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1 章 小爷疗伤
这是……熟悉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江曜眼中还是一片迷茫,但他的手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自己轻轻划动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玄师已经松开了江曜的手,但江曜的指尖却依旧在空中舞动着,勾勒出一个个玄妙的图案。
“这是扩灵阵,我教你的第一个阵法。”最后一笔勾画完成,空气中传来一阵特殊的波动,紧接着,玄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江曜转过头,却看见那人脸上欣慰的笑容,
但实话实说,这样的人,他并不讨厌。
“在下也有兄长,凤族长的心情,在下或许也能够体会一二。”他点点头,对着凤临涯开口。
他说的兄长自然是指江子墨,但凤临涯却会错了意:“林大师与兄长关系融洽,凤某也的确是羡慕不已。”
你怎么知道我和江子墨那家伙关系不错?江曜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和玄师才是凤临涯眼中的兄弟。
“咳咳,别看我们现在这样,早些时候也是常年不对付。”江曜轻咳几声,故作轻松地摊了摊手 ,
“我和兄长同父异母,我兄长他因为一些原因一直看我有些不顺眼。正好那时候我也浑,事事喜欢跟他对着干。”
“所以他就喜欢按照家规罚我,关我禁闭,关柴房里几天几夜出不来,还得我妹妹偷偷来给我送饭。”小时候犯浑的那段日子,现在提起来也总让他啼笑皆非。
“看不出来,林大师还有这样的经历。”凤临涯似乎也有些震惊,上上下下打量江曜一番,勉强抑制住惊讶开口。
“嗐,我的经历可多着呢,凤家主你可想不到。”江曜笑道。
他遇到玄师后一路走来的经历,怕是写成话本也不为过。
“那时候我可讨厌兄长了。那时我们族里还有个堂兄天天欺负我,那个堂兄是我最讨厌的人,而我的兄长就是我第二讨厌的人。”
“那你们后来……”凤临涯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想不到看上去和兄长如此要好的江曜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后来嘛,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才知道他也并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成见。他并没有针对我,只是我当时钻了牛角尖,才总觉得他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江曜继续笑道。
“原来如此。”凤临涯微微低下了头,“所以,林大师的意思是,让凤某看开些?”
“倒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江曜摇了摇头,“在下的意思是,兄弟之间就算有隔阂,但兄长也不可能对幼弟毫无感情。”
“最重要的,是凤族长要想清楚,凤老爷与您究竟是为何才开始疏远。”他说完,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凤临涯的回应。
偌大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凤临涯垂着眸子想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开口:
“其实小时候,兄长他,与我很要好。”
或许是想得有些入神,不知不觉中,他连称呼都变了。
江曜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对着凤临涯点了点头,柔声道:“然后呢?”
“兄长他很在意我,我是下一任的族长,每日要学的事务繁多,几乎除了上课就是修炼,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凤临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见到兄长。”
“兄长他会使些手段,绕开家中看管给我带些零嘴,会给我讲很多有趣的事,甚至还会支开守卫悄悄带我出去玩。”说起这些,凤临涯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他说他并不希望我像历任凤家家主那样过完一辈子,那样太无趣了,未来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说他希望我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他更希望我快乐。”
“听起来,大老爷是个不错的兄长。”江曜点了点头。
“对啊。”凤临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很快乐。”
“但是后来他被发现了。”凤临涯突然话锋一转,
“凤家的规矩,在下任族长足以独立处理家族事务之前,会由旁支和几个附属家族协同处理家族事务,包括对族长的教育在内。”
“当然,几个附属家族一向对我们凤家忠心耿耿,再加上有心魔誓做约束,他们也不至于刻意为难兄长。只是按照家法,兄长擅自探望我,带我出门都是违反了戒律,兄长因此受了罚,而我也被看管得更严。”说着,凤临涯轻轻叹了口气,
“自那以后,兄长也不再来找我了,我们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渐疏远的吧。”
“因为将朱雀分离了出来,所以你的灵喾在之前受到了本源上的创伤,甚至伤及你的根基,让你的修为都有所倒退。”玄师给江曜简单解释了一番,
“不过好在,首先,你已经吸收了源初之力,所以你的灵力本身也带着一些修复的作用,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你的灵喾也会逐渐恢复正常。”虽然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以如今的境遇他们实在是等不起,
“而更重要的一点,烛照将他的本源之力留给了你,所以你可以利用这股力量,直接修复你的灵喾。”玄师慢慢给江曜解释着,然后便见江曜有些急切地开口道:
“那,那个,我又该怎么做?”
“烛照的本源力量在你的识海之中。”玄师手上亮起一股灵力缓缓探入江曜的识海,似乎在为他引路。
第 282 章 小爷想起来了
也就是说,除了进阶物,未来江曜的修炼不会再有瓶颈,只要将烛照留下的这股力量彻底炼化,应该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九阶强者。
烛照应该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也知道成为灵喾的他不可能再有和幽荧相抗衡的力量,才会以自己为代价,替江曜铺好了之后的道路。
“这个时间可能不会太短,过程也不会太轻松。”说着,玄师眼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没关系。”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好。”闻言,玄师不再多言,轻轻点了点头,
“二位贵客既然要找寻炎烬,自然也应该知道,炎烬生于南海底,要寻到此物并不容易。”闻言,那女子轻笑着开口,“如二位所见,这炎烬,哪怕在我们疏影楼,也算是独一份的宝物。”
“哦,所以姑娘的意思是……”玄师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道。
“此物在我们疏影楼的定价,是百万金灵币。”那女子朝着二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然后抬手将红布盖在了那透明罩子之上。
影楼中的人员。
看来,真要探知到疏影阁的事情,或许他们还真要自己去实地调查一番。
二人顺着楼梯走下一楼,李姓男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们先是互相客套了一番,李姓男子刚准备提出带他们出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江曜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开口:
“对了,大哥,你之前说的,有关疏影阁的事情,当真?”
“自然是真的了。”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看见江曜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不,我不是说有关疏影阁的规则,而是……”他的目光暗示性地移向那人腰间,挂着通行令的地方,老李见状,这才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这自然也是真的。”
“小兄弟,你这是,对疏影阁感兴趣?”他压低声音问道。
“今日既然都来了疏影楼,正好有这个机会,自然也想多涨涨见识。”江曜扬起一个笑容道,
“更何况,有关南域,我正好也有些疑问,趁此机会询问,似乎也不错。”
说着,他直接取出一张储金卡来,“这是十万金灵币,一点心意,大哥你可别嫌少啊。”
对于如今能够稳定炼制四阶中级灵器的江曜来说,金灵币早已变成了一个数字。虽然当初离开东域时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在本家的族人,但之前在商会,光是出售灵器就让他又收入了几百万金灵币。而他现在囤的灵材,也还够他炼制不少东西。“此物在北域曾经相当流行,但近来却销声匿迹,被列为禁忌。在下求而不得,但听说南域也曾有此物的痕迹,故而有些好奇,特来询问。”他不慌不忙地接着道,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客人所求为何物?”那人语气倒是没什么波动,依旧平静地问道。
“一种能够夺取人灵喾的玩意。”江曜的声音中带上了些笑意,
“在下听闻,除了北域以外,南域也曾发生过灵士的灵喾被夺取的事件。疏影阁既然对南域的事件无一不知,想必对此事,甚至是这背后的手段也是了解的。也不知在下是否能有幸知晓?”
他之前便和玄师简单商量过。对于这疏影阁的试探,既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太浅了试探不出什么东西,但太深了,万一疏影阁背后真的和那些人有什么牵扯,则极其容易打草惊蛇。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用北域的事情稍作试探。毕竟当年圣渊教在北域横行时,除了其本身的行动,也流出了不少东西。据姬朔所言,北域的黑市上流通着一种灵器,可以取出灵士的灵喾,然后使其为己所用,应当就是出自于圣渊教。
而解决了圣渊教的事情之后,在夏语竹掌权之下的夏家肯定会严查与此有关的事情,因此,他们倒是正好可以以此事为借口。
更何况,只要对方对此事有回应,无论是承认还是逃避,都意味着南域的确也被那些人插手。
“客人言重了。我们疏影阁因为不过是消息稍微灵通了些,担待不起客人如此赞誉。”那人先是自谦了一番,
“不过客人提及之事,我们疏影阁的确有相关记载,但这背后的手法,还请客人恕我们能力有限,还未能追查清楚。”
因此刚刚五楼那名女招待提出炎烬的价格时,他差点就下意识答应,还是玄师及时拍了拍他的手,这才让他住了口。
毕竟回答地太快,很难看清那女招待的反应。玄师还要试探她,自然是要多观察一下的。
“哎哟,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老李一听那金额,眼神都直了起来。他嘴上说着推辞的话,一边接过那张储金卡收入空间戒指中,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小兄弟是要现在就去疏影阁吗?”
“自然。”江曜点了点头,“只是,也不知疏影阁坐落何处。”
“小兄弟不用担心,既然现在想去,那跟着我就是了。”一边说着,老李一边领着二人朝着疏影楼的大门走去,“这疏影阁的地方,可是暗藏玄机呢。”
江曜和玄师跟在他后面,出了疏影楼,然后便见他七拐八拐走进疏影楼旁边的一条深巷,在深处的一堵老墙边停了下来。
江曜看着他在墙上几处地方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地敲了敲,紧接着便听见石块的摩擦声,墙根处竟然出现了一个有些精致的凹陷,那凹陷四四方方的,似乎是要放进什么东西。
紧接着,江曜看见老李取下之前一直挂在腰间的玉牌,也不知是动了什么手脚,总之那玉牌在顷刻间便化为了黑色。
他将那玉牌放置于墙根处,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堵墙竟然从中分开,露出其后的一片黑漆漆的空间。
“疏影阁和疏影楼不同,我最多也只能带一人出入。”他看向江曜和玄师,“不知二位……”
“我去。”江曜冲着他点头道,然后看向玄师,“兄长你在这里等我便好。”
他还记得玄师在躲着那些人。哪怕做了伪装,想起疏影阁可能和那些人有关系一事,他还是不敢让玄师亲身犯险。
“我和你师叔他们本就有意去探查,只是怕你出什么差错,这才一直搁置下来。”
“不过你现在既然没事,要不我们就先去后土之境走一遭,如何?”他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示意他起身,然后跟他解释道。
“我听师父的。”江曜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直起身子在玄师身边坐下,掩饰般地开口问道,
“不过,师父你说的,后土之境的异变又是怎么回事,不对不对,应该说,后土之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对中域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就算玄师跟他说起这些,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地方。
“后土之境是当年烛照创造万物之地。”玄师轻叹口气,认命般地开始跟江曜解释。
第 283 章 小爷有点傻
“当年,烛照用创造之力创造的世间生灵,其实分为两部分。”玄师手一抬,江曜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暗红色的光幕。
“在最初,他所创造的灵兽都用上了最纯正的创造之力,那一批灵兽,在大陆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是所有灵兽中力量相对来说比较强大的。”玄师伸出手指点了点,光幕上便出现了一只只红线勾勒成的灵兽形象,
“就像是四圣兽,还有麒麟,甚至是之前你遇到的那东丘狐,它们都是由创造之力直接创造的造物。”
“你是说……”江曜一愣,立马明白过来,赶紧压低了声:“疏影阁的人?”
“八九不离十。”玄师点了点头,手轻轻抚上江矅的手腕,紧接着便是银光一闪,二人便直接进入到了镯子的小楼内。
“现在尚不明晰他们背后的目的,还是先避开些为好。”玄师解释了一句,然后顺势在木桌旁坐了下来。
“这疏影阁,怎么还穷追不舍的。”江矅也坐了下来,讪笑着挠了挠头。
毕竟若不是他不小心露出了端倪,他们也不至于遇上这种事情。
不过话也说回来,疏影阁对他们如此在意,竟然还专门派人来探,这确实有些出乎江矅的预料。
“还是先看看你带回来的东西吧。”不过。还未等江矅细想,玄师便轻笑着开口道。
闻言,江矅点了点头,取出自己花了大价钱才拿到的玉简放在了桌上。
玉简内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些文字,二人很快便将其看完,然后江曜就只觉自己果然被宰了。
“这……”江曜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去计较已经挽回不了的得失,“如果光从这些信息上来看,南域的这些事情,似乎……”
“和北域之前,就是应舟毁掉圣渊教之前的事情,很像。”玄师轻轻敲了敲木制桌板。
他从一开始就比江曜要更为关注这些事情,因此在北域的时候也寻到机会问了姬朔不少事情。
“如今,我想几乎是可以确定,这些事情就是那些人插了手。”他总结道。
“嗯,而且时间也对得上……”江曜点了点头,但眉头随即又皱了起来,“只是还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他看向桌上散落的玉简,思索道,“按时间来看,这些事情都是十多年前,甚至还有近二十年前的,完全没有近些日子的记载。”
“是近来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吗?但我不觉得那些人会这么好心,直接偃旗息鼓十多年。还是说疏影阁隐藏了相关情报?可是这样一来,他又为什么要把这些情报给我们,而不是直接隐藏到底呢?”他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门,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唔……一件情报值一件五阶灵器,说不定是怕一下子拿出太多,直接把你吓跑了呢。”玄师摸着下巴道,然后看见江曜微愣的样子,立马笑着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
“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个可能。”他神色正经了起来。
“那是什么?”江曜好奇地看向玄师。
“就是像你刚才说的,近来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玄师轻声开口,“不过不是像你说的,是因为那些人有了良心,而是因为有人从中阻止,让他们无法下手。”
“嗯?”江曜闻言不禁一怔,但又立马试探着反问道,“师父你是说……凤家?”
根据玄师所说,南域多年都是凤家一家独大,其他家族几乎不成气候。也就是说,能有能耐阻止那些人的,整个南域应该也就只有一个凤家了。
“我过去游历的时候,在南域也和凤家有过不少的接触。”玄师倒没有直接回答江曜,只是沉吟着开口,
“毕竟凤凰也算得上是朱雀的后裔,由于灵喾的原因,我之前在南域也对他们多了几分关注。”
“因此,据我所知,凤家历代家风极严,治理南域也是尽心尽力,虽然在南域算是断层性的超级家族,但从未对其他家族有过欺压,对平民百姓也很是照顾。按理说,就算不知道那些人背后的阴谋,但若是发生类似于北域的灭门案,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若是凤家没有被那些人所渗透,那些人被迫停止行动,也不难理解。”
“这么说来,那疏影阁呢?”一边听着,江曜却也皱起了眉头,
“疏影楼和疏影阁横空出世,疏影楼打压了凤家的商会,疏影阁更是直接垄断了南域的情报,有没有可能,这疏影楼和疏影阁就是那些人扶持出来对抗凤家的?”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来追查我们的事情,似乎也说的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颇有道理,
“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疏影阁才要避开凤家。”
“有一定道理。”玄师轻嗯了一声,“不过我想,真的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和凤家有所接触。”
“可是……”宁岚月似乎还有些担忧,但梦吟沧却低声一笑,然后开口道:
“其实我和月儿也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小澈,如果后土之境之变真的是幽荧所为,只怕其中还有其他的埋伏。”
“我明白。”玄师点了点头。
哪怕他还没有恢复全部的实力,但如今的他也算是水月门中除了梦吟沧和宁岚月以外的最强者。
第 284 章 小爷的师母……?
如果是他都摆不平的事情,那恐怕就是梦吟沧和宁岚月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们准备多久走。”梦吟沧轻叹口气,问道。
“小曜如今才刚刚恢复,我想先再等几日。”玄师沉吟道,
“不过不会太久。”
“感觉?”玄师眯起眼睛看向江曜,脸上笑容不改。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就……感觉师父你应该不是那种会用这种旁门左道的人……所以就……”江曜轻咳一声,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药物只是手段,并无正邪之分。”玄师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我也不赞成滥用这些所谓的邪物,但在形式所迫之下,这些东西偶尔也会成为最优解。”
他一边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指也一边在客栈的木桌上漫不经心地画着不规则的圈,
“更何况,你也别总把我想得太好。我手上的人命可不少。说句不夸张的,死在我手里的人,恐怕比你见过的人都还要多。”他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江曜,
“我从来都不是完人,或者说,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糟糕不少。”
“师父……”江曜一时有些无言,他看着玄师仿佛如常的笑容,但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他感觉到了,玄师一定误会了什么。
“师父。”他也正经了神色,双手交叠着放在了木桌上,抬头看向玄师,“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我总觉得,师父你现在在想的事情,好像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按理说这也应该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两个人只是在对他们刚刚的某句话产生了略微的认知偏差,但大体意思是一样的,但江曜偏偏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
“嗯?那小家伙你的意思是……”闻言玄师也是一怔,狭长的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几分疑惑来。
“师父,我不想用你的力量是因为炼器要用的时间太久,我怕你的灵魂力量会消耗太大,没有其他的意思。”江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把自己想到的东西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至于后面你说的,有关师父说的那些手段,我确实很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他有些语无伦次道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也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师父你说的意思我知道,是我太不懂变通,绝对不是师父你的问题……”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看着江曜急切的模样,玄师突然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小家伙,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摇了摇头,
“只是你一直把我看得太好,而我却知道,真实的我,和你看见的不太一样。毕竟关于我,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从未知晓。”
“但在未来,或许我会慢慢将这些事情全部告知与你,所以我想提醒你,如果你一直像现在这样看我,一直对我抱有这样高的期待的话,到那时恐怕你会难免失望。”说着,他轻叹了口气,
“总是有人擅自将我捧上神坛,却在发现我其实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时觉得冒犯,我不太喜欢那种人。但是,对于你……”
“或许,我也只是不想……让你失望罢了。”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来。
看着玄师的笑容,江曜不知不觉间也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玄师,他也从未想过,原来玄师也会因为自己而患得患失。
这样的发现让他有些惊讶,紧接着心底便蓦地升起些自责来。
似乎,从自己与玄师相遇开始,从来都是玄师在给自己提供安全感,而自己却很少给予对方相应的反馈。
玄师太过强大,太过耀眼,所以他有时候也会忘了,玄师也是人,哪怕他再豁达,再通透,他也同样会有人的情绪。正如萧池所说,就算玄师的过去再如何波澜壮阔,但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了自己。
自己的师父已经变成了一缕残魂,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残魂。按理说,他们二人之中,更需要对方的明明应该是玄师才对。
自己本该早就注意到这一点。
他相信玄师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但他的心还是不由得揪了起来。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那时,提起宁岚月时,玄师眼中闪动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也难怪,今日一提起宁岚雪,玄师的表情就变得如此奇怪。
一时间,江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撕裂成了好几块,先前的酸涩暂且按下不提,但更多的却是难过。
第 285 章 小爷的师父的义兄
对,难过。无论是对玄师也好,对宁岚雪也罢。
“所以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江曜有些踌躇地开口。
幽荧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玄师不得不与挚友自相残杀?
“小弟弟,你是不是有点太傻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姐姐来专程回答你吗?”女子闻言掩口轻笑,收回抵在江曜脖子上的匕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本来以为一个只有四阶的小弟弟很好对付,没想到是姐姐失策了。”
“你是疏影阁的人?”江曜眯着眼睛反问道。
“怎么,看起来不像么?”女子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为什么?”见女子没有否认,江曜接着试探着问。
自从知道自己的处境后,似乎是为了快些脱身,女子几乎是对他有问必答。于是江曜便也大胆了起来。
“小弟弟,你这话就有点有意思了。”只是这回,女子却并没有立刻给出江曜答复,
“姐姐我不过是按照指令办事,又怎么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她转了转手上的双匕,一双含笑的杏眼弯了弯,
“你要是真的好奇,不如再去问问更上面的人。”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推辞,总之这女子一直悠哉悠哉的,散漫态度让江曜心里有些没底。
除了最初得知自己落入陷阱时那微的惊讶外,女子似乎还真没在他面前有过更多的失态。也不知是因为心理素质太好还是根本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哄骗他玩。
“好了小弟弟,问完了吗,如果问完了,姐姐我还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呢。”她收回了匕首,拨弄了几下指甲,笑意盈盈道。
“什么事?”江曜皱了皱眉,依旧有些警惕地看着她,手上也握紧了寰息。
他放在门外的传音石已经响了一段时间,这样的动静势必会引来其他院子的炼器师,还有凤家注意。
就算凤家和疏影阁有勾结,在这种情况下碍于面子也肯定不可能对他不管不顾。正好还可以借此机会试探凤家对疏影阁的态度。
他似乎已经听见了别院中隐隐响起的喧哗声。只要再拖一小会,凤家的人便会赶来。
江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她离开。监视他,还试图阻止他继续调查那些事情,疏影阁既然真有问题,那凤家如果与其有牵扯,让他瞧出不对也是个线索,如果凤家与之无关,那给凤家提个醒也不错。
总之让这疏影阁的人对上凤家,对江曜来说怎么样都是有利的。但如今,他只怕这最后的关头出什么差错。
“小弟弟,你很聪明,不过你好像弄错了一些事情。”女子露出一个浅笑,熟练地转动着手上的匕首,
“其实,姐姐我啊……”她发出一声低笑,
“并不害怕凤家的人呢。”她突然一个暴起,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向江曜,连带着手中的匕首也化为一道爆闪的银芒,直直朝着江曜袭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曜有些措手不及,所幸他本就警惕,再加上寰息本就在手中,他直接一个抬手挡下匕首的攻击,却只听见当啷一声,那匕首落在地上,却不见女子的身影。
怎么回事!江曜一惊,却警觉背后传来一阵凉意。他直觉性地想要转身,却只觉得一大股锋锐的灵力直直从背后拐了个弯,直直袭向他的脖颈,速度之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进入手镯避险。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江曜心头陡然升起,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一刹那,时间都好似放慢了,江曜手中明明握着剑,却来不及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子手中的另一把匕首带着暴涌的灵力,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好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阁下是……”凤家的一行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玄师,又看了看江曜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联想到刚刚玄师说的话,似乎也猜到了几分。
“舍弟明日要于贵府参与炼器比赛,故而在今晚入住贵府。只是在下刚刚惊觉留于舍弟身上的护身符被人触动,有些担忧,因此来看看,不想却遇见了这样的事情。”玄师看向江曜,轻笑道。
“原来如此。”许管家闻言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羞愧来,
“我凤家提防不力,竟然让贵客遭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惭愧。”他朝着玄师抱了一拳,
“奈何如今事出紧急,还请贵客稍作等待,等小人将这妖女看管起来审问并禀告家主后,再来向二位赔罪。”
玄师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女子的方向传来一声轻笑。
“小心,她想逃跑!”一名凤家子弟大喊道,几人一惊,连忙看向屏障中的女子,却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黑芒。
玄师脸色微变,手上灵力凝聚,但还没来得及出手,却见那黑芒突然蔓延开来,将那火焰屏障整个包裹在其中。
下一秒,她整个身影便直接消失不见。
“小弟弟,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过你还是要学聪明些,不该打听的消息就别去打听了。”消失前,江曜看见她轻笑着开口,
“不然丢了命,可就别怪姐姐没有提醒你了,嘻嘻。”女子的声音还回荡在半空中,但空气中却早已没了她的气息。
自古以来,为了权势兄弟阋墙的例子并不少,而过去在南域,凤衣荼还在于他们做戏的时候,玄师就的态度就明显不太对劲。
他甚至自嘲过,说那家主之位,是他从自己兄长手中夺来的。
江曜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但现在听见梦吟沧这样说,他似乎也已经找到了答案。
“玄初华对家主之位看得很重。”梦吟沧苦笑一声,似乎是默认,
“你师父本来还有所犹豫,是他哀求了你师父,让你师父将家主之位留给他。”
“那时候你师父答应了,他本打算以游历之名离开玄家,从而让玄初华上位。”
第 286 章 小爷祭拜
“那他后来为何又……”江曜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玄师变成现在这样。这种全然不顾自身,甚至有些失去人气的样子让他格外难受,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玄师也是他被其吸引的缘由之一。
“因为我们遇到了烛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圣兽之间的互相吸引,在游历之初,玄师先是遇到了梦吟沧,后来二人又遇到了宁岚雪和宁岚月姐妹,再后来,他们在一处遗迹中找到了苏醒的烛照。
“喂……”江曜一惊,正欲去追,但玄师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
“她已经走了。”玄师轻声道。
连他都察觉不到女子的去向,就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了。
江曜这才回过头,看着身后跟来的一行凤家子弟,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
“林大师,林大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江曜下意识地踉跄两步,紧接着便听见许管家的有些惊恐的声音响起。
江曜只来得及看清玄师突变的脸色,和耳边突然响起的一片嘈杂,然后便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江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也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心尖上传来的一波波如潮水般的阵痛。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面颊,给他喂下了什么东西,然后那只手紧接着又缓缓下移,停留在他的胸膛之上。
丝丝凉意从胸口处开始蔓延,渐渐压过了一开始如同烈火灼烧般的疼痛,慢慢的,江曜紧锁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睫微微动了动,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也渐渐恢复了清晰。
“师……师父……”他下意识地轻唤道,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头也仿佛被千斤的铁锤砸过一般昏昏沉沉。
“别乱动。”冰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自己眉心,欲裂的头疼一点点消散,紧接着便是温好的清水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江曜侧过头将杯盏中的水一饮而尽,冒烟的嗓子这才舒服了些。
“我睡了多久?”他支撑起身子,试图坐起来。
“没多久,也就大半日。”玄师给他递来一个枕头,扶着他坐起来,“你这一倒,凤家可真是乱了套了。”
江曜毕竟是受邀来参加比赛的,也算是宾客。凤家这样的大家族竟然让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伤晕倒,说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话。
“是吗,哈哈……”江曜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笑了几声。
其实之前的事情中他并没有受伤,更别说晕倒。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他有些不敢去看玄师的眼睛。
那自然是有别的原因的。
他转了转眼珠,试图寻找一个话题转移玄师的注意力,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玄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己:
心口有伤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江曜咬咬牙还是挺了过来——他大致计算过,按照他的自愈能力,等到炼器比赛的那天,他应该也会恢复得差不多,至少炼器这样不会突然超负荷使用大量灵力的事情还是能够应付的。
谁知昨晚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情,面对着女子的突然袭击,他情急之下把心头血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疯狂运转灵力抵抗,直到后来心脏猛然传来剧烈抽痛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不自觉地绞了绞手指,玄师明明站在自己身边,他却不敢抬眼去瞧那个人。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做。”江曜的沉默让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曜才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叹,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用心头血去代替南海玄铁,亏你想得出来。”玄师毕竟也是个人精,一看到那一小瓶心头血,自然也就明白了江曜想要拿它来做些什么。
“跟你说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如果这样做,这次的比赛,或许我就可以赢……”江曜侧了侧脑袋,似乎想要避开玄师的目光,一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开口道。
“为什么一定要赢呢?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从来都没有过一定要让你赢的想法。”玄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道。
“可是……可是我想赢。”江曜深吸一口气,嗫嚅着开口道,
“我是您的弟子啊……”
他越说头埋得越低,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床榻内部缩。
玄师的确很少对他做要求,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玄师的弟子,所以他不想输。
江曜可以输,但玄师的弟子不能输,尤其是在玄师引以为傲的炼器一道上。
看着快要缩成一团的江曜,完全不敢看自己的江曜,玄师只能叹息一声,伸出手来想要让江曜转过头来看自己,却又罕见地被小徒弟躲开。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蹲下身子,好让自己可以和江曜平视,然后轻轻开口:
“江曜,你转过来,看着我,我没生气,不,也不能说我完全没生气,但至少还没有气到需要你害怕的地步。”他尽量放缓了声音道。
“站都站不稳了,还想逞强呢?”
梦吟沧的酒威力他知道,江曜不胜酒力,能撑着来见他已是不易,再让他回去,玄师生怕这小家伙倒在半路。
“我没醉……”江曜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却感觉自己的脸似乎热度又提高了几分。
“好,你没醉。”玄师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
“醉鬼都这么说。”
第 287 章 小爷试图逼问
“我真没有……”江曜有些无力地辩白道。
但他这话实在是有些没有说服力,毕竟他现在一张脸红得发烫,就连眸光也带上了些迷离的水色。
但江曜知道,自己的意识可是清醒得很。
玄师的速度很快,几个起落之间,江曜似乎便已经看见远方出现了楼阁影影绰绰的影子。
由于昨夜的事情,江曜被凤家的人特别关注着,一路上给他指路的人也是非常积极,几乎是带着他走到了凤家的大校场,一路上还给他介绍凤家大宅地各处景致。
到达校场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在等着了。江曜和那些人没怎么接触过,一眼望去除了陈未全是生面孔。
那些人看见江矅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兴趣缺缺地打量了他几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江曜也略微感受了一下他们的气息,都是四阶,看来这回除了陈未,对上其他人,他的胜算应该还是不错。
炼器比赛的流程似乎在哪里都差不多,几人先是被带去单独的静室进行最后的修整,然后到了时间便又被凤家的几个貌美侍女领着,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此时凤家校场内已经是人山人海,环形的观众席上坐满了前来观摩比赛的南域人,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挤着站在一块,踮起脚尖伸长脑袋向前看。
观众席前是高高立起的巨大看台,看台上设有席位,位上之人皆衣着华贵,大都身着凤家标志性的红底白纹衣袍,看上去像是凤家的人长老。
凤衣荼倒是很自然地走到凤临涯旁边的那张华贵到有些夸张的椅子边坐下,看着忙活起来的下人们似乎有在高台后侧增加席位的迹象,不由得微微皱起了俊秀的眉:“往哪加座呢?”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是这。”
凤家的下人赶紧将快要设置好的座位向前移,但到快和凤家兄弟齐平的时候却又住了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凤衣荼。
“看什么看,往前移。”凤衣荼瞪了那下人一眼,吓得他赶紧将座位前移到和凤家兄弟一条水平线上。
“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凤临涯冷眼看着那女子柔若无骨的身子倚靠在凤衣荼怀中,自凤衣荼出现后第一次开口道。
“哦,她叫柳儿,我昨日在花羽楼遇见的。”凤衣荼微微一笑,丝毫不顾凤临涯阴沉到似乎要滴出水的脸色。
“兄长意欲多久与柳儿姑娘成婚?”凤临涯虽然脸色难看,但也没说什么,眼神在凤衣荼和柳儿身上来回许久,最后才缓缓开口。
“喂喂喂,我只是挺喜欢她,所以带她回来看看。凤家再多个人又不是养不起,可没有要娶她的意思。”谁知,闻言后反应最大的反倒是凤衣荼。他看了凤临涯一眼,有些不满地开口。
……
不少参会的民众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轿辇停在了高台之下,江曜看着许管家似乎也略略松了口气,而凤临涯的眉头虽然依旧微皱着,但脸色看上去却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待到轿辇稳稳落在地上,那些侍女也纷纷迎上前,有人掀开帷帐,也有人侍在轿头,低眉顺眼地候着。
突然,一只手从轿内探了出来。
那只手的指尖泛着莹润的光芒,看上去犹如玉雕,修长而美丽,那骨节分明的手缓慢地拂过帘幕,而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男子从轿辇中缓步走出。
他的身材极为挺拔,容貌和凤临涯有几分相似,一双凤眼含笑,眉目精致,面如冠玉,鼻梁挺拔,唇瓣薄凉,嘴角微微勾起些弧度,让人不禁心头微动。
那人一头墨发被雀羽状的发冠束起,只余额前几缕青丝散落,显得有些慵懒,腰间别着一支玉笛,一身白衣,也衬托得他愈发风姿卓然,贵气逼人。
这就是凤衣荼,凤临涯那个不成器的哥哥?看着那人浮夸的阵仗和嘴角轻浮的笑容,江曜心里逐渐有了谱。
那人环视了一圈挤满人的凤家校场,脸上笑容不改,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紧接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娇媚女子便从轿辇中缓步而出,走到了那人身边。那人也微微一笑,顺势将其搂入了怀中。
“昨夜美人在怀,盛情难却,所以今日来得晚了些,让诸位久等是凤某的不是。”他笑嘻嘻地赔着罪,但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
那女子也面露羞怯之色,将头埋进了凤衣荼怀中,似乎是不敢抬头。
此女子一出现,看台上坐着的平民百姓还好,只是面露好奇之色,开始交头接耳,但看台上的凤家人却变了脸色,尤其是凤临涯,之前看见凤衣荼后稍霁的面色又阴沉了下去,甚至比之前更甚。
就连许管家也有些呆愣,随后便对着登上高台的凤衣荼开口道:“大老爷,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他偷瞄了凤衣荼怀中的女子两眼,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本少和柳儿姑娘两情相悦,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凤衣荼倒是满不在乎地开口,一边指挥着高台上的凤家下人,
“还不给快让柳儿姑娘入座。”
私欲,感情,那都是现在的他无法去考虑的事情。这些东西被他丢弃得太久,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那你呢?”然而,江曜却依旧有些穷追不舍地问道。
不为大陆,不为苍生,只为你自己呢?
江曜问他。
他其实也不是没有看出玄师的抗拒,但他知道,很多东西今日不说,之后或许便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反正玄师也不会怪他,或许正如梦吟沧所说,就将这算是他作为晚辈的一些小小任性吧。
第 288 章 小爷困死
这是江曜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第一次问他的时候,他们还在西域。不过那时江曜问的是玄师和自己的未来,现在却变成了单独他一个人。
那时候玄师搪塞了过去,但如今,江曜似乎并不想让他逃避。
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不重要。”
“如果大陆能够恢复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那我其实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小曜,你明白吗?”
“并非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凤某的……咳,不过是凤某有些喜欢这支曲子罢了。”
说起这个,凤临涯似乎有些羞赧,他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微微侧过了脑袋,做出动作后才惊觉有些不妥,转过头来看向江曜:“林大师,不知兄长他……”
果然是来问凤衣荼的。江曜心中了然,但一想起凤衣荼,却又不自觉地现出几分无奈来。
“咳,凤老爷他……”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跟凤临涯说起,毕竟凤临涯确实在意自己的兄长,而他若是真按自己的想法来,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林大师但说无妨。”凤临涯看江曜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轻叹口气,开口道。
“那在下就直说了。”江曜见状,索性也不再犹豫,把之前凤衣荼提的要求简要说了一遍。
“凤家主,也不是在下对凤老爷有所不满,只是在下确实才疏学浅,若是有什么地方没法让凤老爷满意……”江曜说着,一边刻意拖长了语调。
“林大师尽力便好。兄长的话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凤临涯一边听着,一边轻叹道。
他不懂炼器,但即使是听着,也知道凤衣荼的要求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辛苦林大师了,至于兄长的意思……罢了,随着他去吧,有件防身的灵武也好。”他看向江曜,似乎是有些惭愧。
江曜看着凤临涯澄澈的眼神,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叹息:“凤家主果然是与凤老爷兄弟情深。”
凤临涯闻言微愣,半晌后才露出一抹苦笑来:“林大师说笑了。身为人弟,凤某自然是希望兄长能够平安喜乐。”
“因此,只要是兄长的要求,能做到的,凤某都会尽力满足。”
“只是,恕在下多嘴。”江曜看着灯光下显得有些怅然的凤临涯,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在下看来,凤老爷他,似乎……”
“凤某明白,兄长一向是对凤某有些成见的。”江曜话还没说出口,凤临涯却先开口道。
他表情有些黯然,低垂着头,不像是个大家族长,反倒流露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青涩与稚嫩来,
也对,凤衣荼表现得这么明显,江曜不过才进入凤家几天就能将其看得清楚,凤临涯作为当事者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其实此次兄长想要重铸灵武一事,凤某也在想,是否也是凤某做错了。”良久,凤临涯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些茫然,
“当初,凤某为他打造的是一件四阶的灵武。只怕兄长会觉得,凤某就是在讥讽他,提醒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有四阶的修为。”
“或许,凤某送他的东西,他都不想要吧。”凤临涯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
“凤家主……”江曜不由得又想起今日凤衣荼提起自己原先灵武时的神情,凤临涯的猜想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他看着神伤的凤临涯,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天赋的差距,真的会让本该亲密无间的兄弟疏远至此吗?
“抱歉,林大师,凤某唐突了。”江曜还在愣神,却突然听见对面的凤临涯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
“贸然让您听一些无聊的家事,林大师应该也很困扰吧。”
江曜回过神,却发现对面那位年轻的家主又恢复成了之前冷静的模样。
“凤家主若是想继续,那说下去便好,在下洗耳恭听。”然而,江曜却摇了摇头,轻笑道。
他能看出,平常应该是极少有人倾听凤临涯说这些东西的,否则凤临涯也不可能在自己一个外人面前一不小心流露真情。
他其实也不排斥和凤临涯聊这些,于公,他要与凤临涯打好关系,毕竟之后南域的事情指不定还要他帮忙。于私,他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自然也不想看见兄弟阋墙。
当然,前提是凤临涯信任他,愿意和他说这些私事。
“林大师不觉得凤某聒噪?”凤衣荼反倒显得有些惊讶。
“凤家主愿意与在下交心,是在下的荣幸。更何况,凤家主对在下如此坦诚,反倒是让在下有些惭愧了。”江曜笑道。
“林大师说笑了。”凤临涯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反倒是露出一抹浅笑来,
“这些话平日里也不足为外人道,但林大师和那些人不同。若是林大师,凤某是愿意信任的。”
“哦?”这下江曜倒是有些惊讶了。他刚刚不过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但凤临涯的回应着实是出乎他的预料。
除开在炼器比赛时匆匆一瞥,这还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非要说的话,应该就是凤某的直觉吧。”凤临涯苦笑道,
“林大师的言行举止让凤某觉得,林大师不是那种浮夸虚伪之人,值得深交,仅此而已。”
凤临涯所言也并非虚假,他自出生起便是凤家的主人,经历也与常人不同。
他的见识大都是来自书本上的教导,虽然够用,但终究是少了几分现实中的磨砺,也因此也缺少了些要用经验才能磨炼出的圆滑,显得有些死板教条,与之相对,他能留下的,却是独属于孩子的敏锐直觉。
这样的直觉让他对潜意识中觉得能够信任的人很难设防。因此,不过两次见面,他便不经意地在江曜面前露了些真情。
江曜看着眼前的凤临涯,微微眯起了眼睛。平心而论,凤临涯的确是个合格的家主,他能将族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在族人面前也是成熟而又威严。只是,或许是因为年龄的限制,这位凤家家主却又在意外的地方保留着过于澄澈的赤子之心。
哦豁。江曜心头一紧,有些紧张地抬眼看向玄师,却见他嘴角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睡吧。”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
江曜和困意抗衡着,本来还有些失落地闭上了眼睛,却突然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小曜,我没法答应你以后。”
“但是现在,我不会走。”
微凉的手扶着自己躺下,江曜下意识地靠向那个让他安心的气息,意识模糊之间,似乎听见一声极低的叹息。
第 289 章 小爷尴尬
这一觉,江曜就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
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室内,江曜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眼前的视野还没有清晰,却突然感觉手上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温热的感觉不像是床铺上的布料,倒像是……
他猛地瞪大眼睛,眼前有些突兀地撞进一片赤红。
“喜不喜欢又有何意义,不过是感慨这故事中的女子可怜可叹罢了。更何况,这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几百年前,的确有那么一位女子,盼离人归望断愁肠,却与有情人至死不复相见。那时候,这样的事情可太多了。”他转过头,眼中光芒闪烁,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凤衣荼语气轻松,似乎只是在和柳儿闲聊一样。但从头至尾,除了和在外人面前展示样子稍显不同外,他都没什么出格举动,让江曜有些疑惑地看向玄师。
玄师看见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却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道:“往下看。”
江曜将视线移回水镜,然后便看见影像中的二人笑闹了一会,柳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对了公子,听说家主晚上又将林大师召去了。”
“我这个弟弟啊……”闻言,凤衣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也罢,随他们去吧。”
“只怕他们万一不受控制,反而添了乱子。”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公子,那我们……”柳儿秀眉微蹙,刚想说什么,却见凤衣荼突然脸色一变,面颊上涌上些不正常的潮红,伴随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缭绕黑雾,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公子,公子……”柳儿见状赶紧上前,意欲去搀扶,下一秒却见凤衣荼脸上的笑容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净,整张脸比纸还白。
他面目狰狞,有些痛苦地喘息着,身体颤抖了好一会,终于缓缓恢复正常。
“没关系,柳儿,”凤衣荼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却已经转过头扯出一个微笑,似乎在安慰着女子。
“公子,您这样又是何必,为了……”柳儿如水的眸子里盈满了关切与心疼,但话还没说完,却见凤衣荼抬起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与虎谋皮,总该付出些代价。”他被柳儿搀扶着,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柳儿,你应当知道我的性子。”凤衣荼看向身边的女子,
“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拿到,而我想做的事,也容不得任何人阻止。”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坚定,
“只要能一举功成,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轻声念叨着,似乎是在说服柳儿,也是在说服自己。
“公子……”柳儿看着虚弱的凤衣荼,轻叹口气,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对了,柳儿,既然我那傻弟弟和林大师来往颇多,那一些东西我们还是要先做部署才为妙。”凤衣荼气息终于平稳下来,却又忽然对柳儿开口道,
“具体的我稍后会拟订好,剩下的还要劳烦你了。”
“妾身……属下明白。”柳儿朝着凤衣荼微微颔首道。
凤衣荼见状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可是尊主,凤家主他,他真的很在意您。您之后……真的要那样做吗?”柳儿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在凤衣荼即将推门之际叫住了他。
“有些事,我终究是要对不住他的。”凤衣荼转过身看向柳儿,眼中似乎带了些挣扎,
“更何况,我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最后,他依旧只是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然后便推门进入了房中。
水镜中的影像渐渐消失,江曜惊讶地看向玄师,却见玄师对他摇摇头,开口道,
“凤衣荼究竟写了什么,水镜难以看清,只是那之后柳儿偷偷出去了一趟。”
“她身法和前几日的黑娘子很像,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疏影阁的人。所以如今,问题倒出在凤衣荼身上了。”玄师收起水镜看向江曜。
“我刚才好像听到,柳儿姑娘喊了他一声……尊主?”江曜若有所思道。
更何况柳儿还自称属下,刚刚看二人交谈的样子似乎也十分熟稔,不像初相识之人。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凤衣荼在疏影阁中应该也有不低的地位。”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凤家直系子弟,况且尊主这个称呼,光是听起来就不简单。
“那他说的,他想要的东西,还有他想做的事情……”江曜说着,只觉得背上升起些寒意来。
凤衣荼在疏影阁地位不低,而疏影阁又和那些人有关;凤家愿意守护南域百姓,值得信任,势必会成为那些人的绊脚石;再加上凤衣荼做过一段时间的凤家家主,和凤临涯的决裂也是因为家主之位被夺……
种种信息串联到一起,似乎很容易便能得出一个江曜并不想承认的结论。
“凤衣荼是想对凤临涯出手吗?”他皱着眉头问道。
“或许有这个想法。”玄师似乎也有些怅然,“但还是要看他之后的动静。”
“就为了所谓的家主之位?”江曜总觉得自己的声音中充斥着对这样行为的不解。
若给他一个机会换得江子墨平安归来,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是能接受的。但如今竟然会有人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亲生兄弟下手?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权势,会蒙蔽人的眼睛。”玄师摇了摇头,
“小家伙,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你无法用你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其他人,你只能去尽力维护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可是那样……对凤家主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他自然知道凤临涯对凤衣荼一片赤诚,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兄长竟然对自己怀揣这种心思,他定然会很难过吧。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玄师轻叹口气,
“我怕你嫌我烦……”江曜继续给自己找补。
“你确实是对我太依赖了些。”玄师轻笑一声,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垂下脑袋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江曜,冷不丁觉得有点莫名可爱。
话是江曜自己说的,他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谁知江曜自己先焉了。
“不过觉得你烦,这倒不会。”他又笑着补充一句,看见江曜突然又抬起头,望向自己。
“我倒是不介意你继续这样下去。”他对着江曜点了点头,接着道,
“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但至少,我不会主动丢下你。”
第 290 章 小爷背后一寒
说完,他不管还在沉默的江曜,正想起身,却听见身后江曜的方向又传来一句低低的:
“真的吗?”
他似乎是带着些不敢相信的,微薄的希冀,在试探着向玄师确认。
“真的。”玄师无奈转过头,拍拍他的脑袋,
由于江曜在当晚就让侍女将灵武设计好一事告知了凤衣荼,因此第二天一早便有凤衣荼那边的侍女邀了江曜上门。
有了水镜,这回玄师倒是没有亲自跟去,但出乎江曜意料的是,这次的谈话竟然意外地顺利,凤衣荼似乎对这份设计很满意,只是指出了几个不合心意的细节,除此以外倒也没有太多意见。
对于这样的结果,江曜自然乐得清闲——若是面对他的试探,凤衣荼能够不那么模棱两可地回复,而是被他套出了些话来,那这应该会是他自见到凤衣荼后最让他愉快的一次会面。
不过同样,凤衣荼对于有些话题避而不答或是轻轻略过的态度,本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给那件灵武取名为羽盼,羽自然是指它的外形,但盼究竟是什么,江曜问到最后也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江曜并没有错过在刚看到那张设计图时,凤衣荼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与欣喜。
就好像一只花费了太多时间织网,如今终于看见猎物的蜘蛛。
他到底在盼望着什么猎物落入网中呢?
不过江曜并没有太多时间再去思考这件事情。按理说,设计敲定了,之后便等着凤家将炼器所需的灵材送上门就好,毕竟有玄师在,炼器反倒是最简单的一环。
但江曜刚把所需要的灵材清单交予凤家,还没等到灵材到手,他这边却又出了些其他状况。
萧池和疏影楼起了冲突。
不,其实也不能说起了冲突,毕竟自江曜和萧池的联系被疏影楼发现,再到萧池被疏影楼扫地出门不过短短一天光景,江曜接到萧池的传讯时,萧池已经可怜兮兮地立在了凤家门口。
“江曜!”江曜一出凤家大门,便在门口的桂花树下看见了这位旧友的身影。
“萧池?你这是……”江曜见他脸色灰败,看见自己后,眼睛亮了亮,但表情却又立马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你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了?”萧池倚靠在树干上,抱臂看向满脸疑惑的江曜,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疏影阁就说我和危险人物接触过多,直接停止了和我的合作,甚至还,还把我……”
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疏影楼态度友好地赶了出来。
“嗯,我……”江曜见状便心道不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昨日对凤衣荼的试探让他起了疑心,反而连累到了还在疏影楼的萧池。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之前和萧池的会面虽然做了伪装,但自己自从炼器比赛之后便再也没去找过萧池,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萧池和自己的关系的?还是说他们之前就注意到了,却并没有出手干涉?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放任萧池的理由又是什么?至于凤衣荼,又是否知道自己和玄师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了呢?
他还是笑着,但江曜拿着瓷瓶的手却僵住了:
“师伯,您的意思是……”
江曜看着笑意盈盈的梦吟沧,心中不知为何蓦地升起些不太妙的预感来,
“我可没打算教你剑法,那种东西只是表面工夫,死板又无趣,对你提升并不大。”梦吟沧对上江曜略带惊疑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磨炼的,可不是你的技巧,而是你的本能。”
“那种从生死一线中才能最大化的,为了生存而爆发的潜能,往往才是灵士最强大的力量,小曜,你说对不对。”
第 291 章 小爷想想
梦吟沧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江曜将丹药送入口中,只觉一股温热顺着嗓子蔓延向下。
他手上捏着瓷瓶,还没回过味来,却突然感觉一股阴冷的劲风不知从何处而起,直直地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
他躲闪不及,尖尖的树枝擦着他的面庞而过,留下两道血痕,而还不等他侧身避开,那树枝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转了个弯,紧接着,江曜直觉背心处突然传来一阵有如实质的杀机。
就好像是被什么凶狠的猛兽盯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一样。
“灵材替换一事,林某能力有限,还请张总管见谅。”
他说的是实话,凤衣荼提出的要求过于苛刻,即使是玄师也有些难办。如今能将其做出已经是不易,若是要更换炼制的用的灵材,虽然也不是不能做,但这样炼制出来的灵武威力会有些折扣。
若是凤衣荼再借题发挥,江曜和玄师恐怕便会失了主动权,凤临涯对他也算是客气友好,但有凤衣荼在,他只会站在自己的哥哥那边。
而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凤衣荼究竟想做什么。
“林大师说的哪里话,这事情归根结底是小的工作出了岔子,缺少的灵材若有替代自然是最好,若没有,那小的才更该向林大师道歉。”那张青闻言冲着江曜连连摆手,
“小的会尽量将林大师需要的灵材收集齐全,若实在没法子,只能请示家主让家中的采宝人提前入海了开采了。”
“采宝人?”听见新鲜的名词,江曜一愣。
“南域海底有不少珍贵灵材灵植,因此咱们南域也有被称为采宝人,专门入海采取灵材灵植的灵士。”看见江曜愣住的样子,张青连忙解释道,
“我们凤家有自己的商会,自然也有自己的采宝人。林大师缺的东西这几样灵材南海底恰巧都有,若是采宝人出手,应该再等些日子灵材便会足够了,林大师也不必太过担忧。”他看向江曜,语气中满是歉意,
“但如今看来,恐怕还要再让林大师等些日子,才能开始炼器。”
“林某理解张总管的难处。”江曜点了点头,“只是凤老爷那边……”
照这样看来,给凤衣荼炼制的灵器恐怕赶不上之前约定的时间了,江曜轻轻起了眉。
说真的,他不太想继续和凤衣荼有什么交集,于私,那人太喜欢装疯卖傻,把话题往他想要的方向领,江曜实在是招架不住,于公,那人实在是有些危险,或许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那人的陷阱。
若单单是自己那还好,但玄师也说过,凤衣荼盯上的可能是他。也就是说,自己如果着了那人的道,那遭殃的可能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家师父。
让玄师因为自己受累,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其实,就算他们有了水镜,但直到现在,江曜和玄师依旧没能搞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只能知道他和疏影阁关系匪浅,但做出来的事情有时又和疏影阁,或者说和那些人的惯常行事风格对不太上。
虽然无论怎样,能和疏影阁扯上关系的,都绝对不是善茬就是了。因此想了想,他还是打算让张青去直接和凤衣荼接触。
“老爷那边,小的自然会去请罪的,此次都是小人的错,林大师不必忧心。”张青赶紧对着江曜点头哈腰道,但表情却有些复杂。
看得出来,他似乎也不想和凤衣荼打交道,但灵材不足一事,也的确是自己的失职,总不能让江曜背锅。
因此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说完,二人寒暄几句,张青很快便和江曜告辞,应该是去往了凤衣荼那边,而江曜转过头,却发现玄师也是一副蹙眉沉思的模样。
“师父。”他喊了一声,这才见玄师看向他。
“你也觉得灵材对不上的事情有蹊跷?”江曜其实已经可以肯定玄师在这边想什么,但还是例行询问道。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做甚?”玄师无奈一笑,随即坐直了身子,
“不是觉得有蹊跷,是肯定有蹊跷。”
“但是……”江曜皱了皱眉头,还在思考事情的疑点,却见玄师一挥袍袖,半透明的水镜便出现在了桌上。
“我有个猜测。”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江曜先看水镜。
江曜在玄师旁边坐下,假装不经意地和自家师父靠的近了些,然后便看见水镜中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过让江曜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的画面之中,没有任何人影。
人呢?江曜眉头一皱,心也提了起来,凤衣荼喜欢傍晚时分出行,往日的这个时间凤衣荼通常都在自己的院中,难不成是偶然发现了水镜的存在,刻意避开了有水镜的院子?
他心中暗道不好,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唯一能打探到凤衣荼的手段,难不成也就这么失效了?
江曜悄悄看向玄师,却发现玄师神色也有些凝重,显然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二人等了好一会,院中依旧没有人出现,他甚至看见了前来通报的张青,他和现在的江曜一样,脸上带了些疑惑。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没等一会,水镜中便传来了凤衣荼轻佻的声音,伴随着柳儿的娇笑声。
他们似乎是在院门口遇见了前来告知的张青,总之江曜并没有看见几人进入小院,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凤衣荼还是那副不讲理的纨绔模样,听见张青说因为账目的疏忽导致炼器的推迟便立马翻了脸,虽然并没有带上脏字,但也是明里暗里把张青骂了个狗血淋头,紧接着便提出自己肯
至少他没有像这些最底层的百姓一样,住着挡不了雨的房子,穿着蔽不了体的衣裳,过着果不了腹的日子。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能拥有权力和地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这些人,让他们不至于连生活都维持不下去。
所以初遇玄师的时候,他其实很兴奋,他从没想过自己小时候的愿望还有实现的可能。后来知道了玄师背后的一部分真相,虽然他也的确有过恐惧,但是一想起过去浑浑噩噩的日子,那点恐惧又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一路走来有玄师的引导,也有他自己的梦想在支撑,过去那段虚无的日子让他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求,更何况玄师从不会让他陷入致命的危险之中,久而久之,他自然也会忘记对死亡的恐惧。
第 292 章 小爷听听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经验。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江曜还在沉思,梦吟沧的声音却再次从对面传来。
“不。”然而,江曜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
“就这样吧师伯。”
“我想,试试。”他抬头看向梦吟沧,神色认真道。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梦吟沧之前提到的事情,但细细思考梦吟沧刚刚说的话,他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有几分道理。
若不是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草率行事,他真的很想到凤衣荼面前,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凤临涯为他做的一切他永远看不到,为什么他眼中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家主之位。
那是他的亲兄弟啊!
或许是因为江子墨生死未卜的缘故,看见明明可以兄友弟恭,齐心御外的凤家因为凤衣荼的一己之私而摇摇欲坠,他是真的动怒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江曜一拍桌子,有些不忍再看水镜中的内容。
他怕再这么下去,自己万一一个冲动坏了大事。
虎毒尚且不食子,对自己的亲生兄弟,凤衣荼又怎么下得去手。
看着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的江曜,玄师表情也有些异色,但比起江曜的愤怒,他更像是在叹惋。
他还是不希望看到血亲兄弟走到这一步。
“师父,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还是得告诉凤族长。”好一会,江曜这才看向玄师,他努力抑制住起伏的心绪,尽量语气平稳地开口。
他真的很想让凤临涯知道自己这个所谓兄长的真面目。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玄师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
“只怕凤家主一时接受不了。”
虽然并没有和凤临涯正面接触,但光是从江曜的描述来看,凤临涯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玄师对他也很有好感。
只是凤临涯对于凤衣荼实在是感情过于深厚,若让他知道凤衣荼的真面目,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别的倒不怕,就怕万一出了岔子,凤衣荼便会发现他们的监视,就怕双方撕破了脸,他们如今还没做好和疏影阁正面对抗的准备。
“啧……”江曜眉头拧得死紧,也幸好难得的愤怒没有带走他全部的理智。玄师这么一说,他也才觉得贸然告诉凤临涯或许的确有些不妥。
但是难道他就只能这么看着单纯赤诚的凤临涯就这样被凤衣荼算计?再说,凤衣荼和那些人勾结,一旦让他取得了凤家的传承灵喾执掌凤家,那以凤家对南域的掌控力,南域怕不是会掀起腥风血雨,成为一个魔窟。
光是想想,江曜就觉得揪心。
“公子,那个江曜的师父似乎有些实力,我们会不会……”水镜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不一会,柳儿和凤衣荼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江曜和玄师身上。
看样子,似乎玄师和江曜的伪装已经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强行压下愤怒,让自己的注意力回笼,江曜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也实在是有些疑惑。
按理说,玄师的伪装不会出什么差错,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如果是因为他和玄师在南域的行为顺藤摸瓜摸上来,那他们顺的又是哪根藤?
“小柳儿,那个江曜的师父不过是个五阶,最多就是六阶,可你也别忘了那位大人的修为,有他在,我们又有何惧。”面对柳儿的质疑,凤衣荼只是胸有成竹地笑着,
“更何况,除此之外,他们那里还有好几位五阶强者,加上我们手里的两个五阶,倾巢而出,就算对上他们师徒俩再加一个凤家,怎么算都足够了。”
说着,他垂下眼帘,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所以啊柳儿,你看,这天赋和灵喾又有什么用。他是家主又如何,拥有传承灵喾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折在我这个小小的二阶灵士手中,什么都得不到。”最后,他抬起头,暗色的眸子看似平静,却又隐隐酝酿着疯狂。
柳儿没有再搭话,之后二人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江曜和玄师又看了一会,见他们没有继续说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断开了水镜的影像。
“这个凤衣荼,怎么会……”水镜屏幕一暗下去,江曜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有些气恼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但一想起凤衣荼刚刚的话还有他的打算,还是会忍不住气愤。
凤临涯对他的那份感情实在是不值得。
“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视此地为牢笼,想要逃离水月门。”
“这种人……”听到这,江曜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不过小曜,我和月儿一向不会阻拦这些人离开。”看着江曜蹙眉沉思的模样,梦吟沧却摇了摇头,“这些人思绪流于表面,反而好对付。但麻烦的是,玄初华也知道这些。”
“所以有时候,悄无声息的渗透,反而更加防不胜防。”
第 293 章 小爷眉头紧锁
“苍家的一部分人就是职责就是处理这一类的事。”梦吟沧笑着看向江曜,
“苍星赫也在其中。”
“那孩子灵喾有些特殊,是天生的执法者,可以一定程度地看穿人的内心,看透他们的本质。”
“原来如此……”江曜听着,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想到,本以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苍星赫和梦吟沧,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渊源。
若是江曜在此时点头应下,之后再想要收回前言,凤临涯便不会善罢甘休了。
“那是自然。”不过江曜也是早有准备,面不改色地点头应下。
“既然如此。”凤临涯对上了江曜的眼睛,“凤某愿闻其详。”
有些出乎江曜的预料,他的语气稳定了不少,甚至听不出来什么波澜,就好像在谈论的不是他最在意的亲生兄长一般。
江曜看着神情严肃的凤临涯,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敬佩。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撇开自己的私人感情进入公事公办的状态,他自认是做不到。
“在下既然敢在此时找上凤族长,那自然也有自己的倚仗。”江曜掏出了从玄师那拿来的水镜,
“否则仅仅靠着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别说是凤族长,就是在下自己也难以信服。”
手指拂过半透明的水镜,一幕幕影像渐渐倒映在镜中。
“这是……”凤临涯看着水镜中逐渐变得清晰的景象,有些惊讶地开口。
“疏影阁行踪诡秘,不得已用了一些小手段,还请凤族长见谅。”看着凤临涯的表情,江曜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毕竟没经过人家同意就监视人家亲哥,就算有理由,江曜还是有种做坏事被当行抓包的惭愧来。
一番解释后,凤临涯神情虽然还是有些古怪,但终究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只是,随着水镜上影像的播放,凤临涯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江曜并没有放出全部的影像,毕竟时间上也来不及,只是挑选了最明显的几段放给凤临涯看,但也足以证明很多东西。
他看着凤临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直到最后几乎快到滴出水来。
他伸出手,朝着水镜注入灵力,期间动作带着些粗暴,甚至差点将水镜掀翻。
直到感受到其作用的确如江曜所说的那般,并无作假之后,凤临涯这才缓缓收回手,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闭上,几秒后又睁开。
再度睁开眼后,江曜只觉得,凤临涯的眼神似乎凌厉了很多。
“这件事情,凤某一定会给林大师一个交代。”他将水镜推到江曜面前,郑重其事道。
“凤家主误会了。”江曜收回水镜,轻叹口气,“在下今日前来,其实并非为了自己讨个交代。”
“疏影阁势大,在下此行,不过是想提醒凤家主,防人之心不可无,至于凤家的家务事,在下没有资格插手。”他摇了摇头,
他不能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心生出哪怕一丝犹豫,他就会越来越动摇。
江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想安慰凤临涯,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劝他放过凤衣荼?但是凤衣荼会放过他吗,会放过南域百姓吗?更何况牵扯到疏影阁,牵扯到南域的幕后黑手,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轻轻放下。
跟他说既然凤衣荼不顾兄弟情义,那他自然也不必在意所谓的兄弟情?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也有自己的兄长,就算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能够共情,也会感到愤怒和悲哀。
他现在甚至不太敢说话,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个事实——凤衣荼想对凤临涯下手的事实。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过是在一遍又一遍反复提醒着凤临涯,他被背叛了,他被自己最为喜欢和信赖的兄长背叛了,抛弃了,如同狼狈的丧家之犬,遍体鳞伤,却依旧只能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故作坚强。
他站在南域的顶端,捧着一颗真心,却依旧换不回那个人哪怕一次的回望。
偌大的室内一下子陷入了沉寂,江曜不知说些什么,而凤临涯似乎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但头却默默地垂了下去。
“但是林大师,我……想问他,他为何如此恨我。”最后,还是凤临涯低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抬起头,强行做出的冷厉姿态似乎破碎了,只余下了散落一地的卑微。
江曜没有感觉错,在和凤衣荼的相处中,凤临涯总带着低声下气的意味。
他能为凤衣荼一再忍让,好像只要能换来那人的一次注视,把自己低微到尘埃里都是值当的。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他摇了摇头,语气似是不解,但又好似只是在叹息。
“凤族长没有错。”凤临涯既然发问,江曜自然也不能再保持沉默,
“但是凤族长,有些事情,本来就强求不得。”
“那他又为何还要继续带着那支玉笛,为何还在继续吹奏那支曲子?”凤临涯放在桌上的手有些无力地滑下,
“那支玉笛是我在他十四岁生辰时送他的。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何这么多年他还一直贴身带着?”
对于灵士来说,除了周岁和象征着成年的及笄及冠之年以外,同样重要的还有象征着灵喾觉醒的十四岁。
或许也正是因为凤衣荼一直带着那支玉笛,即使经过这么多年的冷待,凤临涯却依旧对他怀揣着那么些期待。
至少他还带着那支笛子,他未曾被彻底厌弃。
“如果他全部忘掉了,全部丢掉了,那我还可以告诉自己,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凤临涯越说,眼中的神采越黯淡。
玄师曾与他提到过,后土之境的封印除了创造之力或是与之相近的四圣兽之力,也就只有高纯度的土属性灵力能破除。
他知道幽荧具有炼制傀儡的能力,若是苍星赫实力强大又是土属性,那么将其操控,再藉由苍星赫去破坏后土之境的封印,从而使其异常关闭的事情倒也不是说不通。
“不。”但是梦吟沧却只是摇头,“比这还要更糟。”
“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是盯上了星赫……”
“然后,想要将他作为炼制傀儡的容器?”
第 294 章 小爷回去见师父
梦吟沧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而江曜听他说完,心中也是咯噔一声,背后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是啊,他怎么没往这个方面想。
玄师说,幽荧需要土精魄融合高阶的土属性灵喾来作为制造傀儡的容器,那苍星赫恰好符合这个条件。
操控苍星赫去破坏后土之境的封印后,再直接将其作为炼制傀儡的容器,顺手的事情,他刚刚竟然没有往前再想一步。
他有些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转而又低下了头。
其实他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但他只知道,每当玄师不痛不痒地说起自己的生命时,他心口总是会莫名泛起一股酸涩来。
萧池说得对,有些事情他不说,玄师根本不会知道,所以,他还是问了出来。
“小家伙,很多东西并不是只靠我们的意志就能改变的。更何况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手腕被握住,玄师轻轻拉下江曜的手,看着 小徒弟依旧有些茫然的神色,微微一笑,
“但你能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师父……”因为掩盖了真容,所以玄师如今的容貌可以说是十分平庸,但不知为何,在看到那抹笑容的刹那,江曜依旧感觉自己的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漾起一圈涟漪。
“我说的是真的。”看江曜久久没有反应,玄师又仿佛是想解释什么似的,补充上一句。
“不,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曜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反握住玄师的手,
“我只是……”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将太多的人引进了深渊,但反过来,若是一个人完全没有私心呢?
没有一点点的私欲,心中只有大义却从不为自己着想,这样的人,还能够称之为人吗?
江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着什么,无论怎样看,玄师的外在表现都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异常,但每每思及此,江曜却总会觉得奇怪。
那种异样的违和感放在日常之中并不明显,但如今被明确地提出来,配合上玄师刚刚的反应,事情便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了。
“抱歉,师父,是我僭越了。”但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握住的那只手,提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掌心之中还残留着些许凉意,江曜曲起手指轻抵住鼻梁,勉强用手遮住下半张表情有些失控的脸,
“唉……真是,也没想到南域的事情会这么麻烦。”他故作轻松地低笑一声,似乎想要用玩笑的语气将之前的话题轻轻揭过。
“不过说起来,解决了南域,我们应该就要回东域了吧。”江曜转移了话题,但话一出口,眼神也不知不觉地变得幽深起来。
近日修炼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瓶颈已经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能进入四阶高段。而五阶的进阶物他也早已拿到手,按照他如今修炼的速度,晋升五阶也是指日可待。
五阶,这是曾经的江曜想都不敢想的高度,但如今,即使是这个于过去的他而言堪称恐怖的实力,依旧无法令他感到安心。
他能找到一切的元凶吗,他能救回被困的江子墨吗,他……能够护住玄师吗?
当初在北域他们就曾遇到过六阶强者,若不是应舟及时突破,恐怕玄师的身份早在那时候就暴露了。
在过去于他而言是宛若天堑的五阶,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嗯,那些人喜欢扶持傀儡势力,在东域应该也是如此。这样一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总比之前像无头苍蝇那般来的更好。”玄师也好似忘记了刚刚的尴尬一般,点头道。
“那么,只要照着东域的新兴势力查下去,便会容易许多……”说到这,江曜的眼神暗了暗。
等他到了五阶,就算是江家本家,想必也不会再吝惜为他提供一些情报上的方便了。
倒不如说,到了那时候,他们定会上赶着把情报交给江曜。本家不可能错过一个能与二十出头的五阶强者交好的机会。
“也该和那些人做个了断了。”想到自己很快便能找到谋害亲人的罪魁祸首,即使如今的江曜已经算是冷静,但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不太想让玄师看见自己太过暴戾的眼神。
“不必强行克制。”突然,眉心一凉,视野刚刚清晰的江曜便看见玄师冲着自己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爱恨皆为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堪入眼的,我也知道你有分寸。”
“更何况,堵不如疏,有些事情若是一味隐忍,反而会在之后酿成大错。”
“可是师父,你不会觉得我……”江曜轻轻皱了皱眉头,
“我感觉,对于东域的那些人,我除掉他们的理由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百姓,甚至私欲已经大过了所谓的大义,更何况我还想要为此利用本家的人……”
本家的人并不知道那些人的恐怖之处,他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将本家的无辜之人也卷进了他的私欲之中?
诚然,他总是心心念念着回东域将那些人连根拔起是有不想再让他们的缘故作恶,但江曜自己也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急切,除了害怕赶不上救出江子墨以外,同样也有想要手刃仇人的心思在里头。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他赶回天鹤城后看见的一片血海。但为了私仇拖无辜者下水,似乎并不符合所谓的正义。
“可是既然如此,那为何雪师伯她会……”
他想起玄师和宁岚雪最后的结局,隐隐感觉到这个容器似乎并不止那么简单。
这个问题让玄师再度陷入了沉默。江曜看见玄师放在几案下的手握了握,身上的气息也有些紊乱,看得他刚想转移话题,却又突然见玄师面无表情地开口,
“容器的记忆被封印,意志被摧毁,仅剩空壳。”
“但是他们作为人类的智慧和能力尚存,而且……会视幽荧为主。”
第 295 章 小爷去而复返
“竟然……”闻言,江曜倒抽一口凉气。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玄师,突然有些害怕自己的问题又让他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没关系,你也该知道。”玄师神色虽有些异样,但最终还是轻叹口气,
“傀儡是没有神志的,但是容器却有。所以容器的另一个作用,就是操控用他们的力量制造而出的傀儡。”
江曜一连串的提问让玄师直接陷入了无言之中。见状,江曜不由得发出一声低笑。
其实,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不如说,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违和,他才会开口发问。
在江曜记忆中,玄师较为激烈的情绪几乎都是涉及到被无辜戕害的生灵,但提及他自己,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现在,玄师的情绪都总是浮于表面,隐藏于玩笑话之下的,反而是让人心惊的漠然。
就如同江曜之前感觉到的,无论是身处高位还是低谷,似乎对于玄师来说都没什么两样。这之中固然是有玄师心性坚韧的缘故,但江曜如今回想起这些,却总也品出些别的意味来。
“小曜,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些?”一瞬间,玄师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耽等到江曜对上那人的眸子,却又发现那双眼睛恢复成了平日里深邃的模样。
他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刚刚看见的那抹异色是不是错觉。
“我心……担心您,需要理由吗?”江曜反问道。
只是如今的人类已经俨然荧烛大陆的主宰。虽然大多数人类都不够强大,对比起能力各异的异兽甚至可以说是无力到渺小的程度,但人类最大的优势就是数量。
很少有人会去把一窝蚂蚁一只一只全部碾死,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因为太过麻烦。更何况有些蚂蚁也会咬人,就算没什么太大的伤害,但就算是痛了那一下,也足以让人心生不快。
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就算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能转化的创造之力再少,但聚沙成塔,数量多起来,也依旧是一股十分可观的力量。
幽荧舍不得这股力量,于是便利用蛊人,像是养蛊一般,让一个最强大的灵士将一个区域的人类全部吞噬干净归于己身,而那之后,幽荧只需要再吞噬这个已经被他操控的人,便等同于间接吞噬了整个区域的所有人类。
其实如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江曜确实觉得幽荧确实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但作为人类,江曜只觉得背后发凉。
所以,在幽荧眼中,人类也好,其他生命也罢,不过是创造之力的另一种形态罢了。对于幽荧来说,生命和死物没有丝毫的区别,都是他力量的一部分,都该归他掌控。
萧池没有跟他说更多的东西,但江曜此时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他已经能猜到,如今的中域,尤其是栖玄城附近,恐怕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和毕月尊者已经研制出蛊毒的解药。如今,想必她已经也已经嘱咐分发给水月门的人,让他们开始行动了吧。”萧池轻叹口气,似乎是在宽慰江曜。
“我们也要快些行动才行。”江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萧池,眼中露出了些感慨之意,
“萧池,也辛苦你了。”
就算有他支持,但现在的萧池状态也绝对算不上好。江曜也知道毒灵喾发作起来会有多么的恐怖,萧池跟宁岚月守在炼药室的这些日子恐怕也是没少受苦。
“这倒不必,我就是个打下手的。”闻言,萧池轻笑一声,对着江曜摆了摆手,“都是毕月尊者的功劳。”
他轻咳几声,看向江曜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江曜看向气息还是显得有些不稳定的萧池,“我和师父本想着等你出来就带着江子墨他们去后土之境的,不过你现在……”
说实在的,虽然心急,但现在他也的确有些担心萧池的状况。
“不都说了我没事吗,不用担心。”然而,萧池却只是冲着江曜笑了笑,面色轻松道,
“好了好了,别磨叽了,赶紧通知前辈,我们出发吧。”
江曜本来还有些担忧,但萧池却又像是看出了他的所想,一个劲地劝他动身。江曜无奈,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带着萧池一起去找了玄师。
玄师看见面色惨白,走路都有些走不稳的萧池时,本来也是有些担心,想让他再缓缓,但萧池再三坚持自己没事,又说怕去晚了延误时机,玄师这才作罢,带上江子墨和江沐锦去找到了梦吟沧。
后土之境在过去是一方几十年中只会开启一次,错过要等下一次,不能强行突入的秘境,而后土之境的异变也来得突然,因此水月门的传送阵也无法直接连通后土之境内部,而是通往了距离水月门最近的一座城池内。
而一落地,江曜就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入眼都是灰茫茫的一片浓雾,能见度低得可怕,江曜试着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甚至连自己的掌心都看不清。
他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却突然感觉嘴上一冷,紧接着,一个泛着苦味的球状物体,被塞入他的嘴中,让他“咕噜”一声吞了下去。
江曜一惊,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从他的心口处逐渐向外蔓延,而才落地不过短短瞬息,他的手脚已经有些有些冰凉。
一瞬间,他这才惊觉,眼前的浓雾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雾气,而是一种带着带着毒素的瘴气。那瘴气之中似乎也有丝丝缕缕的怪异能量在涌动,阻碍着人的感知,甚至一定程度上切断了空间的联系。
江曜能感觉到,在这种瘴气的笼罩下,就连之前空间法阵的力量都减弱了许多,就算是再次启动法阵,他们恐怕也回不到水月门。
玄师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江曜,再一次陷入了无言。
虽然他也未曾去刻意隐瞒,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小徒弟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本以为江曜什么都不会发现,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和他最亲近的那几个旧友以外,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就算是旧友,也只会佯装无意地拍拍他的肩,仿佛只是闲聊时无意间提到一般,告诉他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
能如此直白地追问他的,直到如今也只有江曜一个。
玄师自然不会如小徒弟所愿的那样回答他的问题,但如果非要他回答,他只会说,他没有,他也不能。
因为对于玄师,对于玄霖澈,对于玄帝来说,“自己”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在大局与天下苍生的博弈中,“自己”是他最先舍弃的筹码,而以此换来的好处便是,他的很多软肋就此消失。
“有什么好担心我的,小家伙。”玄师最终还是如常日般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心中有数,也并非在逞强。”他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
“小家伙,我现在是不如最巅峰的时候不假,但我可从没怕过任何人。”
“小曜,即使是现在的我,也比绝大多数的灵士要强。”他笑道。
“可是……”然而,江曜的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再强的人也是会痛的啊。”
另一方面,在梦吟沧的帮助下,江曜曾经的战斗本能也一点一点被拾起,甚至感知比之前还要灵敏,到了后来,全神贯注之下,他竟然能够在灵力支持的情况下接下梦吟沧的所有攻击,而自身毫发无损。
这时,梦吟沧终于丢下了那根给江曜带来了心理阴影,让他看着就有点后背发凉的树枝,转而递给了江曜一个玉简。
江曜兴冲冲地接过,本以为是玄师之前提到的,梦吟沧独创的剑法,谁知注入灵力一看,却是最基础,像是挑、刺、斩这样最简单基础的剑招。
那一瞬间,说完全没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江曜还是收起了玉简,抬起头,试图想从梦吟沧那里找到答案。
第 296 章 小爷不安
“小曜,你在期待我教给你什么?”这一望,梦吟沧倒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轻笑着问道。
“我……”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梦吟沧又笑道,
“就像你师父说的,你以为我会教你剑法,对不对?”
闻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如梦吟沧所说,他本以为梦吟沧会像过去的玄师一样直接给他剑法或者灵技,哪承想梦吟沧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当真是要执迷不悟?”
他的声音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我说过,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但凤衣荼的声音却不再平静,他看着挡在所有人身前和自己对峙的凤临涯,眼中各式各样的情绪交错着,最后强行冷静下来,扯出一个冷笑,
“所以,选吧。”
“是让你的人奉本座为主,还是死在这里?族长大人,弟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凤临涯,似乎只是在看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蚂蚁,眼神中带着怜悯和漠然。
“既然如此。”凤临涯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脸上的笑容自嘲和悲哀到了极致之后,竟然又奇迹般地化为了平静。
“那凤某与兄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阁下为人,凤某不耻。”他摇了摇头,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殆尽,
“与阁下兄弟相称,凤某只觉……”他轻轻抬起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锋锐,
“无比恶心。”
江曜看见,凤衣荼悬在半空的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半晌,他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好,好……”凤衣荼的笑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忍不住拍掌赞叹道,
“好一个无比恶心,好啊。”
笑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
“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么,便怪不得本座了。”
说着,视线错开面无表情的凤临涯,转头对着那两名锦衣男子恭敬道:“二位大人,动手吧。”
“都说了别跟那小子废话。”其中一位更年长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老夫一开始就说了,直接抓住那小子,不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话音刚落,他身上灵力涌起,身形如灵蛇一般,以一种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朝着凤临涯狂奔而去。
“休伤吾主!”章冯二老见状怒喝一声,欺身赶往凤临涯身边,却被另一名锦衣男子从侧面拦下。
“老章,这里我来,速救家主!”冯老祭出一件灵器将锦衣男子拖延片刻,对着章老大吼一声。
“蝼蚁,来多少都是蝼蚁。”谁知,看见赶来的章老,那年长的锦衣男子却只是发出一声讥笑,
“萤火之光,又怎敢与皓月争辉!”
冲天的光柱升起,蛇形的虚影在那人身后展开,霎时间,昏暗的海底陡然被照亮,强大的威压如海啸一般裹挟着巨浪涌向江曜几人,还未正面接触便让江曜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一圈,两圈,三圈……那虚影身上环绕着的光环让江曜几乎要看花了眼,而他颤抖着数过才发现,那刺眼的光环竟然有足足七圈!
七阶强者。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失去了声音,江曜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那道虚影。
难怪凤衣荼一直有恃无恐,原来,这疏影阁竟是藏着这样的底牌。
“家主!”靠得近了的章老此时也是七窍流血,但所幸没受到什么致命伤。他死死地盯着最前方的金红色身影,此时的凤临涯也已经被逼出了灵喾,金红色的火焰缠绕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只巨鸟的身影。
此地火元素浓郁,属火属性的凤凰明明应该更为凶悍,但此时和那锦衣男子的蛇形灵喾相比,却显得无比渺小。
“这边来!”凤临涯还在苦苦支撑,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一股并不让人难受的热意将他包裹,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看见了玄师那张做过伪装后无比平凡的脸。
他们此时他们此时似乎处在一个赤红色的法阵之中,而一旁的章老也被拉了进来。
法阵范围之内,那锦衣男子的威压似乎全然消失不见。
“之前炼制的小玩意,幸亏有用。”玄师不欲与他们多费口舌,简单交代一句,便带着二人朝着那锦衣男子攻袭而去。
“师……兄长!”江曜见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突然听见一声娇笑在耳边响起:
“小弟弟,在往哪看呢?”
“这么着急,是当姐姐不存在吗?”她灵力运转,手中双匕画了一个圈,直奔着江曜袭来。
“让开!”江曜情急,召唤出寰息,卯足了灵力便朝着她狠狠劈去一剑。
“阿拉阿拉,这么粗暴,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姐姐可不喜欢呢。”黑娘子依旧咯咯地笑着,灵活的身子如游鱼一般躲过江曜的劈砍,一边游刃有余地笑道,
“哟,小弟弟又突破了?这等天赋,姐姐我可好生羡慕啊,呵呵呵。”
“萧池他们要来了。”江曜回答,声音中带着些犹豫。
先前萧池跟他通讯的时候语气还是十分欢快,他都不敢想象之后知道了苍星赫情况的萧池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算算时间,离萧池到达水月门恐怕也要不了一会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最坏的结果。”玄师语气中倒是没什么波澜,但眼中却难免多了几分怅然,但还是只能安慰江曜道。
第 297 章 小爷不敢
江曜没有接话,他知道在事实面前,再多的抱怨和恐惧都是没有意义的。
现下之计,也唯有去面对。
当晚,萧池便被水月门的侍女领到了江曜面前,身后跟着没什么表情的江子墨和一脸温和笑意的江沐锦。
“我师伯要见你。”江曜先是跟江子墨还有江沐锦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看向萧池,强作镇定道。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更何况麒麟灵喾,若是能成长起来,也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助力。”玄青尘点了点头,其实在听见江曜说着自己的兄长提出去中域是为了对抗幽荧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个还未谋面的灵士产生了敬意,
“不过,要走传送阵的确有些困难,若是他不是急着去中域办什么事,或许可以直接乘坐前往中域,然后再与我们汇合。”玄青尘提议道。
“唉?!”江曜一愣,随即便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暗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怎么之前就光想着江子墨要和他们一起,没想到还可以分开走呢。
“萧池也出身中域,可以让你兄长他们和他一起走,到了中域再与我们联系。”玄青尘笑道。
“好,我一会去找他们。”江曜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找到隔壁院的萧池,把事情跟他说了,萧池一口答应下来,江曜松了口气,这才去找到自己其他族人,跟他们道别后,再次来到了江子墨的小院。
有些巧的是,他刚一进门,便看见两个身影在院落之中,朝着院门走来,正是江子墨和江沐锦。
“江子墨。”他赶紧走上去,顺便也对江沐锦做了一揖,“大公子。”
“江小哥。”江沐锦也对他回了一礼,然后便笑着开口道,“中域一事,江大哥已经告知于在下了。”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江曜试探着问道。
“江大哥既然有志,那在下自然不愿拖他的后腿。”江沐锦笑道。
好吧。江沐锦的回答也算在他预料之中。闻言,江曜轻叹口气,但很调整好表情,接着问道,“那家主和玉夫人那边……”
“已经通知过了。”江沐锦笑着点了点头,“他们说,他们尊重在下的决定。”
“更何况,若不是在下的的实力或许的确还有些不足,在下也想助江小哥一臂之力。”
“大公子大义。”江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江沐锦和江子墨,但最终也没再说出什么话,只是将和玄绯伊玄青尘还有萧池商量好的事情给他们说了。
“明白了,那江小哥,我们日后中域再见。”江沐锦轻轻点头道。
“路上小心。”江子墨也淡淡开口,但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异色。
江曜将玄绯伊玄青尘给他的信物交给二人,用于日后在中域的通信,然后跟二人告别,回到小院之时,玄绯伊和玄青尘正好在调试传送法阵。
“小师弟,事情处理完了吗。”玄绯伊看见是他,笑着将他迎进去。
“嗯,差不多了。”江曜点了点头。
“那走吧。”玄青尘见状,接话道。
江曜轻轻应了一声,但还是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被小院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天空。
阳光很好,微风轻拂,不似北域的凛冽,也不似南域的酷热。
这里是东域,是他扎根的地方。
也不知多久才能回到这里了。江曜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朝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法阵逐渐亮起点点微光,江曜只觉得自己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紧接着,身体猝不及防传来被挤压的剧痛,但他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便只觉后颈突然一疼,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待到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意识,迷迷糊糊之间,却只觉得哪怕没有修炼,空气中的灵气也如同见了亲人似的一个劲地往他体内钻。
他眼前渐渐清晰,却也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硬生生折断碾压后又恢复重组一般,散了架似的疼。
他强忍着从骨头缝中传来的疼痛,挣扎着起身,透过沉香木制的雕花大床上层层的帷幔,还没看清楚此地究竟为何处,却突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手抚上心口,心头警铃大作。
自己的灵喾中,属于玄师的气息不见了。
之前,虽然已经虚弱到几乎无法凝聚成形,但玄师的气息却一直存在,江曜也能感受到。但如今,常年驻扎着玄师灵魂的灵喾却变得空荡荡,一点玄师存在的痕迹也无。
他差点就要不顾身体翻身下床,却突然看见纱帐外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便是一声带着喜悦的惊呼:
“呀,小少主,您醒啦?!”
“小少主醒了,快去唤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紧接着,又是一个有些激动的女声,然后便是脚步急匆匆的哒哒声。
下一秒,纱帐突然被拉开,一个陌生的秀美面容出现在了江曜面前,
“小少主莫要乱动,您身上因为空间穿梭造成的伤还没好全,小心伤了身子。”
一袭紫衫的女子将他按回床榻上,语带关切道。
这女子看上去恭敬有礼,但江曜却察觉不出她的修为。也就是说,这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恐怕至少是个六阶!
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虽然心中已经有猜测,但江曜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里是……”
“这里是水月门内,由角沧和毕月二位尊者建立的一方小天地。”闻言,紫衫女子笑着跟江曜解释道,
“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还有已逝的参雪尊者曾是帝尊最信任的伙伴和战友,小少主不必疑心。”
“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江曜小声念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既然是尊者,那便一定是九阶灵士。这样一来,这二位尊者莫非就是之前玄绯伊和自己提过的,自己的师伯和师叔,也就是,玄师曾多次与自己提到的友人?
看来地方是没错,只是他这身体……他又试探着动了动手臂,结果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小少主莫急。”见状,紫衫女子赶紧将他扶住,无奈道,
他也不知道江曜没事的时候几乎随时都和玄师黏在了一起,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
但玄师却似乎习以为常一般,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江曜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就先过来坐吧。”
他眉头轻轻蹙着,好看的脸上却是挥之不去的沉痛,见了江曜后神色稍微轻松了些,但还是有几分无法言喻的怅然。
江曜坐在了玄师身边,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心情也有些沉重。
若非梦吟沧在场,他是真的很想替玄师拂去眉宇间的阴霾,但在梦吟沧的注视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和玄师在一起久了,有些小动作可能玄师已经习以为常,自己觉得没什么,但落在外人眼里,怕不是就变了味道。
第 298 章 小爷的师父好像有点……
他还没有勇气让其他人看出他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心思,尤其是在梦吟沧还是玄师的亲近之人的情况下。
“刚才你都听到了?”玄师也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转过头来,隐去眼底的异色,浅笑着看向他。
“嗯。”江曜点点头,“不过师伯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携带的空间玉简倒是一切如常,可能也是因为这是梦吟沧为了他们特意制作的缘故,那玉简上淡淡的,带着些许来自上古四圣兽的威压,此时却莫名让江曜觉得安心不已。
他回过头,却正巧看见萧池将手收了回去,而此时除了玄师和他以外的二人都下意识地盯向他的手腕,江曜见状,似乎也明白了刚刚的药丸来自哪里。
“这雾气怕是跟蛊人有关,你们可不要掉以轻心。”察觉到几人的目光,萧池回过头来看向他们,微皱着眉头开口道。
他倒是难得有了几分正经模样,不似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声音骤然低沉下来,还真有几分严肃的味道。
他转过头,却没有再继续开口,江曜看着他掩在青灰色衣袍下的单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萧池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当然也不是说萧池平日里就完全无忧无虑,江曜也知道萧池不正经的样子只是外表,心里应该也藏着很多事,只是不愿和别人说,所以他也不追问。但如今,那些隐藏在嬉笑伪表象下的某些情绪似乎突然被撕开伪装,赤裸裸地浮现在了表面上。
江曜还在思索,但一旁的玄师却突然面色一变,一把将打算向前走的萧池抓了回来,另一只手中耀眼的红光骤然亮起。
紧接着,玄师手中的红光大盛,在一瞬间以他为中心散开,周围的瘴气眨眼间便被驱散,而尖锐到不似人类的惨叫声仿佛要刺破几人的耳膜。待红光散去,江曜发现四周的瘴气已经消失不见,而不远处是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女子定然也是想到了此处,刚刚的脸色才一下子变得那么难看。
男子脑中思绪掠过,但也不过短短几个瞬息,他就只见一道倩影越过了亮着微光的屏障,提剑朝着那两个人形的方向直直飞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男子刚要跟上,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自自己的识海中响起:
“阿湛,记住我的话。”
“若我自爆,带着百姓速离此地。”
话音未落,男子便感觉一股力道将自己推回了宅内。
“阿姐!”他眼睛发红,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吼,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之中。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境差点便被那表情和声音刺得失了分寸,但好在一瞬间的工夫便又让他重新找回了理智。
江曜说完便想走,但还没迈开步子,却感觉到肩膀上的手掌似乎用上了更大的力气将自己留在原地。
“江曜。”紧接着,江子墨无奈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他的语气软化下来,并不是特别明显,但对比起他日常的冷硬调子却是多了不少的人气,也让江曜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我……真的没有怪他。”半晌,江曜才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现在缓过劲,江曜与其说是责怪玄师,不如说他是在责怪自己。
是他实力太过低微,起不到一点作用;是他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要替玄师分担肩头上的责任,但到头来却还是将玄师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所以才在潜意识中总觉得萧池不该为此牺牲。
在玄师的庇护下呆得太久,他甚至差点忘了,站在幽荧的对立面,本就是件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事。对他来说是如此,对他身边的伙伴来说更是这样。
而且玄师本就没有义务去保护萧池,更何况,玄师是劝过萧池的,不止一次。
江曜终于想起,玄师本来想让萧池和江子墨和江沐锦一样呆在山洞之外,是萧池主动要求跟着他们,而在山洞内部,也是萧池主动找上了苍星赫和蛊人。
萧池是自愿的。“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经验。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江曜还在沉思,梦吟沧的声音却再次从对面传来。
“不。”然而,江曜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
“就这样吧师伯。”
“我想,试试。”他抬头看向梦吟沧,神色认真道。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梦吟沧之前提到的事情,但细细思考梦吟沧刚刚说的话,他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有几分道理。
更何况,他自己刚刚也已经亲身感受过了,那种让人胆寒的战栗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快速逼迫自己提升实力的捷径。
“这么勇敢?”这下,倒是梦吟沧的表情中带了几分戏谑之色。
“请您指教。”江曜点了点头,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他看着梦吟沧举起手中还染着血的树枝,然后轻轻扬起了嘴角:
“那,小曜……”
“小心哦。”
……
这样的结局,是他自己的选择,玄师不过是顺应了他的愿望。
“而且……我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想着,江曜深吸一口气,想起之前幻境中那些旖旎的画面,嘴角的自嘲之意却越来越深。
“你……”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曜,江子墨也不由得愣了片刻,但还不等他追问,却听见江曜有些压抑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子墨,我爱他。”江曜突然抬起头,但看向江子墨的眼神却如同一潭死水,
“男女之情的那种爱。”
说完,他不等陷入呆滞的江子墨缓过劲,又继续自顾自地带着些讥诮开口道,
“而且,我还强行折辱了他,污蔑了他。”
转过头,江曜对视上江子墨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的双眼,笑容平静,眼中却失去了光泽,
“江子墨,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跟在他身边?”
“不要接触江曜回过神,这才突然发觉自从萧池开口后,那些让人恶寒的窸窣声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而顺着萧池的伸出的手指望去,江曜发现他们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丝丝缕缕,如薄雾一般的青灰色灵力,已经向外蔓延至了那些毒虫所在的地方。
而这股青灰色灵力所到之处,之前还凶暴无比,悍不畏死的毒虫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开始疯狂逃窜。而若是跑慢了一点,被那青灰色的灵力缠上,便只能肚皮一翻,抖动两下节肢,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哈,哈哈哈……”看着江曜有些惊讶的目光,萧池指了指自己背后隐隐泛着些青灰色的鸟形虚影,
“有些时候,这玩意还是有点用的。”冷汗还在顺着他修长的脖颈往下淌,青灰色的衣袍被晕染出大片深色的水渍,但他却浑然不觉似的,扭头看向剩下几人,
“好了,走吧。”
“萧池,你……”江曜看着那些还在朝外逸散的青灰色雾气,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却莫名感觉到些微妙的违和感来。瘴气,也不要离我太远。”玄师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对着身边的几人嘱咐道。他身上淡淡的灵力波动如水波般向四周散开,所到之处,那瘴气就像是有了生命似的,纷纷避开,看得江曜直呼神奇。
“我把那个……人的身体留了下来。”玄师说这话时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也是心情不佳,“走吧,去看看。”
他说完便朝着那具尸体的方向走去,江曜一愣,也赶紧跟上,江子墨和江沐锦紧随其后,而萧池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在了队伍最后面。
几人走到那人形身边,江曜本来还有些疑惑玄师为何要犹豫,但看清那人形的瞬间,却不由得表情呆滞,后退一步,倒抽一口凉气,甚至胃部都隐隐有些翻腾。
“这……”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东西似乎的确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面前的东西仿佛一座粉红色的,用烂肉堆成的肉山,勉强延伸出四肢和头的形状。像是四肢的四根棍状物延伸出来,其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肉粉色凸起,顶端泛着白,如同脓疱一般,似乎轻轻一戳就会有白色的浆水飞溅而出。
而位于脑袋位置的圆圆肉球上则同样是一片狼藉。淌着脓黄色液体的眼珠就吊在沾着干涸血迹的牙齿边,紧挨着大片奇形怪状的血肉。而那一串串葡萄似的粉白肉瘤上,红褐色的血丝还在不停地翻滚着,蠕动着,纵横交错,相互覆盖叠加,让江曜辨认好久才能勉强看得清原本眼眶的位置。
那东西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超越人的想象力,江曜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承受不住,正打算移开视线,却又突然被那具尸体的其他异常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江曜目光移向原本该是那不似人形的尸体的口鼻的地方。虽然已经身死,但那地方却依旧有着白雾溢出,而江曜看着那白雾,总觉得那似乎和刚刚的瘴气有些相似。
鬼使神差地,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想要将那雾气看得真切,但看清楚的一瞬间,却突然像是被淋了一盆冰水似的,寒毛倒竖,遍体发寒,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是什么雾气,那分明是一只只肉眼都难以看清的灰白色虫子,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具尸体的口鼻处飞涌而出!
这个认知在江曜脑海中如惊雷一般骤然闪过,一下子让江曜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让玄师不安的,反而是他此刻的心境。
他也是在梦吟沧说出抱歉之时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不,也不该说不妥,应该说,对于他而言,刚刚的情绪似乎太过不对劲了一些。
他回头去思考许久,却不得不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在真真切切地觉得不甘。
不甘,不想,也不希望自己成为累赘。
第 299 章 小爷吓到
是这样的吗?玄师轻轻皱起了眉头。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这种性子。
按理说,只要最后的整体结局是好的,过程怎么样他都能够坦然接受,而他自己最后会如何,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能看开。
他以前也一向是这样的,包括刚刚苏醒,最为虚弱的那段时日,他也不曾有什么不满。
毕竟还有江曜,只要他能把江曜平稳带大,那么其他东西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
江曜的目光越是虔诚纯粹,被那双眸子注视着的玄师便越是从心底漾起一圈圈的苦涩。
他做不到。非再针对自己一个人。
原来这个陈未也不是单单注意到了自己,而是确实有些缺心眼。
也还好自己刚刚没和他起什么大冲突,不然按照这种人的性子,怕是少不了麻烦。江曜忽然有些庆幸。
明日就是正式比赛,平日练习多了,江曜今日也没有在最后关头抱佛脚的想法,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里面装着些猩红色的粘稠液体。
他盯着那小瓶子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将其收握进了手心。
时间仓促,他也只来得及做个大概的试验。
但应该也是有用的吧……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毕竟比起陈未,他的修为确实低了不少,要想获胜,恐怕也只能靠这个东西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瓶子,正思索着明日的比赛,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成果,却突然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寒意。
他背后正对着窗户,旁边是厚重的雕花木门。他可以肯定他进屋时关好了门窗,不会有风透进来——更别说南域连风都是热的。
那股凉意只持续了一瞬,在江曜刚刚开始警觉时便又消失不见,快到江曜甚至以为刚刚的感受只是错觉。
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表面维持着原状,转手收好那个琉璃小瓶,随意摸出一个阵法玉简装模作样地看着,实则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门口窗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江曜真要以为刚刚的动静是自己太过神经敏感之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还要明显,江曜能明显地感觉到,这绝不是什么冷风,而是一种被偷窥时,自己控制不住的一种恶寒。
有人在看他。
是谁?确定了那种冷意的来源,几乎是同一个瞬间,江曜脑海中便冒出一个个面孔来。
谁在看他,或者说,监视他?
是疏影阁的那些人吗?江曜也知道,这些日子疏影阁的人依旧时时游荡在他们身边,虽然碍于玄师的存在并不能对他们有什么更多的动作,但也正因如此,江曜也差不多意识到,疏影阁已经知道他们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如今他们和疏影阁似乎都察觉到了对方的试探,只是隔着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可是,他现在身处凤家。疏影阁做事向来会专程避开凤家,难道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他专程潜入凤家吗?
更何况,只是根据这依稀的感觉,他便可以判断出,窥视他的那个人实力肯定远在他之
就像是当年拒绝宁岚雪一样,面对着如今的江曜,他同样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违心的谎言就像是一层透了光的薄纸,轻轻一戳就破了,而希望后的失望,反而比纯粹的失望更加伤人。
江曜眼中的希冀其实并不真切。
若是他如今点头,或许江曜会得到一时的安慰,但他在幻境的影响下,他恐怕立马产生怀疑,而摇摇欲坠的谎言只会将他推入无底的深渊。
江曜现在不能再受任何负面情绪的刺激了。
更何况,在这样的心魔幻境中,若是靠着谎言侥幸破境,那么谎言一旦被戳穿,日后定会心魔再生,轻则修为受损,修炼滞缓,重则走火入魔,被困在心魔中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所以,就算是看着江曜痛苦至此,他也只是眸光微动,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而也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让江曜眸子里好不容易亮起的光再次黯淡了下去。
“哈,哈哈……”于是,不等玄师开口,江曜的嗓子里突然发出一阵低笑。
他突然松开玄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但依旧掩饰不住他脸上那抹难看到了极点的弧度。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他还在低笑着。
“是我逾矩……”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架不住声线中还是出现了藏不住的悲哀与自嘲之意。江曜他低下头,任凭散落的发丝遮盖住自己的脸。
他不该奢求更多的。
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玄师刚刚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他怎么可以当了真,又怎么可以去奢望那人的垂青?
悲凉之意他的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就像是被冷风吹落的枯叶,虽然本已经凋零,但终究是连最后一点浮于表面的希望也化为了乌有。
玄师甚至从江曜灰败的面色中窥见了些许万念俱灰。
其实,若是放在平常,玄师并不觉得江曜会就此一蹶不振,但这里是蛊人布下的幻境。
在这场幻梦中,哪怕一丁点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无限扩大,更何况江曜的情况本就危在旦夕。
怎么办?不知不觉,玄师已经伸出了手,但在触碰到江曜的一瞬间,却见江曜猛然瑟缩了一下,直接跟他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哈哈,真是……”他缓缓直起身子,用手扇了扇满是汗水的脸,
“差点就没挺过来。”
他的身体还在轻颤,但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和江曜初见时的轻佻模样。
“你……”江曜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萧池对自己摆了摆手:
“哎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江小曜。”
“我没事的。”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在安慰江曜。
第 300 章 小爷脑子嗡嗡的
“真的?”江曜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地看了脸色依旧苍白的萧池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太相信。
刚刚萧池的模样明显是毒灵喾的副作用又犯了,但之前玄师在北域给了萧池药方后,萧池的灵喾便得到了压制,按理说只要略微注意一下,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真没事。”朝着江曜扯出一个笑容,萧池状似无谓地摇了摇头,
“就是灵力消耗稍微过度了一点——哎呀,这不是忘记跟你说,之前我也突破了,不过因为在灵舟上,压制毒素的丹药还没来得及重新炼制,所以身体也受了点影响。”
只是……他难免又想到过去的和江曜的相处,难怪他总是会觉得江曜对他过分依赖了些,难怪有些时候江曜对他的行为让他觉得,他们好像超出了师徒之间的界限。
他也不知道江曜的那些举动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无心便罢,毕竟谁都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但若是有意……
算了算了,就算真的是有意,那一直纵容他的自己也有错。
想到这,玄师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个小家伙啊……“师……师父……!!?”
江曜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突然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转眼,入目便尽是摇曳的烛火和大红的帐幔。
还有那张在烛火和纱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的容颜。
他看着那张脸和自己近在咫尺,而再往下,鲜红的婚服滑落,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那吹弹可破的皮肉上还残留着青青紫紫的痕迹,让江曜惊异的同时,无法掩盖的生理冲动却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眸光中也沉下一道暗色。
但与此同时,巨大的愧疚与自我厌恶之情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掀起滔天巨浪。
不可以……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江曜下意识便想逃跑,奈何身后抵上了冰冷的床板,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疯狂躲闪的同时,却只能看见玄师离他越来越近。
不可以……江曜无声地呐喊着,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反应不受自己控制般地越来越强烈,心中的苦涩一点一点酿成了绝望。
他已经错了。那人影行动得极为小心,江曜设置的几处陷阱都被他绕过。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静室,小心翼翼地解开门,看见静室中央盘腿坐着,双眼轻瞌,仿佛正在修炼的江曜,嘴角轻轻扬了扬。
下一秒,一道冷光出现在他手中,但还没等他靠近,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夺门而出,却发现静室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关闭。
与此同时,院落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大喊着有刺客,那人一惊,正打算强行突破,却只见一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剑光直直指向自己的面门。
“哐当——”金戈的碰撞声响起,虽然事出突然,但毕竟那人也算是拥有不少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实力的差距,只是下意识的格挡便将江曜蓄谋已久的攻击挡下。
“阁下深夜到访,虽不知有何贵干,但林某未曾远迎,还要劳烦阁下亲自来寻,实在是惭愧。”江曜手握寰息,戒备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此时,借着静室内的灯光,他终于得以看清,来人竟然是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
“呵呵呵,小弟弟当真是有趣,连姐姐都被你摆了一道呢。”谁知,见了江曜,那蒙面女子也并不恼,手中灵力凝聚,握在手上的双匕也开始渐渐发光,
“不过啊小弟弟,姐姐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陪你说笑的呢。”她突然如猎食的豹子一般飞扑向江曜,带着起磅礴的灵力,匕首如闪电般攻向江曜的各处要害,
“你的命,可留不得。”
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女人的身影在顷刻间便闪现至江曜身前,他下意识地挥舞寰息,勉强抵挡住女人的攻击,这才在空档间一边喘息,同时面色也有些发白道,
“阁下何出此言,我若死,阁下也走不出这间屋子。”
“你说什么?”女人眼睛一眯,手上的动作一顿,紧接着那匕首便抵在了江曜的颈项边,
“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死了,你也别想离开这。”江曜却笑了,
“这间房间的禁制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我以我的心头血为引刻画了阵法,我若死了,阵法失效,禁制就永远解不开了,阁下可要三思。”
“你……”纵使面纱覆面,但江曜依旧觉得女子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江曜自然是骗她的,只要实力足够强大,这世界上便没有无法暴力破除的禁制,就算有,也是因为布下禁制之人实力更加强大,而现在的江曜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
江曜看着笑容苦涩的凤临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始安慰他。
他也没想到,凤临涯的童年,会是这样的。
让一个孩子从有记忆时开始就不停地学习与修炼,直到继任家主,即使是江曜没经历过,但光是听着也着实有些可怕。
“凤家新族长的诞生意味着旧族长的逝去,而历任族长最多也只能活到二十六岁,虽然有附属家族的辅佐,但族长还是要尽快成长起来以接过家族大权,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凤临涯给江曜解释道。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凤家族长还算是……”还算是人吗?江曜皱紧了眉头。
被无休止的课业和修炼填满,强行被拉扯至足以承担重任的模样,紧接着便是在生命到头之前尽快繁衍后代,直到标记着自己死亡的继任者的出现。怪不得凤衣荼以前会说凤家族长的生命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没什么不好的,我早就认命了。”凤临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低笑,
“凤家能在南域屹立多年不倒,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可是……这值得吗?”江曜忍不住开口道。
从出生起就被写好的一生,一代又一代的轮回,这凤家的传承灵喾,不像是馈赠,倒像是诅咒。
“自然是值得的。”谁知,凤临涯却抬起头,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来,
“正因为凤家在,所以南域和其他地方不同,没有各个大家族的勾心斗角,自然也不会有因此而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
“南域人民都信奉凤家,拥护凤家,而若是遭遇了什么危机,比起其他几域,南域虽不说坚不可摧,但至少也是铁板一块。”
“作为统治者,能护得一域人民安居乐业,难道这还不值得吗?”凤临涯反问道。
“凤族长……”江曜看着在灯火下浅笑着的年轻族长,突然有些无言。
他头一次觉得,那些人没能大张旗鼓入侵南域,或许的确是有理由的。
“凤族长高瞻远瞩,是在下目光短浅,实在惭愧。”他不得不感慨道。
“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林大师谬赞了。”凤临涯摇了摇头,推辞道。
“只是话说回来,在下似乎仍有一事不明。”虽然佩服于凤临涯的胸怀,但一想到刚刚他所说的话,江曜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若真如凤族长所言,凤老爷应该也是在乎您的,就算后来疏远了,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般模样吧?”
如果凤衣荼曾经真是那样温柔的一个兄长,哪怕因为族规的缘故不得不与凤临涯疏远,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对凤临涯的厌恶似乎都要溢出来了似的。
“这个……”凤临涯微皱着眉垂眸沉思一会,这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我想,或许是在他觉醒灵喾之后吧。”
“兄长觉醒以后,因为灵喾不算太强,族中很多人对他的态度……”说着,凤临涯也叹了口气,
“不,并不能说是不好,毕竟他也是家中的主人,只是家中强者众多,兄长他的天赋甚至连很多旁支都不如,所以也难免有些闲话。”
“更何况,那时候我年岁还小,是兄长代我行家中事务,那时候什么风声都有,兄长虽然不说,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好受。”凤临涯眼底带
又怎么可以一错再错。但是年轻,恰恰是陈未最缺的东西。
他上下打量着江曜,心头也不知不觉对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多了几分嫉妒。
他自然是看不出玄师做出的伪装的,但即使一眼看去,江曜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就算由于修为的缘故实际年龄要更大些,但也绝不超过五十岁。
而陈未自己,却早已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正是晚辈。”江曜冲着他点了点了点头,“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人突然跑到自己的院落中来是为了什么。
“老夫也只是路过来看看,本来还以为能遇上些厉害人物,谁承想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陈未轻笑几声,看着江曜的模样,似乎松了口气。
“前辈说笑了,赛场上比拼的只有技术,究竟是不是厉害人物,到了比赛之时方可见真章。”听着老者的话,江曜倒也不恼,只是朝着他抱了一拳,不卑不亢道。
“呵,技术再好,修为不足又有何用。”那人轻蔑一笑,冲着江曜道,“小子,老夫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再过些时日,你恐怕的确会有些成就,但如今还是算了吧。”
“晚辈知道自己资历尚浅,自然是不能与前辈相提并论的。”这人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江曜闻言心下无奈,但面上却不显,只是轻笑道,
“不过前辈应当也知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些为好,否则若是不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可是会被人耻笑的。”
“你这小辈。”那人一听江曜这话却有些急了,“当真是无礼至极。”
“前辈说笑了。”江曜却不慌不忙地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前辈不分青红皂白地闯入晚辈的院落中,又对着晚辈说着一些咄咄逼人不明所以的话,晚辈不过是顺着前辈的意思回答,又怎能说是无礼之举?”
他看着陈未,确实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似乎先前也没招惹过他吧,怎么就被他盯上了?更何况他们只是竞争对手,又不是仇人,他也没理由为难自己啊?
还是说这人有些缺心眼?江曜看着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陈未,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脸上依旧挂着之前的笑容。
“哼,油嘴滑舌。”陈未闻言表情变得有些精彩,他重重地一甩衣袖,沉声道,
“话说得那么好听,也不知炼器的功夫能有嘴皮子的几成厉害。”
“这就不劳前辈费心了。”江曜却好整以暇依旧笑道,“晚辈的能力如何,到了明日自会见真章。”
看着江曜油盐不进的模样,陈未脸色更加阴沉,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瞪了江曜一眼,便拂袖而去。
江曜看着那人离开自己的小院,还是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但不久后才隐隐约约听见紧挨着的几个小院陆陆续续传来类似的对话,这才意识到这个陈未似乎并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不想再去面对现实,却突然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
冰冷的吐息打在耳畔,玄师的声音如平地惊雷一般骤然响起,打了江曜一个措手不及:“别怕,是梦。”
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面颊,玄师的声音很轻,像是无奈的妥协,又似是一声叹息,“所以,在梦里做什么都可以。”
想到这,玄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
他对男女间的风花雪月之事向来不会放在心上,此时再去追溯江曜为何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自然也是一点头绪也找不到。
他回过神,却见说出了一切的江曜的面色比之前还要灰败,手上也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衫,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摇摇欲坠的稻草。
他低垂着头再也不敢去看玄师,好似再看那人一眼,自己手中的仅剩的那一点东西就会全部流逝干净。
他该怎么做?玄师叹息一声,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该要棘手一些。
现在的江曜听不进道理,而已经被幻境魇住的他,不仅很难识破自己记忆中掺有虚假这一事实,甚至就算自己告诉他这是幻境,恐怕他也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小曜……”他微皱起眉头,伸出手想要让江曜抬起头,但动作的一瞬间,江曜的身体却突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颤抖了一下,抓住玄师的手也突然用力到青筋暴起。
“不要走!”他突然大吼一声,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惊惧。
但声音出现的瞬间,他又像是一下子惊醒了似的,触电般地松开手,身子向后倒去,缩在了床尾的角落。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着膝,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师父,别走,别……”
“别离开我……”
他不停地呢喃着,身体就像是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玄师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即使是如此,他似乎也能感觉到江曜如今的情绪。
根据萧池所说,蛊人有一种毒蛊,灵士若是不慎中蛊便会失去神志,变得浑浑噩噩,从而开始攻击其他灵士,甚至是普通百姓。
而攻击之后便是吞噬,对败者的吞噬,连同灵力包含败者的存在——也就是肉/体一起,完完整整地全部吞噬,然后通过转化之力化为灵力存储在体内。
而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则会被召入后土之境内,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
听完萧池的话,江曜陷入了沉默,久久没能开口。
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萧池的意思,但萧池凝重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彰显着一个事实——他想向自己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第 301 章 本章可能引起不适,请谨慎观看
而曾经让江曜头疼不已的转化之力,其实也不过就是将其他东西重归于创造之力后,再造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而如今,幽荧需要的是他的本源力量,也就是创造之力,所以他吞噬了身边的灵士,将他们的力量重新回归本源变为创造之力后,再为己所用。
直到进入天鹤城的坊市之中,江月白依旧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她之前的确听江子墨说过,江曜似乎拜了一位不得了的高阶炼器师为师,那位炼器师借居在江家,她甚至还见过那和蔼的老人几面。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不到半年时间,自己的二哥便已经成为了一名炼器师。据她所知,成为炼器师的门槛极高,光是入门便要花个三五年,而江曜觉醒灵喾至今,也才不到一年的光景。
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哪怕江月白年纪尚小,并不是十分了解炼器师这一受人敬仰的职业,但也已经有所察觉。
“江…江曜哥哥,你当真是炼器师了?”虽然觉得江曜并没有骗自己的理由,但江月白还是想要再确认一次,毕竟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嗯……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刚刚入门,但确实也能炼制一些最简单的基础器具了,哈哈。”正想像往常那样挠挠头,但突然想起今日束了发的江曜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确实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托大,“嗯,但是那张卡里的钱确实是我自己炼器赚来的。”
虽然搞砸的材料比这笔钱多多了就是了,江曜暗自在心中给玄师说了声抱歉。
“那江曜哥哥已经很厉害了。”江月白看向江曜的目光中除了过去的亲近外,如今还多了几分崇拜,“没想到江曜哥哥除了修炼,在炼器上也是天才呢。”
她对江曜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半年前,江曜告诉她自己用了半年时间突破到灵士那会,却又不知比起半年前,如今的江曜实力已经再度暴涨。
那还是别告诉小丫头自己已经突破到一阶高段这事了,江曜心想,不然江月白怕不是要在这大街上被吓晕过去。
其实若是放在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一年后他会有如此成就,他只会当那人是在唬他,甚至当故事听都觉得太过离谱。谁知一年后的现在,他却成了那个讲故事的人,偏偏故事还是自己亲身经历,真的不能再真。
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带过,江曜一边佩服自己越发熟练的忽悠技术,一边朝着周围林立的商铺望去。
这一望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他看见生了心魔。
他还看见自己的心魔背叛了水月门,背叛了玄师,他看着自己站在满目疮痍的水月门内,最终将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玄师轻轻拥入怀中。
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一幕幕画面看得江曜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呼吸都乱了节拍。
不会的,不会的,哪怕玄师和宁岚雪成婚,他作为弟子也应该祝福,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的手攥成了拳头,抓紧自己的衣襟,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冷汗不停地冒了出来。
不可能的,他不会,他不能,他不敢……
“哈哈,是不愿,还是不敢?”然而,心底突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江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能够操控自己的身体。
他仿佛触电一般,猛然将还放在玄师脸上的手收了回来。然而与此同时,自己的声音再度在心底响起,
“江曜,你还没回答我。”
那个声音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带着十足的恶意,仿佛是在质问他,
“是不愿,还是不敢?”
别说了……
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触动,江曜抓紧衣襟的手指节泛白,面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惊恐。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吧。”然而,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挣扎似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开口,
“你其实不想看到的,你不想看到他成婚,更不想看到别人以伴侣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自己的声音还在耳边不断回荡,而江曜却已经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多可怜啊,江曜此后宁岚雪才是别人眼中和他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你江曜是他的弟子,也仅仅只是他的弟子。”
别说了……心中不愿承认的东西被无情地戳穿,江曜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些许茫然。
“为什么要逃避呢,明明他都已经属于你了啊。”脑中又传来几声低笑,江曜捂住头,却依旧阻止不了那声音在识海中不断响起。
就像是为了照应那声音似的,先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让他痛苦地抓紧手下的锦被,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
他不可能伤害玄师,他又怎么可能为了那点肮脏的欲望而将水月门,将玄师变成这样?
他好似是在说服自己一般,想要否认脑海中涌现出的画面,但那一幕幕却又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就是他亲手做过的一般。
不,那分明的确就是他亲手……
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诶,月白,你看那个兔子玩偶好可爱。”
“哇那条项链月白你戴上应该很好看。”
“那件裙子也不错,月白我带你去试试。”
……“那……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以去加固封印?”江曜若有所思地开口。
虽然他的修为不如凤临涯,但他的灵喾毕竟就是烛照本体,在这一点上肯定比凤临涯更有优势。
“加固封印需要剖你的心头血,你确定要去?”玄师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家小徒弟。
“诶?”闻言,江曜一愣。
“我过去助南域修补过一次封印。”玄师轻笑一声,
“那时候我已经是八阶巅峰的修为,已经可以短时间唤醒朱雀的灵志,故而不用剖心取血。但小家伙你才四阶,除了强取心头血来引出灵喾本源以外,别无他法。”他好似看穿了江曜的心思,没给江曜插嘴的机会,
“小家伙,这可和你那次的小打小闹不一样。就算你的灵喾是烛照,恢复能力极强,但去修补这南海的封印也会伤了本源,需要花几十甚至上百年才能恢复。”
玄师的一番话让江曜一下子没了声音,他咬了咬下唇,还没想好该怎么接话,却又听见玄师轻叹了口气,
“小家伙,我知道你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事情发生,但你的命不只属于你自己。”
“虽然我从不赞成人的人格有高低贵贱之分,但从大局上看,你的命比其他人重要,这是事实。”
“我知道了,师父……”江曜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子,不敢去看玄师的眼睛,他的确是动了代替凤临涯的念头,但也只是动了一下念头罢了,毕竟他早就不再像初出茅庐之时那样莽撞了。
先不说加固南海封印对他自身的损害,就是暴露了灵喾的下场,那也不是现在的他能负担得起的。
“那……难不成我们就真的只能被凤衣荼这样继续算计?”他不死心地反问道。
凤衣荼的最终目的是凤临涯的灵喾,而一但让他得逞,凤家自然落入凤衣荼囊中,而南域自然也会由着那些人肆虐。
保住凤临涯不单是因为江曜的个人情感,就是为了南域百姓,他也不得不那样做。
“南海海底非去不可。若是封印真的损坏,后果只会比比南域被疏影阁掌控还要可怕。”玄师摇了摇头,
“我们能庆幸的,恐怕也只有提前得到了消息,可以对疏影阁早做提防这件事了。”
“到时候我们可以与凤族长同去,再带上凤家的其他强者,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他看向神色凝重的江曜,轻叹道。
如今的局面,已经没有了能用计谋扭转的余地,他们进退两难,恐怕也只有硬拼一途。
虽然不知道那些幕后黑手在南域安插的人实力如何,但按照之前的经验,说不定会有一名六阶强者,还有疏影阁内部不知数量的五阶和四阶灵士。
反观凤家,加上凤临涯共五名五阶强者,而其中最强的凤临涯的修为虽然是五阶巅峰,但终究不是六阶。
即使是五阶巅峰,但和真正的六阶强者比起来,差距还是太大了。可以说,这场局中,真正的变数只有江曜师徒,或者说玄师一人。
但是偏偏玄师身份敏感,除非真的到了绝路,否则玄师不会轻易出手。而一但出手,后患也是无穷。
悬殊的实力差距让江曜不禁有些泄气,他垂着脑袋,冥思苦想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奈何怎么看,如今的他们似乎都被逼上了绝路。
“先等采宝人传来的消息吧,毕竟我们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看着面前死皱着眉头的江曜,玄师脸上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宽慰他道。
江曜难得地没有接话。他知道玄师的意思,毕竟玄师虽然肉身被毁,但怎么说也曾是九阶强者,拼尽全力也并非不能力挽狂澜。
但是倘若真的那样做,他和玄师一直以来的东躲西藏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师父,我不想……”半晌,他皱着眉头开口道。
接连走了好几家店铺,也亏得江曜带了空间袋,不然这东西怕是二人双手都拿不下。
“江曜哥哥。”少女看着又自作主张给她买了礼物后又收进空间袋的江曜,难得大声开口道,“江曜哥哥,可以啦,没必要为了我……”
“这不是难得出来一次。”江曜朝她笑了笑,“你哥我又不缺钱,这一年都没好好陪陪你,那不得多给你买点东西让你消消气。”
“江曜哥哥老是开这种玩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江曜哥哥的气。”虽然明知江曜是在打趣,但江月白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在找理由给你多买点礼物吗,傻丫头。”江曜也自知这一年来自己为了修炼冷落了江月白,虽然自家妹妹宽宏大量,但他心里也是记着的。
况且跟着玄师修炼,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要外出历练了。因此在这会,在他还能陪着江月白的时候,他还是想尽量再多宠着小姑娘一点。
因此,哪怕江月白已经阻止了他一路,但他也依旧没有停下购物的手,只要看上眼的都直接拿下,直到空间袋塞得满满当当。
待到江曜将最后一套看上眼的首饰收进空间袋,暮色已经开始四合。
“好了,收工!”感觉到空间袋那近乎被装满的空间,江曜终于长出一口气。
那东西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超越人的想象力,江曜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承受不住,正打算移开视线,却又突然被那具尸体的其他异常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江曜目光移向原本该是那不似人形的尸体的口鼻的地方。虽然已经身死,但那地方却依旧有着白雾溢出,而江曜看着那白雾,总觉得那似乎和刚刚的瘴气有些相似。
鬼使神差地,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想要将那雾气看得真切,但看清楚的一瞬间,却突然像是被淋了一盆冰水似的,寒毛倒竖,遍体发寒,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是什么雾气,那分明是一只只肉眼都难以看清的灰白色虫子,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具尸体的口鼻处飞涌而出!
这个认知在江曜脑海中如惊雷一般骤然闪过,一下子让江曜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 302 章 小爷需要杀虫剂
“这这这……”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望向玄师,却见玄师眉头紧锁,突然蹲下了身子,像是没看见那具尸体的狰狞可怖似的,走上前去,伸手便轻抚上那尸体肿大的身躯。
那身躯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液,但玄师却视若无睹,葱根般的手指直接没入那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中,探了半天,最终从那人身上撕下一层连带着皮肉,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布料来。
玄师一手捏着那布料,拿到跟前看了许久,最后才将其轻轻放下,紧接着便叹了口气:“是水月门的人。”
“水月门……?”江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巨物,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玄师的话。
这种不成人样的东西,居然……曾经是水月门中的人吗?
那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庞,在面对着生死之际时,面上却都显露着同样一种神色——坚定,与不屈。
他也不过只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幽荧,与你作对的从来都不是我。”他看着空间中突然一闪而逝的红光,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掌心灵力突然暴涨,直直朝着幽荧逼去,
“而是我们啊!”
莹白色灵力炸开,就连整片空间都一阵剧烈的摇晃,幽荧也没想到江曜竟会在此时如孤注一掷一般用出如此恐怖的灵力,身上光芒一闪,正欲闪开,却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恐怖的火属性灵力竟然从他的身体最深处倾泻而出。人的情绪是会磨损的,倒不是说玄师会因此而改变什么,但这样的时间久了,对于人世间的渴望便会消减许多。
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没什么东西系着,稍微不注意,一个浪花打来就会沉入水底。
梦吟沧和宁岚月虽好,但他们身上的责任同样沉重,只能守望,却成不了能扎下的根。
而玄师,也不过是被所谓的责任在吊着独自向前行走罢了。
“小曜,我们是他的同伴,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阻止。”江曜皱着眉头,轻轻低下了头,而梦吟沧却突然轻叹口气,抬眼看向江曜,
“而你是他的徒弟,所以有些话,只有你能说。”
“我……”江曜有些踌躇地垂下头,但旋即又想通了什么似的,望向面上带笑,但眼神却有些认真的梦吟沧,
“我去找他。”
梦吟沧话都说到这里了,若江曜还是不知其意,那就有些过分了。
玄师的身体是他用自己的本源炼制,与他有一定感应,就算不知其具体位置,但他也可以循着那道感应前行。
“去吧。”梦吟沧也点了点头,对着他举了举空了的酒盏,
“有空再来喝酒。”此言一出,全场立马哗然,陈未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老爷您是想……”许管家似乎也有些呆愣,但随即也反应过来,试探着看向休息区的方向。
“你。”凤衣荼突然抬手指向江曜,“既然你能越阶练出五阶的灵器,那应该很厉害,就你了。”
他说完又坐了回去,满不在乎地倚靠上华丽的椅背,转过头和身边的美人调笑着,丝毫不顾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炸开锅的校场。
“这是在干什么?”看着指向自己的那只手,江曜一愣,连忙看向身边的陈未,却发现他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着。
今日这一次又一次的反转实在是过于出乎他的预料。
“休要胡闹。”这下,凤临涯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皱着眉瞪了凤衣荼一眼,低声道。
比赛第一名便是为凤衣荼炼制灵器的炼器师,这是赛前就订好的规则,如今事到临头怎么又能突然反悔?
如果他一开始就宣布只需要四阶炼器师,根本就不会有陈未这样的五阶炼器师来趟这趟浑水,更何况,出尔反尔又岂是世家大族所能为。
“可是那是本少的灵武,怎么说,也该本少做主吧?”但是凤衣荼却依旧只是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轻轻撩起倚靠在自己身上的美人的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着,
“族长大人,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呢,平时也不怎么管事,天赋也不行,如果请了那些个高阶炼器师,好像有点太浪费人家的才华了不是吗?”
他慢悠悠地说着,似乎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强词夺理。
比赛是他要开的,凤家为此也出了不少人力物力,如今却说换人就换人,着实是有些太儿戏了些,也难免一向纵容他的凤临涯都有些生气。
“唉,多大点事啊,族长大人这么生气做什么。”凤临涯说着,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
“那要不这样,干脆这两个炼器师都收进来,那个四阶的我从我的私库里出钱养着就是了,不过灵武的价钱还是你出,如何?”
每年凤衣荼大办的生辰都是从凤临涯的私库里拿的钱,今年也不例外。
闻言,凤临涯这才面色稍霁。对于他们来说,钱倒不是什么问题,凤家积淀多年,族中的财富自然是不缺的。而每一任族长又都短命,就算是私库一代代继承下来,里面的财富也早已积累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哪怕是凤衣荼这样无度挥霍也能够让他花上几辈子。
凤临涯的举动让他如此生气,与其说是因为钱,不如说是因为凤家的家训和名声,一样违背不得,而另一样则是丢不得。
真在这样大的盛会上到了最后关头才修改规则,凤家实在是下不来台,他作为凤家家主也是如此。
“就这样吧。”凤临涯对着台下的主持人点了点头,主持人,还有台下地陈未表情里面变得有些微妙,但好歹也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抱歉,各位宾客久等了,本次比赛的结果已出,让我们恭喜冠军——陈未大师,当然,能够进入决赛的各位大师也都是南域炼器师中的翘楚,我们凤家自然也不会亏待各位,也有礼相赠。”
主持人说着,伸出右手,朝着休息区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包括江曜在内的炼器师便再次走上了之前炼器的圆台。
凤家出手确实阔绰,江曜光是五阶丹药就收到了好几瓶,更别提还有其他的稀有灵材灵植,装了满满一个储物袋。
而作为冠军,陈未的奖励甚至是他们的两倍,哪怕是一直以来被玄师富养的江曜都不禁有些感叹于这个南域第一家族的财大气粗。
比赛结束后便是凤衣荼迟来的生辰宴。今日饱了眼福的南域众民,他们这些参赛的炼器师,甚至凤家子弟都可以参加。
江曜和陈未作为被凤家选中的炼器师,在宴席结束后可以继续留在凤家,陈未会直接成为凤家的供奉炼器师,享受和凤家其他炼器师一样的待遇,而江曜则是要等着那个任性地凤大老爷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把他召去为自己炼制灵武。
江曜点点头,对着梦吟沧告辞,便有些脚步匆匆地朝着院外赶去。
他运转起灵力,步履有些匆忙,都没注意到一道素净的身影刚刚和他一前一后错开进入院子。
“小曜这是……”宁岚月看向江曜急匆匆的身影,目光有些疑惑。
“我让他先去找小澈。”梦吟沧起身,看向自己的妻子,目光中隐隐带了些欣慰之色。
“你都告诉他了?”宁岚月清丽的脸上似乎带了些惊讶。
“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他是小澈的弟子,有些事情也该知道。”梦吟沧点点头,倒是毫不避讳。
宁岚月闻言秀眉微微一簇,但随即舒展开来,似乎认可了宁岚月的做法:
“玄前辈他这些年……”她轻叹口气,提起玄师,似乎也是深有感触,
“也幸亏如今还有小曜。”
“小澈收了个好徒弟。”梦吟沧也感慨一声,看向江曜离开方向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之色。
多年挚友,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江曜和玄师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那时候,梦吟沧便想,或许江曜真的有能力能将玄师从那种莫名的寂寥之中解救出来。
毕竟,有江曜在身边的玄师,很鲜活。
……
玄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曜身后,一袭红衣,手持长枪。他身上缠绕着一层淡淡的绯红,身上灵力如沸腾一般,疯狂暴动着。
“你……”幽荧还没说几个字,身上光芒却突然一黯,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恐怖的火属性灵力在那团光芒深处炸开,绽放出一个华丽的鸟形印记,然后缓缓消散。
同一个瞬间,江曜一个闪身飞快挪至幽荧身后,全身灵力疯狂涌入寰息之中,甚至剑身上都出现了频率极高的嗡鸣之声。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得逞第二次吗?!”看着江曜和刚刚近乎一模一样的举动,幽荧却没放过玄师手中再度抬起的枪尖,他突然大笑一声,光芒之外突然逸散出几道黑雾,猛地缠上江曜的灵力,紧接着江曜的灵力便不受控制地向他涌去,然后在一瞬间便转化成了他手中的力量。
那能量中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毁灭之力,正不断地侵蚀着幽荧的身体,但幽荧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只是大笑着,光芒一闪,江曜身边的空间一阵扭曲,他只能身形一阵狂退,用着快要消耗殆尽的灵力勉强抵御着那仿佛能将人整个拧断的空间扭曲。
“哈哈哈,就算你的灵力中带有毁灭之力又如何,只要杀了你们,一切都……”
“你是真的以为,同样的计谋,我们会用第二次?”正当幽荧运转转化之力准备提防体内可能会突然出现的爆炸之时,他却突然听见一声极近的,仿佛贴在他身边的低笑,
“新月可以直接破开空间出现在你体内,自然也能破开空间让我来到你身边。”
玄师语速极快地开口,手中火焰凝成的长枪高高举起,然后带着一阵劲风狠狠扎进了那团光芒之中。
“嘭——”
火光漫天,火元素疯狂汇聚燃烧爆炸,带出的热意似乎要将整片空间都撑破点燃,焚烧殆尽。
“破!”他低喝一声,手中长枪带着破空之势,瞬间便穿透了那层黑芒,刺入其中一处细小空洞,然后灵力如同决了堤的洪潦一般,朝着幽荧的体内倾泻灌注而入,其上缠绕着一圈圈淡色符文,符文注入的瞬间,只见幽荧身体上先前被苍星赫留下的符文也瞬间点亮,紧接着便听见幽荧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你们——”他甚至发出了如同人类一般的抽气声,身上光芒一下子变得亮到极致,但下一秒却又突然暗得仿佛快要看不到。而与此同时,玄师身上火焰升腾,用长枪将幽荧死死钉在原地,然后又是一声暴喝:
“江曜!”
他似乎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就连声音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悲戚,但眼中的坚决却是丝毫未减。
江曜看着那团火红,心中的抽痛甚至让他连寰息都快要握不住,他手上青筋暴起,眼中泪光闪烁,视野甚至有些发黑。
他不住地喘息,不长的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将手掌上的皮肤刺得支离破碎,血肉淋漓。
“啊——”只听见一声长啸,如同狼唳般响彻天际,又如同折断的兵戈一般直穿人心,幽荧身侧的赤红突然一阵收缩,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白光闪过。
原本柔和的莹润光芒在此刻陡然变得暴戾无比,与先前的火光、符文交相辉映。
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中突然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空间乱流裹挟着莹白与赤红,如同潮水一般纷纷朝着幽荧涌去,然后在他身体表面凝聚,如同烟火一般猛然绽放,转瞬又彻底凋零。
幽荧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而原本的空间缝隙被彻底撑破,江曜只看见自己回到先前那片毫无人烟的荒原。
他呆呆地看着那片荒芜,看着那浓烟滚滚,尘沙弥漫,脱力一般地跪了下去,而眼底却早已是赤红一片,泪流满面。
鲜红的衣袖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萧池的声音中还带着些微的喘息。
他拉着玄师的袖口,缓缓直起身子,强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前辈,这里交给我就好。”
他说话时仰起了头,凌乱的长发散开了一些,江曜这才发现,他藏在长发下的脸早已布满了冷汗。
玄师是他们这边最强大的灵士,但因为他的身体是依托了江曜所使用的创造之力,所以在江曜修为不足的时候,若是玄师使用过于强大的力量,就可能让这具新的身体崩溃。轻则受伤、修为倒退,重则失去行动能力,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更何况,就算玄师使用的力量在这具身体的承受范围之内,但若是能量消耗过大,在面对危险之时也同样会让他们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他们这才刚刚入城,还不知道会在后土城深处遭遇什么,自然是要以保留实力为主。
第 303 章 小爷入内城
江曜回过神,这才突然发觉自从萧池开口后,那些让人恶寒的窸窣声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而顺着萧池的伸出的手指望去,江曜发现他们脚下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丝丝缕缕,如薄雾一般的青灰色灵力,已经向外蔓延至了那些毒虫所在的地方。
而这股青灰色灵力所到之处,之前还凶暴无比,悍不畏死的毒虫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开始疯狂逃窜。而若是跑慢了一点,被那青灰色的灵力缠上,便只能肚皮一翻,抖动两下节肢,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由于之前早在台下练习过数次。刻完扩灵阵之后,江曜的注灵也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在那扩灵阵的辅助下,江曜只觉得自己对其注入灵力的时候,空气中的灵气也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来,注入那剑胚之中。最后一套程序下来,在注灵完成之后,江曜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这剑胚的灵力容纳上限已经到达了二阶高段。“我听说,你们精灵族是出生到寿命尽头,都是保持着一个样子,不会变化,是吗?”
“嗯……也不能说不会变化吧,只是没有你们人类那么明显。”苏洛沉思一番,开口道,
“比如,我今年刚满三十岁,而荫槐已经七十多岁了。我们的差别,你应该还是能看出来的吧?”
“哦,这样……不过光看你们的大祭司,还真看不出来他才诞生七八年。”江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开始把话题引向自己的目标。
“圣树一脉和我们普通精灵自然是不同的。”提到这个,苏洛轻笑着和江曜解释道,
“因为血脉的缘故,他们掌握任何知识都要比我们快上不少,甚至一出生就掌握着不少的能力和知识。就拿继王来说吧,他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但是能力已经足以和荫槐媲美了呢。”
闻言,江曜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刻意引导,苏洛就把自己想打听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信息,然后轻笑道,
“原来如此,圣树果然不愧是你们族中的圣物。”
“嗯,能从圣树上诞生的,都是我们精灵族的领导者。”苏洛应道。
“哦,说起这个。”江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们圣树的祭祀又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何之前大祭司说,要等到祭祀结束之后才能接触圣树呢?”
“圣树的祭祀是每十年一次,会召集所有的族人,以我们自身血脉力量为引,将我们的力量回归圣树后提纯再反馈于我们,从而保持我族的力量能够长久不衰。”苏洛微蹙着秀眉,似乎在思考如何让江曜理解得更透彻,
“嗯,就比如,我们体内的自然能量就是这清水。”他用手从月光湖中舀出些湖水,
“然后,随着我们不断与外界接触,这水中就会沾染些杂质,从而变得混浊,我们的力量也会因此不断变弱。”
“而圣树的祭祀,就是将我们体内混浊的水收回,然后通过圣树的净化后再将其还给我们。这样,我们的力量就能够一直保持纯净。”
他将手中的湖水重新洒回湖中,惊起一片波澜,
“不过嘛,以前倒是没有祭祀之前不能接触圣树的说法。圣树对我族虽然是圣物,但也从来不是高高在上,需要我们供奉的东西。它就像我们全族的长亲一样,关爱着我们所有精灵。”
“所以,在以前,除了不能在圣树之上做树屋以外,我们和圣树的接触是没有什么限制的。几乎每天都会有很多精灵围着圣树唱歌跳舞,或者坐在圣树的树枝上聊天,远眺,看看林中的风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忌讳,就连继王诞生之时,也常常是附近的精灵先发现异状,然后再去请王。”
提到圣树,苏洛的语气又轻快了几分,
“不过,自从大祭司降世之后,圣树就被封锁了起来。大祭司说,圣树是整个林子的核心,我族异木事件频发,很可能就是因为圣树出了问题,所以要先封锁起来,免得事态加重。”
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现在无法接触圣树,也是因为大祭司?江曜记下苏洛无意之间说出来的新情报,然后装作随意地问道,
“诶,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没有人亲眼看见大祭司从圣树诞生的吗?但按你刚才说的,如果大家都这么喜欢圣树,那应该会亲眼看见大祭司的出生才对吧?”
“这个啊,可能因为大祭司的诞生是在晚上吧。”苏洛略微思索一番,然后答道,
其实,江曜的举动着实是有些孩子气,但是宁岚月却不知为何喉头一哽,差点便要落下泪来。
“好。”她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间也红了眼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江曜的脑袋,
“小曜,我教你。”
……
玄师所在的药园,也算是水月门中的禁地之一,通常,若不是有宁岚月的吩咐,就是梦吟沧也很少来这个地方。玄师这些日子待在这里,除了怕他无聊,没事就来陪着他的梦吟沧以外,几乎没有见过其他人,就连宁岚月似乎也在忙着什么事情,除了换香和换药的时候,几乎很少露面。
这一日,梦吟沧倒是如往常一般带着酒壶来找玄师,但玄师看着他一如往昔的模样,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喂,小澈,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梦吟沧和之前一样,给玄师斟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无事。”玄师端着酒盏,本来还在看着窗外,但被梦吟沧这么一提醒,却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回过头。
“你说你啊,明明长这么一张脸,却怎么整天苦大仇深的,多不好看。”梦吟沧举起酒盏对着玄师扬了扬,轻笑道。
“梦大哥,你别取笑我了。”玄师闻言,有些无奈地笑道,却依旧难以掩饰眉宇间的疲惫与忧色。
“你在担心小曜?”谁知,梦吟沧却也不和他含糊,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玄师刚想说什么,却似乎突然被戳中了心事似的,一时间又有些语塞。
“喂,我说,可是你让人家孩子不要来见你的。”梦吟沧灌了一口酒,放下酒盏,托着腮笑道,
“怎么,后悔了?”
玄师无言,良久,这才叹了口气:“梦大哥,你应当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愿成为他的枷锁。”
“我是知道你的意思。”说到这,梦吟沧也轻轻叹了口气,“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小曜他是个好孩子。”
“小曜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嘴角旋即露出一抹微笑来,
“那孩子直率,执拗,却又格外纯粹。烛照会选择他的理由,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误他。”他的话语中带上了些微的叹息。
“但你还在担心他。”梦吟沧语气中带着肯定。
“做师父的,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弟子。”不过提到这个,玄师却并没有否认,
“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轻易放下。”
“不过小曜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也相信,他不会令我失望。”虽然这样说着,但玄师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似乎在下意识地寻觅着什么。
见状,梦吟沧却笑了:
“入夜之后视野不清,我们都会回到自己家中,很少有在密林中活动的。以前也有继王是在夜里诞生的,都是第二天一早,王便会将他介绍给我们,大祭司也是这样。”
这下,他应当是有和江霄一决胜负的资格了。江曜知道,那江霄修为虽然是二阶高段巅峰,但其对于灵焰的掌控,对于阵法的精通都不一定能胜过自己,注灵完成后他那灵器能容纳的上限说不定也只是二阶高段。因此,他还是有赢面的。
注灵完成后,江曜再次将那剑胚放入了炼器炉,一边生起灵火开始为其塑形。之前江曜脑中便已经想好了器形,因此这一步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难,对于刚刚刻完阵的他来说,也可以视作一个休息休息,回复精神力的间隙。
他小心地勾勒着那把剑的器形,一边抓紧时间恢复着刚刚消耗不少的精神力。只是,当他塑形快要完成之时,他无意的一瞥,却忽然看见了外面的场馆中神色有些异样的观众。
只是,那些观众的激动却并不是向着他的,而是对着另外一边,江霄的方向。
怎么回事?江曜压抑着心中的惊讶,让自己的心绪维持在一个还算平静的范围之内,一边继续着灵器的塑形,一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观众,似乎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哪怕是江子墨等人,此时的目光似乎都已经被江霄那边所吸引。江思雅的表情最为夸张,一双柳眉蹙成一团,正死死地盯着江霄的方向,似乎有些焦虑。而剩下的几人表情虽然没有她那么明显,但也明显有些担忧。
这下江曜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江霄那边有了什么动静,应该是好的动静,但作为对手,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个坏消息。他收回了目光,不想看见再看见家人为自己担忧的神情,一边寻思自己是不是改修改一下之前的策略,但不知道江霄那边的具体状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江曜背后蓦地一凉,他似乎又感觉到了之前那道陌生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朝着之前的那个方向看去,便又一次看见那披头散发的神秘人正托腮看着他,在这个全场的目光都为江霄所吸引的时候,他却依旧看着江曜,似乎视线都未曾移动过。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曜的视线,轻轻拨开一缕头发,冲着江曜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对着江曜做了一个口型。
三、阶、门、槛。
江曜轻易地读出了他的唇语,然后便看见那人似乎是倦了,扯着发梢卷了卷,便收回了目光,半躺在了柔软的座椅上。
三阶门槛。没有再去细想那人的身份和用意,江曜的全部心思已经被刚刚那人传递来的信息所吸引。
那人的意思,多半是江曜炼制的灵器能够碰到三阶门槛。而这确是明显超出了他计划的范围。
在他的计划中,若是顺利,他炼制的那把剑能够成功地达到二阶高段巅峰,无论怎么样也能和江霄打个平手,甚至一旦对方出了一点点差错,那他便能够获胜。但如今,若是江霄真的炼制出了能够碰到三阶门槛的灵器,那江曜这二阶巅峰的剑却是完全不够用了。毕竟,虽然同为二阶高段巅峰,但触碰到三阶门槛的二阶高段巅峰灵器,威力可是比普通的二阶高段巅峰灵器要大上不少。
该怎么办……江曜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如今塑形已经快要完成,若是没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思考出应对方法,那他或许便只有落败一途。
他快速地搜索着自己脑中可能能够起作用的阵法,但由于之前的计划是经过他几轮完善后才得出的方案,再加上那剑身之上已经刻有最开始的扩灵阵,能做到能与其融合的阵法就只有那么几个,因此可供操纵的空间实在是太小。
女子看了他一眼,但依旧不紧不慢,镇定地开口:“后土之境异变已生,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已经知晓此事,应该不久后就会……”
“轰隆——”
她话还没说完,天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就连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
场内众人皆是面色一变,但那女子却眼疾手快地将手放在了桌前的一处法阵上,快速注入了大股灵力。
院墙上的光芒闪了闪,变得比之前亮了些,不一会,地面开始恢复平静,而四周虽然还在不断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似的,明明近在耳旁,却又似乎远在天边。
第 304 章 小爷在赶来的路上
见状,女子这才脸色稍缓,正欲松开手,却突然有感觉一阵更强大灵力冲击顺着那阵法传来,地面又开始震颤,甚至比刚刚更甚。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女子面色一白,但立刻反应过来,再度将手按上阵法,手中灵力倾泻而出。
似乎是因为那灵力的冲击太大,女子眉头紧锁,面色不改,但缕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沿着略显瘦削的白皙下颚向下淌落。
除去羞辱的成分,他现在受到的伤害其实也并不多,如果只是为了折磨他让江曜失控,明明有更多更有效的方式。
他不由自主地去看向自己身上如火一般的喜服。和被扯开的衣襟下布满暧昧痕迹的身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以言喻。
幻境不可能出这种差错。
幻境会采用最精准的方式来勾出人的种种负面情绪,而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如今放在他面前的好像只剩下一个答案。
一个他从未设想过,但反推起来却意外地很有依据的答案。
“小曜。”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平静。“师父。”江曜抬起头,低低地唤了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嗯?”他凑到玄师面前,看着眼中满是惊疑不定的玄师,突然又笑了,
“师父真可爱。”
他伸出手再次轻抚上玄师的面颊,但这次却停留在了唇边,按在他如血的唇瓣上,用力揉了揉,眼中的光芒变得晦暗不明。
这样的动作已经算得上是冒犯了。
玄师眉头紧锁,薄唇紧紧抿起。这个幻境中的种种异状竟然比先前更加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片刻工夫,他竟然失了好几次分寸。
而刚刚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也是一身红衣,但看着那宽袍大袖和上面精致的凤凰刺绣,又哪是什么常服,分明是一件婚服。
洞房,花烛,身上穿的衣服再加上眼前的人,就算玄师再迟钝,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此情此景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身上的锁链……他微微垂眸,异常的身体,消散的灵力,还有被束缚的手脚,这一切似乎都彰显着,如今的情状并非他自愿。
这个幻境的意图是什么?就算不得不承认初见这个与他家小徒弟性格完全不同的幻象时他确实被惊了一下,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
他既然知道这是幻境,又怎么可能因此心生波动?
“师父在想什么?”玄师还在蹙眉沉思,但江曜却坐不住了。
萦绕在耳边的阴冷气息猝不及防地靠近,没有任何征兆地,玄师只感觉自己的耳廓突然被纳入了一片潮湿的温热中,紧接着,敏/感的耳垂传来一阵触电般的麻痒。
“你……”耳边传来粘腻的水声,从未有过的怪异麻痒从耳垂处迅速蔓延至全身。原本紧绷的身子一下子软倒下去,玄师伸手就想推开身边之人,却只拽得锁链哗哗作响。
“放开。”不得已,他只能皱起眉头,厉声呵斥道。
太奇怪了。
这个幻境太奇怪了。
身上的热度还没有褪去,体内似乎也还有一团无名之火在默默燃烧,但玄师的情绪却像是被骤然泼了一盆冰水,变得无比冷静。
既然这是江曜的幻境,那其他的东西都可以先暂时放到一边。
当务之急,是先要将江曜从幻境中解救出来。他还没忘那不断朝着江曜命门逼近的牵丝蛊。
他努力转过头,想要去看江曜的脸,但江曜却死死地低着头,手臂用力把他抱紧,不给他留下任何交流的余地。
“江曜。”他无奈,语气中只能带上了些许的严厉。
“怎么了,师父。”肩头传来一阵震动,江曜发出一声低笑,声音又变回了最初的漫不经心。
他在玄师耳边亲昵地蹭了蹭,另一只手玩闹版地揉捏着玄师发红的耳垂,但头还是埋在玄师颈边,没有其他动作。
“抬头。”确定了江曜的身份后,玄师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怎么样都无法再像最初那般强硬。
“不要。”但是,江曜却一反常态地直接拒绝。
和印象中的小徒弟大相径庭的反应差点给玄师气笑了,他索性蹙起了眉头,声音也变得冷静而淡漠:
“你在害怕什么?”梦吟沧和宁岚月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天还未明时,二人已经定位到了幽荧所在的空间坐标。
“我和月儿会用灵力帮你们撕开那道空间裂隙,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哪怕是对于他们这种东西修为的灵士来说,撕开空间裂隙,甚至还要准确定位,依旧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少不得用尽浑身灵力,失去战斗能力。
这事自然不能让玄师和江曜来做,因此也就落在了梦吟沧和宁岚月身上。
几人从水月门去到一片荒野,紧接着梦吟沧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带着宁岚月手中也射出一道白练般的灵力。
然后是一声巨响,天地震颤,梦吟沧和宁岚月皆是面色一白,但依旧还是持续维持着手中灵力的输出。
只见一阵飞沙走石,风沙蔽日,梦吟沧手上突然苍青色一闪,紧接着便见天边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正在不断扩大的缝隙。
“快走!”梦吟沧暴喝一声,然后便见江曜和玄师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飞快进入了那缝隙之中。
“小曜!”一进入那裂缝,江曜便只觉得周围空间一阵扭曲收缩,乱涌的空间乱流仿佛在顷刻间便要将他的身体压成肉糜。
但还不等他反应,便只见一道红色的光芒将其笼罩,紧接着他身上的压力便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走吧。”玄师习惯性地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空间扭曲带来的压力,赤色灵力闪烁,紧接着便带着他向前走去。
二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因为哪怕还未靠近,二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属于幽荧的,那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哈哈哈,蝼蚁,我放了你们一马,你们竟然还敢来找死!”突然,暗色光芒凝聚在二人面前,幽荧声音比之前要显得萎靡不少,但其中的傲慢与漠然却依旧与过去没有半分差别。
“不过是来送你最后一程,休得猖狂!”江曜手中寰息各色光芒闪烁,一剑挥出,便见缠绕着漆黑毁灭之力的剑气猛然朝着幽荧袭去。
“哼,蜉蝣撼树,不自量力!”幽荧身形一动,便突然闪现到江曜二人身后,紧接着二人便直接周围各种元素一阵暴动,然后猛地朝着二人砸去。
江曜见状,手中寰息猛地一挥,便只见一道莹光,然后狂暴的元素立刻四散。
他提着寰息,身体一阵猛冲,然后在幽荧身边停下,长剑裹挟着毁灭之力朝着幽荧重重挥出。
“哈哈哈,你那点毁灭之力不过萤火之光,又怎可与皓月争辉!”幽荧大笑一声,身上光芒一闪,便硬生生地接下了江曜这一击,紧接着一阵灵力爆发,便让江曜整个身子直直被掀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蝼蚁就是蝼蚁,即使得到了烛照那家伙的部分力量,还不是不堪一击!”幽荧狂笑着,眨眼睛又是好几道光华直直对着江曜袭来。
“哈哈哈哈,我们的确是蝼蚁,但那又怎样?”江曜身形飞速闪躲,幽荧那肉眼看不清的攻击竟然次次险些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却对他没有半点损伤,
“千里之堤,不也能溃于蚁穴。”江曜的身影闪得飞快,躲过幽荧的一道灵力,反手又是一剑挥出。
他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一张张面庞,有他熟悉的,有与他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的,也有当初在城墙上他匆匆一瞥,便与之擦肩而过的。
这话听上去像是质问,他只感觉紧紧贴着自己的那具身体下意识地一抖,但过了好半天才传来一句低低的:
“师父说笑了。”
江曜在否认,但话落在玄师耳中却毫无可信力。
在江曜看不见的地方,玄师发出一声轻叹。
害怕其实是好的,至少说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合规矩。
师徒之间可以亲密,但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江曜对自己的感情恐怕已经有些越界。
那看上去十分恶心的液体在站立人形凸起掉落的眼中似乎珍贵无比,男子看着他伸出肿大溃烂的舌头,如同享用什么珍馐美味似的,将那些液体舔了个干净,竟是一滴也舍不得落下。
只是看着,男子就觉得空空如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呕吐出来,但比恶心感更强烈的却是他心中陡然升起的警铃。
那些“人”之前的攻击就已经让女子快要承受不住,若是继续相互吞噬下去……
第 305 章 小爷卡点救人
女子定然也是想到了此处,刚刚的脸色才一下子变得那么难看。
男子脑中思绪掠过,但也不过短短几个瞬息,他就只见一道倩影越过了亮着微光的屏障,提剑朝着那两个人形的方向直直飞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男子刚要跟上,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自自己的识海中响起:
他身后站着的多是修为不高,没有战斗能力的村民,因此平日里能和他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此时,那一众人望向他的眼神中也满是感激,让江曜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或许真的让这些最普通的底层人民的生活有了一些好转。
宴会是在村子内部举行的,基本上所有村民都有参加。几百号人围坐在一起,十分热闹。菜式很普通,都是些家常菜,但已经在北域呆了一段时间的江曜也清楚,这些过去在天鹤城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饭菜,在北域中,尤其是在这些与寒霜森林接壤的村子里却是十分珍贵。家家户户或许只有重大的节日才有机会吃上这样一顿饭。而村民对于江曜的感激之情也可见一斑。
这场宴会上,江曜已经俨然主角一般的存在,和他并肩作战过地熟面孔也好,他未曾见过的生面孔也罢,都排着队来向他敬酒,江曜在这之前又并未饮过酒,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只好以茶代酒跟大家回礼。期间更是有几个年龄二十上下的年轻姑娘朝他暗送秋波,弄得江曜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为了不暴露自己过于变态的天赋,他对外都是宣称自己二十出头。他面容和气质本来也要比同龄人成熟些,因此倒也没有人怀疑他的年龄。只是荧烛大陆上的男子到了这个年龄大都已经在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他实力又强,长相也不差,因此会有姑娘对他献殷勤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江曜也清楚自己还远不到那个年纪,更何况他对那些女子也没什么交集,对其更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因此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以此来逃避那些女子暗示的目光。
“哟,看来小家伙你也挺受欢迎的嘛。”察觉到江曜的局促,玄师也适时调笑道。
为了不引人生疑,在这样的场合下玄师很少和他对话,但江曜此时的忸怩模样实在是有趣,让他也难得开了口。
“您老就别打趣我了。”听着玄师的话,江曜也有些汗颜。
玄师轻轻一笑,知道江曜此时也不好过,便也不再逗他,只是又沉寂了下去,放任江曜被热情的乡邻所围绕。
宴会的结束已经是深夜。虽然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但村民们的热情还是让江曜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等大家散完场回到房间,已经到了深夜。
“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一关上门,江曜就有些虚脱地坐到了床上。玄师戏谑的声音随即响起,红光一闪,长相美艳的红衣魂灵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累。”江曜如实回答。“而平常,他同样也会在疏影楼售卖各种丹药,最高甚至有五阶的呢。而若是有人需要找他炼药,只要是五阶以下,都尽可以去疏影楼挂委托,当然,接不接就是他的事情了。”
“诶?!”听上去那人似乎和疏影楼关系很是密切,江曜赶紧追问道,“那我们能直接通过疏影楼见到那个苍大师吗?”
如果能够直接见面,那各种事情或许都会方便许多。
“哎哟,小兄弟你在想什么呢,那等大炼药师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人能够随随便便见到的。”那人摇了摇头,
“那苍大师啊,神秘得很,我们也就知道他的姓氏,连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见面了。”
“这样啊……”江曜闻言,略有些遗憾道,“既然如此,那大哥您之前说的丹药……”
玄师也说过,那丹药的药材因人而异,如果是萧池的话,那必须要对应着灵喾专程配置才行,那恐怕便免不得要与他人见面。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去年也不相信,今年才赶上趟。”那人轻叹口气,“不过据说具体和求疏影阁办事的方法很像。那个疏影阁,你知道吧?”
疏影阁的方式?江曜想起之前听说的,疏影阁也接暗杀生意,但需要先拿情报,接不接也是随缘而定。
“唉,小兄弟,我还有点事,就不和你多说了。你要是真的想替你朋友看看,就直接去那边。”他指了指疏影楼门口一处,那里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在那边领号,将内容填写完毕后七日之内交还回疏影楼,到时候疏影楼会给你一块传音石,如果你被选中,就会用那东西通知你,你再直接按照那时候的通知来疏影楼就是。”
他说着,一边冲着江曜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啊小兄弟,我得赶回家了,再晚点回去我媳妇儿要闹了。”
江曜冲着那人挥手告别,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才转过头,朝着那人刚刚给他指路的方向看去。
“师父。”他走回玄师身边,把刚刚得到的情报还有自己的猜测大致说了一遍,
“你说……这个苍大师,会不会就是萧池?”他问道。“怨言肯定有,但他们又能如何呢?”梦吟沧笑容中带了些冷意,抱臂倚靠在了竹屋前,
“都是些墙头草。”他轻轻摇了摇头,“也别指望他们反抗。火烧到他们头上之前,他们只会等死。”
“绯伊和青尘已经把我之前炼制的丹药带去了东域,如今只能希望,其他四域能自己稳住阵脚。”宁岚月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如果小曜真的能平安回来……”
“如果小曜能平安归来,小澈能恢复如初,其实,幽荧可能也没什么好怕的。”梦吟沧接下她的话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但是裂缝里……”说到这个,宁岚月脸上还是难免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其实,也就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裂缝之中也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
“我们也只能等。”梦吟沧苦笑一声,“不过,等不了太久。”
“我记得,我当初在那里面的极限,似乎也不到两天。”
他在过去也去过那道裂缝,虽然不到两天,但他在裂缝之中却似乎过去了千年万年。等他出来,甚至连眼前的宁岚月都要认不出来。整个人也是神情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逐渐恢复过来。
要他自己来说,去裂缝之中寻源初之力,恐怕真的是比跟幽荧打上一架还要更凶险的事情。
“但愿玄前辈不要怪我。”宁岚月轻叹一声。
玄师迟早会知道江曜进入裂缝之中的事实,即使她已经做了措施防止江曜真的迷失在裂缝之中,但瞒着玄师让江曜去冒险,哪怕他们的本意都是为了玄师,但总归还是有些愧疚。
“小澈他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说着,梦吟沧也叹了口气,
“更何况,若是小曜能成功,他怪我们又何妨。”
闻言,宁岚月也微垂下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不过,说起幽荧,近日我们恐怕还要再注意后土之境的情况”突然,梦吟沧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宁岚月。
“后土之境……?”宁岚月一愣,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几十年前后土之境突然关闭,的确和幽荧有关?”
她这些日子注意力全放在了给玄师炼药上,水月门中的事情,几乎全部交给了梦吟沧。
“只是猜测,但是近日,根据我们的消息,后土之境附近的土元素的确有异动。”梦吟沧点了点头。
“几十年前,后土之境突然关闭,那时便有人在后土之境附近发现了残存的转化之力,如今看来,或许不是巧合。”宁岚月蹙眉沉思,表情似乎有些深意。
说完这句话,宁岚月没有再开口,但不知不觉间一双秀眉也越蹙越深。
“月儿,你是在担心……”见她这副模样,梦吟沧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赶紧走到她身边,眼中也带上了几分忧色。
“如今幽荧已经苏醒,后土之境又出现了这样的异变,我只怕……只怕会重蹈覆辙。”她的手轻轻抚上心口,眸色疯狂变换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我不知道如果幽荧再干出那样的事情,我到底会……”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一双美眸之中全是悲切之色。
“月儿!”梦吟沧突然唤了她一声。
他上前一步,将红了眼眶的宁岚月轻轻拥入了怀中,“阿雪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但无论如何,你不要冲动,好吗。”
“试试看就知道了。”玄师点了点头,轻笑道,“走吧,去排队。”
“嗯,排队?”江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玄师说的正好是那领号的地方。
“不是要调查吗,这不就是最好的方式?”玄师解释道,
“那个苍大师要挑选压制灵喾的对象,交上去的东西他应该都会看。大不了我们在那上面写些暗示性的东西,如果是萧池,看了自然就会明白。”
江曜点点头,转头就拉着玄师朝着那队伍末尾走去。
不得不说,苍大师的名气实在是有些大。队伍绕了几条街,由于疏影楼的名气压着,倒也没人敢插队或是闹事。江曜和玄师排到快要天黑,终于领到了所谓的号牌——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二人回到下榻的客栈,江曜朝着那石头中注入灵力,一串串文字便接连浮现在了二人面前。
“灵喾,身份,常驻地,生平,甚至还有容貌影像,这……这未免也太详细了吧。”看着那接连蹦出的空白信息,江曜着实是有些惊讶,
“这么多信息,那个苍大师不嫌麻烦的吗?”
“那就要看他的目的了。”玄师轻笑道,“听你说,那人不求财。若是只是想赚点声誉,随便什么人,只要是毒灵喾,给他炼药就好。”
“但毒灵喾灵士往往活得生不如死,其中变态扭曲的自然也不在少数,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做,说不定救下的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呢。”
“所以,你是说,这个人这么做,是在……筛选?筛选出好人?”玄师这么一说,江曜再回头一看那些需要自己填的信息,好像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如果那人就是萧池,那就很有可能。”玄师点头道,“像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姑娘,萧池如果想救的是这些人,我倒也不反对他这么做,这个方子的主人也不会反对。”
“好了,看看该怎么填吧。”他拿出那块黑色石头,注入灵力,调出那些文字。
比起应付热情的村民,他倒宁愿再和灵兽打上一场。
“不过很开心。”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虽然让他有些难以应对,但他却并不讨厌那些村民,不如说他十分喜欢这里淳朴的民风。他会难为情,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大事,不值得得到大家这样隆重的款待。
这些日子他的确很开心,不仅是因为得到了大家的追捧崇敬和感谢,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让他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他的确是用自己的手拯救了一部分人,这才是让他感觉到开心的最根本。
“不过马上就要结束这样的日子了啊……”想到和萧池的约定,江曜不禁有些黯然。
“你若还想这样做,等找到冰极寒泉,取到你的进阶物之后到可以继续。毕竟在战斗中是最容易顿悟的,而就算你顿悟了,突破到了三阶,也可以继续下去,毕竟战斗经验又不嫌多。”玄师笑着为他建议道。
“也对,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闻言,江曜像是想通了似的,点了点头,神色也放松下来。
又与玄师闲聊了一会,江曜用之前炼制的通讯灵器和江月白联系了一番,将近日的见闻讲给她听,然后坐上床,正打算开始修炼,却突然看见玄师的眉头皱了皱。
“外面有人。”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化为一道红光钻进了江曜的眉心。
这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看着玄师消失,江曜自然也知道玄师所言并非虚假,不禁也皱起了眉头,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房门口走去。
“你看,要是我们有恶意,早就动手了。”
将信将疑的目光自身边的火焰上扫过,同为火属性,她自然是能感觉到这片火焰中蕴含的灵力有多么地强悍霸道。
“你们?”她抬起头看向举止有些轻浮的男子,似是反问地开口。
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视线绕过那人看向他身后——透过火光,她似乎看见刚刚差点就要自爆的蒋安行被另外几道身影围在了中央。
而四周,那些巨大的人影躺倒了一片,刚刚他和蒋安行合力才击倒一只的怪物,在这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手中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第 306 章 小爷视角还没切回来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火焰缓缓散去,宋云熙看见一位身着深色劲装,马尾高高束起的俊秀青年朝自己走来。
他手上还提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古朴长剑,剑身正隐隐闪烁着莹白色的光芒。
“我……”那青年身上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和力,他朝着宋云熙展颜一笑,宋云熙心中的警惕和紧张便不由自主地消下去不少。
而哪怕还剩一只毒虫,蛊人的生命都能得到延续。
只是,随着鸩毒的注入,萧池却能感觉到蛊人的生机已经开始渐渐消失,那是一种几乎无法逆转的趋势,让他沉寂已久的嗓子也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面色灰败到不成样子,显得有些狰狞。
他就像一头被禁锢许久终于挣脱牢笼的野兽,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眼中闪烁着压抑已久的疯狂,但那嘶哑的笑声中却不知为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哈哈哈哈…”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毒虫之上,而顺着那毒虫望去,那可怖的人形似乎已经气数将尽。
地上的毒虫尸骸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而透过那最后一层稀薄的毒虫,他似乎看见那下面还有一层影子。
那是……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但满是血污的手掌还没来得及举起,便见眼前比他小上一大圈,勉强看得出人形的东西动了动。
紧接着,他的面前突然睁开了一双混浊不堪的眼睛。
见状,萧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防御,但是双手一动,却又一下子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块粗糙的,干瘪的,僵硬的,不似毒虫的触感。
失血过多让萧池的大脑传来一阵眩晕,手也无意识地做出一个拉扯的动作,但下一秒却又一下子清醒过来,而紧接着,撞入他眼帘的便是一张人脸。
不,应该说,是一个看得出人形轮廓的脸。
毒虫已经快要掉落殆尽,露出了最内层的景象。
那是层层叠叠的,布满脏污,干硬发黑的厚厚绷带,堆叠成堪称娇小的人形。
而透过面部绷带的缝隙,萧池看见了一双眼。
如小鹿一般一双圆溜溜的,却无比污浊,毫无生气的眼。
蛊人……是女子?顾不得身上那似乎要深入骨髓的剧痛,看清那双眼睛的瞬间,萧池几乎便确定了一个令他有些惊讶的事实。
不,甚至不该说女子,就这身量看来,充其量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女童。
脑子嗡的一声响,眼中的疯狂停滞了那么一瞬,但紧接着,萧池面前那双缠满绷带的细细手臂却突然动了。
!“小曜……”玄师见他这副模样,心尖也不由自主地晕开一圈又一圈的酸涩,“我……”
“师父,道歉的话不必说。”江曜低笑一声,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靠近他耳边,嘴角却依旧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
“我知道的,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很清楚,在大事上,玄师的决断,从来不是他能干扰的。
玄师或许会对他有歉意,有愧疚,但绝不可能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计划。
“没关系的,师父,没关系……”江曜仿佛失了魂,开始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只要是你的话,我都会听的……”而再次睁眼,宁岚月和梦吟沧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听着江曜的叙述,宁岚月也逐渐陷入沉默。
她也好梦吟沧也罢,在过去都与烛照有过交情,也都曾受过烛照的恩惠。对他们,甚至是包括玄师来说,烛照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前辈,导师,还有战友。
如今,听见江曜说烛照彻底消散,她的内心又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烛照,他……”见她沉默不语的模样,江曜还想说什么,但一发出声音,却又将宁岚月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着面前神情黯然的江曜,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玄师的事情还没解决,如今又多出个烛照,就算江曜现在神志还有些不清楚,但宁岚月也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但是……她能理解烛照的决定,就如同当初她能理解玄师舍身救下江曜的举动一样。
他们这种人,往往做的事情都是对局势最有利的,而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烛照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我想,他就不会后悔。”她放缓了声音,对着江曜露出一个有些悲切的笑容,
“所以小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他失望,明白吗。”
“我……知道……”江曜看着宁岚月的神情,呆愣半天,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师父……”提起玄师,江曜原本还有些麻木的心脏处又微微传来一丝丝的刺痛。
“烛照助你融合了源初之力,你已经突破到了六阶。”宁岚月能感知到江曜如今的修为,比起三天前,实在是进步了太多,
“如今的你,已经有了助你师父重塑身体的资本。”
“那,我,什么时候……”闻言,江曜突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重塑身体的整个流程,我会教你。”宁岚月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
“不算太难,现在的你应该也可以做到。”
“但是,可能会很痛苦。”她想着,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
“不怕,我,不怕……疼……”但是闻言,江曜却开始疯狂摇头。他掀开自己的衣袖,指着手臂上狰狞可怖的伤疤对着宁岚月急切道。
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像是在说服玄师,却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小曜……”玄师看着面前眼眶泛红,隐忍不发的青年,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何种滋味。
他的手扶在刻着精制雕花的床架上好一会,最终还是轻叹口气,手扶着江曜的背,带着他一起直直栽倒在了床榻上。
“好了,不哭了……”他扬起头在江曜耳边低语,却突然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
“别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听见江曜口中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不知是何情绪的笑,但紧接着他的衣襟很快便又被泪水濡湿。
玄师叹息一声,将散乱的衣衫向下拉了拉,但刚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大片雪色胸膛,却被江曜捉住了手腕,
“不用这样,师父……”他咬紧下唇,手臂一伸,将玄师圈入了怀中,
“让我抱一会,抱一会就行……”
他描摹着玄师的眉眼,似乎是想要将这张毫无瑕疵的容颜彻底纂刻入他的脑海,哪怕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都不会再忘怀。
那是他的师父,是他的妄念,是他的爱人,是风筝无论飞到多高多远,都能牵着它回到原地的引线。
“阿澈,谢谢你……”到最后,他依旧只是轻轻一叹。
萧池一惊,正准备凝聚身上最后的那点灵力,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团刺骨的冰凉握住,然后贴在了一块坚硬的绷带上。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素朝着那个方向奔涌而去。
毒素涌出的瞬间,萧池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救下苍星赫,之所以能够以六阶之力压制九阶的蛊人,就是因为那毒素本就是来源于鸩鸟的反噬。
他根本无法将其完全操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毒素涌入对面那娇小人影的心口,哪怕想要收回手,但那握住他手腕,看上去十分纤细的小手此刻却像是有千斤重,让他根本挣脱不得。
她究竟想干什么?没来由地,萧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伸入了一处粘腻的温热。
“你!”他心下大惊,却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而手掌之下传来一阵规律的跳动。
砰、砰、砰……
青灰色的雾气还在不停地从他指尖溢出,然后钻进那颗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中,紧接着,萧池便感觉到那跳动一下子变得剧烈起来,一股邪恶的阴森气息更是不断地从中散发而出。
但那气息却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对他发动攻击,反而是不断被鸩鸟之毒逼得节节败退,连带着那娇小的身躯也一阵晃动,最终有些无力地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那小小的身躯几乎没什么重量,倒在萧池身上就像是一根被风吹飞的羽毛。透过那层层的绷带,萧池似乎能够感觉到那身躯上逐渐散去的温热。
为什么……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了敲,一下一下规律地打着圈,
“不知几位可否详细说说,这后土城究竟是多久生出的异变,又是如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一说话,议事厅内的目光便一下子汇聚到了他的身上,一瞬间,屋内突然变得落针可闻,只余几声不经意的抽气声,几秒后才有人忽然轻咳一声,众人这才一个个地回过神来。
“咳咳,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最先前的时候便是这白雾。”有些不敢对上那红衣人太过精致妖艳的面庞,宋安平微微低下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第 307 章 小爷交东西
一时间,整座后土城沦为人间炼狱,在那群没有神志的空壳面前,百姓甚至连留下尸体的机会都没有,一旦落入那群怪物手中,便会被立刻分食吞噬殆尽。
从异变发生不过几日的光景,偌大的后土城便险些尽数沦陷。但幸好宋云熙的父亲带着他们姐弟刚解决完附近城池的祸患,意外感觉到这座偏远的城池似乎也陷入了危机,这才赶来支援。
但即使如此,最后宋云熙的父亲也是牺牲了自己,才勉强将蒋家改造成了一方暂时安全的避难所。而若不是救援来得及时,怕是宋云熙和蒋安行也会折在此处。
蒋安平尽量平稳地将事情的整个经过叙述完毕,屋内众人皆是低头蹙眉,似是有些不忍。好半天,红衣男子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室内众人,
众炼器师一愣,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江曜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他看着朝休息区走来的陈未,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在炼器一道上,他的确不如陈未,毕竟,就算技巧可以让他远远领先于和他同级的炼器师,但修为的鸿沟却不是光有技巧就能够弥补的。
陈未当年冲击六阶失败,修为倒退回五阶中段后便再无长进,但即使如此,他比江曜却依旧高了一个大等阶。
既然自己已经尽力了,对方也没用什么歪门邪道,堂堂正正的比试,输了那就输了吧。
反正自己今天也已经成功炼制出了五阶灵器,也不算是给玄师丢脸了。再说,他能看得出来,陈未为了赢得这场比赛,本来也是下了工夫,他输得不怨。
这么想着,他双手交叠抱在脑后,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的缘故,陈未走路的速度很慢,步履也有些蹒跚,凤家有侍者见状想要去搀扶,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
参加决赛的炼器师炼制的灵器已经被送到凤家的炼器师手中评定,短时间内没有他们这群炼器师什么事。江曜看着陈未在自己不远处坐下,然后冲着自己笑着开口:
“怎么样,小子,这下可还服气?”
他的语气听上去倒没有太多嘲讽江曜的意思 反倒是更像在炫耀自己的能力。
这个人,怎么跟孩子似的。江曜闻言只觉得有些无奈。他本来还以为这个陈未对他有什么恶意,但如今看来,那人更像是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所以才非要赢自己这么一遭。
“光明正大的比试,有什么不服气的。”江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小瓶丹药给他递了过去。
之前他晕倒,这个陈未专程来给他送了疗伤药,虽然这人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但该还的人情还是要还的。
“怎么,炼器比不过,就想毒死老夫啊?”陈未倒也不矫情,从他手上接过丹药,直接送入了口中。
“众目睽睽之下,晚辈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江曜也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便接话道。
“其实你小子也已经很不错了,再过十年,老夫还真不一定赢得过你。”陈未看看江曜,摇摇头,忽然叹了口气。
“前辈抬举晚辈了。”江曜冲着他抱了抱拳,谦虚道。
“你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陈未斜睨他一眼,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感慨,“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不服气?”
之前炼器的时候,他也是能隐约感知到江曜这边的情况的。不得不说,在察觉到江曜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炼制出了五阶灵器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大跳,心神不稳,差点一个疏忽让手上正在炼制的灵器变成一堆废铁。
平心而论,他也从未见过像江曜这样,天赋如此妖孽的炼器师,江曜的灵器升阶的那一刹那,他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幸他及时稳住了心态,临时做出决断,拼着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在快完成的灵器上又增加了一个阵法,并赶在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刻将其完成。
其实他最后也是殊死一搏,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成功。若他是江曜,肯定已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心理落差对他咬牙切齿了,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还如此淡定。
“晚辈说过了,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比试,那自然是各凭本事,没什么好不服气的。”江曜扬了扬嘴角,坦坦荡荡道,
“前辈既然愿意孤注一掷,那晚辈自然也乐见其成。”
这些人本就是幽荧手下的牺牲品,入土为安,至少也比保持着怪物的样子,成为幽荧的养分要好。
“对了师父。”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看向玄师,眼中带了些好奇,
“刚刚那两位前辈,你……认识?”
锚点的事情就这样交给了几位炼器师,而与此同时,几人也给了江曜一份高阶的聚魂丹,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江曜也明白他们的意思。
之前江曜和玄绯伊玄青尘一起在江家和中域设下了临时的传送阵法。虽然因为事情仓促,中域和江家的距离又长,这个传送法阵并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但也足以让江曜跟几名炼器师把锚点的事情确定下来。
而这之后,江曜便和玄绯伊玄青尘说好,打算抓紧时间去往中域。
不过虽然也已经做此打算,不过毕竟他才到东域不久,即使事出突然,他不得不去往中域,但他也不打算不告而别。
江子墨、江月白、其他族人,萧池,还有江家主和玉夫人,他们有的是他的亲人,有的一直都在背后给予他帮助,于情于理,他都该去向他们道个别。
于是,兜兜转转,江曜又站到了江月白的小院前。
他几次想要推开院门,但手却一次一次地抬起又放下。
他回来得仓促,走得也匆忙,就算江月白懂事,他本身也有要事在身,但总有那么几分愧疚。
更何况,玄师的事情,他还没有和他们坦白。
过去的江家毕竟人多眼杂,玄师身份敏感,自然要先做掩饰。但如今他们早已不是过去在天鹤城之中的那个小小江家,不说江曜,就是二次觉醒后的江子墨,还有本身就被当做本家核心培养的江月白,在未来也迟早会被卷入这场席卷大陆的风波中。
换句话说,他们不仅是江曜的兄妹,也会成为他的战友。
他们都是江曜能够绝对信任,交付后背的人,因此玄师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对他们隐瞒。
简单思索了一番之后地说辞,江曜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走向江月白的房间。
只是还没走到门前,江曜便听见了一阵低低的男女混合的交谈声。
女声空灵婉转,男声清越低沉,正是江月白和江子墨。
虽然还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仅仅凭着只言片语,江曜便察觉,他们讨论的事情似乎和自己有关。
“江曜哥哥他……”他模模糊糊地从江月白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担忧。
“不必太担心他。”这是江子墨的声音,“我相信他自有分寸。”
“可是他一直神神秘秘的,家主和夫人这段时间也忙得不行,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但是他们什么也不说。”说着,江月白轻叹了口气,
“听说江曜哥哥也回来有几天了,也不知他那边是出了什么事,这些天一直待在别院,我都不敢去打扰他。大哥你也是,江曜哥哥神神秘秘的,你也对我藏着掖着,我有这么不懂事吗。”她佯作嗔怒道。
“这些事情你不适合参与。”江子墨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冷淡淡地,但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无奈,
“可是……”江月白秀眉微蹙,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门边传来吱呀一声。
“月白,江……咳,大哥。”江曜走进房间,看着二人的目光突然转向自己,江子墨倒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但江月白明显眼睛一亮,小声唤了一句江曜哥哥。
“江曜哥哥你怎么来了?”江月白赶紧给江曜拉出一个座位来,难掩语中欣喜地问道。
“我……那个……”看着江月白高兴的模样,江曜只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其实,我是来跟你们说一声,就是……我可能要走了。”他挠了挠头,有些踌躇地开口。
“江曜哥哥真是……”试着阻止了几次却毫无成效之后,江月白倒也放弃了对江曜的劝告,只是像过去和江曜出门逛街一样,聊着二人感兴趣的东西,直到现在江曜结束采购,她才再次开启这个话题,“这回光是买下来的衣服,恐怕都够我换上几年了吧。”
“衣服嘛,不嫌多。月白这么漂亮,多买几件衣服怎么了?”对此,江曜只是报之一笑,“你现在还小,哥哥先多给你买些漂亮衣服和漂亮首饰,等到再长大一点就穿出去,保证整个天鹤城的小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他今日给江月白买的衣服都是高档货,很多都用了些特殊材料,保证衣服能随着主人的体型变换大小。理论上来说,若是江月白愿意,穿一辈子都是可行的。
“那得等到多久以后了,江曜哥哥怎么现在就开始想我出嫁的事情了啊?”江月白佯装生气地娇嗔了一句,“莫不是嫌我烦,想快点赶我走?”
“怎么会呢,我可是最喜欢月白了啊。”江曜赶紧摆手求饶,“唉,不过也没关系,以后等我变强了,月白你喜欢哪家小子我就去给你说亲,若是要是他不愿意,我就直接绑来,拿剑指着他让他和你拜堂,也不愁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江曜哥哥,你是土匪吗?”江曜的话让江月白有些哭笑不得,正欲揶揄他两句,小姑娘却突然感觉江曜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一抬眼,江月白看见江曜刚刚还笑弯了的眉毛不知何时已经皱成一团。
“江曜哥哥……?”察觉到江曜的不对劲,江月白小心翼翼地顺着江曜的目光看去,人群之中浮现出一个她熟悉的面孔。
那是同为江家子弟的江丰,天赋一般,已经二十多了依旧在一阶巅峰徘徊,是在他们这一支分家中也属于旁系的人物。
只是,这江丰在族内却依旧有些名气,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和族中的天才江霄关系极好。以前江霄欺负江曜的时候,这家伙更是在常一旁变本加厉地嘲讽,也没少揍过他。
换句话说,他是江霄最为殷勤的狗腿子。
江月白见江曜微微低下了头,似乎正想带着她离开,然而身体还未动,江丰的声音便从前方传了过来。
“嗯?这不是月白妹妹和江曜少爷吗?”江丰的声音有些尖细刺耳,就连江月白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江丰?你也来逛坊市啊,真巧。”被喊出名字的江曜也不好再直接带着江月白跑路,只能微微上前一步将小姑娘挡在身后,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挺巧,前几日还听族内人说,江曜少爷整天忙于修炼,几个月了连院子门都没出过。也算我走运,居然还能偶遇江曜少爷这个这个大忙人。”江丰眯着眼睛打量了江曜一番,眼中露出些不怀好意之色。
“族内大比将至,临时抱佛脚罢了,族兄谬赞了。”江曜也不知江丰到底想要做什么,只好打了个官腔敷衍一下,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带江月白从中抽身。
谁知,闻言江丰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诶,江曜少爷可别这么说,如今族里谁不知道江曜少爷拜了个好师父,风光得很呢。”
“虽然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毕竟江曜少爷的灵喾那么弱小,天赋也平庸。不过今日一见我可算明白了,江曜少爷果真有几分姿色,该说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曜一眼,突然俯下身子凑到了江曜耳边。“轰——”
剑光与傀儡的身躯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然而,这一次,玄绯伊却并未被震退,反而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她出现在了傀儡的侧方,长剑带着碧色的光华,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划破了傀儡的防御。
“嘶——”
只听见一身令人牙酸的声响,傀儡的身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碧色的灵力从其中疯狂涌出,黑雾翻滚,将其缓缓吞噬,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并没有愈合的征兆。
然而,玄武傀儡的威势却并未因此减弱分毫。它怒吼一声,巨大的脚掌再次朝着玄绯伊狠狠踩下。
面对这致命的攻击,玄绯伊却并未躲避,而是迎着那脚掌,再次挥剑斩去。
“砰——”
剑光与脚掌相撞,这一次,玄绯伊被震得倒飞出去,但她却并未因此放弃,而是借着这股力量,再次朝着傀儡冲去。
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一次又一次的碰撞,玄绯伊仿佛化为了一把利刃,硬生生地插入了玄武傀儡的护甲之中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剑气与黑色光芒狠狠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气浪。玄绯伊的身影在气浪中翻滚了一瞬,但她却像没感觉到一般,头一抬,身形猛然弹射出去,又是用力袭向那玄武傀儡。
她身上碧色灵力连闪,每一次发动攻击似乎都拼尽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悲痛都倾泻在这具傀儡身上。而玄武傀儡虽然强大,但在玄绯伊疯狂的攻击下也不得不节节败退。
终于,在一次剧烈的撞击后,玄武傀儡的身躯猛地一颤,然后轰然倒下。那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上,掀起一片尘土。
“咳咳……”玄绯伊的身子也落在了地上,她支着长剑,不断喘息着,看着那玄武傀儡的身体逐渐化为虚无,咬紧牙关,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咬住几颗丹药,没有更多的时间调息,只是看着不远处又快要凝聚成形的下一批异兽傀儡,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几个影子虽然还没彻底成型,但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而自小便跟在玄师身边,玄绯伊自然有也能认得出,这些异兽傀儡,正是剩下的三圣兽。
白虎,青龙,还有……朱雀。
还真是不出她所料。然而,看见这一幕,玄绯伊却面色不改,只是轻轻握了握手中的剑柄,面上的笑容甚至多出了几分释然。
反正,能拖就拖。
拖不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她身上碧色光华流转,冷静地看着远处的傀儡身体凝聚成型,然后朝着她冲来,手中长剑高高扬起——
“铮——”
突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金戈之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一柄古朴厚重的长剑突然从天而降,狠狠扎进了最前方傀儡的巨首之中。
“也不知这几个月江曜少爷的修炼成果如何,有没有让那老炼器师满意?”他刻意强调了“老”这个字,这样的距离加上那故作暧昧的语气,哪怕江曜再木讷,也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况且少年的内心本就有些敏感。
说完,青年直起身,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曜,脸上带着些玩味。
“你这些话又是跟江霄学的吧?”谁知,江丰预想中的暴跳如雷没有出现,江曜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那个瘪三就喜欢拿我娘,拿我的出身说事。”还没等江丰有所反应,少年又接着自顾自地说道。他还没忘记之前玄师对宋云熙的问话。
“故人的后代。”苦笑一声,玄师并没有否认,“倒也是那孩子提醒了我,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第 308 章 小爷进入后土之境
曾经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吵吵嚷嚷非他不嫁的小丫头如今竟然也已经变成了黄土一抔,而她的孙女竟然都已经拥有了七阶高段的修为。
“师父……”江曜走到玄师身边,轻唤了一句,然后便看见玄师冲着他轻轻摇头,
“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没有多想。”
他的目光掠过江曜,看向站在后面的其他几人,“走吧,该去后土之境了。”
“本来呢,我也懒得跟你们这张嘴计较,毕竟我娘的过去是事实,而我,现在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少年面色如常地说着,但这样一反常态没有动怒的江曜,却突然令江丰有些陌生。
明明只过去了不到一年,但现在的江曜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三两句话可以激怒跳脚的私生子判若两人。
“只可惜,你啊……”江丰还沉浸在思索间,却突然感觉身边一股劲风掠过,身边的景物突然快速后退,脑子一阵眩晕,然后下一秒便是从腹部蔓延而上的强烈痛感。
“其实我不想惹事的。”猝不及防挥出一拳的江曜看着被自己击飞在地的江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但是江丰,你不该编排我师父。”少年眼神冰冷。但是平心而论,比起之前以为眼前的江曜只是幻象,在推测出这个还不确定的可能性之后,他心中的那股厌恶与作呕之感反而消失殆尽。
只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崽子居然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这样一个富有冲击性的事实多多少少也让他有些惊讶和不解,甚至还连带着剩出了些许好奇来。
为什么,还有,什么时候。
还有,就算是江曜真的对自己存了些隐秘的心思,又经过幻境的放大,但平日里都好好的,如今的反差……似乎也太大了些。
就好像一只天天拽着自己裤腿求自己摸头的小狗崽子一夜之间长成了凶恶的巨犬,还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疯狂乱吠一样。
捋出细枝末节的疑问,玄师轻叹口气,回过头,却见江曜不知何时已经支起了脑袋,黑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也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要不是肩膀处仍然传来阵阵凉意,玄师甚至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刚刚生了些错觉。
“师父想和我说什么?”他嘴角漾出一抹假笑,一只手还在把玩着玄师的发尾,语气薄凉地朝着玄师开口道。
他又变成了玄师一开始见到的那种带着些阴翳的模样,先前的些许挣扎和纠结又一下子消失得连影子都不见。
玄师看着他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眼睛,轻轻蹙起了眉头:
“我想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思来想去,玄师还是决定不再兜兜转转,直入主题。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哈哈哈,师父这话倒是问得有些好笑了。”他看着玄师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低下头,发出一阵轻笑,
“师父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我想要你啊,师父。”他的手顺着垂下的发丝逐渐游移到玄师精致的锁骨上,在那处凹陷轻轻按了按,俯下身子,
“我想要你,想得已经疯掉了。”“实在不行,前辈您还可以假意将那土精魄带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最后,他补充道。
反正土精魄放在哪里都是危险的,不如就放在这后土之境,还能产生些别的用处,之后护起来也方便。
他说完便退后一步,垂首不语。
“你想留在这里?”但是,玄师却并没有对他的提议做出直接的回应,而是微皱起眉头,反问道。
“水月门中应该暂时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若是之后有需要,换个人来守便是。” 苍星赫也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模棱两可地开口道。
但是言外之意却很明确。
不过虽然玄师没有说,江曜却能感觉到,留在后土之境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幽荧盯着土精魄,那么苍星赫恐怕随时会面临危险。
那苍星赫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对这里更熟悉吗,还是……只是因为这里是萧池殒身的地方。
想着,江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那一截悬丝。
“既然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曜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那便如你所言。”
玄师不得不承认,苍星赫说得有几分道理。若幽荧真心想取土精魄,那这大陆上恐怕就没有能称得上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多谢帝……前辈。”苍星赫对着玄师一个抱拳,颔首道。
“我去加固一下后土城的传送法阵,也能让法阵离后土之境更近些。”既然已经定下,玄师也不再犹豫,目光扫过几人,轻声开口道。
若是放在以前,江曜肯定立马会跟上去,但这回江曜却看了玄师的背影许久,最终还是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他默默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有些魂不守舍。
他其实很想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追上去,但想起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他不禁没了那个勇气。
他有些不敢和玄师独处,他生怕玄师会跟他摊牌。
到那时,他们之间仅剩的师徒关系又还能维持多久?
还有萧池的事情……
他知道玄师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但是他……现在也的确不太想去回忆那之前的事情。
而在他想明白之前,他给玄师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反而可能会将那人推得更远。
“你……有心事?”突然,冷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江曜的肩被轻轻拍了拍。
江曜下意识地回头,看见的却是江子墨那张略显冷峻的脸。
其实先前他也察觉到了江曜的不对劲,但是介于江曜似乎并不想和人倾诉,再加上人多眼杂,因此他便也没有追问。
江曜的声音低哑地吓人,发丝垂落,玄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只能见到他撑在自己身边的手突然攥紧了手边的锦被。
“是吗?”看着江曜这副模样,玄师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嗓子里却发出一声低笑。
他晃了晃手腕,锁链碰撞见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金属声响,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哥哥。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喊着。
记忆深处的一张模糊的脸与眼前的现实渐渐重合。
哦,他想起来了。
那是凤衣荼,他的哥哥。
他在看自己?他回想着自己和凤衣荼唯一的一次对话,但再度抬起头,却又看见那人早已移开了视线。
可能是巧合吧。他想着,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望向席间那些他几乎每天都会看见但并不觉得亲近的面孔,脑海中却莫名其妙浮现出了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来。
凤衣荼……他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从何而来。
是因为他曾对自己笑吗?但凤临涯转念却又觉得自己有些逾矩。
他不该去在意任何人,他如今的目标是修炼,更何况他和凤临涯之间的距离宛若天堑,他不该在意这个人。
但是几年前的那个笑容却宛若印在了他脑海之中,让他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想再看一看那个笑容,那个仅属于“凤衣荼的弟弟”,而并非是“凤家家主”的笑容。
然后他就被关进了修炼室。
其实也不能说是关,只是按照规定,他现在的确是到了静修的年纪,该进入修炼室闭关,至多一个月出来一次,直到进入四阶大圆满。
家主专用的修炼室里刻满了聚灵阵,但只有一扇窗,凤家给凤临涯准备了足够多的水和干粮,厚重的铁门上了锁,整个空间便只剩下了凤临涯一人。
他呆呆地看着门口传来的光亮消失,修炼室的窗口不大,又在高处,哪怕是白天,阳光打在地上也就那么一小束的光线,根本照不到其他地方。
凤临涯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害怕的,但他现在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知道黑暗中不会有怪物,他也知道这里是凤家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当所有的人声散尽后,莫名的恐惧却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让他甚至叫不出声来。
他处在寂静的黑暗中,久而久之,就连那束阳光好像也成了吊着他的绳索,成了他虚无缥缈的,触及不到的希望。
他好像已经要忘掉真正的阳光是什么样子的了。
但是某一天,当他从入定状态恢复的时候,却发现那束阳光突然消失了。
他能确定现在是白昼而不是夜晚,身为灵士的感知不会在这一点上出错。而还没当他反应过来,却突然听见“哎哟”一声痛呼,阳光又照了进来。
一个算不上高的身影撑着地板爬了起来,然后对着他惊喜地喊了一声:
“这么说来,你已经得到了。”他看着江曜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脸上旋即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微笑。
“那你为什么又要哭呢?”紧接着,不等江曜回应,他突然收敛起笑容,抬头骤然对上江曜的眼眸,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得吓人。
似乎是玄师的动作来得猝不及防,目光对上的一瞬间,玄师感觉到江曜的身子明显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哈哈,哭?我哪有……”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江曜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甚至出现了几分茫然之色。
他突然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却只见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划落下来,砸在手心里,烫得他有些仓皇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没有,我没有,我才不会,我才不会……”他抬起头,眼中折射出几分厉色,手伸向玄师,却又在半空中突然停住,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最终却又无力垂下。
“我没有,我没有……”他突然抓住了自己胸口前大红的衣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面上表情不断变换,时而痛苦,时而又十分疯狂。
正如自己所言,江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你……”江丰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支撑着站起身子,却嗓子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江曜,你个小杂种……”江丰的脸狰狞地扭曲了起来,他本意只想像往常那样激怒江曜,然后看着他气极却又打不过自己,只能在江月白面前无能狂怒的样子,谁知江曜竟一反常态直接上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头上长出两支妖角的马形异兽在江丰身后凝聚成形,身边环绕着一圈耀眼的光芒,彰显着他一阶高段巅峰的实力。
“小杂种,你找死”凝聚灵力朝着江曜袭去,江丰眼中的江曜不过是个刚觉醒灵喾不到一年的废物,吃下他这一掌恐怕便会直接重伤不起。
谁知,相貌俊秀的少年却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任由江丰攻来,面色不变,只是手中悄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火焰。
“江曜哥哥!”被江曜护在身后的少女一声尖叫,但江曜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漆黑的眸子盯紧了江丰顷刻便已至自己身前的右掌,微微抬起了手。
一瞬间,那火焰一下子膨胀开来,如同一道屏障般挡在了江曜和江月白身前,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势在必得的江丰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好在二人对峙之时街上便有消息灵通的人认出了他俩,撺掇着人群离开了,不然光是这突然上升的温度也能将普通人折腾得够呛。
下一秒,形貌昳丽的黑色鸟雀带着那张白盘出现在江曜身后,同样也环绕着一圈光环,就连耀眼程度也逊色不了江丰几分。
“江丰,你不会真的蠢到认为我能一拳将你击飞靠的是蛮力吧?”看着江丰眼中难以置信的光芒,江曜摇了摇头。
“这……这怎么可能,你这个废物怎么可能短短一年就……”江丰面若死灰,超出他认知的场景让他的大脑快要不能思考,只是一个劲地呢喃着。
江丰的话让江曜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嗯,我是废物,那废物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修炼到一阶高段,你又算什么?哦不对,我忘了,你连人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江霄的一条狗而已。”安抚般地捏了捏江月白的手,江曜看着江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神色淡然。
这下江丰坐不住了。和王伯交涉完毕后,江曜回到了之前的小院。王伯说,在家主发话前,虽然能暂时让他们住在这里,但即使是墨颐居的居所,江家也早就有规划,不能随便给他们住。因此除了江月白有自己的院子外,剩下的人只能住在空置的下人间,几十人一间屋,睡睡通铺。
天鹤城的江家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如今这情况,他们寄人篱下,别说让他们住下人的房子,能不把他们赶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而江思雅,虽说她也曾经受邀来到本家,之前在墨颐居也有自己的住处,但她天赋不像江月白那样变态,因此也没那么受重视,都是和其他几个灵士同住在另一个院子。
几人本来关系也不错,江思雅也有意回之前的住处,但江月白和江曜却担心她的身体,又怕她无人照顾,因此最终好说歹说还是劝她留在了江月白院中的偏房内。
江曜先留在江月白的院子中帮她打理,江家剩下的人跟着那几个下人去了更为偏僻的下人住所,打算简单收拾以后再来和江月白他们汇合。
其实本家给江月白小院里的东西都是齐全的,他们对江月白足够重视,因此虽说是打理,但其实也没什么别的要忙活的,顶多是将衣物理一理,然后再放上些小的日常用品。
“江曜哥哥,这边我自己来,你先去照看着小姑那边吧。”江月白从扶着江思雅的江曜手中接过储物镯,示意江曜先去安顿江思雅。
“你……你尽管嚣张,等到家族大比的时候……”勉强按下内心的震惊,江丰的怒火终于占据了上风。
“家族大比的时候怎么?暗中操作让江霄收拾我?这算什么,狗仗人势?”
“江曜!”江丰从不知道江曜还有这般气人功夫,只感觉刚被自己用灵力压下去的内伤又有复发的迹象。
“我们走着瞧。”吃不下这个亏但偏偏又技不如人,江丰只得恶狠狠地开口,咬牙切齿地放下狠话。
“哦哦,我明白,打狗还得看主人是吧。”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江曜的表情轻松得仿佛只是在和江丰拉家常,
“那什么,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不怕他,让他光明正大地来。”
“真是,难得和月白出来一次,这都能被缠上,晦气。”说着,他揽过江月白的肩,再没看面容扭曲的江丰一眼,转身离去。
但是即使如此,除了危机以外,他还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身下的触感是这样的真实,就连空气中弥漫的带着水气的潮湿霉味都是这样清晰,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彰显着一个事实——他灵力尽散,还沦为了玄初华的阶下囚。
但是玄师很清楚,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更不可能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后,心中没有半点对于未来的计较和对大陆的担忧,反而满是疑惑和茫然——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是落到了这般被动的境地。
第 309 章 小爷师父最愧疚的两个人
他对自己的认知和“现实”的差距太大了,但偏偏他又很清楚,他坚守的东西不可能出错。
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既然如此,那么有问题的,也就只有“现实”了。
此时,她染了蔻丹的手轻捂住小口,鹿一般灵动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泛着水光,光是看着江思雅的模样,眼泪便要落下来。
“思雅姐,你……”另一名身着蓝衫,看上去娴静温婉的女子也是泪光闪动,声音中带了些哽咽,说着便要去握江思雅的手。
“听荷,瑶霜,没事的,你们看,至少我还活着回来见你们了不是。”江思雅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摸索用剩下的那只手轻抚过她们的面颊,“好啦,不哭啊,哭了多不好看啊。”
“江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了?”身着黄衫的女子名为叶听荷,听见江思雅这样说,她立马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吗,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
江思雅性格泼辣,修为也不低,在往日都是保护者的姿态,如今变成这样,又怎能让她们不心疼。
“是啊思雅姐,我刚刚也听到他们说,说墨颐居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闯进来了一群难民。我还以为是本家的人又在乱嚼舌根,谁知道竟然,竟然是你……”名为曲瑶霜的蓝衫女子握紧了江思雅的手,一边说着,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又要落了下来。这是……熟悉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江曜眼中还是一片迷茫,但他的手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自己轻轻划动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玄师已经松开了江曜的手,但江曜的指尖却依旧在空中舞动着,勾勒出一个个玄妙的图案。
“这是扩灵阵,我教你的第一个阵法。”最后一笔勾画完成,空气中传来一阵特殊的波动,紧接着,玄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江曜转过头,却看见那人脸上欣慰的笑容,
“你看,你明明还记得。”玄师缓缓说着,一边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和他对视,
“阵法是这样,其他东西也是这样。就算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会等你。”就像是过去,江曜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样。
“师父……”难以言喻的悸动一下子涌上心间,江曜看着面前的红衣人,眼眶隐隐又有些湿润。
紧接着,一双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玄师那张艳丽的脸庞陡然在眼前放大,声音确实无比的清润柔和,
“小曜,你要记住,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不,不是的……”闻言,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是我……”明明是他不对。
他怎么连记忆都守不住。他这种无情之人,其实最怕的,反倒是深情种。
因为他无法接受,无法回应,而廉价的愧疚,想必他们也并不需要。
“可是小澈,我和小曜并不一样。”但是,宁岚雪却只是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我很清楚,你对我只是知己之情,朋友之爱。但是你对小曜不一样。”
对江曜的感情于玄师而言,实在是过于罕见,宁岚雪知道,若是错过这回,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玄师生出这样的情绪。
她在过去对于玄师的确是有几分别样的情愫,甚至若是她不曾逝去,若是她不曾有过当初那些罪孽,或许她的确会想方设法争上一争。
但是如今,她却只想让玄师明白他自己的心。
“小澈,虽然我没有那个缘分成为你的身侧人,但梦大哥和月儿也好,你也罢,我如今……也只想你们能够好好的。”她看着沉默不语的玄师,轻声开口,
“你身边站的人是谁都好,无论是什么修为什么年龄什么性别,甚至是种族。”她低低地笑了,
“我只想,若是有人能将你从那片囚牢中带出来,那便很好。”
她只想玄师好。
更何况,哪怕只是之前看见的,江曜和玄师那短短的几次接触,她也能感觉到,江曜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如果未来玄师身边的人是江曜,那她也会很乐见其成。
“岚雪……”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玄师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难以言明的酸涩。
“那孩子很不错。”宁岚雪轻笑着开口。
哪怕只是短短半面之缘,但她一向看人很准,不会有错。
宁岚雪的话让玄师陷入了沉默。江曜的情他明白,但是自己……
他对江曜,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诘问自己,本想下意识回答一句只是师徒,但紧接着,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些画面来。
他会因为徒弟而失控吗?他会因为徒弟突然和他拉开的距离而胡思乱想吗?
他又会因为徒弟,而自愿堕入情/欲之中吗?
玄师又想起那个旖旎的幻境。那时候的江曜神智不清,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意识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
可是他排斥吗?不排斥。他讨厌吗?不讨厌。若是真的排斥和讨厌,他不会委屈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他喜欢吗?
玄师回答不出来。但是,此时细想起来他却发现,若那时他遇见的不是江曜,而是其他人……
“傻孩子……”江曜一开口,玄师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地伸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这小徒弟果然还是这样,总喜欢什么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江曜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身子,但是随即又反应过来,身体仰了回去,怯生生地看向玄师,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着开口问道:
“对了,您的身体……”
“已经恢复了。”玄师笑道。
虽然灵力还没有恢复至最鼎盛的时候,只有八阶巅峰的实力,但是随着江曜越来越强,他身上的限制也会越来越少。
等江曜突破九阶的那一刻,或许就是他回到顶峰之时。
“倒是你。”说到这个,玄师眼中又带上了些担忧,
“你强行分离了灵喾,如今……”
“我没事的,师父。”说到这,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这事情,说来也话长……”江思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开始给她们讲述事情的原委。
江曜看着三人关系的确是极好的模样,再加上江思雅的屋子本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便干脆直接退了出来,关上门,给三人留出一个叙旧的空间,然后便打算去找江月白。
谁知,他才刚走几步,还没到江月白的房间门口,便听见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那个分家来的小丫头,就住在这?”他听见一个趾高气扬的少年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是啊是啊,二少爷,小的哪敢骗您啊。小的亲眼看着那丫头进来,还带了一群乡巴佬,一看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哎呦喂,那个穷酸样啊,还真把我们江家当成是收容所了不成?”紧接着,一个极尽谄媚的声音也附和道。
“就是就是,咱们能让她进江家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还带着那么多人一起来,嚯,哪来的脸啊,莫不是觉得自己觉醒个顶级灵喾就了不起了。”
“哎呀,要我说,就算灵喾强,也不代表以后的成就一定高啊。提到这真正的天才啊,东域里不还得看我们二少爷吗?”
“是啊是啊,明明二少爷才是咱们东域最大的天才,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拿什么跟二少爷您比,真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
院外的人叽叽喳喳一阵吵闹,虽然江曜所在的地方离院子有一段距离,但随着实力的提升,他耳力越来越好,能听见他们说的话,自然也意识到了,前来的似乎并非善茬。
江曜看了一眼江月白的房间,透过窗户,他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小姑娘还在忙活,所以应该没听见那边的嘈杂。而江思雅那边因为有挚友陪着,几人还在抹眼泪,所以也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见状,江曜定了定神,也不等那些人走到小院来,直接独自一人朝着院外走去。
“唉唉唉,你看,有人出来了!”只是,还没到院门口,江曜便听见几声压低了的惊呼。
怎么听上去还怪怂的?听着那几人声音中若有若无的慌乱,江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加快了步伐,然后一出门,便看见七八个人围在江月白的小院前。
那些人之中一部分是下人打扮,但比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墨颐居的下人来,衣着用料要华贵上不少,也都有一定的修为,和墨颐居服侍他们的普通人不太一样。
玄初华话一出口的瞬间,高台上的玄师心中立刻闪过一丝浓重的不安,但他只来得及轻蹙起眉头,却又见两名灵士押着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了高台上。
“帝尊。”那二人抬首,对着玄师开口道,“叛徒宁岚雪带到。”
话音刚落,和玄初华一样,同样被铁链束缚住的白衣女子轻轻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尘的美丽面容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最高处的玄师一眼,而后便垂下了眼帘,嘴角的笑容变隐隐带上了些悲戚之意。
在对上那双美眸的瞬间,玄师骤然握紧了刻着精致雕花的交椅扶手,手上青筋暴起,就连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第 310 章 小爷师父的一些回忆
不对劲。看到这女子的一瞬间,玄师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对劲。
宁岚雪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脑中直觉般地出现这这样一个念头,但还没来得及细想,脑中却传来一阵眩晕之感。
“帝尊!”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回过神来,这才见全场的目光都已经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华突然再度抬起了头,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若没有江霄,他们指不定已经折了多少人,哪怕是水月门来支援的那些高阶炼器师,在知道江霄的这些构想之时也是赞不绝口。
用人偶来抵御傀儡,虽然消耗的灵材是多了些,但总归比丢了人命要好。
虽然那些傀儡在之后或许也派不上用场,但哪怕是如今这些修为较低的傀儡,在恐怖的数量下,若用灵士去抵挡,也是拿命去堆的。
“不碍事。”江霄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城墙之下的那一波波傀儡。
早些日子江曜来过东域一次。他已经无意回忆起当时自己看见江曜如今修为时的震惊。只记得那时候江曜把整个四域的高层人物都喊到了一起,跟他们说起详细的计划和对之后事态的推测时,那沉稳的模样和隐隐透露出的威严,已经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模样。
虽然私下里的江曜待他们还是如过去那般温和,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年他变化实在是太大,甚至连天之骄子都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如今的他。
他好像真的已经成了大陆的中流砥柱之一,是如今的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
江曜和他们说,他现在即将突破九阶,只差最后一件进阶物。而待他成功进阶,那些源源不断的傀儡便不足为惧。
而他们如今唯一的任务,便是挡住这些傀儡的一波波攻击,直到江曜成功归来。
那时候江霄便开始庆幸,幸好这些年自己为了得民心一直在研究各式各样的精巧器械,包括各种用途的人偶。在江曜提出傀儡的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偶人。
既然幽荧可以制造傀儡,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以人偶对傀儡,来减少灵士的伤亡呢?
他当天便找上了江曜,将自己的构想跟江曜一一解释,然后便收到了江曜有些激动的赞许。
“江霄你真是个天才!”那时候江曜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便叫上他和几名水月门的炼器师一头栽进炼器室,一起用了一天一夜将图纸完善。
如今在水月门的帮助下,各类珍稀灵材灵植是不要钱似的往东域送,倒是不会出现材料不够的问题。但是那人偶毕竟过于繁复,炼制的核心部分他帮不上忙,江曜走后都是水月门的几位炼器师在负责那一部分,而他只是最外围的简单部分和一些修补工作。“我身上也有一缕天道法则之力。而我如今的身体,来自最精纯的创造之力。”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江曜的意思是,那位和她有几面之缘的和蔼炼器师,曾是大陆的最强者?
她的二哥到底拜了怎样的一个师父啊?一边想着,江月白只觉得自己的倚芳都有些烫手了起来。
“师父他不爱跟我提这些,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说起这个,江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师父他也说,过去的身份并不重要。只是我想或许你们日后难免会有交集,因此还是早些先把事情告诉你们为好。”
他和玄师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但即使是作为师徒,他也想在日后将玄师的真身告知于自己身边所有人。
如果他能救回那个人的话。
“说起那位前辈,他近来……”玄师这些日子都不见踪影,想起江曜之前忧心忡忡不见踪影的模样,江子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师父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说到这个,江曜摇了摇头,
“幽荧在东域部署了一名七阶巅峰的灵士,还有不少五阶和六阶灵士。师父他身份特殊,若是被幽荧的爪牙发现真身,不只是他,连我身上的烛照恐怕都瞒不住。所以他往往都是藏在我的体内,或是以虚假的面目示人,且不会轻易出手,这次更是如此。”
“可是就凭你,怎么可能将那些人……”闻言,江子墨有些惊愕地看向江曜。
他知道江曜天赋很高,前些日子的接触中也知道如今的江曜在实力方面也早已不是天鹤城里那个连进入家族藏宝阁都困难的少年,但即使如此,修为差距摆在那,若说江曜一个人灭掉了幽荧在东域的部署,他是怎么样也不信的。更何况他这些日子也和玉琳琅他们有过接触,自然也知道,之前江曜去庆淮城时,除了那名名为萧池的炼器师,并未带上任何灵士。
但萧池也不过五阶而已。
“当然不是我,是师父。”看着江子墨惊讶的目光,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虽说只剩残魂,但若是不顾身份的暴露去使用过去的能力,师父如今的实力也足以将那些五阶和六阶的灵士瞬杀。我们本想剩下的那名七阶灵士由我拖延着时间,等师父稍微恢复后再将其击败,谁知那灵士最后竟然选择了自爆……”江曜说着,一边也咬紧了牙关。
听到这,即使是没有亲眼所见那场战斗的江月白和江子墨,也不禁有些微愣,江月白更是直接倒抽一口凉气。
七阶巅峰灵士的自爆,就算是八阶强者恐怕也要避其锋芒,更何况一个如今只有五阶的江曜和只余残魂的玄师。
江曜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这样一来,当时发生了什么江子墨和江月白也大概能猜到。
“师父他为了救我,灵魂受到了重创,所幸他之前留有后手,给了萧池一份可以温养灵魂的药方。”江曜摇了摇头,接着开口道,
“不过那丹药还缺了一味药材,所以我又去了一趟暮烟城,却又正好遇到了师父过去的故人,刚好得以和中域建立联系。”
“那前辈他的伤……怎么样了?”听见江曜说玄师留有后手,江月白明显松了口气,但还是语带担忧地开口问道。
“等……等等,师父?!”江曜看着笑意如旧的玄师,心中突然一凛,他慌忙开口想要打断玄师的话,却只见玄师摇了摇头,手轻轻一抬,便强行让他噤了声。
“幽荧体内有一道伤口,是……”玄师说着,突然顿了顿,这才接着开口,“是我娘当年留下的。”
“我娘是玄家的客卿长老。当年幽荧刚刚突破烛照的封印,四处杀人屠城,将那些灵士的灵喾吸收化为己用。那时义父只知其强大却不知其身份,只以为是个走上了邪道的强大灵士,便让我娘前去调查。”想到过去,玄师脸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阴霾,
“后来我娘虽然死于幽荧之手,但她临死前自爆,重创了那时刚刚醒来的幽荧。而几百年前,我也是发觉了那道伤口的存在,才能拼死让他陷入沉睡。”
后面的话哪怕玄师不说,江曜也能大概猜到。
玄师是想找到那道伤口,然后……
然后什么呢?江曜只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不愿,也不敢再去细想。
“小曜,我会找到那道伤口,到那时,你只需要引燃我的身体,一切便可功成。”但是,玄师原本平平淡淡的声音却如同一道惊雷,由不得他有任何逃避。
“不要!”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江曜的胸膛突然一阵起伏,眼眶一红,便是要落下泪来,
“师父,我不要……”理智告诉他需要冷静,但即使如此,江曜的手还是忍不住抓紧了玄师鲜红的衣摆,
“师父,你不可以……”
眼前的情景似乎与当初在东域之时重合,他还记得当初那段灰暗到似乎快要让他疯掉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让玄师得以重新站在他身边,如今又怎么可以……
玄师的魂魄全靠如今的身体才可留存,而那具他亲手炼制的身体,如今难不成还要他亲手毁去吗?
如果这样做,玄师他,他肯定会……江曜的心脏突然涌上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他的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不住地喘息着。
他怎么可以,他又怎么舍得?!
“小曜,别哭。”模糊的视线突然被一片暗色笼罩,江曜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脸上便是一阵湿热的触感。
“别哭……”玄师吻干他脸上的泪水,贴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无奈与叹息。
“师父……”江曜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用力将他狠狠按在了床架上,然后用力吻了上去。
他泄愤似地啃咬着玄师的唇瓣,喉咙中发出几声呜咽,身体颤抖着,但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
玄师包容地回应着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粗暴的掠夺,手抚上了他的背,如同安抚一般轻轻向下给他顺着气,却又像是在将他拥抱得更紧。
直到泪水顺着面颊滑落,直到二人的口中都尝到了些许混合着苦涩的咸。江曜才终于将面色通红,快要无法呼吸的玄师松开,嘴角缓缓勾勒起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师父。”他突然低笑几声。目光中满是认命般的悲哀之意,
“你真狠。”
只是即使如此,水月门的那几位炼器师却依旧一致将功劳推到了他的头上,随着傀儡进攻的越发猛烈,这些日子他在那些守城灵士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已然成了英雄一般的人物。
可是他又算是什么英雄?每当看见那些人崇拜的目光,他却只想苦笑。他不过只是一个曾经做了错事的人,在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罢了。
跟江曜比起来,他又算什么?他不过是提出了一个点子,而真正能将其完善实施的,明明是江曜和水月门中的那些真正的炼器大师。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很开心。
不是因为那些人仰慕的目光,而是因为那些向他投来目光的人,他们都还活着。
那总觉得是自己救了他们的命,所以崇敬自己,而自己同样因为自己的构想能够保住他们的命而觉得欣慰不已,在过去,江霄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他竟然也会为了和他毫不相干的人的性命而如此动容。
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傀儡与高大的偶人还在混战之中,而更远方,则是一片茫茫的黑雾,让人看不清更远处的景象。
傀儡不断地从那团不断收缩,仿佛有生命一般的黑雾中涌出,而江霄则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
江子墨……
“玄霖澈。”他轻唤,明明身处劣势,但反而更像是游刃有余的那个。
他抬起头,看向最高处的玄师,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漠然,
“你要杀死我们第二次吗?”
“哗啦——”此言一出,只听见一阵铁链碰撞的巨大声响,玄初华和宁岚雪身上的锁链骤然收紧,而同一个瞬间,只见玄师手上红光一闪,一个赤色的印记被他打入掌心,下一秒却见他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瞬,掌心处也传来一阵难闻的焦糊味来。
第 311 章 小爷师父感觉不对劲
那是皮肉骤然遇到高温从而被炙烤而出的味道。
紧接着,玄师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烧灼得不成样子的手心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但躁动的内心终于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就在刚刚玄初华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抽痛,脑海中又毫无征兆地涌入种种画面。
是玄初华和宁岚雪。
他收集来各种灵丹妙药,让姬朔的修为突破到能杀死他的地步,然后举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脏前。
“我给你一个机会,杀掉我。”他一手从身后将姬朔环住,将他整个人圈进自己怀中,嘴唇抵在他颈侧轻声开口,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姬朔,醒过来,杀掉我。”他在他耳边低语,抓着那人的手去触碰自己的心跳。
“我不反抗。”
他的心跳得极快,他想起和姬朔的初见。
那个小刺客就是来杀他的。
所以他给他这个机会。
喂,喂,醒过来啊。“我待会会教你如何将这把剑炼化,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讲给你听。”玄师盘腿坐在江曜对面,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这些事情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十分重要,待我将其告诉你之后,你也莫要外传,任何人都不行。这关系到你和我的性命。”
闻言,江曜也不禁正了正身子,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玄师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跟他开玩笑,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就是说,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一定十分重要。
“您说。”江曜定了定神,正襟危坐道。
“小家伙,你可知,你的灵喾为何?”玄师倒是并没有直接说些什么,而是问道。
“难道不是乌凤雀吗?”江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还是说,另有隐情?”
他也没想到玄师一上来便会跟他说灵喾的事情。不过这确实也是困扰他许久的一个疑问。
按理来说,灵士的天赋会和其灵喾的强大程度成正比,但是明明自己的灵喾是著名的花瓶灵兽乌凤雀,但为何自己的天赋却又如此可怕。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巧合,但如今,听玄师的口气来看,却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你可知道,乌凤雀的外形,和哪一种灵兽最为相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玄师继续问道。
“是凤凰吗?”江曜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据说乌凤雀具有凤凰的血脉,那么其外形与凤凰相似也是极有可能的吧,江曜想。
没想到,玄师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传说中,凤凰本只是一只普通的灵鸟,在有幸得到朱雀的一缕精火后,方才成功涅槃,化为独一无二的凤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涅槃后的凤凰也算是朱雀的后裔,继承了朱雀的一部分外貌和特征。”
“而乌凤雀,却又是凤凰的所有后代中唯一一种出现了返祖现象的灵兽。比起凤凰,其长相倒是和朱雀更为相似,除了标志性的颜色不同,其余地方和朱雀的相似度都高达九成以上。只是朱雀乃上古四圣兽之一,如今几乎已经无人能窥其真容,只在传说和史书之中有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故而无人知晓罢了。”玄师一边说着,看着江曜逐渐变得呆滞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变得又深了些。
“您的意思是……”江曜咽了口口水,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我的灵喾,是朱雀?”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于是,在呆滞中,江曜看着玄师又一次摇了摇头。
“也不是。”
闻言,江曜刚要皱起眉头,却又听见玄师悠悠地开口,“那朱雀,乃是我的灵喾。”
“你……您的灵喾?”江曜倒抽一口凉气,“那我的……”
难道他没有灵喾不成?江曜只觉得玄师解释的越多,他脑中的疑惑反而更多。
“你的灵喾是烛照,也就是朱雀身后的那盏光轮。”
“明明是创世神兽烛照,却被你这小家伙一直当成个背景板来看待,若是他还活着,也不知会做何感想。”玄师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戏谑,然后看着江曜的表情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我的灵喾是,烛照?那个创世神兽烛照?”他不禁想起了之前玄师曾讲给他听的,烛照幽荧的创世传说,微微一愣,便一边喃喃自语这,一边看向自己的双手,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就是烛照。”玄师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话。
你不是想杀我吗,醒过来啊。
醒过来啊醒过来啊醒过来啊!
他能感觉到姬朔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那时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但随即,姬朔的身体又回归了平静,刚刚的异动就好似完全没出现过一样。
那人漆黑的眼眸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应舟怔怔地看着还是没有反应的姬朔,突然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姬朔的名字,但怀中的人却始终如同木偶一般,毫无生机,也毫无反应。
他如同初见那般掐住了姬朔的脖子,看着那人俊秀的脸因为缺氧涨得通红,但身体却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挣扎了一下。
那簇被冰封住的火焰熄灭了,就连坚冰也化为了一摊死水,然后一点点蒸发,彻底消失不见。
但应舟最终还是在最后关头松开了自己的手。原本,江曜是想用一个中级的,提升灵武威力的阵法与其相融合,这样一来,若是成功便能让那剑变成二阶高段巅峰的灵武,只是如今……他一边苦恼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停顿,灵火中的剑胚此时已经有了成形的征兆,时间紧迫下,江曜灵光一闪,脑中突然便有了定夺。
拼了!回忆着自己刚刚思考出的,难度极高的方法,江曜趁着现在还有余力,快速从怀中掏出了玄师之前给他的凝神丹,取出一粒便直接咽了下去。
反正不试试也只能输,与其那样,倒不如拼一把。重新恢复冷静的江曜看着炼器炉里烧的越来越旺的火焰,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说过要赢给玄师看的,可不能坐以待毙。
江曜是这么想的,而他刚刚的一番思绪也并未透露在行动上,从高台上看去,场中的二人倒像是一切如常。
看得出来江霄这半年来也的确是下了功夫,在注灵上没有出半点差错,让他那灵器保底便到了二阶上品巅峰的层次,而在刚刚,塑形完毕之后,他更是在其之上开始刻阵,而在场的炼器师也能看出,他刻的是个中级阵法。
江霄如今也没满二十六岁。刻阵对于炼器师来说是极难跨越的一道门槛,很多炼器师穷尽一生也只能刻出低级的阵法,能在三十岁之前刻出中级阵法的,已经算是天赋极高的了。因此,在江霄刻画出那中级阵法的时候,在主持人的解说下,才平静了不久的场中再次掀起了一片热潮。
而就在刚刚,江霄的那中级阵法已经刻完了一半,在阵法的加持下,他手上灵器的光华愈发耀眼,谭元几乎能肯定,待到阵成,江霄这灵器,便一定能触碰到三阶的门槛。
女主持也略懂一些炼器方面的知识,自然也不会忽略这一点,一番报道之下,方才出现了刚刚场上的骚动。
“道友的徒儿确实不错,只可惜,年龄上还是差了点。”江霄得到了瞩目,谭元自然也跟着有些扬眉吐气了起来,话语里也是带着前所未有得意。
若是再过一年,他还真不敢保证二人比赛的胜负。但现在,似乎这场比赛江霄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能够以二阶中段的修为炼出二阶上品灵器,江曜的天赋已经足够强大了,但年龄确实还是小了些,修为不足,也难以炼出高阶灵器。
“那可不一定。”玄师却依旧十分淡然,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危机似的,“比赛还没结束呢。”
他低头看向认真炼器的江曜,嘴角带着笑容。
他也不知道江曜是否从观众的反应中看出了端倪,但对于他来说,江曜只要能成功在大庭广众之下越阶炼制出二阶上品巅峰的灵器,在他心中便已经是赢了,至于其他的,他到也不太在乎。
不过……感觉到江曜的动作和最开始与他商量好的地方有些出入,玄师似乎也能感知到,自己的小徒弟应该也不会满足于仅仅炼制出一件二阶上品巅峰的灵器。
江曜没有意识到玄师的目光,现在的少年正集中精神绘制着手上的法阵。经过刚刚的思考,他已经决定,要在这柄剑身上刻上由一个中级阵法,两个低级阵法融合而成的融合法阵。
或许这听上去并不难,但是,融合阵法可和雕刻两个阵法不一样,雕刻两个阵法只是单纯的累加,融合却能起到相乘的作用。因此,这难度也是极大,更何况这是一次性融合三个阵法,这是江曜在之前也未曾尝试过的事情。
“这……”江曜还在继续刻阵,但评委席上那几位眼尖的老者此时也看见了他的举动,“这小子是在融合阵法?”
之前,江曜没有注灵便裸刻阵法的举动已经带给他们足够的震惊,但此时,刚刚那一波惊异还未彻底散去,确是一波又起。
“没错,而且他现在雕刻的,似乎还是……中级阵法!”另一位老者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刚刚江霄雕刻出中级阵法的举动已经让他们大吃一惊,毕竟三十岁以下便能雕刻中级阵法的炼器师数量已经很少了。而现在这小子,看上去最多二十岁,雕刻了中级阵法不说,甚至看样子,似乎还想将其和之前裸刻的阵法融合。
这是何等大胆的举动,若是成功,这个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天赋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由于江曜在这一年里勤于锻炼,修炼也没落下,跟着玄师阅历也见长,虽然身高还差了一点点,但脸却已经长开了,气质也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今日又被玄师盛装打扮,才让这些评委将他当成了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若是让他们知道江曜还要过些日子才满十六,那些人怕不是会当面被吓晕过去。
众人议论纷纷之下,江曜的法阵雕刻也已经临近尾声,他手笔的一瞬间,金光大作,那剑的气势突然暴涨了一截,硬生生地将原本二阶上品的品级提到了二阶上品巅峰,让场内再一次沸腾。
但江曜知道,这还不够。
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在其他人有些惊愕的注视下,连着刚刚刻好,还未完全成形的中级法阵的末位,开始画起了第三道法阵。
他看着瘫倒在床上的姬朔,却像是自己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圣渊教的总部有一座高塔。那塔建得很高,在圣渊教的最中央,几乎能俯瞰到整座山脉的景色。
应舟屏退了所有教众,带着姬朔爬上了那座高塔。
“喂,姬朔,你怕死吗?”他似乎心情很好地问道。
这句话理所应当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应舟却并不恼。
“你喜欢烟火吗?”
“你恨圣渊教吗?”他喋喋不休地问着,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
“我很喜欢圣渊教哦,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有现在的实力。”他靠在姬朔身边,继续笑着。
他之前就知道了,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段他快忘记的记忆中,那群人意图夺取自己的灵喾,用的就是圣渊教中流出的工具。
“不过我也很喜欢你哦,就算你不会回答我,就算你已经变得和那些东西一样,没有颜色了。”他伸手轻抚上姬朔的脸,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
“所以我带你看看圣渊教的烟火好不好。就是那种嘭的一下,直接炸开的那种。”他对着姬朔笑眯眯地开口道。
他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姬朔,笑得眉眼弯弯,然后轻轻替他理了理鬓角。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浩瀚的灵力波动如暴涌的潮水一般将圣渊教的所有建筑所覆盖,只是一瞬间,最外围的建筑便连带着其中的教众一起,直接化为了灰烬。
“你听,他们笑得多开心。”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即使是在塔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应舟笑着,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然后又是一阵巨响,稍微靠里一点的宅邸也一下子变为了废墟。
应舟没有去看乱成一锅粥的圣渊教,只是注视着姬朔,在一片片火光的映衬下,姬朔似乎也被染上了一点点的亮色。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对他而言,似乎也足够了。
好像从遇到烛照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他。
比“林澈”本身更重要的,是朱雀灵喾的拥有者,是大陆的救世主,是大陆在幽荧手下幸存的希望。
所以他回到了玄家,舍弃了原本的姓氏,以自己的未来为筹码,换取了在玄家的地位。
而以此为契机,玄初华与他彻底决裂,后来在玄景安意外离去后,他更是直接离开了玄家。再见之时他已经站在了幽荧的身边,与自己不死不休。
第 312 章 小爷师父想到了什么
所以当初在南域,看着凤临涯,他仿佛不受控制地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因此才陷入了思维的困顿中,甚至没有去细思凤衣荼种种举动的微妙违和。
“所以为什么要急着离开呢?”像是察觉到了玄师的动摇,“玄师”轻轻笑了,冰冷的手轻轻从他的后脖颈上划过,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偶尔停留一下,也不错吧?”
“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低笑声在耳边响起,玄师看见一双手从自己身后伸出来,在他面前虚握了一下。
也难怪刚刚自己会遇到那样的幻境。
他轻叹口气,将自己脑海中关于刚刚幻境中场景的内容暂时抛在脑后,走到了几人身边。
牵丝蛊棘手,那幻境同样是凶险无比,他没有把握其他人都能如他一般在短时间内自行打破幻境,只能先伸出手,试图先将几人身上的牵丝蛊压制。
他伸出手,想要汇聚起身上的灵力,但还没等他动作,他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脱力感。刚刚聚起一点的灵力突然散去,甚至玄师自己也一个踉跄,突然栽倒在了满是尘沙的砂石地上。
顾不得身上由于突然摔倒而带起的一阵阵剧烈疼痛,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玄师心头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在一瞬间将他整个人完全占据。他强行镇定下来,看向自己的手,却见自己的整只手掌都变成了半透明状,而这样的情况甚至还在向他的手臂蔓延。
这又是怎么回事?玄师确定自己在刚刚醒来时的探查中没有发现除了牵丝蛊的其他威胁,但眼前的情况却又让他不得不慎重。
他试图重新运转起灵力,但浑身的经脉却传来一阵烧灼般的疼痛,伴随着一阵强烈到似乎要到达极限的饱胀感,让他不得不停止这样的举动。
他如今的情况,似乎运转的灵力稍稍多一些,他的整个身体都会支撑不住。
这又是怎么回事?玄师好看的眉头皱得死紧。
自从江曜从裂缝中拿到源初之力帮他重塑身体后,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他刚重塑肉身时,宁岚月也为他仔细检查过,不会有任何问题,除非是……
除非是江曜出了问题!一瞬间,玄师的目光陡然投向江曜的方向,却见江曜此刻脸色惨白,眉头拧作一团,表情痛苦而扭曲,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庞甚至变得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
而他身上的黑衣此时也已经被冷汗浸透,而最让人惊恐的是,那团属于牵丝蛊的阴冷的气息不仅已经快要接近他的心脉处,还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前进着。
看样子,照这样下去去恐怕用不了一会,那阴毒的东西便会入侵他的心脏和灵喾,从而将他彻底操控。
这小子到底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见状,玄师是真的有些急了。“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报答。”
“江家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需要你一个小丫头挡在前面?”
“不一样的,二少爷。”江月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不愿再与江沐阳解释些什么,因为她知道,她想说的那些话其实江沐阳心中都明白,他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二少爷,多谢,但……我意已决,你不要再拦我了。”她拍了拍江沐阳的手,然后看见那只将她衣摆攥得手指发白的手缓缓松开,最后颓然垂落。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江沐阳,最后也只能看了他一眼,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对着江沐阳行了一礼,便朝着修炼室的方向走去。
而江沐阳呆愣在原地,直到江月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这才缓缓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江月白,你给我等着。”他跺了跺脚,恶狠狠地开口,但红着的眼眶却让他故意作狠的话语没有了说服力。
……
傀儡的攻击似乎没有尽头。
玉舒城的外城墙上,如今早已人头攒动。
城墙上是来自四域各地修为不算太高的灵士,而城墙之下,则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傀儡。阻挡着傀儡的,则是一个个身形巨大,行动迟缓,但攻击力极高的人偶。
那些人偶一个一个并排站立,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将那些傀儡牢牢挡在城墙之外。
它们浑身上下皆由全大陆最为坚硬的灵材万岩铁炼制而成,并披着厚厚的甲胄,虽然笨重,却坚固不已。
而它们抬手间便是极其强横的灵力攻击,转眼间便将那一个个傀儡轰成灰烬,但紧接着又见那些被毁掉的傀儡化为能量,如流光一般飞向天空,融入一团团黑雾之中。
而越到后面的傀儡便越强大,到了后面,有的傀儡甚至能抗住那些人偶的好几次攻击,非要那些人偶用尽全力才能将其破坏。
“好了好了,后撤,换人!”城墙上,见操控人偶的灵士都快要精疲力竭,一名修为稍高的灵士立马用灵力加持的声音大喊道。
此言一出,城墙上的灵士一下子如潮水一般后退,紧接着又有一批人补了上来,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完了,东边要撑不住了。”突然,东边的一个人偶在低阶傀儡的不断攻击下似乎是到达了极限,轰然倒地,带起大片尘埃。
一瞬间,东边的防御顿时出现一个缺口,而那些傀儡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股脑地朝那个缺口涌去,似乎是想将那缺口变得更大。
“我们上吧!”看着那缺口的傀儡越来越多,一个灵士转过头,有些焦急地喊道。
之前定下的战术便是,若人偶的防线被攻破,那便是让灵士填补这些空缺。所以就算他们心有畏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有那些人偶在,他们只用在城墙上操控人偶防御就好,虽然灵力消耗是大了些,但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是亲身下到城墙之下,那结局可就不一定了。
蚁多尚且咬死象,更别说如今的那些傀儡一个二个都毕竟身具修为,甚至已经有堪比四阶灵士的存在。
也幸好强大的傀儡需要的能量更多,创造后在被消灭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所以那傀儡的制造者才不敢一下子创造太多强大的傀儡,而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试探。否则若是一上来就跟他们用上高阶傀儡,那他们恐怕也只能破釜沉舟。
“等等,先别去!”突然,一道传音落入他耳中。
紧接着,一道火属性灵力暴起,一具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全新人偶突然从天而降,将涌入那道缝隙的傀儡一下子压成齑粉。
他无视还在不断变浅的身体,强行支撑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江曜身边,强忍着经脉的烧灼感强行运转起一部分灵力朝着他的身体中输送而去,想要将那牵丝蛊逼出来。
然而,越来越脆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使用更多的灵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灵力被那团阴冷的黑色灵力逐渐吞噬,而他用尽全力也不过是稍微拖延了几分那牵丝蛊前进的速度罢了。
必须要快速破除幻境,否则江曜被那牵丝蛊所操控,似乎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
他略带焦灼的的视线扫过场内的剩下几人,所幸剩下几人虽然也都还在幻境之中,却不似江曜这般情况紧急,让他略略松了口气的同时,回头看向江曜的眼神却也更加凝重。
倒也不是他偏心,但客观而言,在与幽荧的对抗中,江曜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而如今的情况……
他抬起已经透明到快要看不清的手掌放在江曜心口,用尽全力开始汇聚灵力,打算为江曜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恐怖的高温在他经脉中游走,赤色的灵力终于开始缓缓汇聚。玄师将那团灵力送入江曜心脏处,烧灼的灵力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开始和那团缓缓逼近的阴冷灵力成对抗之势。
掌心开始失去知觉。玄师叹息一声,露出一个苦笑,正打算汇聚起身体剩下的灵力,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又异变陡生。
一阵巨大的吸引力从江曜身上传来,将玄师整个人连带着灵魂,猛然扯向了江曜的方向。
萧池说完,还没等江曜有所反应,便转身就走,嘴角却不知不觉上扬了一抹弧度。
这傻小子,之前提点他那么多次,怎么还是傻乎乎的。不过,万一他和那位真成了,那他也算是功德一件。
然而,一想起玄师可能的身份,他的笑容中又带上了几分狡黠。
情窦初开的对象就是最高的攻略难度,他只能祝江曜好运。
江曜在原地陷入了呆滞。
等时间过了好一会,他这才回过味来,但回头一看,四周哪里还有萧池的身影。
“萧池!”前方的转角还残留着些微熟悉的气息,江曜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左顾右盼一番后,确定了方向,又转了几个转角,这才追上那道青灰色的身影。
“谢谢你。”他从后方拍了拍萧池的肩膀,真诚道。
萧池是一开始就点明他对玄师感情的人,也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唯一知道这份感情的人,不得不说,在感情方面,萧池的确是给了他不少有用的建议。
江曜的确能感觉到,萧池在很认真地替自己着想。
“行了行了,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萧池似乎也没料到他会追上来,先是一愣,然后又笑道,
“你要是真的有心感谢我,查疏影阁的时候顺便替我查一查我那个……友人,替我查查是否有他的踪迹就好。”
提及友人,萧池的笑容又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那自然是要帮的。”江曜赶紧点了点头,“只是萧池,你那位……朋友,可有什么可供辨认的特征?若实在不好描述,告诉我他的名字也好。”
江曜看得出来,每次提起那人时萧池的表情都有些异样,他口中的那位友人绝不是单纯的朋友。但即使有些好奇,但他还是顺着萧池的意思问道。
萧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良久,在江曜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准备转移话题时,却又听见他轻轻一笑。
“他叫苍星赫。”
“是中域苍家的人。”
她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玄师的脑袋,“我们尊重你的决定。”
“只是,你真的觉得,离开是更好的选择吗?”她笑着,平静地问道,
“你在外面过得并不好。”
“可是百姓需要我。”玄师也轻笑一声,回答道,
“您曾教导过我,百姓为根本。”
第 313 章 小爷好像要寄了
想起江曜,玄师只感觉自己心中又传来一阵难以言明的触动。
在第一次听见江曜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那时候江曜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半大的孩子,自己都还没长成,却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报仇。
后来江曜跟着他的时间长了,这样显得有些天真的话也就不怎么说了,但玄师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这份心思其实一直没变过,只是不再挂在嘴边罢了。
从他们初遇直到现在,江曜一直都未曾懈怠,最初的时候或许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但到了后来,他们走过的地方越多,江曜明白的东西越多,即使不再有其他人给他的压力,他自己反而更加不敢停留。
“小曜,更重要的一点,幽荧也是灵兽。”
“他若身死,在之后也会化作灵喾。我们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天再度觉醒在哪个灵士身上,就如同没人知道你会觉醒烛照灵喾一样。”
“而幽荧这样的存在,作为灵喾,很有可能像当年的东丘狐那般保留自己的灵智。”他轻叹一声,接着道,
“小曜,哪怕幽荧不能如东丘狐那般能够直接占据灵士的身体,但你能保证未来觉醒了幽荧灵喾的那个灵士不会被他蛊惑吗?”
“更何况,就算那个灵士能坚守本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待这个灵士的生命走到尽头,幽荧便可回归天地,等待下一任宿主。”
“总会有人被他蛊惑,但我们无法保证自己次次都赢。”
更不要说,他们可以赢无数次,但只要输一次,便是万劫不复。
“师父……”听玄师这样一说,江曜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继王!”之前和他们一起被困住的,包括苏洛荫槐在内的几名精灵一声惊呼,赶紧围了过来。
藤离的脸此时白得如纸一般。他肩膀处的伤并没有止住,绿色的血液正在汩汩流出。
他双眼轻瞌,眉头轻皱着,却没什么反应,显然是失去了意识。
藤侑见状,上前一步,伸手探向藤离的额头。
“王,让吾来吧。”只是,藤侑还没触碰到藤离,大祭司却突然走上前,轻声开口。
藤侑微微颔首,退开半步。大祭司俯下身子,指尖在藤离面上一阵流连,然后移到他的伤口处,轻轻触碰了一下,举起来的手中,那绿色的血液中却似乎裹着一层极其淡薄的黑雾。
这是……看见那黑雾的一瞬间,江曜直接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看向玄师,却在自家师父同样看向自己的眼中瞧见了了然。
精灵族的异木,果然和那些人有关!
若说江曜和玄师之前只是猜测和推理,那么在他看见这黑雾的一刹那,他们便是能确定了。
只是不知,那些人究竟隐匿在何处,还是早就布好了局,只等着精灵族一步一步走向覆灭呢?
“先回去吧。”大祭司看着手上属于继王的血液,轻声开口,江曜也听不出他话语中究竟是什么情绪,只是下一秒,他便看见大祭司将藤离抱起,以极快的速度赶往精灵王宫的方向。
其余精灵紧随其后,江曜和玄师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立马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继王会不会有事。江曜想着之前藤离奋不顾身扑开藤侑导致自己重伤一事,再想起藤侑冷淡的态度,即使知道精灵王天生无情,但也不免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他已经基本上能确定,藤离似乎真的和历代精灵王或是继王都不同。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拥有感情,而且对藤侑很是亲昵。
但在藤侑面前,他却从来不敢将这种亲昵表现出来,因为藤侑并不允许。
藤侑说,藤离作为继王,不应该有感情。精灵族之所以能长时间存续,王的绝对理性是必不可少的。
而感情,则常常会干扰上位者做出的决断。
江曜能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有时也会觉得,这对于藤离来说,是不是太过残酷了。
藤离和大祭司都住在精灵王宫之中。
大祭司将藤离带到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江曜本来还有些疑惑,但见藤侑都没什么异议,他自然也不好提出什么其他的意见。
而没过多久,大祭司便传来消息,藤离醒了。
守在外面的几人赶紧进屋,藤离睁开了眼,大祭司静立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这二人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他们本就不对盘吧。想起之前自己和玄师的分析,江曜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答案。
“王。”藤侑进来的一瞬间,藤离的目光便直接凝固在了他的身上。
藤侑扫了他一眼,看见他肩膀处的伤口应该是处理完毕,不再淌血,这才开口道:“你那时不该这样做。”
他指的是藤离推开自己后被击伤一事。
他坐回椅子上,看向玄师,轻声开口:“那我们该怎么办?”
幽荧杀不得,但又绝不可放任,那他们又能如何对付?
“昔年幽荧试图将天下生灵尽数毁灭,引来万物反抗。那场斗争持续了许久,最后是烛照以自身之力将陷入虚弱的幽荧封印。”闻言,玄师轻叹口气,低声开口,
“那封印持续了数万年,直到几百年前,幽荧才得以脱身。而如今幽荧受天道所制,元气大伤,甚至比万年前更加虚弱,所以我也有把握,能将其彻底封印。”
封印之后,不生不死,既无法为祸人间,更不会成为灵喾 。
这是他思来想去之后,得出的在对于幽荧的处置中,最好的选择。
“这……”听完玄师的话,江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但下一秒,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可是师父,当年封印幽荧的可是烛照,我们……”他刚想说就算他的灵喾是烛照,但终究不是烛照本体,恐怕很难起到和烛照当年一样的效果,但话还没出口,他却又突然顿住了。
等等,不对。但他这话实在是有些没有说服力,毕竟他现在一张脸红得发烫,就连眸光也带上了些迷离的水色。
但江曜知道,自己的意识可是清醒得很。
玄师的速度很快,几个起落之间,江曜似乎便已经看见远方出现了楼阁影影绰绰的影子。
玄师落在了一处他未曾见过的院内,推开门,屋内是一间装饰古朴雅致的房间。
江曜挣扎着想下地,玄师无奈地将他放下,正欲转身,却突然被抓住了衣摆。
他回过头,却见江曜双颊绯红,眼神懵懂地看向自己:
“师父,你去哪?”
“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玄师轻叹口气,看向江曜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
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示意他松手,谁知,江曜的手却一下子攥得更紧。
“等等……”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想要起身,但昏昏沉沉的大脑却让他的身体没法做出与之相应的动作。
“小心点!”江曜一个扑腾差点掉到床下,得亏玄师眼疾手快给他接住,才没让他的脑袋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小家伙,别闹了。”见江曜还是抓着自己不肯放手,玄师不由得有些好笑。
梦吟沧是个无酒不欢的性子,玄师跟他处得久了倒是习惯,但江曜自小被他带在身边,基本上没沾过酒,遇上梦吟沧的陈年佳酿,没有一杯倒都已经算是不错。
梦吟沧做事向来有些随性,玄师之前也只是要突然离开所以才让他照看着,倒也没真的指望他在这短时间内教江曜些什么,估计是江曜好奇一问,梦吟沧就都给他说了。
对于自己的过去,玄师倒没什么想避讳的。过去他藏着掖着,不过是不想过早地将江曜卷入纷争之中。如今既然江曜想知道,那他也没必要隐瞒。
“你这小家伙到底喝了多少酒?”见江曜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玄师也停下脚步,靠着床头坐下。
“两三碗吧……”江曜撑着脑袋爬起来,轻轻甩了甩头,这才感觉视野清晰了不少。
“我下次跟他说说,让他别灌你酒。”玄师轻叹口气,看着江曜难得露怯的模样倒是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江曜承认自己喝酒似乎是有些上脸,但现在也只是有些头晕,意识倒也不至于断片。
至少他还知道自己今天找玄师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伸出手敲了敲脑袋,现在酒劲上来让他的脑中涌上一波接一波的困意,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困就先睡会。”玄师也知道梦吟沧那酒的威力,伸手拍了拍江曜的脑袋。
“不……”江曜运转起灵力,强行把那点躁动的酒意给压了下去,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抬眼看向玄师,
他似乎这才顺着刚刚的思路想起,即使是真正的烛照,当年封印幽荧也是耗费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可是他才刚刚突破九阶,能与幽荧抗衡全凭毁灭之力和创造之力。他如今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与当初的烛照相比拟?
他的思绪一时没转过来,但也下意识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能想到的玄师不可能想不到,而如今情势,更由不得他们去赌。
“不,小曜,我们有办法的。”但是他却只见玄师轻轻摇头,嘴角笑意不减,
“因为我们有你。”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江曜的眉心,似乎想要将他紧锁的眉头揉开,玄师的声音很轻,轻到江曜快要听不清,
“还有我。”他抓起江曜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恐怖的高温在他经脉中游走,赤色的灵力终于开始缓缓汇聚。玄师将那团灵力送入江曜心脏处,烧灼的灵力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开始和那团缓缓逼近的阴冷灵力成对抗之势。
掌心开始失去知觉。玄师叹息一声,露出一个苦笑,正打算汇聚起身体剩下的灵力,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又异变陡生。
一阵巨大的吸引力从江曜身上传来,将玄师整个人连带着灵魂,猛然扯向了江曜的方向。
这又是什么情况?视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是玄师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想法。
第 314 章 小爷的师父真生气了
他这又是在哪里……
迷迷糊糊间,玄师似乎的意识终于渐渐回笼。
他记得自己刚刚才从幻境中出来,来到了真正的后土之境中,然后便发现有人对他们下了牵丝蛊,然后……
对了,他想起来了,似乎是江曜情况有些糟糕,他想帮他抑制牵丝蛊,谁知自己突然又被拉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烛照幽荧承天地之力而诞生,先是分化了自己的本源力量创造出了四圣兽,而后又创造了世间万物。我的灵喾为四圣兽之一的朱雀,当年,我肉身被毁后,灵魂为其保留,而后其依靠着本能回到了母体,也就是烛照的体内。而烛照在殒身后,作为灵喾被你召唤,而我也便也随其来到了你的灵喾之中。”
“不过虽然当年我受伤太重,就连灵喾也受到了创伤,被封印住,让我的力量大不如从前,但如今来看,这似乎也有些好处。”
“我的灵喾被封印变成了黑色,因此才无人认出你灵喾的真身,只当它是普通的乌凤雀。不然我们或许还真会有大麻烦。”玄师摇了摇头,有些庆幸道,“不过随着你实力的提升,那封印也会渐渐解开。因此在未来,或许还需要一些障眼法才行。”配得上他这张风流倜傥的脸。
不过……突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又微微皱起,灵喾不够强大,似乎的确也会带给他一些麻烦。
那是许管家前些日子才追查到的线索,和之前卷宗类似的灭门案,好几年之前,凤家家主刚刚更替根基不稳之时,南域也曾发生过,但那时凤家花了心思去查,却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由于是个例,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巧合。
只是,如今这种事情再次出现,很难不让他们将其结合。甚至,就在不久前,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顶风作案,南域竟然又出现了一起类似的案件。
他甚至都已经想将此事上报给凤家高层,但却被许管家阻止。
许管家说,这事情他追查得越深,越觉得不对劲,上一次的灭门案中幸存了几具身体没被彻底烧坏的尸首,而根据情报,那些人的死因竟然都是灵力爆体而亡,但是从他们身上又找不出任何灵喾的痕迹。
这事情太过蹊跷,一连串灭门案背后或许还藏着什么惊天的阴谋。而凤家在南域屹立这么多年,族中高层有不少都已经对凤家产生了一种盲目的,认为凤家在南域无人能敌的自信,他怕这事情一旦向那些长老汇报,反而会让有些冲动之人做出打草惊蛇的决定。
所以,当今的凤家高层之中,知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许管家和凤衣荼二人。而如今他觉醒了这样弱的灵喾,再加上凤临涯已经到了五阶,恐怕过不了多久凤临涯就会正式成为凤家家主,到那时,一但这件事情被查足够的线索上报,那么凤临涯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这件事情背后绝对不简单。而凤临涯性格直率,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势必会直接追查到底。
他并不想让凤临涯淌进这趟浑水,那一桩桩灭门案太过诡异,根据附近的居民而言,经常只是一夜过去,那些个家族就惨遭毒手,而周围的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听到。即使是五阶强者,也不可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想赶在凤临涯上任之前查清楚这些事情。抱着这样的想法,没过多久,他和凤家的长老起了争执。
凤家的几位有资历的长老都在试图劝说他早些卸任,让凤临涯执掌凤家,而他虽然有自己的理由却无法言明,因此最开始推拒几次还好,次数多了,虽然凤临涯并不介意,但族中却早已经起了他贪图家主之位,不肯放手的传言。紧接着,江曜看见萧池放在桌面上的手用力握紧成了拳头,青筋凸起,如雾般的青色灵力在他身边凝聚又散去。他刚想靠近,却见萧池眉头拧作一团,对他轻轻摆了摆手,好一会,他脸上才终于回复了一些血色,但散乱的头发早已被冷汗浸透,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呼……哈……”他轻轻喘着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缓抬起头,看着面露担忧的江曜,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哈哈,真是……”他缓缓直起身子,用手扇了扇满是汗水的脸,
“差点就没挺过来。”
他的身体还在轻颤,但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和江曜初见时的轻佻模样。
“你……”江曜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萧池对自己摆了摆手:
“哎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江小曜。”
“我没事的。”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在安慰江曜。
第 300 章 小爷脑子嗡嗡的
“真的?”江曜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地看了脸色依旧苍白的萧池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太相信。
刚刚萧池的模样明显是毒灵喾的副作用又犯了,但之前玄师在北域给了萧池药方后,萧池的灵喾便得到了压制,按理说只要略微注意一下,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真没事。”朝着江曜扯出一个笑容,萧池状似无谓地摇了摇头,
“就是灵力消耗稍微过度了一点——哎呀,这不是忘记跟你说,之前我也突破了,不过因为在灵舟上,压制毒素的丹药还没来得及重新炼制,所以身体也受了点影响。”
其实之前在水月门再见萧池时,就已经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又强大了不少,应该是有了突破。
只是毒灵喾灵士的实力每提升哪怕一段,都会让自身灵喾中的毒素更加凶猛不少,因此对应的克制药材会产生改变,丹药也必须重新炼制。
所以,其实萧池的天赋本来也不差——或者说,所有毒灵喾灵士的天赋都不可能差。毕竟只有八阶和九阶的,以毒为特性的灵喾才会对灵士产生反噬,而能拥有这种灵喾的灵士若是换成了其他同等阶的灵喾,修炼至极限少说也能有七八阶。
但毒灵喾的问题就出在它的副作用上。对于毒灵喾灵士来说,实力的提升也就意味着反噬的增强,换句话说,他们的痛苦会更加强烈,离死亡也会更近一步。
所以,大多数毒灵喾灵士都不会刻意去修炼,甚至会有意抑制自己灵力增强的速度,萧池过去也是如此,直到偶然遇见了玄师拿到药方之后才终于一点一点加快了修炼的速度,恰好在来中域的路上迎来了突破。
“那你现在……”江曜眉头还是没舒展开,他盯着虚弱的萧池看了许久,刚想伸出手去试探他的情况,却突然被萧池一个侧身躲过。
“等等等,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干嘛。”萧池的身子突然向后仰了仰,跟江曜拉开一段距离。他一手撑着桌子,一边抬眼看向江曜,脸上是江曜熟悉的轻佻神色。
江曜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他指了指青白色的皮肤上还缭绕着的那一层浅浅青色薄雾,跟江曜解释道,
“有毒。
“你自己倒是不心大,但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前辈一巴掌拍死我怎么办?”他戏谑般地接着道。
这些逸散的青灰色雾气是他都控制不了的毒素,先前江曜的手有灵力护着还好,但现在猝不及防跟他这么一贴,万一毒气入体,就算是江曜恐怕也够喝上一壶。
那段时间他和族中长老闹得很僵,而除了知道他心思的许管家和他那一脉,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有些就算当面不说,但若是在背后提起他,也难免多了几分鄙夷。就连陈芷枝也开始劝他,让他莫要为了一个没必要的位置而自迷双眼。
凤衣荼有苦说不出,而面对着对他一向温和的陈芷枝,他既想告诉她真相,却又害怕她为了自己担心。因为随着许管家调查的东西越多,他得到的情报也就越让他心惊。
所以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到了后来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他告诉族中长老,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为了凤家勤勤恳恳这么久,却仅仅因为一个灵喾就要将所有东西拱手让人。
然后,在长老们对他彻底失望,准备强行将他废黜的那一晚,他见到了那个人。
那时候他和陈芷枝已经分开居住两个院落,那个面容年轻却语气老成的锦衣人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看他宛若在看一只蝼蚁。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凤衣荼快要忍不住呼救的时候,这才施舍一般地开口,听说,你想做凤家的家主。
玄师的话听得江曜一愣一愣的,久久没能说出话来。但红衣魂灵也知道他刚刚的话语中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因此便也不再说话,等着江曜自己将思绪捋顺。
不知过了多久,江曜有些放空的眼神才逐渐恢复了神采。
“也就是说,之前在藏宝阁的时候,那烛照的子火之所以会被我吸引,是因为我的灵喾就是烛照本身的缘故?”联想到过去种种异常,江曜心中似乎也有了合理的答案,“这也是为何,我能够轻易创造那子火替代物的缘由?”
“甚至还有最初,我进入一阶的时候,还引了两次灵喾才成功……”
之前疑惑的事情都有了解释的理由,江曜一时间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没错。”玄师赞许地点了点头,“另外,还有一事。”
“当初,我会让你提炼焰源,也是因为你灵喾是烛照的缘故。烛照代表着生生不息的创造和修复之力,因此,这天底下有只有你能够做到将焰源提纯。若是其他人来,早已经因为精神力崩溃而死了。”
“这样……”听玄师说着,江曜不免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的炼器的时候,他已经无数次地感知到了焰源的纯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但他从没想到,自己过去为了提炼焰源受的罪都是有门槛的。若非自己幸运,拥有了烛照作为灵喾,那自己竟然连受这个罪的机会都没有。
同样,若是自己没有烛照作为灵喾,那恐怕他这辈子连玄师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成为他的徒弟。
江曜突然在想,若是拥有烛照灵喾的是其他人,那玄师也会和那个人这样亲近吗?他一边想着,心底却没由来地有些酸涩。
说到底,他和玄师的相遇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运气太好,拥有了烛照作为灵喾罢了。否则,像自己这样出身于小地方的小人物,又怎么能入了玄师的法眼呢。若是放在过去,那人怕是看都看不到自己吧。
江曜一边想着,却不由自主地钻起了牛角尖。他也不知为何,似乎一遇到玄师的事情,他的思虑就格外地多,简直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玄师此时的识海并没有和他相连,自然也不知道江曜心头的那些小九九,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灵喾的真相所震惊,便轻轻拍了拍手,示意他回过神。
江曜被玄师那边的动静所惊醒,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思绪这才回到了正题上。
“虽然我在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但有关你灵喾的事情,千万莫要外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将其当做乌凤雀便好,此事只有我二人能知道,记住了吗。”玄师一本正经地再次叮嘱道,让江曜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绝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江曜保证道,甚至有了发心魔誓的想法,却被玄师拦下。
“我让你保密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倒也不必发心魔誓。”
“否则若是哪天你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人起了觊觎之心,你自己又生了心魔,那情况不是更糟?”他打趣道,总算让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几分。
江曜知道他的意思,倒也没有再提,只是一时间想起来其他事情,却又有了疑问。
“那师父,我的灵喾,又和那剑有什么关系呢?”他开口问道。
“要炼化那把剑,使其和你的灵喾融为一体,自然是要知道你的灵喾究竟为何才能行动。更何况,你如今也该知道这些秘密了,否则到了以后更为麻烦。”
只有将灵武炼化,将其打上自己的灵魂烙印,与自身灵喾融为一体,那么这件灵武才算是真正地属于了其主人。而炼化后的灵武比起其他灵武,和灵士的契合度更高,若是本身就和灵士的灵喾相匹配,那便使用起来也会更为方便,最厉害的甚至是可以成为灵士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与主人心意相通。
“我之前不让你用那剑,也是由于那剑的材料有些特殊,在将其炼化前威力也就和凡兵相差无几,连一阶的灵武都不如,更遑论其他。”
“而炼化这剑的动静恐怕会有些大,天鹤城毕竟人多眼杂,难免走漏了风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荒无人烟之地将其炼化才更为安全。”玄师向他解释着,江曜也终于知道了他们一路前来此地的缘由。
“不过你倒也不用出去,就在这地方将其炼化便可。虽然这地方对于掩盖气息的用处也不大,但好歹也算个异空间,多多少少能起些作用。”
玄师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把剑递到了江曜手中,“我已经在附近刻下了隐匿气息的重重阵法,加上在这荒郊野岭之地,就算之后有所动静,应该也很难被人察觉,在这一点上你应当可以放心。
按理说,幻境只是幻境,不可能真正夺取他的修为,最多让他以为自己修为尽失,然后在心中的暗示下不再动用自己的灵力。
而这种情况下,只要他能打破这种暗示,便能恢复所有的实力,他遇到的第一个幻境便是这样。
但是如今,即使他明白这只是一道幻境,即使他明白自己的灵力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但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没法取回自己真实的实力。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去思索,表情越来越阴沉,自然不会注意到身边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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