才是。”

    马佳芸兰晃了晃手上的汤婆子,冬天里动一动,实际上比干坐着更暖和。

    两人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中间穿插不少胤祉上朝的事情,不说胤祉,马佳芸兰自己也都进步不小。

    晚膳在钟粹宫吃。

    马佳芸兰和当初对待塔娜一样,也给胤祉备了许多高蛋白食物,骨头汤少不了。

    胤祉明白,自己能长得比大哥更高,和自家额娘奉行的营养食补很有关系,这一方面,他非常信任额娘。

    宵禁前,返回阿哥所。

    次日,重复以上工作于生活,只是把去慈宁宫与钟粹宫请安的时间,分担到了练武与习文上面。

    第三日,早朝过后,胤祉找上了一名礼部官员,在他捉摸不透的表情下,询问了一些问题。

    对方即便是一名比较明显的太子党,面对皇子的提问,也不敢不答,答完还要去索额图那里汇报与表忠心。

    第五日,同第二日。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胤祉的行程看似悠闲,实际上排满。

    出过宫两次。

    其中一次拜访马佳图海、马佳牧,与他们并不刻意疏远,只是马佳图海并未在朝堂上帮助二阿哥什么,至少表面上没有,要说远离也没有。

    另一次逛街,逛过京城不少的地方,买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礼物。

    且下朝后,与更多官员有过接触,基本上都是虚心请教请教政事相关,有大有小。

    全然不管他们在哪个阵营,马佳氏有,佟佳兄弟有,中立有,大阿哥党有,太子党也有。

    最夸张的一次,胤祉问到了太子党索额图的头上。

    也还有好几次是大阿哥的岳父,吏部尚书科尔坤。

    有人本来还打算告二阿哥一个结党营私,但是,吏部尚书科尔坤不至于与二阿哥混在一起吧,即便科尔坤真有万一,但索额图绝对不可能背叛太子。

    谁都有可能,也不会是他!

    朝臣对此十分迷茫,也不懂二阿哥这样是究竟在干什么。

    学习——?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

    但这种学习方法皇上真不管一下吗?众人都不觉得二阿哥能够学习出个什么来,有人甚至在背下议论二阿哥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只知道纸上谈兵。

    此流言主要由明珠党传出,涉及共同利益,索额图暂时不计前嫌,让太子党在大阿哥党背后添一把火。

    二阿哥依旧我行我素。

    但值得一讲的是,不论是之前行军途中给武将留下不错印象,亦或者他的敏而好学感染到诸多中立臣子,总有一些支持声音从流言蜚语乌云中冒了出来。

    一个月过后,关于二阿哥的谜底终于揭开。

    这一天下朝后,胤祉向康熙上了一个折子,当中内容相当丰富。

    康熙也没预料到这个,他晾着胤祉一来考验他的恒心、耐心,努力方向是否真如他所言,二来他认为最近确实没有什么要紧事情,需要皇子督察。

    次日早朝,待其他诸事完结过后,康熙把这一份奏折摆了出来。

    遂众臣允传阅之。

    首先,他们注意到的是写下这份奏折的人有着不弱的书法功底,笔力相当漂亮。

    奏折最前面的模式与其他奏折并无差别,可能过于简洁明了,不像部分臣子,可能洋洋洒洒一堆。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有点类似于上朝记录本,只是以表格的形式表现出来,日期、六部为栏,内容包括某一日发生何事、处理方案、疑点、解决方案、方案施行进展等。

    让众臣们有些惊讶的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表格,将一个月朝廷大事容纳其中,而且一目了然。

    聪明人立刻想到这种表格可以作用于几乎整个朝廷上上下下,尤其在涉及繁琐冗长的账本时候,会更透明化、更易懂,能够节约许多时间。

    这个时候,正是清朝蓬勃向上的发展时期,朝政并不像以后那么腐败,即便有猫腻,牵扯的利益也不大。

    也因此,大多数朝臣对于此表是大肆赞美的,尤其是中立臣子。

    极个别在流言中维护二阿哥的中立臣子与武将甚至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爽感,对于二阿哥印象再上一层楼。

    胤祉谦逊地解释这个他也是模仿别人,康熙明白他在说谁。

    此外,表格上面也确实表露了大家忽略的个别问题。

    最后一个施行进度的调查,把这些问题展现的淋漓尽致,对比之下,有一些部门或官员的执行力让人眼睛一亮。

    值得嘉奖。

    办实事的人非常喜欢这样的透明制度,而浑水摸鱼的官场老油条当然不会喜欢,但正义正理不站他们一边,他们现在顶多想到这份奏折不够“文学”来反击。

    胤祉的这一份奏折并未涉及什么改革国策的大事,但偏偏这些管理优化细节,又能牵扯到整个朝廷上下,而这只是他旁听上朝一个月的成果!

    众臣惊讶于二阿哥的优秀,确实如传闻一样是一个文武全才。

    纳兰明珠与索额图这两个政敌,竟然在这个时候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不轻松,联想到之间的流言蜚语,他们有种让人啪啪啪打脸上的感觉。

    二阿哥果真不简单!

    至于另外两个中心,太子与大阿哥,他们的肩上压力又新添一层,他们闹的多盛大,可到头来头一个真正立功的还是胤祉,而且这一功辐射范围之广。

    此表对康熙来说,能收获的利益最大。

    他把这份奏折摆出来,并允许朝臣们传阅,便是有整改的想法。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不管乐意不乐意,在风向全都不站在自己一边时,众臣也只能表示支持。

    随后,康熙下令,准胤祉协助礼部尚书更文书整顿一事。

    胤祉毕竟年轻稚嫩,有些想法过于天真,还是需要老臣协助,才不会水土不服,把好事变成坏事。

    至此,胤祉迎来他的第一个工作,还是由他亲自己手争取来的,而这一个新冒出来的工作,足够他干很长时间,能够帮他认识更多的人,学习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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