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栖第二天是被饿醒的。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二点半了,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出去觅食。
恰好温辞树在做饭。
乔栖过去一看:煎牛排。
她笑嘻嘻说:“早。”
温辞树说:“不早了。”
她挠了挠头发,问:“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你的在冰箱。”
乔栖一怔:“你还开两次火?”
她打开冰箱,一摸盘子,是热的,保险膜上还哈着热气。
“菜刚做好,为什么要放冰箱?”
“不知道你几点起,干脆放冰箱。”
“……”乔栖语噎了,过了一会才说,“你是西餐胃?”
温辞树牛排很快煎好,边装盘边说:“算不上,只是突然想吃牛排了。”
“之前看你早饭也做西式的。”乔栖端盘子上桌。
“你是中国胃吧。”他反问回来。
她问:“你知道?”
“不喝咖啡喝豆腐脑。”他说。
她反应过来,一笑:“你观察的还挺仔细。”又开玩笑似的问,“暗恋我啊?”
温辞树手顿了顿。
他摆盘完,端着牛排坐过来,说:“对了,等一会我们互发一下自己的喜好习惯,恐怕以后用得到。”
乔栖夹了块炒牛肉,又放下去,煞有其事问:“难道很快就得见你爸妈?”
温辞树切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不会,能拖一天是一天。”
乔栖重重点头:“好!”
余光瞥见了他手指上的痣,她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但很快就决定不想了。
下午乔栖照常去hankypanky上班,温辞树也如常继续他的工作。
没有什么蜜月,也不应该有。
四月初连下了几场雨。
天放晴的时候已经是清明假期之后了,随着艳阳高照,气温也骤然升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一好,人都愿意出门了,乔栖店里可热闹了,找她的人一茬接一茬。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先是乔桥来了。
对此乔栖不意外,甚至觉得乔桥来找她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晚。
那会儿乔栖的客人还没走,正忙着,店员们都知道乔桥是乔栖的亲姐姐,就请她上楼了。
周可专门停下手头的活,过来给乔桥倒水拿甜点,让她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儿。
乔桥大着肚子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十二点多,乔栖的门开了。
她送客人出门,顺便看到了坐在二楼小厅里的乔桥。
然后她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
门没关。
乔桥走过去,进了屋,帮她把门带上,第一句话就是说:“你姐夫升职了,明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带上你家那位。”
乔栖说:“不去。”
态度强硬干脆。
乔桥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叹气:“乔栖,你一定要为难我一个孕妇吗?”
乔栖笑了:“谁为难你了?”
“我大着肚子来找你,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那是你自己愿意来的,我没求你来。”
“乔栖……”乔桥很无奈,她语噎了一会儿,又说,“你搬出来之后咱爸咱妈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很挂心你,你知道吗?”
乔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根烟出来,边说话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烟倒嗑在烟盒上:“所以呢?”
乔桥一脸为难:“所以你今晚能来吗?”
“不能。”乔栖还是坚持己见。
乔桥重重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如果你不去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今天不回家我今天等,明天不回我明天等……”
“你威胁谁呢?”乔栖打断了乔桥的话。
这次她不再玩世不恭,收起笑意,目光寒冷刺骨:“道德绑架玩挺溜啊。”
“我……”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你来劝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服软,息事宁人。怎么,只有我服软,才能息事宁人?”
乔栖不爱与人争执,平时遇到要说理的时候态度也总是玩世不恭的,可她但凡要开口,别人就没有还嘴的余地。
乔桥沉默了很久。
最终说:“就这一次了,行吗?”
乔栖没说话,把烟咬在嘴上,微翘的眼尾透着嘲弄。
乔桥倒也倔强,一眨不眨盯着她,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带着势在必行的执拗。
乔桥长得温和,而温和的力量往往厚重。
彼此沉默了一会,乔栖先开口了:“我答应你。”
乔桥目光闪了闪。
乔栖拿起打火机,噌噌擦着火:“但不是因为你的苦肉计有用,是因为我还有在乎的人。”
她可以一辈子不进家,但总不能连奶奶也不见。
乔育木和罗怡玲倒是其次,奶奶也总得见一见她的新婚丈夫。
乔栖脑子没糊涂,她看了眼乔桥圆滚滚的肚子,和依旧纤瘦的身体,眼眸黯了黯,语气并不善良,笑说:“你别拿身体和我赌,我他妈不是什么低眉善目的菩萨。”
“但你是有血有肉的人。”
乔栖一噎。
乔桥默了默,竟一笑:“好了,我先回了,下午还要上班。”
她说走就走了。
独留乔栖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发火无处可发,想哭又没有眼泪。
最后只好点上一根烟。
在乔栖心里,乔桥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
乔桥并不像乔育木那样对她成见颇深,也不像罗怡玲那样怕得罪她,凭心而论,她其实对她够好。
但乔桥的思维太固定了,总觉得晚辈不该忤逆长辈,看重家庭和名声大于自己的快乐与自由,甚至有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意思,脑子里像裹了缠脚布一样。
所以乔栖对她也是矛盾的。
乔栖这个人情缘深,但亲缘浅,希望她不要把她的感情消耗光。
-
这天第二个来找乔栖的人是何平。
这个从来没单独和她见过面的不速之客突然造访,她是万万没想到。
何平和乔桥一样不说废话,进了门,第一句就直奔主题:“乔栖,我和张杳打了个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赢。”
乔栖那会儿没有客人,正用海绵砂条磨指甲,打算等会儿给自己换一款美甲。何平这话一出,她动作停了。
何平会意,紧接着说下去:“我们打的赌是,你能不能把温辞树搞到手。”
乔栖目光变了变,有些沉:“说清楚点。”
何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是你婚礼那天大家喝多了酒,又都在兴头上,就打了这个赌。”
乔栖微眯双眸,定定看了何平一会儿,而后鼻息间嗤了一笑:“赌注是什么?”
“五万块钱。”
“呦。”乔栖低低笑出声,“还不便宜。”
“拿你赌,谁敢开价低啊。”何平笑道,语气谄媚。
他还以为她真和他笑呢?
乔栖嘴角还未松下来,目光却骤然一冷,脸色说变就变,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砸过去:“谁跟你嬉皮笑脸,给我滚蛋!”
何平被乔栖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吓得直接从沙发跳起来。
“别别别姑奶奶,你看我什么实话都给你说了,我是真心诚意来找你的。”何平忙讨饶。
乔栖朝门抬抬下巴,悠悠吐气:“滚。”
何平哪肯,又走近了一步:“大家都是朋友,帮帮忙吧。”
乔栖哼一声笑:“好,你提出朋友二字我多嘴提醒你一句——我身边什么时候缺过男人?有没有温辞树锦上添花我一点不在乎好吗,与其在男人身上花时间精力,我赚钱不行吗?”
何平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他提议:“这样行吗,赢的五万我一分不要全给你。”
乔栖没表态。
何平叹气说:“我哪有钱啊,钱都在小琪手里呢,你说我宁愿不赚我也不能亏不是。”
乔栖还是没表态,又拿起海绵砂条慢慢悠悠磨指甲。
何平盯着她看了半天,一咬牙:“这样吧,给你多加一万!”
乔栖抬眼了:“你把我当什么?”
“七万,不能再多了!”
乔栖一动不动,空气安静的一片树叶落下也听得清楚。
大概十几秒后,她嘴一扬,皮笑肉不笑说:“滚。”
何平有点泄气了,垮了肩膀,认真说:“八万。”
两个字,咬着牙说出来的。
乔栖能感受到他的疼痛,像是掉了两块肉那么疼。
乔栖没说话。
何平苦笑:“好吧好吧,算我没来。”
说完,他要走。
手握到门把手上的时候,只听身后——
“十万。”
何平脊背一僵,反应了两秒,露出一抹笑来——小琪说了,乔栖这个人,臭美财迷又不经激,果然没错。
转过脸,却还是皱着眉:“你是真能开价啊,你这样我和输了有什么区别?”
乔栖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眼睛都没抬,长长的睫毛一颤不颤:“得了吧,上秒还说钱都在酸琪那里,下秒加价还加的那么痛快。我要你十万,你心里指不定怎么乐,没准不亏,还赚了。”
“……”何平一句话说不出来。
“给你十秒钟考虑,不然就滚。”乔栖磨着指甲“嚓嚓嚓”。
何平知道话聊到这里基本没余地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定了几秒,干脆妥协:“算你狠。”
他松口了。
乔栖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给我打张欠条,再付一半定金。”
“我靠,你还真是……”
“痛快点,我要是赢了,你不就少了个大威胁?”
“……”
何平再次短暂地丧失了语言能力。
这女的真狠,眼光真毒。
他什么都没说,她就看出来他报价报虚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就知道他真正在意的不是她能不能拿下温辞树,而是倘若她拿下了,孙安琪就不能再惦记温辞树了。
认识这么多年,何平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意识到,原来乔栖不是绣花枕头。
他倒有点欣赏她:“好,我都答应你。”
屋里只剩乔栖一个人后,她虚脱的瘫倒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静默许久,她点上了一根烟。
怕留下不好的味道引起顾客反感,她此前从不在办公室抽烟,可今天却抽了两根。
因为有太多微妙的情绪在心头攒动,就像仙女棒上“呲啦呲啦”冒着的火星,她只能靠尼古丁熄灭它们。
她现在看上去无比无聊,陷在椅子里,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
可其实她很想发泄,对着天空大喊好几声的那种发泄。
她今天一连答应了别人两件事,可没有一件是好办的。
前者是因为她不想激化矛盾,后者是因为她不想浪费感情。
想到这,她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摁了摁鼻梁,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瞬间,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温辞树手指上的痣。
那颗还没有芝麻粒大的朱砂痣,在他左手食指的里侧,第一个指节的位置。
和那个给她递过纸巾的男生一样。
会是他吗?
乔栖吐了个烟圈,她貌似连当年那个男生的痣是不是长在左手,都不能确定。
而且就算是他又怎样呢,他这人长得就乐于助人,做的好事没准比她做过的美甲都多,早就不记得那个连面都没谋过的小善意了。
呵,说来也只剩一笑。
乔栖决定不想了,还是喊周可去livehoe听乐队吧,毕竟love哪有live好。
后来她蹦了两个小时的迪,筋疲力尽了才回家。
进门后先甩左脚,后甩右脚,把鞋子乱七八糟甩在玄关,赤着脚进了门。
乔桥恰好在这时候发来消息,她摁开手机,扫了一眼,发来的是明天聚会的酒店和房间号。
乔桥提醒她:【记得带你老公。】
乔栖摁灭了手机,屏幕的白光在她脸上熄灭,她看了眼温辞树的房门,决定去找他。
“温辞树,我有件事想……”
她满脑子都是聚餐的事,敲了两下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而进。
温辞树刚把上衣脱掉,听到声响,茫然转过头。
空气突然安静。
乔栖全看到了……
他是个极为自律的人,因为常年保持健身,所以肌肉紧实,肩膀宽阔,腰窄而有腹肌,隐隐约约的人鱼线向下延伸,指向神秘而旖旎的风景。
瘦而壮,两个本不可以放在一起的词,同时长在了他的身体上。
禁欲是最高级的性感。
温辞树是禁欲这条食物链的顶端。
乔栖暗笑——不是有拿下他的任务嘛,正好拿这次机会练练手。
这么一想,语气不免暧昧起来:“可以叫你一声树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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