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5 章 小爷的心魔
“哈哈哈……”见玄师一直不说话,江曜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机械般地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声响。
“没关系。”他突然收敛起笑容,脸上再不带任何表情,
“师父讨厌我也没关系。”他看向玄师,眼中却没有一点光泽。
而江月白的选择…… “师父,太好了。”江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没食言。”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即使他不说,江霄应该也能懂他的意思。
关于他的心结,江曜也只能帮他到这里。
和江霄聊了一会他的近况,简单指点了一下他的炼器术,又顺带聊了聊江家剩下族人们的事情之后,江曜和他告了别,走到江家的僻静处,然后钻进了玄师给他的镯子里。
一走到小楼二楼中,玄师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师父。”如今的玄师没有遮掩容貌,蓦然对上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江曜心跳差点又乱了套。
在过去,他还不知晓自己对玄师的心思,而天天看着,对那张脸的免疫力也上升了许多。但是在西域和南域之时,玄师都遮掩了容貌,直到重回东域才解开。
如今他和过去的心绪早已不同,再加上许久未曾对上玄师的真容,竟然又久违地闹出了一个大红脸来。
“小家伙,你怎么了?”玄师看着江曜红到耳根的脸,却是有些奇怪。
江曜和玉琳琅交涉,甚至是后来和江月白和江霄交谈时他都在看着,还暗道小徒弟的确成长了不少,谁知他一现身,好不容易给他留下一个成熟印象的江曜就立刻被打回了原型。
怎么这小子还越活越回去了?他有些无奈,却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但他是灵魂体,不应该啊。
“没有,我就是觉得……觉得师父你今天特别好看!”江曜尴尬得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平复下过快的心跳。
“哦?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好看?”玄师谐谑一笑,突然生了些逗弄小徒弟的意思,
“怎么,还没看够?”
江曜只看见那双似是含情的潋滟水眸一下子朝自己靠近,殷红的嘴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艳丽至极的脸也一下子放大,只能感觉自己脑子嗡的一声响,然后彻底停摆。
幽幽的冷香顺着鼻尖往他体内钻,江曜猛地一惊,这才赶紧后退两步,身体贴上小楼冰冷的墙壁。
他试图借着墙壁的凉意来缓解心头莫名涌上地那一股燥热,谁知只是看着那一抹艳红,江曜心中的那团火好像就越烧越旺。
大事不妙啊……江曜死死地咬住下唇,扯了扯领子勉强让自己急促的呼吸稳定下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父。
他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了些撒娇般的抱怨,玄师闻言,手指抵着红唇轻轻一笑,语带调笑道:“好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看看不就习惯了?”
这可不是多不多看的问题啊。江曜欲哭无泪。
玄师还是习惯性地把他当成当初那个孩子一般戏弄,可以他如今的心境,又怎能禁得起玄师这般的故意撩拨?
不过……他的笑容越发苦涩。
或许就是因为一直把自己当成孩子,所以玄师才敢这样对自己吧。
战场上于人前那些无法言说的思绪和情绪,如今等到和玄师独处之时,终于尽数爆发而出。
“小曜……”玄师也转过身,看着面前面容越发成熟的青年,眼中带着欣慰,却又隐隐透着些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江曜的眉宇,轻叹一声,“你辛苦了。”
他们能将幽荧逼到如此地步,可以说是每一步都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便一定是万劫不复。而其中,让他们最难看到结局的,便是江曜这一关。
若江曜无法成功进阶,而是殒身于南海海底,那么他们其他的部署恐怕都成了空谈。因为除了毁灭之力,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轻易解决傀儡之祸。
但毁灭之力的凶险又岂是人力能够估量的?就算江曜不说,他也能猜到,当时南海之下的情形必定是九死一生。
否则当初他和玄初华的一战中,他的身体不可能突然濒临崩溃。
“他们更苦。”江曜扶上玄师的手,轻轻握住,与他十指相扣,然后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他再艰难,但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死在之前战场的灵士,却是实实在在地丢了性命。
“不过,一切都快结束了……”他把头埋在玄师颈窝,嗅着那如旧的冷香,轻轻蹭了蹭,心中渐渐浮上些安心来,
“能赢的。”
“我们一定能赢的。”
他喃喃自语道。而玄师任由他动作,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渐渐将自己包裹,喉头滚了滚,目光不觉间变得有些游离。
他轻轻垂眸,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等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开口道:
“小曜,还有件事,我……要与你说……”
“怎么了?”江曜听他这样说,立马也正了神色,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玄师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抓着江曜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颤,但还是压下心中波澜,轻声开口道:
“幽荧……不能杀。”
“师父,你说什么?!”玄师话一出口的瞬间,饶是如今的江曜再沉稳,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们机关算尽只为彻底将幽荧消灭。如今只差临门一脚,玄师怎么会在这种关头说出这种话来?!
“小曜,别慌,先听我说。”玄师有些无奈地开口,江曜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倒是如出一辙。
“幽荧身为创世神兽,身负天道,若将其彻底诛杀,只怕会有违于天地法则。而且……”他顺着椅子坐下,语气不紧不慢,但不由自主在桌上轻轻敲打的手指却透露出此刻他的心绪似乎并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
“可是师父,天地法则不会立刻显现,只要能……”江曜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慌乱来,不等玄师说完便有些着急地开口。
“小曜……”但是玄师却只是扬了扬嘴角,指尖轻轻拂上江曜的唇瓣让他噤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二少爷,若真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江月白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不急不缓地开口。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面色苍白的江沐阳,朝着修炼室走去。
“江月白!”见状,江沐阳突然大吼一声,身形一闪,便又挡在了江月白身前。
他现在是四阶高段,修为比江月白差一些,但他的灵喾是魍魉,比起速度,擅长制造幻境的百幻蝶显然是要差出他一截。
“你知不知道用了那个药你会变成什么样?你连三十岁都活不过你知道吗?”他抓住了江月白的衣摆,音调却陡然弱了下去,
“我求你了,别去。”
他声音中带上了些许哽咽,垂着头,不敢去看江月白的脸。
他的话语里甚至有些卑微之意,身体也微微颤抖着,而江月白甚至看到有水珠不停地沿着他下颚滑落。
或许是那泪水终究还是带给了江月白些许触动,这回她并没有强迫着江沐阳松开手。
“我知道啊,二少爷。”她任由江沐阳握着她的衣摆,嘴角的笑意中也带了一丝悲凉,
“但是我只能这么做。”
如今傀儡的攻击只是试探,虽然他们暂时还没有危机,但以后呢?等幽荧掌握了吃透了他们的情况之后呢。
一旦东域被攻破,那么死的不可能只是她,还有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这样一对比起来,她的寿命似乎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十年,也很久了。”她轻声开口道,笑容依旧是淡淡的。
更何况,她的兄长都在为大陆苍生而不惜自己的生命。她又怎么能拖他们的后腿。
“二少爷,江家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也该报答的。”说着,她看向身前的江沐阳,勾了勾嘴角。
“我不要你报答!”闻言,江沐阳一下子抬起头,近乎是嘶吼般地开口道,
而他由于失去了承载灵力的肉身,也不再有烛照让他依附,自然也会失去所有灵力,变回一个“普通人”。
他阴差阳错地代替了这个幻境中自己的幻象,至于江曜……他看向自己身上身体微颤,不敢抬头的青年。
所以,江曜的心魔……
是他?
第 316 章 小爷这是在……
玄师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了状况之外。
这里是江曜的幻境,而江曜的心魔是他。
不,不仅是他,幻境中的江曜对他做了什么事情不必他再去回忆,而这个幻境是根据每个人的记忆制造而出,全是他们最能挑动他们情绪的人或事,也是他们心中最过不去的坎。
玄师将灵器认主的原理江曜解释了一通,看着小家伙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没关系小家伙,反正不急,没有好主意的话,日后再取也是可以的。”
“更何况,这剑高傲得很,若是取名取的太过随意,它说不定还不认。”见江曜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玄师不禁跟他打趣道。
不过即使玄师这么说了,但江曜依旧眉头紧锁,一副苦恼的样子。玄师见状,倒也不再出声,任由他自己想着。
“老头,我刚刚炼化这剑的时候,似乎感觉到,这剑,似乎有全属性的能力是吧……”半晌,江曜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他之前也看过那剑上的阵法,对于其能力也有所猜测,但真正感知到的时候还是很是吃惊。
能够转化持器者的灵力,让其能发挥不同属性灵力的特性,这样的灵器简直是闻所未闻。虽说他没有亲眼看到玄师炼器,但他毕竟也是个炼器师,光从那剑上密密麻麻的阵法中也能猜到,玄师炼这剑耗费了多大的心力。
因此,哪怕是为了玄师,他也想取一个足够有意义的名字。小曜,你……”江曜一句话让玄师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似乎有些语塞,好半天才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
“你……听到了?”
“抱歉,师父,我实在是有点担心,就……”江曜深吸一口气,强忍哽咽道。
“萧池怂恿你的?”看见小徒弟这副模样,玄师无奈轻叹,虽是疑问,但也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如若光是江曜自己,他既然说过不让江曜参与,那小徒弟定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江曜没有说话,玄师见状,也只能蹲下身子,和江曜对视道,
“小曜,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哪怕是我也无法控制。”
“比如遇见你,又比如……离开你。”
“所以,您之前和师兄师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江曜匆忙拽住玄师的衣袖,追问道。
他眼中还隐隐带着几分希冀,期待着玄师否定。的答案。
“小曜,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会再骗你,也不想再让你抱有不该有的希望。”然而,玄师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时间不多了。”
此言一出,便是如同宣判一般。江曜大张着眼睛,嘴唇泛白,抓着玄师衣袖的手颤抖个不停,却依旧只见玄师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小曜,我……”最终,玄师还是低下头,轻声叹息道,
“很抱歉。”
就算之前早有猜测,但在猜测变成事实之时,江曜依旧觉得浑身如坠冰窟,整个人如遭雷劈。
为什么?他突然好想质问,不是质问玄师,而是质问天意。
如果本就是殊途同归,那为什么又要让玄师醒来?
给他希望,难不成就是为了让玄师亲口告诉他,他命不久矣?
江曜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紧接着眼泪便一下子落了下来。
“没错。”听见江曜的话,玄师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这便是这柄剑最为玄妙之处。”
闻言,江曜的眉头皱了皱,纠结了一会,轻轻咬住了下唇。最后玩自然是没玩成,他将凤临涯送回修炼室,但临走时却被凤临涯拉住衣袖轻轻嗅了嗅。
“你喜欢桂花?”凤衣荼有些好笑地蹲了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很甜。”凤临涯垂着头,小声开口道。
“那我明日给你摘些来……”话刚一出口,凤衣荼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对了,要不然我给你带些桂花糖吧?”
“桂花糖?”凤临涯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是桂花做成的糖吗?”
“嗯。”凤衣荼点了点头,“不过稍微有些甜,不知道会不会不合你口味。”
“我想……试试……”凤临涯的声音很小,他有些犹豫地开口。
他喜欢那个味道,就像他喜欢眼前这个人的怀抱一样。
凤临涯没想过凤衣荼第一次主动对他提要求,是为了桂花糖。
他不喜欢吃糖,而桂花糖又是南域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太常见,反倒是让他忘记了。
“好,那我明日去给你买……”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又顿住了,
“要不,我带你去买吧。”他突然换了个说法。
他的心开始砰砰直跳,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凤临涯还没有出过凤家。凤临涯连南域最普通的桂花糖都还没见过。
他想带他出去看看。
凤衣荼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熠熠生辉,凤临涯不自觉地被他眼中的星子所吸引,而等到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轻轻点了点头。
不……凤临涯的心中突然没由来地传来一阵警觉。
他不该这样的。
他不该这样的,他太冲动了。
但是凤临涯却有些绝望地发现,他不想反悔。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凤衣荼。
“可是,我们出不去的。”但幸好他还存了些理智,冷静道。
“能出去。”凤衣荼倒是毫不担忧。
他性子野,爬窗翻墙的事情做得惯了,对凤家地形也算是熟悉,知道从哪里能避开守卫出门。
“你想出去吗?”他弯着眼睛笑道。
然后第二日,凤临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出了门。
“那要不,这剑叫寰息如何?”他试探着问道,“寰宇的寰,气息的息,取自寰宇万物之息的意思……”
他想,那剑既然具有全属性的灵力,那便是包罗了世间万物,叫其寰宇之息,应该也能担当起这个意思。
“寰息?”玄师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好,那便唤其为寰息。”
见玄师似乎也很中意这个名字,江曜不禁松了口气,然后便突然感觉手中的剑微微一颤,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嗡鸣之音。
“看来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玄师笑道,“小家伙你这名字起得不错。”
听见玄师的夸奖,江曜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接着开口道,“老头,我融合寰息,花了多少时间啊?”
“也没多久,也就十多日。”玄师摸了摸下巴,“如今距离和那萧池约定的时间,也还有不少空余。”
“我花了十多天?”玄师说着没什么反应,但听话的江曜却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最多几日呢……”
“十多天已经算是很短的了。这剑与你属性契合,因此用的时间并不长。那些不够契合的,或是之前有主的灵器,花上几个月才让其认主的也不是没有。”玄师给他解释着,一边托起了腮,“不过如今,既然你已经让这剑认主,那我们也是时候出去了。”
“也是。”江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而身上许久未动导致的酸痛感这才让他意识到时间的确已经过了很久。
他将灵力注入到了手上的镯子中,身边的景物一晃,他和玄师便离开了那异空间。
“这里是……”刚一出镯子,江曜便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所震惊。
触目可见的是一片被冰封的森林,一颗颗树木互相支撑着向着天幕延伸而去,透过针叶的缝隙他能看到天空是暗蓝色,也能看到如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雪花。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江曜也想不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能如此轻佻。
“可是这样难道不好吗,这样一来,师父就是你——或者说,我们的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了下来,紧接着伸手拨了拨锁链,带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自己”是在……和自己说话?江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但他随即又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还是说,你打算就这样看着师父和宁岚雪成婚?”
第 317 章 小爷真崩溃了
宁岚雪……成婚……
江曜听着这些关键的字眼,脑中突然一痛,紧接着,刚刚涌入他脑海的大量记忆又开始翻滚,溅起几朵带着画面的浪花。
画面上是一身大红喜服的玄师,而他身边则是一名凤冠霞帔,珠围翠绕的女子。
隔得远远的,江曜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即使如此,江曜也能感觉到,那女子定是有着绝世姿容,甚至足以让玄师为其倾倒。
他现在其实并不好受,那些恐怖的金元素以及连带着白虎的残威几乎全部压在了他身上,若不是他意志坚韧,恐怕此刻连站起身都有些困难。
只是,还没等江曜走远,玄师却突然看见他面色一变。
紧接着,一阵大力突然将他扑倒在地,连带着翻滚了好几圈,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而几乎在江曜动作的瞬间,空气中的金元素突然变得无比疯狂,如同风暴一般带着凌冽的杀意涌向玄师和江曜先前所在之处,威势之大,似乎能将空间都破开。
“小曜……”身体被江曜整个抱住紧紧护在怀中,玄师瞳孔一缩,来不及去探明异变发生的源头,却突然见江曜身上的灵力突然变成属于土属性的棕黄色,手上的吊坠也亮起莹润的光辉。
下一秒,他感觉到无数分散的金元素从地面中骤然冲出,却绕过了他的身体,狠狠扎入了江曜体内。
“小……曜……”温热的液体不断地砸在他的身上,脸上,玄师瞪大眼睛,心脏狂跳,猛地伸出手朝着身上的少年探去,却被江曜死死扣住手腕,不让他探出自己的身体范围之外。
莹白色的光轮在他身后显现,将二人包裹在其中。而周围的金元素还在不断暴动,却都在接触到烛照后戛然而止。
只是,每当有一道金色光芒触碰到烛照的光晕,江曜身上就会多一道口子。那些伤口虽然不深,也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愈合,但一秒钟便会多出好几道,看上去甚是触目惊心。
而江曜的体内,金色光点甚至也在不断游动,和他的灵力一起乱成一团,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江曜眉头紧锁,喉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哧哧气音,唇边也溢出大股鲜血。但是当他睁开眼,看见面前表情呆滞,胸膛不断起伏,双手颤抖的玄师时,痛苦扭曲的脸上却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师父,没关系。”他喘息几声,强忍着身体剧烈的痛楚,稳住声音开口道,
“我没事的……”如此这般,是不是也勉强算是为他报了仇?
虽然那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就是了。“抱歉。”
“前辈言重了。”不过,宋云熙却只是摇了摇头。但经过刚才去的问话,她无意中瞥向红衣男子的目光也略带了几分疑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却又不敢确定似的。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一行人接近了议事厅,便见蒋家之人已经齐聚,正时不时地往外望,似乎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恩人,哎呦几位恩人还有宋姑娘宋小哥,快,快,请坐请坐。”刚走到门边,蒋家二哥便发现了他们,赶紧迎了出来,热切地拉着几人落了座。
“今日几位仗义出手,救下三弟,姜某先在此替三弟谢过几位。”他先是朝着几人做了一揖,然后又看向宋家姐弟,接着抱拳道,
“宋姑娘舍生取义,蒋某也是佩服不已。”
他说的是真心话。先前宋云熙为了阻止那些人形的进一步互相吞噬,自己一个人冲出防御法阵之事他便有所感觉。但紧接着宋景湛又阻止了他们前去支援的想法,虽然最后还是没拦住执拗的蒋安行。
蒋家二爷蒋安平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了默许的想法,毕竟蒋家这么多人,到头来也不能让宋云熙一个姑娘家全然承担一切。而选择让蒋安行前去,也并非是因为他贪生怕死,他修为比蒋安行高出一些,为人也更沉稳,是如今蒋家还有幸存百姓的主心骨,所以他才不能妄动。
至于其他的,虽然能活下去自然更好,但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需要他牺牲的时候,他倒也不会犹豫。
“蒋二爷说的哪里话。”不过,听见蒋安平这话,宋云熙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若非三爷相助,我也撑不到几位前辈赶到的时候。如今皆大欢喜,倒也是托了三爷的福才是。”
“哎呦,你这丫头片子话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多不好意思啊……”粗哑的声音响起,蒋安行闻言低下头抹了抹鼻子,黝黑的脸上却透着些可疑的红晕。
“哈哈,之前跟人宋姑娘抬杠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不好意思啊。”坐在蒋安行旁边的人英气女子闻言有些嫌弃地看了蒋安行一眼,翻了个白眼。
几人又互相打趣了一番,议事厅内的气氛和缓了不少,却又忽闻红衣男子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不过说起来,先前只听闻中域各地出了乱子,倒也不知竟如此可怖。”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了敲,一下一下规律地打着圈,
“不知几位可否详细说说,这后土城究竟是多久生出的异变,又是如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一说话,议事厅内的目光便一下子汇聚到了他的身上,一瞬间,屋内突然变得落针可闻,只余几声不经意的抽气声,几秒后才有人忽然轻咳一声,众人这才一个个地回过神来。
“咳咳,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最先前的时候便是这白雾。”有些不敢对上那红衣人太过精致妖艳的面庞,宋安平微微低下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你……荒唐,荒唐!”幽荧尖锐的笑声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刺穿,但声音却逐渐微弱了下去。而苍星赫的身体,也随着那些符文的闪烁彻底变淡消失。
苍星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只剩下那些闪烁着金色符文的漆黑竹简,紧紧的环绕在幽荧周围,仿佛正在嘲笑着那团即将消亡的黑芒。
“天道……天道之力……哈哈哈,哈哈哈……”此时,幽荧的声音已经微弱得近乎于无,他身体周围的黑芒也开始剧烈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众人正欲上前,但突然却听见玄师突然沉下脸色大喊一声:“不好,快躲!”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突然从幽荧体内爆发出来,直直逼向众人。
而众人下意识躲闪,却只见幽荧周围的空间瞬间被撕裂开来,而那团黑芒一闪,紧接着便没了踪影,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见那团黑芒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幽荧……”江曜眉头皱起,虽然语气中也有些不忿,但面上总归还是没有太多失落。毕竟在他们的预想之中,也没觉得幽荧会就这样轻易地被他们消灭。
玄师也点了点头,面色虽然凝重,但表情也不算太坏。他抬首望向幽荧消失的方向,沉声道:“天道法则之力已出,幽荧虽不死但也已经被重创,我们的胜算要比过去大太多。”
“如今之计,也只能先回水月门再做打算了。”梦吟沧轻叹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此时再追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幽荧身上有我先前留下的灵力印记,花点工夫应该也能追踪到他的行踪。不过我们速度得快些,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星赫那那孩子白冒肉身毁灭的险。”
苍星赫的肉身已经全然融进了天地法则之中,灵魂按理说也会逸散,但江曜如今是九阶,苍星赫身上还有他给的用于引动天地法则的烛照本源,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那个地步。
这也是为何他们会没什么犹豫就同意苍星赫的提议。因为只要魂魄未散,人就总归还是能救回来的。但前提是,他们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哪怕如今幽荧已经衰弱至极,但他终究是天道之下的创世神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真的要拼得鱼死网破,他们也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
“江子墨,你们还是先驻守东域。”理清思路,江曜转过身,看向江子墨和被他扶着,还在昏迷不醒的江沐锦,
“哪怕幽荧趁我们不备卷土重来,如今的你应当也有一战之力。”
江子墨体内还有先前幽荧给他的创造之力,如今幽荧式微,就算江子墨无法占据上风,但抵抗一阵子还是可以的。
“我明白。”江子墨也点了点头,没什么波折便答应下来。
闻言,江曜也不再多说,转过头,看着眼前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一大片空间,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开启了通往水月门的传送阵。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能成功将毁灭之力作为最后一件进阶物,聚集在东域的灵士损伤会有多惨重。
但也幸好,他的最后一件进阶物,是毁灭之力。
水月门中景致秀丽依旧,但几人显然已经没有了悠闲的心情。恰巧宁岚月此时也已经醒来,江曜师徒与其碰了个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被梦吟沧往回赶去。
“好了好了,你们师徒好好休整,追踪的事情交给我和月儿来就行了。”先前和幽荧的战斗虽然都在他们算计之中,但总归也是耗费了不少灵力。梦吟沧也深知最后的决战中他和宁岚月的作用定是比不上江曜和玄师的,因此自然是自己将琐事揽了下来。
玄师也知道此时情况特殊,于是也没跟他们客气,点了点头,便和江曜往回走去。
他心中还装着些事情,没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跟着江曜进了屋,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便感觉一具火热的躯体从背后紧贴了上来。
他说完却忍不住一阵咳嗽,殷红的血液不受控制的从他口中涌出,落在玄师耳边,打湿了他的长发,又顺着发丝间的缝隙缓缓浸入地面。
江曜觉得自己该感谢先前梦吟沧对自己的训练,他才能够靠着那一瞬间对危机的直觉将玄师扑开。
“只是有人……”他努力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咽下去,艰难地开口。
若说金元素突如其来的暴动还有一些巧合的可能性,那么那些深埋入地下,于黑暗中蛰伏,伺机给他们致命一击的金元素就绝不可能是白虎冢自然生出的产物。
而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他的能力也不足以支撑化解这次危机,只能做到强行改变它们的攻击目标,替玄师承受下所有冲击。
护住玄师,是直觉之下,他的本能。
他眼前有些发黑,过多的失血带来的晕眩感和身体仿佛被凌迟搅碎的疼痛刺激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神经绷紧成了一根到达极限的弦,然后“啪”地一声断掉。
“轰——”
江曜的身体重重地向下栽倒下去,但还未落地的刹那,只听见一声震天的巨响,赤红色的光芒如波纹一般以玄师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开来,眨眼间便将整个空间照亮,而与此同时,空气中漂浮的金色光点甚至在瞬间被恐怖的高温化作了虚无。
玄师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他一手抱着浑身是血的江曜,另一只手上火焰升腾,带着仿佛能令天地色变的恐怖威压。
朱雀在他身后缓缓盘旋,发出嘹亮的长鸣,逐渐变为一个华丽的虚影。
而此时,那神圣而又庄严的美丽鸟儿身上,第九圈光环亮了。
“玄初华。”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玄师缓缓开口,声音中不辨喜怒。
“咳,咳咳咳……”烟尘中,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刚一见面就对我用这样的杀招,你还真是不念旧情啊,我的好义弟。”
他眉头皱得死紧,但眼中却旋即浮现出些江曜熟悉的焦急与担忧来。
“师父……”熟悉的眼神看得江曜又是鼻头一酸,但紧接着,难以估量的愧疚与恐惧又在顷刻间将他淹没,让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凭什么?
他明明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替他担忧?
第 318 章 小爷还是说了
看见玄师眼神的一瞬间,江曜突然觉得,他好像宁愿玄师继续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想他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是他错了,他罪无可恕,玄师每对他更加在意一分,他就感觉自己心脏被撕裂的痛苦就更猛烈一分。
不要再那样看他,不要再怜悯他,责备也好厌恶也好,那都是他该承受的东西。
“对不起……”他突然挣脱玄师的手后退着身子,想要离玄师更远一些,但挣扎间却见玄师面色突然一变,像是遭受了什么剧烈的痛苦似的,眉头骤然皱紧,美丽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狰狞的扭曲之色。
“师父!”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曜心头一震,本能瞬间压下了心头的愧疚和恐惧,再也顾不得心中的纠结,但刚一凑上前,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玄师的身体。
所以,等到江曜推开静室的门出来,看见的便是玄师含笑的脸。
“成功了?”玄师朝着他的方向抬起头,笑道。
“嗯。”江曜点了点头,嘴角也露出一抹微笑。
对于灵士来说,进阶的最大难度在于从上一阶的高段巅峰到大圆满境界那明悟的一瞬间,而那之后,吸收进阶物进阶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自己体内充盈的灵力,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心中逐渐漾开。
他好像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足以和那些人叫板的倚仗。
“师父!”他跑到玄师身侧坐下,下意识地靠在他身上,然后便见玄师朝他递来一枚玉简。
他刚刚刚刚恢复运转不久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赶紧将其接过,“师父,里面的内容您看过了吗?”
其实他有点害怕自己过于激动,所以竟然有了让玄师讲给他听的想法。
“嗯,毕竟后面的事情还要未雨绸缪。”玄师点了点头,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小家伙,你也先不要太激动,这玉简中并没有明确地提到你兄长的下落。”
“好……”江曜闻言点了点头,虽然面上不显,语气中也难免有些失落。他的心几乎在一瞬间提了起来,脑子疯狂转动着,想要从记忆中找出一张与之匹配的脸,可惜并没有成功。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人的身份,却听见他对着自己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接着道,做个交易吧小东西,老夫让你当上凤家家主,而你带领凤家臣服于老夫,如何?
凤衣荼近乎是用尽了全力才不至于让自己露出惊恐的表情来,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然后,他便看着那个人以一种近乎怜悯般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释放了自己的灵喾。
凤衣荼承认自己当初确实被那七圈光环晃花了眼,以至于有些神情恍惚。所幸那个人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
“老夫知道,凤家只认灵喾不认人。所以老夫有办法,只需让你再蛰伏十多年,就能夺取凤凰灵喾,扶你上位。而你,只需要在日后为老夫办事。怎么样,这交易是做还是不做?”
那人开口的一瞬间,恐怖的威压似乎要让凤衣荼跪倒在地。
只是,他没有更多的更多的时间害怕,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放在了刚刚那句话上。
夺取灵喾。
灭门案中残存的尸体灵力爆体而亡,身上却没有灵喾的痕迹。
一瞬间,南域一桩桩灭门案的源头,让他不安的根源,似乎在此间明了。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听了许伯的劝没有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凤家其他高层,他突然更庆幸自己因为直觉所以没有让凤临涯现在上位。
这个人虽然看似对凤家还存着些忌惮,所以才会在如今来找他,妄图通过他来掌控凤家,但是他内心也很清楚,真的硬碰硬,凤家不一定是这个人的对手。
七阶和五阶的差距,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
“可是前辈,恕小人愚昧,灵喾夺取之法在大陆可谓闻所未闻……”
“老夫自有办法。”那人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你小子只要——”
“更何况,得到了凤凰灵喾,那便意味着小人只能活二十六岁。小子虽然贪慕荣华,可为此赔上性命,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凤衣荼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不仅打断了那个人的话,更是抓住了脑中一闪而逝的灵感,蓦地和那人对视起来,眼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他在赌。他在赌这个人需要他这份野心,他在赌这个人或许真的能给他带来事情的转机。
“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惜命的?”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鄙薄之色更浓,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怕告诉你,老夫这里有给你续命的法子,只要你肯听话,别说是南域,就是以后去了中域,别人也得给你几分面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似乎就是小子的不是了。”凤衣荼闻言轻笑。
那人勾了勾嘴角,正准备说什么,谁知却听见凤衣荼又道:
“不过凤衣荼留下的情报的确帮了大帮。”玄师看着江曜低落的模样,声音放缓了些,
“他从之前那名七阶灵士手中探知到了幽荧在东域布局的具体情况,这样一来,至少我们不会再似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所以,是谁?”江曜的神情也不知不觉地变得严肃。
按照之前的经验,幽荧在东域也肯定有一个一手扶持的傀儡,就像是圣渊教,像是藤离,亦或是他们之前臆想中的疏影阁一样。
那么他们在东域的傀儡又是哪个势力?“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这个凤家入手?”江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道理是这么说。”玄师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距离我身死那会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也不知南域如今是否会有变数。”
“更何况,我最怕的是,那些人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所以如今也不好贸然制定后面的所有计划,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为妙。”
据藤离所说,在背后操控他的人可以共享他的感官,所以保不齐大祭司对他们的态度,还有江曜展现出的一些能力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不过玄师倒是可以基本确定自己还没有被发现。否则他们不可能还能在这里。
不过依照他们如今的情况,主动出击虽然或许可以占据一定先机,但也难保不会自投罗网。
“也是……”说起这个,江曜也不由得有些苦恼。
这样掩人耳目躲躲藏藏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快,但说到底还是他太弱小的缘故。
若是他能有玄师那样的实力,又何必遮遮掩掩,生怕自己被发现。
不过,说到这个,一想起自己许久未有突破的灵力,他不禁也难得升起几分许久未有的泄气之感来。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之所向,玄师轻笑着安慰他道,“东西都拿到手了,进阶也不过是再等一个契机罢了。”
“可是这个契机已经等了好久了。”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必太过焦虑,但江曜眼中还是不免升上几分忧色,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沉闷。
“才一年而已,算不了什么。在你这个年纪,刚进入三阶的人都罕见。”轻轻揉了揉江曜的脑袋,玄师轻笑道,“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的,别担心。”
江曜闷闷地应答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玄师手上光芒一闪,便多出了一个物件,
“好了,先不说这个。”
他起身走近江曜,江曜还没反应过来便闻见一阵熟悉的冷香,他一愣,下意识地便想要躲闪,但玄师的声音却紧接着自他身后响起,“别乱动。”
江曜只能傻愣愣地僵在原地,任由没有温度的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表情动作显得更加正常。
“小家伙,你看看,如何?”所幸玄师的手并未在江曜脸上停留太久,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颗切面光滑的圆形透明灵石,江曜很清楚地从那之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诶,我……”灵石映出的是与江曜自己截然不同的脸。比起江曜本身的俊秀,那张脸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淹没在人群之中被扫过一眼就会抛之脑后。
“想了想还是给你做了一张,我自己也做了个新的,免得被人认出来。”玄师解释道,说着又掏出一张符篆,轻轻压在江曜喉头,然后用手指勾勒出一个阵法,江曜只觉得一阵温和的灵力涌入,而再次开口时,自己的声音也变了音色。
“是谁?”他又问了一遍,几乎是咬牙切齿。
玄师看着江曜眼中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恨意与杀意,轻叹口气,但最终却没说什么,只是平静道:
“幽荧在东域的代理人,是徐家。”
“徐家?!”闻言,江曜呼吸一滞,原本愤怒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就是徐家,东域三大家族之一的徐家。”然而,玄师却点了点头,让江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怎么会……”或许是因为这个答案熟悉得出乎江曜的预料,所以他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可是,之前本家不是还说,东域的天才失踪时,徐家也有过帮忙吗?而且徐家在东域也是老……”江曜说着说着,却突然怔住了,就连心跳也漏了半拍。
是啊,他好像忘了,徐家也是二十多年前才突然崛起的。
只是,因为在他出生之时距离徐家跻身进三大家族也有了一段时间,而当人们提到东域的强大家族也定会说到徐家,所以在潜意识中,他会不自觉地把徐家划分成本家一样的老牌家族。
他更没想到,江曜对他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竟是如此情根深种,以至于被他死死压抑住的那些欲念都如此浓烈,在幻境的催化下竟然长成这般可怖的模样。
这也是这幻境的刁钻之处——它并不会制造一个全然的梦让你深陷其中,而是会寻找你内心深处的一些不敢面对,难以启齿的情绪来将其放大,最终起到真假参半,虚虚实实难以分清的效果。
而江曜的阅历比他少上很多,一时半会不察便中了招,然后整个人的情绪也被带动的越来越激动,若不是他及时挣脱幻境,江曜真就差点着了牵丝蛊的道。
不过就算听完了江曜的话,玄师也并不打算对江曜有所责怪。正如他所言,爱慕他人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江曜正巧选中了他。而他更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份感情的不妥,这才将其死死压抑在心底,给了幻境可乘之机。
就算江曜的记忆中的他再不堪,但玄师也知道这是幻境编造的虚假记忆,他又怎么舍得去责怪这样的江曜。
第 319 章 小爷不敢相信
只是……他难免又想到过去的和江曜的相处,难怪他总是会觉得江曜对他过分依赖了些,难怪有些时候江曜对他的行为让他觉得,他们好像超出了师徒之间的界限。
他也不知道江曜的那些举动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无心便罢,毕竟谁都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但若是有意……
算了算了,就算真的是有意,那一直纵容他的自己也有错。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吹得树枝颤动,还不断有雪花被抖落而下。虽然有玄师给他炼制的挂坠,他的身边都有一团温暖的气流环绕,并不会感觉到寒冷,但只是看着这样的景象,他便能想象到这地方究竟有多么可怕。
只是,光是这些,可能也与他想象中的北域相差无几。但是江曜有些在意的是,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无数的植物正肆意生长,就连树木也比其他地方的要更高些,绿茸茸的一片,像极了东域春天到来时万物复苏的景象。
“这是……”他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玄师,却见那人嘴角勾了勾,
“这是因为烛照的影响,烛照的气息让这里的植物生长异常,不过也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原状。”
江曜想起自己在融合的最后关头感受到的烛照气息和那耀眼的白光,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
怪不得玄师要到这北域才肯让他融合寰息。若是在天鹤城中,光是因为这个阵仗,他恐怕都会被族中之人盘问好半天。若是被察觉到烛照的真相,恐怕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我专门挑了这寒霜森林的深处让你融合,这里没有人迹,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你可以放心。”玄师安慰他道,“对了,融合本命灵武有时也会对灵士的修为产生影响。若是我没有感知错,你现在应该进入二阶高段的巅峰了。”姬朔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够活下来,他去圣渊教,端的是必死的心思,那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而事实也的确很可笑。
但他还是有些惊异于他看见的那个圣主——那分明还是十五六岁的孩童,他本以为那只是圣主手下的一个侍童,直到那人出手的一刹那他才惊觉不对。
一个孩子那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仅仅两招,他便直接败于那人之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白皙的,带着一块红痕的手爬上自己的颈项。
然后用力扼住。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将他笼罩,但姬朔只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便放松了手脚。
害怕吗?或许也是害怕的,但比起害怕,姬朔却更多只是感觉到无力和遗憾,甚至还有一丝对于即将解脱的窃喜
他得偿所愿,剩下一点小小的遗憾,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所谓了。
只是,在他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松开,空气一下子灌入他的肺部,热辣辣的,让他有些想要呕吐,眼前也一阵发黑。
他的身子几乎是一下子软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然后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个容貌俊秀的少年弹了弹手指,如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色。
“带下去。”少年轻声开口,很快便有人上前如同死物一般将他拖拽而出。他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而再度睁开眼,便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这间地牢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也没有其他活物,也没有光,就连空气都混合着腐朽的味道。
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过姬朔一眼。他身上的伤被处理过,身为四阶灵士,就算灵力被压制,但总归也不至于被饿死。只是,听不见,看不见,没有时间,没有过去和未来,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仿佛被硬生生地逼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囚笼中,几欲发疯。
其实应舟并不是故意忘了那个小刺客的。只是那日正好遇上教主下派的使者。他不曾监管所谓的手下,或许便有人趁机偷懒办事不力,总之是上交的灵喾不够,那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吵得他心烦,他便顺手杀了。“因为……凤老爷?”事情的发展似乎又有些出乎江曜的预料了。
“家父很欣赏老爷,因为老爷不再管理凤家事务,所以家父才告老还族,据说那时候,跟着老爷一起自请卸任的还有好些人。”许管家说着,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家父也时常嘱咐小人,老爷性子不坏,只是由于天赋和身份的缘故难免受了些打击,有些颓废,让我平常多照顾他一些。”
他与凤衣荼其实也并不相熟,对那人的了解更多是来自长辈的叙述,所以不得不说,第一次见到凤衣荼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除了外貌,这位老爷和他想象中的实在是太过不同。
二人一边说着,也快到了江曜和玄师的小院。
“就到这里吧,劳烦许管家了。”江曜看着院内亮起的灯火,转身朝着许管家作揖道。
“林大师请。”许管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送走了许管家,江曜推开屋子的大门,恰能看见玄师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之前的那面水镜。
听见响动,玄师转过头来看向江曜,轻笑道:
“回来了,小家伙。”
“正好,我发现……”
“凤族长跟我说了一些……”
两个声音撞在了一起,玄师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冲着江曜示意:“你先说。”
“哦,好。”江曜脑子转一半没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把自己之前得出的总结说了一遍,包括凤临涯对凤衣荼的感情,凤衣荼的过去,还有自己的一些猜测在内。
“这么说来……唉,也是罪过。”玄师轻叹口气,纤长的手指在水镜上轻轻一划,
“不过,小家伙,你先看看这个。”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随着他的动作,水镜上漾开一圈水色波纹,然后便有影像映照其上。
那是凤衣荼的院子,江曜记得那院落的样子。但是随着影像开始播放,一阵悦耳却有些凄怆的乐声也缓缓流淌而出。
这是……笛声?江曜认真地听着,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微皱着眉头听着,直到那影像缓缓下移,露出手持玉笛吹奏,白衣猎猎如霜的凤衣荼,他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这支曲子,不正是之前凤临涯和他说过的那首,名为《离人归》的曲子吗?
凤衣荼独站在庭中院墙下,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持着玉笛的样子倒是风雅无比,柳儿立在他身侧,抬眼凝望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直到一曲完毕,凤衣荼这才放下手中的玉笛,看向身旁的女子,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公子又在吹这支曲子了。”柳儿见状,冲着他娇笑道。
“你这丫头,除了今日,我又何时在你面前吹过?”凤衣荼似是有些无奈,轻挑剑眉,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柳儿的额头。
“没在妾身面前吹过,又不代表没有吹过。看公子如此熟练的样子,定是时常吹奏吧。”柳儿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活泼的样子和江曜印象中的娴静女子似乎大不相同。
“这支曲子过去倒是常见,但如今吹奏的人也不多了。”凤衣荼却是摇了摇头,答非所问,
“毕竟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人总还是爱听些圆满的曲儿,这首歌中所唱的女子与丈夫被迫分离,此生不复相见的故事的确是太过悲伤了些。”他轻笑道。
“可是妾身看来,公子似乎很喜欢?还有这支笛子,公子好像从不离身。”柳儿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好奇地看向凤衣荼手中的玉笛。
他当时也是一时烦躁,反应过来才想起这恐怕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奈何那人早已断了气,没办法,他只好亲自出手,几天屠了好几个较大的中型家族,这才堵住了教主那边追问的嘴。
那天他站在满是血浆残肢的断壁残垣之中,看着满地惨死的尸体,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直到一个没有完全死透的灵士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脚踝,挤出一声咒骂,他这才忽然想起。
圣渊教荒废已久的地牢中,似乎还放着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小东西。
他几乎是有些亢奋地跑回了圣渊教的总部,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地牢之中。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那个小刺客了。
在快要把人逼疯的死寂之中,在地牢门打开的瞬间,当那束亮光照进来的时候,姬朔仿佛一条快要干涸而死的鱼,骤然见到了一捧清泉,他拖着衰弱的身子不管不顾地朝那方向挣扎而去,但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应舟那张看上去稍显稚嫩的脸。
那张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看清那人容貌的一瞬间,姬朔近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一步,但那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凑到他身边,兴奋地开口道:
“啊,真好,你还活着。”他伸出手去触碰姬朔的脸,声音中满是激动。
姬朔看着他近乎痴迷的眼神,背上突然蹿过一阵恶寒,正欲躲避,那人却隔着栅栏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间,姬朔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如薄纸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姬朔下意识的动作似乎又取悦到了应舟,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摇了摇姬朔的胳膊,仿佛一个在讨糖吃的孩子。
应舟发现自己确实很喜欢这个小刺客。
“什么!”闻言,江曜有些兴奋地感知了一番自己的灵力修为,惊喜地发现正如玄师所说,如今的自己灵力已经到达了二阶高段巅峰,比起之前整整提升了一段。
若是按照他自己的修炼速度,恐怕至少还要修炼好几个月。
如今的江曜只差顿悟后进入二阶大圆满,然后找到进阶物后便可以进阶到三阶。若是一切顺利,他恐怕能够在今年便完成突破。
十六岁的三阶啊,这恐怕在整个东域都是绝无仅有的天纵奇才了。莫说江曜在过去从未奢望过,就是在现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也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
“不错啊小家伙,若是你能在十六岁达到三阶,那就和我当年也差不了太多了。”玄师似乎也看出了江曜所想,笑眯眯地开口道。
“欸?”闻言,江曜有些好奇的转过脑袋,“您当年是多少岁达到三阶的啊?”
玄师从未和他讲过有关自己修炼的事情。那人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偶尔都会让江曜忘掉,玄师在过去也是和他一样,要从零开始修炼的普通人。
“唔,记不太清了……”似乎没想到江曜会这样问,玄师摸了摸下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不过应该没满十六岁吧。”
“这么早?!”玄师的回答让江曜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本以为自己的修炼速度已经足够快了,没想到和玄师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咳咳,小家伙你倒也不必那么沮丧。我在过去修炼的时候,那条件可不是你能比的。我在的那地方就连灵气也比你这地方要浓郁许多,修炼速度比你快也是正常的事情。”他伸手揉了揉江曜的脑袋,“你在这种地方还能有这样的修炼速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哦……”江曜有些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那模样看得玄师忍俊不禁,
“我说的是真的。你的天赋已经很高了,若是你能有和我一样的修炼条件,也不一定会慢于我。”他伸手在江曜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好了,距离和那人的约定还有些时间,好不容易来到这地方,可不能荒废了才是。”
“嗯?那我们去哪?”听到玄师这样说,江曜很快将刚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眼中也出现了些期待之色。
“去寒霜森林的边缘。”玄师冲着他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地方物资匮乏,于人类来说难以生存,于灵兽来说亦是。”
“因此,会有那么一部分灵兽聚集在森林外围,不定时地袭击人类,以抢夺物资。那些灵兽大多残暴,常有人类因为其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所以,老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森林边缘与那些魔兽战斗,以保护人类?”江曜的脑子转的很快,立马就明白了玄师的意思。
“没错。”玄师也点了点头,“不过其实也不只是魔兽。寒霜森林的外围一带治安也不太好,因此还有一些流寇,仗着有些修为便肆意欺凌普通人,抢夺其物资,甚至乱伤人性命的。那些人也是我们要处理的对象。”
说完,玄师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些神秘之色,“甚至,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其管理者一般修为也不会太高,仗着地方偏僻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也不在少数,若是遇上了,还可以略施惩戒,让他们明白何为上位者该为之事。”
“你的意思是,咱们是去惩恶扬善的是吧?”江曜也知道他的意思,抬首打量了玄师一番,看见他嘴角的有些狡黠的笑容,便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家师父在过去定是没少干。
“可以这么说。”玄师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顺便还可以练练你的战斗技巧,度过你和寰息的磨合期。甚至若是能在战斗中顿悟突破到二阶大圆满就更好了。”
“我明白了。”玄师都这么说了,江曜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更何况,早些年他常在话本上看见那些实力高强,惩奸除恶为民除害的侠客,心中也对其颇为仰慕。而如今自己也要去做和他们差不多的事情,这么一想,江曜心中竟然还凭空出现了几分期待。
总之,确立了目标后,江曜先是跟心系他行踪的江月白报了平安,然后便在玄师的帮助下快速去到了森林的边界,然后开始了新一阶段的修行。
更不要说一切本就是幻境,他和江曜之间其实还什么都没发生。
他向来不会为这种事情所困扰。他的精力往往会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而不是这种只和他自己有关的小事。
“师父……”似乎是完全没想到玄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被幻境影响到思绪混乱,但江曜还是抬起头,愣在了原地。
一瞬间,看着那张熟悉的,美到妖冶的面庞,他突然鼻尖一紧,心中的酸涩连带着隐隐的恐惧不断交织着,好不容易酿出些微的喜悦来,但下一秒,一双冷漠中带着厌恶的狭长眼却又陡然在他脑海中放大,让他伸出的手一下子顿在了半空中。
第 320 章 小爷求你
不对,不对……他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先前玄师的模样,识海一痛,好不容易才稍微安稳下来一些的心又悬在了半空。
玄师……师父明明……明明是讨厌他的。
玄师一向冷静,若非厌恶他到了极致,又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想到这些,江曜的面上又浮现出些惊恐与慌乱的神色来,呼吸变得越发粗重,眼中的错愕与恐惧不断交错。
“喝呀——”扬起寰息朝着那狼形灵兽的胸口刺去,剑尖没入厚重的皮毛之中,还未等鲜血流出,江曜反手收剑,然后一剑砍向那灵兽的头颅。紧接着是一声闷响,那灵兽的头身顺势分离,庞大的身躯也轰然倒下,扬起一阵冰雾。
“这应该是最后一只了吧?”回过头和身后刚刚收刀入鞘的中年男子对上了眼神,江曜爽朗地笑道。
“嗯。刚刚那一只应该就是那一群冰魔狼的头狼。江小兄弟,这次也麻烦你了。”那中年男人憨厚地笑了笑,冲着江曜拱了拱手。
“唉,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是什么大事,赵大哥你不必这么客气。”江曜笑着冲那人摆摆手,然后揉了揉鼻子,“话说,这一波清完之后,这附近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新的灵兽了吧?”
“灵兽肯定还是有的,不过都比较弱,大都是一阶的,成不了什么气候,靠我们自己就能赶跑他们。”
“最难对付的冰魔狼群已经在小兄弟你的帮助下铲除了,以后再有这样的灵兽群出现,至少也要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人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棉衣,再次冲着江曜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去,用灵力加持过的雄浑嗓音响起,“乡亲们,头狼已除,咱们收拾收拾可以回村子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周围的几名有修为的男男女女也围了过来,一个个都围在江曜身边说着道谢的话。
这些日子,江曜已经走过好几个这样的村子,帮助那些村民们处理过不少兽灾。而如今,距离和那萧池的约定还剩下不到十日,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之后他便该启程前往寒霜城中,然后等着和那萧池汇合。
“江小兄弟明天就该离开了吧。”回村的路上,那赵姓男子走到江曜身边,开口与他闲聊道。
那赵姓男子名为赵正德,有着二阶低段的修为,是村子中修为最高的人,在带领着村民抵御过好多次灵兽的入侵之后也被推举成为了村长,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江曜对他印象也不错。
“嗯。”闻言,江曜点了点头,“我与人有约,十日之内要到寒霜城与他汇合。”
“好。”听见江曜这么说,赵正德也笑了起来,“那今晚我便召集些人手,做些好酒好菜为小兄弟践行。”
“咳咳,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倒也没做什么大事,不需要这么隆重……”
“嘿哟,江小兄弟你就莫要谦虚了,若是这还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得上大事呢?”赵正德拍了拍他的肩,“那冰魔狼群每次出现都会伤不少人,甚至有不少乡亲都是因此丧命的。若没有你,咱们不知道还会被那东西困扰多久。” 姬朔终于又有颜色了。闻言,玄师也语塞,只能任由他调侃,但随即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试探着开口道,
“所以,最近,小曜他……”
“你这个样子,我说他安然无恙,你自己信吗?”梦吟沧笑着反问他。
“我……”
不过,还不等玄师回答,他却又轻笑道,“所以,我和月儿商量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你亲自去问他比较好。”
说着,梦吟沧的笑容中突然带上了些微微的悲色,看得玄师一愣,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等等,梦大哥,你们……”
话还没说完,玄师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面色一变,还来不及开口,却见梦吟沧突然接住了自己软倒的身躯,耳边随即传来一声熟悉的“抱歉”。
紧接着,他的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
水月门中的药园虽然一直被列为禁地,但是这几日却尤其戒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角沧和毕月二位尊者整日待在其中,水月门中修为最顶尖的几名炼药师一直随侍在外,甚至就连两位远在东域的少主都专程赶了回来,每日面色焦虑地在药园门口徘徊,生怕有不知规矩的灵士擅自闯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日,不知情的水月门中人都有些好奇,有些甚至找到知情者询问,但哪怕是在亲近的人,提及此事,都莫不是三缄其口,连半点口风都没有露。
于是,水月门中的人就这样带着好奇猜测着,直到一天的深夜,一声嘹亮悦耳的鸟鸣声突然响彻整个水月门内,紧接着,赤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下一秒,无比强大,堪称恐怖的威压骤然将整个水月门完全笼罩,但被惊醒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威压却又突然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在了那一方药田之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水月门中年纪尚小的灵士无比疑惑,正欲向身边的长辈发问,却发现平日里无比稳重的长辈此时都身体僵硬,眼神震惊地看向药园的方向,脸上各种情绪不断变动着,而有些性子直的,不知何时已经老泪纵横……
中域栖玄城玄家
玄初华向来不喜管理玄家的事务。
自几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后,这个所谓的大陆第一家族其实早已名存实亡。如今留下的人中,拥有正统玄家血脉的除了他已经再无他人,就连曾经玄家的旁支血脉也都不剩下几个。这座名为玄家的规模大到有如城池的宅院中,其实都是些外来的强大灵士,不过是听从于他这个所谓玄家家主的命令罢了。
而身上真正流有玄家血脉的人,要不已经没了性命,而剩下的,如今也不知道藏在荧烛大陆上哪个地方苟延残喘。
不过玄初华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就如同当年,几乎所有人都视他为玄家的叛徒,却从未有人提过他其实才是玄家的正统继承人一样。
“帝尊!”这天,玄初华正百般无聊地侧躺在奢靡华美的软榻上,由着身旁的侍女将剥好皮的上等瓜果送入他口中,殿前却突然急匆匆地跑来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灵士。
“什么事?”玄初华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是因为被打扰而有些不耐。
“帝尊,天……天有异象……”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什么异象,说清楚。”制服灵士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玄初华平添几分烦躁之意,他撑起身子,看向跪在下方的灵士的眼神中似乎微微带了些寒意。
“天上,天上……”一想到之前的情景,制服灵士突然打了个寒战,声音中带了些颤抖,但似乎是感觉到玄初华越发冰冷的目光,最终还是豁出去了一般,开口道,
“帝尊,朱雀降世,朱雀再度降世了啊帝尊……”
“朱雀?”闻言,玄初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没等他开口,却听见下方的制服灵士朝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一边大声喊道,
“他们都说,伴随着朱雀降世的,还有那一位的气息。是那一位,那一位他可能……”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面色惨白,身体也抖若筛糠,
“帝尊,帝尊饶命啊帝尊!”他知道那个人是玄初华最大的逆鳞,平日里就算有人不小心提到,下场可能都会十分惨烈。
只是,兹事体大,这件事情他不得不报告给玄初华,好早做打算,毕竟……
想起那一位的恐怖,即使只是回忆,他依旧出了一身的冷汗。
“哈哈哈,朱雀……”上首位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那制服灵士,面色白得跟纸一样,更加惶恐,刚想继续磕头求饶,却突然听见玄初华停住了笑声。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朝着那灵士摆了摆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此时爆炸的范围已经蔓延到了内层。
姬朔如机械般缓缓转头,过于出乎他意料的景象让他停止运转已久的大脑如同刚刚破冰的溪流一般,开始一点一点恢复运转。
突然,一阵大力从对面将他推开,推得极远,直接出了出了圣渊教的范围。他从极高的塔中落下,身下垫着一层厚厚灵力。
快要参天的高塔轰然倒塌,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疯狂下坠。
应舟盯着看着被自己推远的姬朔,耳边是猎猎的风声。
他知道在自己落下的瞬间,还会有最后一场最为猛烈的爆炸,足以将整个圣渊教彻底夷为平地。
但他心中却满是兴奋,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终于又看见了他未曾见过的颜色。
应舟想起刚才姬朔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轻轻勾起了嘴角。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是啊小兄弟,我男人也是当年遇上了那群冰魔狼,然后被弄残废的。如今除了那狼群也算是为他报了仇,大家的一片谢意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啊。”说着,一名中年女子也凑了上来,她身着粗布衣,头发简单地挽了个髻,面容已经透了些老态,但依旧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韵。
她也是那村子的村民,有着一阶高段的修为,在众多村民中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女子似乎在村民中及其有人缘,她一开口,剩下的人也都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跟着江曜道着谢,有的才知道江曜即将要离开的,话语中也有诸多不舍。
江曜就在那群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小村子。在村长宣布狼患已除后,村子里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喜气洋洋的气氛能看得出来,大家恐怕都已经被那狼群折磨已久。
在那村中江曜暂住于赵正德家的客房。回到村落以后,赵正德便让他去休息,一边张罗着村民要给他送行。
之前在其他地方的时候,江曜也受到了那些他帮助过的村民的热情款待,但在这个小村落却是最为隆重的。其实也不怪其他,那冰魔狼的头狼乃是一只三阶灵兽,也是江曜这段时间遇到的灵兽中最为强大的一个。而除了实力强大,那头狼也十分狡猾,见势不对便逃回森林深处,江曜联合村民追捕了好几次,这次终于才利用重重陷阱将那狼群一网打尽,总算是除掉了一害。
江曜在朴素却设施齐全的小屋中修炼了一会,待到天黑后不久,江曜便听见了敲门声响起。
“江小兄弟。”门外的是赵正德,“江小兄弟,打扰了。大家已经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就等着江小兄弟你呢。”
“唉,来了来了。”闻言,江曜自然知道是给他的践行宴准备好了,便匆匆忙忙地从修炼状态中退出,一打开门,便看见门外赵正德的笑脸,他身边还围着几个面生的村民,甚至还有小孩子,正躲在大人身后怯生生地望着他。
“咳咳,大家听说你要走,都很不舍,所以让我带他们来见见你。”赵正德有点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声音也小了下去,“小兄弟你这一走,以后或许便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因此大家便想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和你道个别。”
“求求您……爱我好不好……”
他看着玄师,就像是在看水中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似乎一触便会碎了。
“小曜……”感觉紧扣在自己背上的手无力地滑落,玄师轻轻侧过头,看着江曜这副模样,心头莫名其妙涌上一股酸涩之意,但对上那双盈满虔诚与卑微的眸子,他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江曜如今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只要他再轻轻点头应声,或许江曜便可以彻底恢复理智,甚至一举打破幻境。
但是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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