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很随性的开始,又很随性的结束。
然后大家开始喝酒,唱歌,跳舞。
这场不知该称为派对还是婚礼的仪式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午夜一过,大家的胆子也都大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声:“接吻!”
随后大家都在起哄:“接吻!接吻!接吻!”
乔栖开始的时候还哈哈大笑随他们闹,后来看越来越收不住场了,干脆抓起一块蛋糕直接朝叫唤声最大的王富贵脸上糊了过去。
王富贵吱哇乱叫,抬手就是一个反击。
然后所有的奶油都长出了翅膀。
后来再回忆这一天,温辞树都会觉得这事一十一世纪最激烈的“战争”——蛋糕仗。
桌子就是大家的战壕,蛋糕就是手榴弹,奶油就是子弹。
有一个男人砸他最凶,是乔栖那边的人,好像叫何平。
他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个人。
打这场蛋糕仗浪费了不少的体力,又是午夜,没多久大家都累了,玩不动了。
正式散场之前,温辞树去休息室换干净的衣服,换完之后想去院子里逛逛,这个餐厅的庭台楼院均是参考苏州园林修建的,他是专业的建筑设计师,遇到喜欢的建筑总要多看几眼。
谁知刚走到一片竹林处,就听到有人发脾气。
这边是乔栖的房间,他下意识住脚,把自己隐匿在竹林的阴影中听完对话。
“我说老何是疯了吗?专挑温辞树砸?”孙安琪叉着腰骂。
“情敌嘛,理解。”这笑声准是乔栖没错。
孙安琪气得连翻白眼:“他就是小心眼!你忘了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个老外追我,他装我朋友教人家说中文,你好是‘滚蛋’,谢谢是‘混蛋’,下次见是‘王八蛋’……把人家整的呀,出了多少次笑话。”
孙安琪咽了下口水接着说:“这人家温辞树得亏是我暗恋过的,我要是明恋,他不得气死。”
“诶,提起这事,我倒是想采访一下孙女士!”周可把手握拳伸向了孙安琪,“再次见到梦中情人感觉如何?”
孙安琪挥手:“去去去,烦着呢。”
不过很快又变脸,问周可:“你觉得咋样,我以前眼光不错吧。”
周可星星眼:“帅啊!你知道仙侠剧里演三界第一美男的那种仙君吗,妈的帅死我了,简直天神下凡!”
孙安琪连连点头:“对对对,他站在那,空气都净化了。”
乔栖:“……”
“我说,你们专注一点,三句话之前还聊何平呢,这会儿又犯花痴。”乔栖强调,“别总盯着我老公ok?”
孙安琪和周可互看一眼,切换假笑表情:“假的,谢谢。”
乔栖:“……”
月亮在天上牢牢的挂着,虫唧掩盖了脚步声。
温辞树不动声色地回到大厅里。
大厅正热闹,男人们比女人们整理的快,随后就继续窝到沙发这边酌酒聊天。
张杳和那个叫王富贵的胡侃声最大。
他们俩好像在辩论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引起的话头,但是听话音他们已经掰扯了有一会了。
王富贵哼道:“我们家小乔啊,人长得漂亮,谈过的男朋友比韩国那个什么男团的人都多。”
张杳说:“我们家老温不一样,他是禁欲系,很少有人能撩得动他,我估摸着你们家小妖精也不行。”
“是么。”有人冷笑了一声。
温辞树看了一眼,是刚才一直拿蛋糕砸他的何平,孙安琪的男朋友。
“你还别不信!”张杳直盯着何平。
何平冷笑:“怎么,现在的讨论点是你家老温多有魅力是吗?”
张杳勾唇摆出假笑脸:“不,我们在讨论小乔和老温谁更有魅力。”
“当然小乔。”王富贵强调。
张杳欠兮兮的挑眉:“,独处一室,他俩会一点火星子不冒?”
王富贵倒是认同这一点,不过他还是坚持他所坚持的:“那也一定是温辞树先动心。”
“你别管谁先动心吧,你觉得谁先拿下谁?”张杳提出一个好问题。
在场的各位都沉默了。
一个如月亮清冷孤高,一个似烈日高高在上,貌似谁都不像是容易被征服的对象。
何平瞥到了温辞树,问:“听墙角呢?”
温辞树靠在不远处的桌子旁,游离在热闹之外。
被点到了,他站直说:“你们玩,我去上个厕所。”
他就这么走了?
何平鼻息间轻嗤一声。
温辞树离开,大家又继续聊起来。
王富贵说:“我觉得还是小乔先拿下温辞树。”
“为什么啊?”张杳边问,边从口袋里掏出正在振铃的手机,他刚摁了接听,对方又挂断了。
“因为我不站她,她能弄死我。”王富贵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杳边看手机边笑:“你这理由我无法反驳。”
放下手机,他又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小乔拿不下老温。”
“……”王富贵想说什么。
张杳提高了音量,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信,咱打赌?”
“就这点事,还赌?”王富贵笑,“有什么好赌的啊。”
“赌啊,我正愁最近无聊,要赌就赌钱。”
张杳脑子转得快,论口才不该当医生的,该当律师。反倒是穆彬,一个律师,却是社恐,插不进话。
“赌多少?”王富贵下意识问。
“五万?”张杳问。
王富贵:“什么?”
“那八万?”
“你疯了吗?”
“还嫌少啊?那十万?”
“我和你赌。”
在王富贵一脸问号的时候,何平不紧不慢插话进来。
张杳看向他。
何平一脸淡定:“反正无论是让小乔拿下温辞树,还是让温辞树拿下小乔,都是把他们往一块凑的对吧?”
“额,好像是这个理儿。”张杳说。
何平终于一笑:“那就行了,我和你赌,我站小乔。”
“……”
温辞树从卫生间出来,站到走廊的窗前往外看。
月影下,树荫匝地,水波泛光。
约莫十分钟后,手机响了:【事成了。】
他一笑,视线落在上面的几条消息上:
s:【帮我个忙。】
s:【和王打赌,让他赌小乔能拿下我。钱我出,数开大点。】
木日:【?】
s:【我需要助攻。】
看到这,突然又进来一个消息:【不过和我赌的是何平。】
温辞树微愣,但很快,他觉得脑子里本来混乱的事情全都顺了下来,就像一本被风吹得乱翻的书,忽然定格在某一页。
这样正好。
那个何平,貌似把他当假想敌了,就算不为了赢钱,也会很想把乔栖和他凑成一对。
温辞树回:【没事。】
两分钟后,张杳才又发消息过来:【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基本来说就是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吸引你,吃掉你,再对你服软。
你会喜欢我,崇拜我,又疼爱我。
温辞树莫名想笑,又不知该怎么回,干脆打了两个字发过去:【收到。】
这老干部语气……让张杳在屏幕那头直接喷水。
女人们迟迟收拾不好,男人们则站在门口等女人们出来。
屋里和门外,同样是等,但在门外等总是莫名给人催促感。
张杳和王富贵话没停过,而何平则一直在盯着温辞树,毫不避讳的打量。
温辞树没躲没闪,任他看。
“你们还没走啊。”传来一道女声。
吕斯思比乔栖她们动作快,打了个哈欠说:“那我先走了,我回家之前还要去一趟s7呢。”
“s7?”王富贵惊讶了一把,“新开的那家酒吧吗?”
吕斯思看了眼温辞树才说:“是啊。”
“怎么,还想继续喝啊?”
“不是,我去工作啦。”吕斯思讲话天生就嗲,笑嘻嘻的样子也嗲,“我是那里的店长,驻唱请假的时候也会替当一下驻唱。”
王富贵很惊喜:“我常去你们那!这不是缘分吗!”
吕斯思扬脸一笑:“嘿嘿,欢迎常来玩。”又看向温辞树,“是不是啊辞树哥?”
温辞树本不想搭理,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很快笑了笑,温柔说:“是。”
乔栖刚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那个小嗲精,温辞树唯一邀请来的异性朋友,此刻正似娇非嗔的看着他,而他竟也回笑过去,还笑得挺温柔。
平时那幅不近女色的样子哪去了?
乔栖步子变慢,却勾唇一笑,人未到声先到:“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大家都转头望向她。
张杳眼皮一跳。
他懂了,怪不得温辞树刚才会对吕斯思笑。
他深深看着这个叫乔栖的姑娘。
她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鲜活,热烈,极具生命力。
他一直觉得什么魅惑啊,妖艳啊都是太抽象的词儿,在他心里,乔栖最显眼的两个地方,一是皮肤白皙,一是头发浓密。
仿佛是在海底生活的,皮肤白的像没见过光受过晒,头发像蓬勃茂盛的海藻,生来即是视觉中心,看一眼就让人朝思暮想。
怪不得温辞树这么个超凡脱俗的人,也有一天会工于心计。
就拿刚才的赌约来说,赌乔栖能拿下温辞树的人,为了赢钱,势必要撺掇乔栖勾引温辞树。
真贼,明明是想勾人家,却让人家来钓他。
而人家要钓他,势必要靠近他,了解他,这样他就可以散发魅力了,每向他走近一步,都能挖到他身上宝藏,到时候发现这人就是一大宝库,还舍得离开吗?
“你来得正好,s7是她开的,你说巧不巧。”王富贵指了指吕斯思。
乔栖看了她一眼,好像并不关心:“是么。”
吕斯思笑笑说:“其实我是开舞室的,平时不忙,就顺便代理一下店长,但不是老板啦。”她眼珠转了转,又看了一眼温辞树,“好啦,不说太多了,我先走了。”
王富贵想问什么,吕斯思的网约车却已经到了。
张杳怕她一个女孩子回去有危险,就跟她一起走了。
乔栖目送吕斯思上车,问:“大哥呢?”
“飞扬是第一个走的。”何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孙安琪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问,“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孙安琪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模样忸怩,偏过脸不去看他,像在闹小脾气。
乔栖知道,这两口子的事还是得关上门解决,早回家早解决。
她笑着点头:“赶紧散了吧,我累的腰疼。”
餐厅的工作人员早把他们的车一辆辆开到门口停好,大家各自走向各自的车。
乔栖让温辞树开后备箱,她拍了拍化妆师拎着的黑色包装袋:“我把婚纱买了。太漂亮了,我舍不得还。”
她把买一件婚纱说得像买一件t恤。
温辞树却不惊讶,默默为她打开了汽车后备箱,其他什么都没问。
回家的路上,乔栖在看朋友们发给她的结婚视频。
温辞树只听声音也觉得欢喜、热闹,但又莫名孤独、寂寥。
就像远处的烟花,看得到绚烂,听得到声响,但就是触摸不到。
回家之后乔栖说自己腰疼,回房休息了。
温辞树没有困意,在客厅点了一个薰衣草味道的香薰蜡烛,捞起《公共建筑设计原理》看。
乔栖回房先洗了个澡,随后她把婚纱拿起来,对着镜子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这场婚礼,她并不上心,连婚纱都没有去试,全权交给孙安琪来办。
可当几个姑娘齐心协力帮她把婚纱裹在身上那一刻,她看着镜子里待嫁的自己,忽然好想流泪啊。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婚纱的意义。
可当她亲自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她明白了。
我们的一生,或许大部分时间都是穿着宽松的t恤在厨房客厅两头跑,但一定有那么一刻,我们需要盛装打扮。
只有婚礼才能穿嫁衣。
特殊的衣服存在,是因为我们生活中出现了特别的人,和值得纪念的日子。
几十年后回头看看,我们会忘记许多个穿着宽松t恤的日子,却不会遗忘那婚纱曳地仅此一个的婚礼。
乔栖也不完全是没心没肺,想到这里,她对着镜子自嘲一笑。
领证和结婚不一样,领证是社会意义的结婚,结婚是精神层面的出嫁。
如果早知办一次婚礼是这种感受,她不会为了几个份子钱就轻易尝试。
她把婚纱重新装起来,发誓再也不把它拿出来了。
弯腰收拾了一会儿,忽然察觉小腹胀痛。
进卫生间一看,亲戚来了。
怪不得刚才总觉得腰酸。
该死,家里偏偏没有卫生巾,她只能先用卫生纸垫一下,随后套上衣服准备去小区外的24小时便利店一趟。
走出卧室才发现客厅有人。
她先看到他的影子,被小夜灯投射在一整面白墙上的影子。
阴影放大了他的轮廓,睫毛那么长,鼻梁那么高,线条那么流畅。
她不想庸俗的说他有多好看,她只想庸俗的吹个口哨。
这么一想,她就照做了。
温辞树成功被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吸引了过去。
看她站在那边,就穿了件肥大的卫衣,连睡裤都没换,见他看过来,她的脚趾在拖鞋里动了几下,像在害羞。
“新婚之夜不入洞房反而在这看书?”
她一开口,他就发现他想多了。
“最困的时间过了,就不困了。”
温辞树答完,又问:“你出来干嘛?”
她顿了顿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哦,我去楼下买包卫生巾。”
温辞树把书放下了:“你来例假了?”
乔栖垮了垮肩膀:“昂。”
温辞树站了起来:“你穿得少别下去了,早晨是最冷的。”
乔栖问:“那你去?”
“我去吧。”
温辞树走到饮水机旁,乔栖的眼睛也跟着他走过去,见他倒了杯掺了一点点凉水的热水给她:“多喝热水。”
乔栖“嘁”了一声,却还是老老实实把水杯两只手抱在怀里。
见他拿了外套要出门,她喊:“对了,帮我捎个打火机!”
还真是不客气。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一笑:“谢谢。”
他目光微闪,什么都没说,开门离开了。
她直觉他会给她买的。
乔栖心满意足喝了口热水,又“哇”一声吐了出来。
好烫。
……
温辞树离开再回来只用了十分钟。
乔栖听到门响还愣了一下,心想不可能吧这么快的吗,结果打开门还真是他回来了。
他喘息声有些急促,面色与离开前并没什么不同,但头发上依稀有薄汗。
乔栖问:“你跑回来的?”
温辞树说:“东西给你,打火机在袋子里。”
乔栖没接,还是问:“你跑回来的吗。”
他干脆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一黑一白两个塑料袋。
黑色塑料袋里装着什么乔栖看都不用看也猜得出来,而白色塑料袋的东西让她出神。
那是一份热气腾腾的粥。
“这么早就有卖粥的?”现在才凌晨四点多。
“你幸运,这是第一锅的第一碗。”温辞树淡淡说,“快去喝吧,趁热。”
乔栖没动,又说一遍:“所以你真的是跑回来的。”
温辞树默了默,才说:“嗯。”
“为什么?”
买粥耽误了一会时间,怕你等急了。
“太冷了,想赶快上来。”
温辞树看了眼那粥:“买的红枣山药粥,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但是特殊日子喝这个……”
话没说完,乔栖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了温辞树。
温辞树呼吸一提,僵在原地。
她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脑袋在他怀里无意识的蹭了蹭。
然后,很快,她又很快把他放开。
“谢啦,无论如何都thankyouverych”她笑得坦荡又大方,又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等你下次生病,换我给你买。”
温辞树目光沉了沉。
乔栖很快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赶忙改口:“当然我不是咒你……”
温辞树一言不发,无声的回了自己的卧室。
乔栖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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