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 简宜和傅屿岸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来得早，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场。
坐在影院大厅的座椅，简宜想起中午严莹盈说的话, 饶有兴致地和他聊起这件事。
她没有一刻怀疑过严莹盈口中说的那个人会是他，所以自然把自己排除在外。在他心里, 傅屿岸的形象一向温柔儒雅，待人谦逊有礼，从来不会干涉她的交友。
“你说，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简宜嘴里嚼着爆米花, 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傅屿岸没什么反应, 只问了句：“对你的工作会造成影响吗？”
“不会啊, 我觉得现在的团队氛围就很好，有没有男的对我来说不重要, ”简宜笑着说，“对我同事影响比较大, 她都偷偷去楼上茶水间喝咖啡, 顺便看帅哥。”
“那你呢？”傅屿岸伸手捏她的脸颊，吃起了酸醋, “有没有一起去？”
简宜耸肩, 说得理所当然：“我为什么要去，我男朋友比他们长得好看多了。”
傅屿岸笑, 眉眼柔和了许多。
“我只是觉得我同事要是知道，肯定会很生气的。”
傅屿岸不以为意：“或许她不会知道呢。”
“也是。”简宜赞同地点头，“但要是知道了, 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电影开场, 看的是一部超级英雄片，简宜喝着奶茶看得津津有味, 转过头和傅屿岸小声讨论剧情。
“你说这个蓝色头发的人会不会死掉啊？”
傅屿岸愣了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嗯？”
“你都不专心看。”简宜抱怨。
“对不起。”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简宜看他情绪不对：“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吗？你要不先去处理一下。”
“不用，没事，”傅屿岸握紧她的手，“我现在专心看。”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注意力仍旧没有放在面前的大荧幕上。
他还在想刚才简宜说的那些话。
傅屿岸觉得他近来的行为很失常，可往往他都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不对。
他阻止了她去美国出差，因为他担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简宜会和卫寒碰面，即便他看过她的行程攻略，那些路线和卫寒的学校还隔着很远的距离。
但少年的感情总是来得炽热又汹涌，她现在心性未定，要是在异国他乡碰面了，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她不该干涉她的交友，但近来总能想起她开玩笑时说的那句话“试问谁能拒绝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男大学生呢？”
所以，他第一次做出了和他惯常行为相悖的举动。
直到刚才她提起，他忽然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他就像是古希腊传说里去赴宴的达摩克利斯，不知道那把悬在头上的利剑什么时候会落下。
电影结束，傅屿岸送她回学校。
经过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傅屿岸扭头问她：“今天要不要给舍友带吃的？”
平常回来得晚，简宜常让他在这停车，说要帮舍友买吃的。
简宜摇头：“不用啦，今晚没人在宿舍。”
“都出去玩了？”
“阿楚和婷雪去旅游了，雅琳他男朋友来江城实习了，他们现在在外面租房子住。”
傅屿岸应了声，没说话。
车停在学校门口，下车前，简宜刚解开安全带，忽然听见驾驶座的傅屿岸开口。
他说：“简宜，等你毕业后，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简宜僵住，握着系带的手一顿。
见她不说话，傅屿岸又说：“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下班一起逛街、买菜、遛狗，不管下班再晚都能看到你在家里，每天早上一醒来伸手就能抱着你，前段时间有个记者采访我，问我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的所有画面都和你有关。”
说起这些，他的眼中有无限柔情，于是简宜那句拒绝的话迟迟没有说出口。
她紧攥着手心，思考了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等毕业后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
——
一旦忙起来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简宜大四这一年忙着写论文和实习，空闲下来的时间并不多。
Cathy经常带着她出差，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各个地方跑。
有次，在法国尼斯，工作结束后她去附近的商场给傅屿岸挑礼物，她正纠结着领带要买什么颜色的，想了好一阵都没有答案。
她转头问Cathy：“你觉得买纯色的好，还是买蓝白条纹的？”
Cathy看了眼，毫无不犹豫地指向那条棕色的领带。
“这个吧。”
简宜不再纠结：“好，那就这个了。”
买完礼物，她们坐出租车回酒店。
Cathy问她：“每次出差你都给他买礼物，你们感情很好？”
“还可以。”简宜没把话说得太满。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多了。”
“那感情还挺稳定，”Cathy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她，“你男朋友平时对你怎么样？”
“很好。”
“哪方面的好？”
她这么问，简宜一时说不上来，她想了好一阵。
“生活上对我很照顾，他工作很忙但还是会记得我们每一个纪念日，尊重我的意见，支持我去尝试新的事物，好像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他都会给我兜底。”
Cathy听到了关键词，反问：“你觉得他尊重你的意见？”
简宜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有想过结婚吗？”
简宜眼神茫然，摇头。
“还没有。”
她总觉得结婚这件事还离她太远了，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总想着长大了要嫁给他，可等她真正长大后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
Cathy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下个月要离职的事，你听说了吧。”
简宜木讷地点头。
Cathy要离职的事情是严莹盈告诉她的，听说是要和家人一起移民去国外，她刚知道的那天下午难过了很久，可她也知道进入职场后，像这样的离别只会越来越她多。
“那以后工作上有不懂的，我还能再问你吗？”
“当然，随时。”Cathy笑着说，“等我离职后，出来吃顿饭吧，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因为Cathy这句话，简宜心里一直都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等离职才能开口。
她想起上初中的时候，有个朋友说等这个期末结束就告诉她一个秘密，可没多久她就辍学去大城市工作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她想说的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出差回来那天，简宜拖着行李箱回宿舍。
一路上人特别多，最近毕业季，很多家长和朋友都来给毕业生送花，学校的几个标志性建筑旁挤满了人，大家都在那里合影，特别热闹。
推开宿舍的门，里面只有阿楚在，她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怎么只有你在？婷雪呢？”
“她去买饭了，应该很快就回来。”
“哦。”
行李箱横放在地上，简宜拉开拉链，把折好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抬头发现阿楚望着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欲言又止，嘴唇翕动，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怎么啦，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简宜，我刚才好像……看到卫寒了。”
折衣服的手就这么停在那，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听人提起，以至于简宜此时此刻有些恍惚，反应都有些迟钝。
好一阵，她才问：“他怎么回来了？”
“今天是经管学院拍毕业照，可能是为了回来看邵逢的吧。”
“哦。”
简宜点头应了声，继续收拾行李箱。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回来一趟也很正常。
“其实有句话一直想问你，”阿楚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和这种级别的帅哥谈过恋爱，会不会很难走出来啊？就是那种消费降级的感觉，要是我，肯定以后每谈一段恋爱都会忍不住拿来比较。”
虽然她知道简宜现在也有了新的恋情，可她总觉得简宜好像也不太上心，平时很少和他们提起她的男朋友。
听见她的问题，简宜嘴角弯了弯。
“他脾气很差的。”
“可是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呀，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有一回我在学校里碰见他，让他把书给你带过去，他平时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但听到我提起你的名字，他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但我觉得他以前应该是很喜欢你的……”
阿楚后面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简宜只机械地应答了几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提起也没有意义。
阿楚大概也听出了她不想说，便没再往下问。
行李收拾好后，简宜把书装进背包，准备去图书馆自习。
就是在去的路上，她正好撞上了卫寒。
傍晚的五点半，校园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有赶着去食堂吃饭的，有急着要回宿舍的，迎面走过来那么多人，人影幢幢，可她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卫寒。
他穿着一件摩卡棕的美式复古连帽卫衣，牛仔裤是拼接的款式，那头金发好像比之前短了一些，露出深邃的眉眼。
他正和旁人说着话，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嘴角的笑客套又疏离。
忽然，邵逢看到了她，碰了碰卫寒的手臂，卫寒懒懒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他看过来的这一秒，简宜屏住了呼吸。
她的第一反应是，两年不见，他怎么好像又变好看了，以至于对视的这一眼，她竟莫名有些紧张，手心洇湿。
时间放慢了速度，她喉咙有些干涩，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但下一秒，卫寒已经面无表情地从她旁边走过，只留下身上那清冽的雪松香水味。
她有些错愕，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她以为这两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释怀了，再见面时他们起码会是能够互相打声招呼的关系。
身后邵逢正在和卫寒交谈——
“你刚刚碰见都不打声招呼啊？”
卫寒迟疑了一秒：“和谁？”
邵逢没料到卫寒会是这个回答，诧异地提高了音量。
“简宜啊，你不记得了？”
卫寒没说话，像是在回忆。
“不是吧，简宜你都能忘了？卫寒，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真没印象了，”卫寒轻笑了声，嗓音低沉，“那些不重要的人，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
听到这，简宜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哦，原来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第32章 [VIP]
Cathy离职的那个周末, 约了简宜一起去吃日料。
那家店是最近新开的，在CBD地段，环境很好, 坐在窗边还能看到江城的地标建筑，光是这夜景就吸引了不少人都过来打卡。
为了不让别人打扰, Cathy还特意定了个包厢。
菜已经上齐，服务生将门关上，Cathy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简宜直接切入正题。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我只陈述我知道的事实, 不作任何猜测, 同时, 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意见，你自己认真思考。”
她说得这么严肃, 简宜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第一件事, 据我所知, 你的男朋友和我们大boss周总是多年的挚友。”
简宜愣住，因为傅屿岸从来没和她提起过这件事。
“第二件事, 你当初刚进部门的时候, 还记得有个男实习生和你走得很近，后来突然被调去市场部了吗？”
“记得。”
“是周总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这么做的, ”说到这，Cathy无奈地笑了笑，“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必然的关联我不清楚, 只是在此之前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实习生的去留, 更不要说让周总特意打电话过来。”
“第三件事，去美国出差的那天, 你突然被告知取消了行程，我也是第二天一早才接到的消息，梁总在电话里告诉我，以后凡是和美国有关的行程都不能让你参与，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我想或许你会知道答案……”
当这些事全都串联起来，似乎全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简宜脸上没了血色，握着餐巾纸的手紧紧攥着，嘴唇上下翕动，她很想说些什么反驳，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顿饭她不记得是怎么吃完的，走出餐厅那会，她脚步有些虚浮，她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瓶矿泉水，呆呆地望着马路上来往的车流。
手机弹出消息：【吃完了吗，我在马路对面等你。】
她没回复，没一会手机就响了，她下意识就按了拒接。
从便利店的透明玻璃望过去，她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傅屿岸握着手机眉头紧皱，有些茫然。
他犹豫了好一阵，又给她打了第二个电话，路灯下，傅屿岸仰头望向楼上，落在地上的影子有些落寞。
铃声再次响起，半分钟后，她按下熄屏的按键。
她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他。
想了想，她在微信上回复：【我已经回到宿舍了，室友睡着了，不方便听电话。】
傅屿岸很快回了过来：【那我们小宜也要早点睡觉，别熬夜。】
简宜回：【好。】
马路对面的傅屿岸看到这条消息终于收起手机，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等傅屿岸离开后，简宜这才坐地铁回学校，一路上心乱如麻，耳机里随机歌单刚好播到下一首歌，她愣了愣，忽然想起这就是卫寒常常嘲笑她唱得难听的那一首。
接下来几天，傅屿岸约她出来见面，她都找借口推掉了，打电话也是匆匆几句就结束。
某一次，在电话里，傅屿岸忍不住开玩笑埋怨。
“最近怎么越来越忙了，连和我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工作上有些事情没想明白。”她含糊解释。
“需不需要我帮忙？我可以提供免费咨询服务。”
“不用。”
“原来是工作上的事情，你最近对我这么冷淡，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他在等着她的否认，可电话那头没说话，傅屿岸这下敛住了神色，声音有些紧绷。
“怎么不说话？”
“我有点困，先睡觉了。”
显然，她在逃避话题。
电话挂断，傅屿岸的心更是惴惴不安。
第二天傍晚，他在简宜公司楼下等她。
快到七点钟，她才走出大门，只是见到他，她并不像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跑过来，反而越走越慢，神色有些戒备。
“太久没见面，我都快忘记我女朋友长什么样了。”
他眉眼弯了弯开着玩笑，主动上前去牵她的手，她身体却僵硬了一瞬。
“怎么了？还真认不得我了？”傅屿岸捏她的脸，“那我们先去吃饭？”
“可我要先去平新路一趟。”
“去那有什么事吗？”他问。
“我约了房东去看房子。”
傅屿岸怔愣了片刻，以为自己听错，或者是理解错了。
“是舍友要租房吗？”
“不是，是我要租。”
傅屿岸手心发凉，敛住了眼底的笑意。
“不是说要搬去和我一起住吗？房子已经重新装修好了，我们上个月才买了新的家具，你忘了？而且你不是很喜欢我们的书房吗，你还说要和我一起养一只小猫叫葵葵。”
简宜始终沉默，低着头。
“我最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难怪都不想和我说话，说起来，你工作这么忙，我是不是不该给你打那么多电话？还是我总过来找你，影响到你工作了。”
他说得越多，简宜越是不敢看他。
好半天，她才挣开他握住的手，闷声说：“对不起，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傅屿岸脸色煞白，心里一颤。
太过突然，他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没有任何预兆地，她向他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失望了？”傅屿岸试图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沙哑得可怕，“有问题我们可以沟通，一起解决，这两年来我们不是一直都相处得很开心吗，我不认为分手会是合适的解决方式。”
“你昨天不是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你了吗，我后来认真想了下，好像我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了，这段时间确实过得很开心，可是那种开心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一起床看到你的消息我会开心一整天，见面刚分开我就又想给你打电话，知道周末你要来找我，我从周一就开始倒数，可现在——”
傅屿岸没让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
“不要胡思乱想，每段感情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傅屿岸伸手揉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感情是流动的，哪怕你现在不喜欢我，或许以后又喜欢了呢。”
“可是我觉得不仅我变了，你也变了。”
简宜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把你想得太完美了，以至于当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有一点不一样，我就无法接受，就像你说的，因为你以前帮助过我们所以我给你加上了独有的光环，可现在那些光环都不在了，你在我眼里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很想把你当成以前的傅老师，可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
她说的这些话，让傅屿岸立刻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
“是不是Cathy对你说了什么？”
“是。”
看到简宜点头的这一刻，傅屿岸终于感受到那种深切的恐慌和无力感，大脑处的轰鸣声还在持续。
他知道，这一次心脏处的那块缺口不会再完整了。
“对不起，简宜，这件事我的确欠缺考虑，”傅屿岸低声重复着道歉，即便他已经预知了结局，可他仍旧想挽回，“我以后都不会再干涉你的工作和生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够自信，他只是害怕不再被她需要，不再被她喜欢，可他没料到当真相揭开的这一天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会，外面下起了小雨，行人四处躲避，傅屿岸正要为她撑伞，忽然看到她摇头，小声说了句：“不好。”
第33章 [VIP]
简宜毕业后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不过不在平新路，而是在旁边的城中村。
她这个月跟着中介去看了好些房子，小区房租金太高, 她考虑了实际的经济情况，决定还是先租在城中村作为过渡, 等攒到钱了再搬去小区。
她换了份新工作，是在一家4A广告公司当策划，这里离新公司挺近的，坐地铁也就半个小时, 省去了不少通勤的时间。
搬家后, 傅屿岸来找过她几次, 每次来都带着车厘子。
或许是因为她之前说车厘子太贵她舍不得吃，所以他一直记着, 冰箱里常常堆满了他带来的各种水果。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平分手，但他们现在还能友好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聊天。
她一直都记得他爱吃的菜, 记得他的口味, 他也仍旧记得她爱吃的水果，但他们都知道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周末, 傅屿岸来的时候, 简宜正在吃鸡蛋面。
“怎么又吃得这么简单？”
“我中午吃撑了，晚上吃清淡点。”
“还有吗？”
“嗯？”
傅屿岸眉眼弯弯：“给我也盛一碗吧, 正好饿了。”
锅里还剩下一些，简宜全都装在碗里端给了他。
傅屿岸接过筷子的时候看了眼，顶部还印着布朗熊。
他轻笑了声, 说：“这筷子很可爱。”
“你喜欢吗？”
看到他点头, 简宜噌噌噌地跑进厨房。
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双筷子, 递给他。
“这双是新的，还没用过，给你拿回去用。”
傅屿岸笑着接过，刚想伸手去摸她的头，但又觉得不合适，手停在半空中。
“我怎么觉得分手后，你反而对我热情了很多。”
虽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但他确实感知到简宜心境的变化，面对他，她更坦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没有任何暧昧的情绪。
傅屿岸问她：“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简宜连连点头：“这里挺好的，租金便宜，房东也很好说话，昨天我告诉她水龙头坏了，她立刻就过来帮我修好了。”
“那就好，”傅屿岸有些感慨，“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虽然我现在不是你的男朋友了，但我希望还能做回以前的‘傅老师’。”
简宜眼睛有些泛酸。
这天，她送傅屿岸下楼。
上车前，她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会不会后悔那天答应和我在一起？”
她猛地摇头。
“其实，我去年还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十六岁的简宜，她在客厅里做作业，我还走过去对她炫耀呢，我说‘我现在和你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哦’。”
傅屿岸眼眶霎时红了，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他听见她说：“谢谢你圆了我少女时代的梦，不过我现在要向前走啦。”
——
周一中午刚下班，简宜还在工位看着下午的提案，旁边的江彤拼命给她弹微信消息。
Tong：【别看了，别看了，我们去吃饭吧】
Tong：【已经12:30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了，我昨天已经发誓绝对不要给这狗公司卖命多一分钟！】
Tong：【告诉你，我周末投简历了，这狗公司等我找到下家立马一脚踹了。】
上周开会她被孙经理骂了一顿，过去了一个周末，她现在仍是满腔怨气，恨不得立刻辞职走人。
简宜正打算回复，刚点开小窗口，有脚步声从身后响起，简宜耳尖立刻辨认出来这是孙经理，咳嗽了两声，推了下江彤的手。
在孙经理走过来之前，她们两人同时关掉了微信窗口。
有惊无险。
“吃完饭大家去会议室里碰一碰，”孙经理就站在简宜身后，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半，待会一点我们准时在会议室集合。”
大家纷纷应和：“好，知道了。”
孙经理一走，底下开始埋怨：
“又没办法睡午觉了。”
“赶紧去吃饭吧，半个小时估计排队等位都不够。”
“算了，不吃了，吃不下。”
“什么时候才能把午休时间还给我们啊，真烦。”
简宜和江彤捧着自己带的饭盒去微波炉加热，坐在休息区吃饭。
她们两个都是应届生，入职时间都差不多，自然而然就组成了饭搭子，每天中午都约着一起吃饭。
吃着饭，江彤开口：“老孙是不是喊你待会陪他一起去楼下接客户来着。”
简宜点头：“对，说是三点钟到。”
“幸好没喊我，不然我一个人和他待着得尴尬死，等下开会他要是不点我，我绝对不主动说话。”
她们项目组最近在给一个新兴的汽车品牌做年度策划案，领导很重视，方案都打磨了不知道多少遍，但孙经理还是不满意。
他的说辞是：“我们的目光不能那么短浅，我们的目标不只是为了拿下这个项目，而是为了拿下派樾后面的单子，要是能搞定，年终奖还少得了你们的吗？”
江彤说他只会给人画大饼，不过简宜和其他老员工聊过，听说这个确实是大家都在抢的项目，上头好不容易给孙经理一个表现的机会，他自然得抓住。
下午两点五十分，简宜和孙经理一起去楼下接客户。
外面下了点小雨，简宜撑伞在门口等着，她想着万一对方没带伞，刚好可以用上。
三点整，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大厦前。
简宜和孙经理连忙撑着伞走到后座，只是一拉开车门，简宜看着坐在后座的人，瞳孔骤然紧缩。
孙经理正在和对面的负责人寒暄，简宜却还愣在原地。
淅淅沥沥的雨滴在伞上，她望着他的脸出神了一会。
怔愣间，对方已经从车里走到她的伞下，两人靠得太近，风一吹她的裙摆几乎黏在他的裤腿上，她有些尴尬，立刻往右边挪了一小步。
气氛诡异的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孙经理没察觉出他们这边的异样，催促她赶紧过来，她连忙应了声好。
他比她高了将近二十公分，她需要把手抬高半个胳膊他才能完全站直腰。一路上，她举得手酸，她在等他什么时候把伞接过，但他仍是这么让她举着。
好不容易进了门，简宜把伞收了起来，孙经理看见卫寒黑色的衬衫上湿了一大块，指责道：“小简，你怎么撑伞的，你看这——”
“对不起。”
她下意识地说了句，也不知道是在向孙经理道歉，还是在向另一个人道歉。
想起口袋里有纸巾，她连忙拿出来递给他：“你擦一下吧，我刚才没注意。”
对方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径直走进了电梯。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是最后一个进电梯的，自觉地走过去按楼层的按钮。孙经理这会大概是找不到话题，把话茬放在了她身上。
“这是我们刚招的毕业生小简，江大毕业的，你别看她才来不到一个月但人很聪明，我特意让她过来负责这个项目，以后还得你们多提点提点。”
见提到自己，简宜配合地挤了个笑容，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在跳动的楼层数。
太尴尬了，她恨不得下一秒电梯就停在二十六层。
回到会议室，大家都已经坐好了，简宜在江彤旁边坐下。
见人都齐了，孙经理站在正中间给大家介绍：“这是吴曜吴经理，这是他的助理卫寒，他们今天特意从总部过来听我们提案的。”
吴经理也站起来介绍了一番，唯独卫寒坐在一旁没出声。
会议开始，孙经理拿着遥控笔讲着策划的亮点，台下吴曜正附在卫寒耳边和他逐一解释。
简宜本来听着认真，电脑的微信窗口里却频频弹出消息。
他们部门的“官方唯一指定摸鱼群”里有人发——
李文杰：【怎么回事，领导对助理点头哈腰的？】
周岩：【这都看不出来啊，这是派樾集团的太子爷，刚留学回来熟悉工作的。】
阿泽：【？派樾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吗】
周岩：【啧，你多久没看新闻了。】
说着，他发了一个某财经公众号的链接，简宜点开看了眼。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卫寒家里是做什么的，现在倒是明白了。
她看着那张商业版图的注释——高级酒店、商业地产、文旅、汽车，难怪邵逢说他家的钱多到下辈子都花不完，原来还真的没夸张。
讲了将近半个小时，孙经理才把市场分析的部分讲完，简宜接着上去讲媒介资源整合，分为国内和国外两个部分。
这些场合她经历得不少，一向不会紧张，今天不知怎么说得倒是没有往常流利。
她往台下看了眼，卫寒正在玩手机，看也没看她，估计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这么一想，她反倒轻松了很多。
会议从三点开到六点，结束时，孙经理对简宜说：“还有几份文件在小简的电脑里，来，小简，你过来加一下卫寒和吴经理的微信，待会发给他们。”
简宜点头，拿着手机走到吴经理面前，添加了他的微信，然后又走到卫寒面前。
她犹豫了片刻，开口时声音有点干。
她说：“我扫你吧。”
卫寒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的二维码。
看着添加微信的页面，简宜之前一直疑惑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她以前曾经思考过，卫寒是把她微信删了还是只在朋友圈屏蔽了他。
现在，她知道了答案。
原来他是真的把她的微信删了。
正走神，卫寒忽然把手机横在她面前，声音很冷漠。
“你叫什么名字，我备注一下。”
听见他的话，简宜心悸了一秒，随后在他的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名字。
她说：“我叫简宜，简单的简，适宜的宜。”
第34章 [VIP]
吴经理和卫寒走后, 他们组内又简单开了个小会，总结了一下今天吴经理质疑的几个点。
再次回到工位已经快七点，简宜估算着今晚得加班了, 便先点了个外卖，刚收起手机, 孙经理就走了过来。
“对了，小简，你记得把文件给他们发过去。”
“好，”简宜立刻点开电脑的文件夹, 想了想, 她还是多问了句, “那我是直接发给吴经理还是发给他的助理呢？”
孙经理扶了扶镜框，思索了几秒后说：“都发一份吧, 看看他们有什么建议，分别都收集一下再汇总给我。”
“好的。”
简宜应下。
发给吴经理后, 简宜又点开了卫寒的微信, 这么多年了，他的名字和头像都没变过, 朋友圈还是仅三天可见。
她把文件转发给他, 又把刚才发给吴经理的话复制了一遍，改动了几个字给他发了过去。
【您好, 这是明年Q1、Q2两支TVC的方案，主要是想和以往的风格做一个区分，整体来看会更贴近新兴中产阶层的生活方式, 具体的媒介投放策略我们还在商讨, 您和吴经理可以先看看，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哈~】
发完消息, 简宜又去找了一下周岩。
周岩是他们组的资深设计师，她刚来就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国产美妆品牌的推广，还有点工作没收尾，她想着趁他没下班，可以和他再讨论一下。
没多久，外卖来了，她下楼去取外卖，路上她看了眼手机。
卫寒和吴经理都没回。
那头孙经理在工作群里@她，问她捷麒汽车的人怎么说。
她一边吃面，一边在手机上打字：【还没回呢，我再去问问。】
看得出来孙经理的确很重视这个客户，往常从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她刚准备去问，那头孙经理就私聊她：【主要问一下小卫总的意见，他要是同意了，吴经理肯定也不敢说什么。】
这道理她懂，估计这个项目就是拿来给卫寒练手的，吴经理只不过是在陪太子爷历练，他的意见当然没那么重要。
这么想着，简宜只好再次点开卫寒的微信，给他发消息：【晚上好，请问您有收到文件吗？】
石沉大海。
等她吃完晚餐，卫寒终于回复了。
他很吝啬地回了一个字：【嗯。】
简宜极其有耐心地继续往下问：【那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卫寒的信息像挤牙膏似的，半个小时后又回一条。
他说：【现在没时间看。】
简宜表示理解，看这时间，估计他又不知道在哪个party上醉生梦死。
她立刻回道：【好的，那辛苦您明天看一下。】
咔地一声，手机截图，简宜把这段对话的截图发给了孙经理。
孙经理给她发来一段十几秒的语音，大意是让她明天再继续跟进，一定要盯紧点，尽快把方案定下来。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简宜关掉电脑，准备下班回家。
旁边的江彤见她在收拾桌面，疑惑：“欸，你今天这么早？不是说要加班到十点吗？”
简宜把手机递给她看：“你也下班吧，他现在没时间看方案呢。”
江彤看完他们聊天的记录，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就喜欢这种甲方，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加班了，有事都在工作时间聊，多好。”
也是。
这么一想，简宜豁然开朗，刚刚那一点点的不愉快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上十点，简宜开完会回来，准备发消息问卫寒有没有看她昨天发的资料。
但转念一想，按他以前的生物钟，估计现在才刚起床，问也是白问。
她一直等到下午，孙经理催她，她才给卫寒发消息。
【下午好，请问方案您看了吗？[笑脸]】
她添加了个emoji表情，看上去亲和了一点。
这次，卫寒回得倒是快：
【今天我不上班。】
看到他的消息，简宜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握着鼠标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就不能昨天告诉她吗，非要等到今天她问才慢悠悠回这么一句。
她在键盘上打字打得啪啪响，带着某种怨气的宣泄，但打出来的文字异常和谐。
她回：【好的，抱歉，打扰了哈[笑脸]】
她想起之前邵逢还说卫寒出国后变了很多，她现在倒是觉得邵逢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下班前，她把情况和孙经理说明，孙经理似乎也觉得棘手。
这么拖着，越拖对他们越不利。他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准备，要是这次没能合作成功，免不得被张总追责，马上就到Q4了，他们部门今年还没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来。
“这样吧，你再去问问小卫总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他们公司详细聊一聊。”
回到工位，简宜又点开卫寒的微信。
她忽然觉得客服才是这份工作的本质，她现在做的和客服没什么区别。
明明孙经理可以直接去问的，为什么非要让她当传话筒。
简宜：【明天，您有空吗？[笑脸]】
卫寒隔了半天回了个问号。
简宜：【孙经理明天想去拜访你们，再聊一聊这个方案，您看时间定在下午三点合适吗？】
卫寒：【ok】
终于有进展了，简宜松了一口气。
周三下午，他们组六个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到城南的总部。
这次开会，她见到了捷麒市场部另外几个人。
坐在她右手边的是个年纪相仿的男生，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她看了眼他的工牌，上面写着“策划创意专员詹炀”。
她想，以后要是能合作，她应该主要是和他对接工作了。
她主动和他打了声招呼，詹炀转过头，眼睛亮了亮，指着自己胸前的工牌，有些自来熟地介绍。
“我是詹炀，负责活动推广这块的，对了，你们公司是不是在新广那边，那过来这里是不是很远啊？”
“是有一点。”
“我家就在你们公司附近，每天通勤都累得够呛。”
简宜正想说些什么，卫寒已经进来了，孙经理马上走到幕布前，拿着遥控笔开始了会议。
这次开会，卫寒表现得很不一样，不像上次那么漫不经心、沉默寡言。
他几乎是全盘否定了那两支TVC的拍摄方案，理由给的简单且犀利——没有亮点、同质化过高、友商三年前就已经玩腻的概念，现在再拿出来太过时了。
他列了好几组数据，以此说明他们对新中产阶层的观察有很大的误解。”
孙经理被他说得脸红耳赤，连连点头。
简宜还是第一次见到卫寒工作时的状态，她有些诧异，因为和她想象得很不一样，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卫寒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去国外留学只是为了镀金，现在看来她对他也有很大的误解。
开完会已经是下班时间，孙经理为了联络感情，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顿饭。
“我现在就去翠筑轩定个位置，小卫总也一起？”
卫寒冷冷拒绝：“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简宜没什么反应，卫寒在与不在对她来说都没太大的影响，既然他都不记得她了，那她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等电梯的时候，摸鱼群里大家正在疯狂刷屏——
周岩：【老孙这一次要大出血啊，第一次见他请客户吃人均600以上的餐厅。】
李文杰：【就是可惜人家太子爷不赏脸啊，山珍海味吃惯了，哪看得上这种地方。】
简宜加入话题：【没事，我一个人能吃双份的[笑脸]】
Tong：【简宜，你好样的，我们俩今晚争取把老孙吃破产，以解我上周被骂之仇。】
简宜：【保证完成任务！（猫猫敬礼.jpg）】
她正笑得开心，一抬头，正好撞上了不远处卫寒的视线，他的眼神太冷，她呲着的笑脸又收了回去。
幸好这会电梯到了，卫寒和吴经理先进去，简宜和江彤站在门口，打算等他们这一趟电梯下去之后再走。
吴经理见还有位置，朝她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进来。
“谢谢吴经理。”
简宜连忙走进去，站定，发现旁边的人就是詹炀。
她冲他笑了笑，詹炀也和她打了声招呼。
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同事之间的打招呼，但不知是不是她看错，站在最里面的卫寒像是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她回过头，发现确实是她看错了。
因为卫寒正在低头看手机。
走出电梯，她和江彤、詹炀说着话，这会正好是晚高峰，打车没那么快到，他们几个越走越慢，卫寒渐渐走在他们前面。
想到以后业务上还会有交流，简宜主动对詹炀说：“对了，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有什么信息你可以和我同步更新一下。”
詹炀应得爽快：“好啊，你有什么想了解的直接问我就好。虽然我才来了一年，但也知道不少，实在不行我还能帮你问赵哥。”
“太谢谢你了。”
简宜拿出手机添加詹炀的微信。
滴地一声，扫描成功。
简宜看着添加成功的页面，说：“好了，现在加上了。”
詹炀：“你微信头像好眼熟，是不是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her》，杰昆·菲尼克斯和斯嘉丽演的。”
“对对，我高中的时候看的，大学的时候想找出来看，可怎么都想不起名字。”
“这部电影我看了好多遍，后来去沪市出差，我还去取景地打卡了，拍了很多照片。”
“能发我看看吗？”
简宜点头：“可以啊，等我晚上回去找找。”
他们聊得正欢，不远处的卫寒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第35章 [VIP]
简宜原本还在和詹炀说着话, 忽然卫寒回过头，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简宜心里咯噔一声响，但旁边的詹炀没意识到什么, 聊起最近沪市有个电影展，问她和江彤有没有兴趣去, 周末可以一起去自驾游。
简宜还没答应，卫寒已经走到他面前，距离她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她正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但他只是直直地从她和詹炀中间穿过, 走向她身后的孙经理。
他路过时还碰到了简宜背着的黑色托特包,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这么大的地方, 他就不能从别的地方走吗，非得从这里经过。
她和詹炀的话题就这么被打断。
身后的孙经理正和他聊着天, 离得这么近, 他们的谈话内容简宜听得一清二楚。
孙经理堆着笑脸：“小卫总也要和我们一起去聚餐吗，那太好了, 难得你有时间。”
卫寒没和他搭话, 嘴角勾了勾，提起另一件事：“你们公司同事的社交能力真不错, 跟谁都聊得来，下午刚认识，现在都能一起约出去旅游了。”
简宜听得出来, 这是在阴阳她呢。
唯独孙经理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还真以为是在夸简宜，连连附和。
“是啊, 简宜这小姑娘性格特别好，人聪明又漂亮，和大家都相处得来，有韧性肯吃苦，所以这个项目一开始我就特意把她叫过来，以后都由她来对接工作。”
简宜只觉得眼前一黑。
如果以后都是和卫寒对接工作的话，那她估计明年体检能气出十项异常。
想到这，她停了下来，走到孙经理旁边提议：“孙经理，您看小卫总平时这么忙，经常不在公司，要不我以后就和詹炀对接工作吧，新的TVC脚本出来后，我发给詹炀，我们沟通打磨好后再由詹炀向小卫总和吴经理汇报，您看怎么样？”
孙经理觉得也有道理，正要应下，旁边的卫寒却开口了。
“所以简小姐是觉得现在的工作流程不合理？”
“不是不是，”简宜说起了场面话，“我是觉得詹炀对贵公司有更深的了解，我们目前的方案很有局限性，如果詹炀能配合我们一起讨论打磨，方案会符合您的预期。”
“行，正好最近詹炀手头上也没什么事，那就先配合泽广的人，下周三前看能不能给出新的方案。”
这话是吴经理说的。
他这么一拍脑袋决定，没留意到有人越来越晦暗不明的脸色。
詹炀回道：“吴经理您放心，我们会尽快更新进度的。”
正说着，简宜打的车到了，她和江彤打开车门坐在后座，詹炀坐在副驾驶座。
这是辆SUV，后座位置很宽敞，见还剩下一个位置，江彤望向公司的同事，招了招手。
“还有一个位置，再来一个人呗。”
周岩正朝这边跑过来，但有人抢先一步弯腰上了车。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
简宜正在玩手机，忽然闻见一阵熟悉的高级香水味。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望向坐在旁边的人，手机差点没拿稳。
太离谱了。
卫寒来凑什么热闹。
他来拼什么车？
本来宽敞的位置，现在变得有些逼仄，这人肩宽腿长，坐在这里曲着腿不难受吗？
觉得离谱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吴经理。
他走到窗边，俯身问道：“小卫总，你今天没开车过来吗？”
卫寒不耐烦地应了声：“嗯。”
吴经理挠了挠头，他记错了吗，他怎么记得今天小卫总开了辆黑色的库里南，就停在楼下的车库。
但既然这么说了，他总不能当众反驳让他难堪。
“小卫总，这这这——”吴经理打量了下这车，说得磕磕绊绊，“要不还是我送你吧，我今天刚好开车过来了。”
“不用麻烦了，”卫寒似乎很赶时间，看了眼腕表，对出租车司机说，“开车吧。”
吴经理对着车窗挥手：“好，那小卫总我们一会在餐厅见。”
车行驶在主干道，因为卫寒在，车里异常安静，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彤不敢说话，只低头玩手机，她正疯狂给简宜发消息，简宜一边回复她，一边又切换到摸鱼群。
这会摸鱼群也正疯狂刷屏——
周岩：【什么情况，太子爷今天不开他的法拉利488，找你们拼车去了？】
李文杰：【@简宜 @Tong 前方记者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Tong：【当事人表示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比你们还懵，不过刚才近距离看了眼，确实好帅，这张脸不进娱乐圈太可惜了，连香水味也很好闻，品味真不错】
简宜：【车里没人说话，尴尬死了，早知道刚才我就坐老孙的车好了。】
消息此起彼伏，一时车里只能听见微信提示的滴滴声。
简宜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忽然旁边传来某人低沉的声音。
“在说我坏话？”
简宜后背一凉，腰杆都坐得笔直，立刻摇头。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手指立刻往上滑了两页，简宜把手机凑到卫寒面前。
“我们在聊那个餐厅有什么好吃的呢，老孙第一次请我们吃这么贵的餐厅，大家都很惊讶，我们都说这是蹭了您的光。”
很狗腿的一番话，简宜说得自己都脸红。
旁边的江彤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们领导平时可节俭了，听老员工说，平时能请一顿海底捞已经是顶配了。”
不知道这番话有没有打消卫寒的疑虑，他没再说话。
倒是副驾驶座上的詹炀笑着加入了话题。
“海底捞也还算正常吧，我之前实习连海底捞都没吃上。”
江彤反驳：“不是，你不懂，你敢相信我们十个人一共就吃了七百块，抠死了，肉还大部分都被他吃了。”
简宜回想起来，忍不住笑了出声，詹炀也瞪圆了眼。
简宜对他说：“所以你待会记得多吃点，让他肉疼，他难得大方一次。”
詹炀笑道：“好嘞，没问题，正好我最近过了减脂期。”
江彤好奇问道：“你还要减脂啊，你看起来已经很瘦了。”
简宜点头：“我也觉得。”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卫寒好像看了她一眼，唇线紧抿，气氛有些怪异。
詹炀见卫寒一直不说话，在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搭话。
卫寒刚来那天就有人告诉他这是卫总的独生子，刚从国外名校留学回来的，让他平时在办公室不要乱说话。
虽然他平时见到卫寒也发憷，但还是主动问他：“小卫总平时也经常健身吧？”
“嗯。”
他的语气很冷淡，詹炀和他聊了几句，找不到新的话题便转过头去。
简宜想，不能怪别人不和他说话的，因为一说话就要冷场了。
简宜不想自讨无趣，自然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后半程，大家都没有说话，简宜在翻相册找她去年在沪市拍的风景照，找到后给詹炀发了过去。
詹炀也在微信上回复她：【调完色后确实和电影里的场景一模一样，说起来，那沪市的电影展你想去吗？】
正聊着，已经到目的地了。
推开包厢的门，孙经理一行人已经等着了，见卫寒来，孙经理忙起身给卫寒拉开座椅。
简宜选了个离主位最远的位置，免得待会孙经理让她去倒酒。
餐桌上，没人聊工作，但孙经理一直在旁敲侧击，想要试探口风，但偏偏卫寒没给他面子，板着脸就是不松口。
简宜一直都知道卫寒不是什么圆滑的人，向来都是想甩脸色就甩脸色，想让谁难堪就让谁难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从不照顾别人的情绪，她曾经确实以为他变了，现在看来是她天真了。
不过任周遭怎么狂风骤雨，她和江彤这边仍旧岁月静好。
大口干饭，大口吃菜，偶尔喝点小酒，有种不顾明天死活的快乐。
詹炀就坐在她旁边，她这边的纸巾用完了，让他帮忙拿过来。
“你觉得哪道菜最好吃？”他递过来时，小声问她。
简宜一边用餐巾擦嘴，指着面前的片皮烤鸭千层酥，强烈推荐：“你尝过了吗，这个真的很好吃。”
詹炀夹了块，咀嚼了几下，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简宜心满意足，露出笑容，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放进碗里。
不过那种奇怪的错觉又来了，她总觉得对面有道目光朝她这看过来，可等她看过去，又没发现任何异样。
中途，简心玥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走出包厢接听。
这通电话聊了将近十分钟，她从走廊尽头往回走，远远地，她就看到卫寒在包厢门口站着。
像是在抽烟。
她走过去时，他刚好转过头，犹豫了两秒，她还是主动和他客套，毕竟他现在是得罪不起的甲方。
她说：“小卫总，您怎么不进去？”
听见她的称呼，卫寒下颌线绷紧。
他开口，准确无误地喊出她的名字，连名带姓。
“简宜。”
太久没听见他这么叫她，简宜心里莫名一颤，一下忘了说话。
又听见他说：“不准和他去那个什么电影展。”
简宜皱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卫寒嘴角微勾，笑得疏离：“不要误会，只是你现在和我舅舅在一起，本来就应该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而不是主动问对方要微信，聊得那么开心，吃饭时还凑得那么近，毫无边界感。”
卫寒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就算她和傅屿岸还没有分手，他也不该这么指责他。
“我为什么加詹炀的微信，你不清楚吗？”简宜加重了语气，“我只是为了更好地了解贵公司的业务，尽快交出让您满意的方案。”
卫寒笑了：“有什么想了解的不能问我？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这家公司？”
“你不是很忙吗？发消息半天都不回。”
“我又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忙，你就不能挑我不忙的时间问？”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简宜的话哽在喉咙。
“行，那希望您能明示您一周哪几天是上班时间，我好在您空闲的时间里联系您。”
卫寒还没说话，片刻后，简宜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你不是说不记得我了吗？”
卫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两声。
“昨天想起来了。”
“哦，”简宜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突然想起我这个小人物来了？”
“你以前送的圣诞礼物，昨天刚好看到了。”他胡诌了个借口。
“圣诞礼物？我竟然还送过你圣诞礼物？”简宜有些不敢相信，神色茫然，“是什么？”
听见她的话，卫寒的脸色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一个毛毡玩具。”
简宜皱眉，摇了摇头。
“没印象，长什么样？”
卫寒的眼神冷得像块冰。
她竟然不记得了。
这么多年，从中国到美国，又从美国回到中国，他一直随身带着她送的礼物，她竟然说不记得了。
第36章 [VIP]
简宜回到餐桌前坐下, 江彤凑近低声问她：“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刚碰到熟人在门口聊了两句。”
“哦，刚上的这道花胶鸡汤超级好喝，我给你盛了半碗, 你快点尝尝。”
“好嘞。”
聊到吃的，简宜眼睛都亮了亮。
碗里的花胶鸡汤很浓稠, 金黄色的汤底，上面漂浮着菌菇和几片药材，汤勺舀起，简宜尝了一口, 鲜甜醇厚, 很天然, 完全没有工业添加剂的味道。
“太好喝了。”
美食能治愈一切，刚才那一点点的不愉快瞬间被忘得彻底。
她和江彤小声讨论：“不知道这是放了什么药材煮的, 好想让我妈妈也尝尝。”
江彤还没回答，吴经理这时开了口。
他看向旁边空落落的座位, 说：“小卫总也出去一阵了, 怎么还没回来？”
孙经理心里也着急，这饭都快吃完了, 事还没谈成, 他看向离门口位置最近的简宜。
“简宜，你出去找一下, 看看小卫总去哪了。”
“好。”
简宜心有不满，但还是不得不放下筷子，起身出门。
走出门的时候, 她还在想等她回来, 不会那锅花胶鸡汤都被喝完了吧，她刚才就应该叮嘱江彤再帮她盛一碗的。
拉开包厢的门, 她往后走了几步，果然卫寒还在刚才的位置抽烟，神色淡漠。
她怔怔地看了几秒，明明是同样的人，只不过卫衣换成了手工西装，但气质却变了不少，穿着英式西装的卫寒，眉宇间不仅有少年的稚气，还多了些成熟男性的魅力。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这么好看的皮囊的同时，也给了他如此差劲的性格。
毕竟这是工作场合，简宜还是端正了态度，语气很温和。
“小卫总，刚刚又上了好几道菜，孙经理让我喊您进去吃饭，您看现在方便进去吗？”
卫寒掐灭了香烟。
“不用你管。”
简宜脑子里有十万个问号。
谁想管你了？
她这句话的主语明明是孙经理，她不过是个传话的，她才不关心他有没有吃好喝好。
以免影响到工作，简宜想了想对他说：“对了，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继续当作互不认识吧，这样工作起来比较方便。”
“我也不会向别人透露任何以前的事情，还有，你刚才让我不要误会，你放心，我一点都没有误会，你在国外应该都有好几段新的恋爱了，你怎么可能还会喜欢我，你就算不记得都是很正常的。”
“好几段新的恋爱”，卫寒听到这忍不住冷笑，原来他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气急之下，卫寒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我在国外的生活那么精彩，哪有时间想起某些不重要的人，”片刻后，卫寒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偶尔也会想起你的。”
说到这，他忽然望向她，那双桃花眼潋滟笑意。
被他这么看着，简宜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下一秒，她听见卫寒低哑的声音擦过耳畔：“我偶尔会想，有些蠢事，一辈子做一次就够了。”
说完，卫寒从她旁边走过，推开包间的门。
这会愣在原地的人成了简宜。
天色已暗，外面下起雨，冰凉的雨滴在脖颈和发梢，她这才回过神。
她本来以为无论卫寒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的，但原来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也会难过。
整理好情绪后，她再次回到包厢，脸上重新堆满公式化的笑。
只是却很难再集中精神，旁边的江彤和她说话，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连刚才那碗花胶鸡汤喝起来都没有那么香了。
中途她走了走神，卫寒正要伸筷子夹菜，她没留意随手转了桌，他的筷子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一时，好几双眼睛都朝她看了过来，尤其是孙经理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她低声道歉，连忙又把菜给转了回去。
吃完饭，她在出租车平台上叫了车，她今晚实在不想再见到卫寒，便提前和周岩、詹炀、江彤说好了一起打车回去。
这样一来，要是卫寒再找她拼车，她就说已经满人了。
不过这头刚有司机接单，那边江彤的男朋友开了车来接她，说是刚好在附近顺路送她回去。
她男朋友是个程序员，长得高高瘦瘦的，和她年龄相仿，看上去很般配。
江彤一脸幸福地坐上副驾驶座，和她挥了挥手。
“简宜，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好，明天见。”
江彤走后，她看了眼手机，定位显示司机离她只有500米了，应该就在对面路口的红灯那里，她走到路边撑着伞张望。
忽然旁边多了一个人，地上积水里的月光被踩碎。
“你同事的男朋友来接她了，你呢？”卫寒转头看向她，“这么大的雨，我舅舅怎么没来接你？”
不挖苦她，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简宜反问：“你司机呢，怎么不来接你，还要找我们拼车？”
卫寒没说话，只看了眼腕表，随后望向正在倒数的红灯提示。
片刻后，他说：“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简宜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往这边开了过来。
此刻简宜的仇富情绪达到顶峰。
卫寒勾了勾唇，向她发出邀请。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我舅舅送你回去。”
简宜立刻拒绝：“不了，我介意。”
他的车已经停在面前，简宜往后退了一步，离得远远的。
司机撑着伞给卫寒打开车门，他弯腰侧身坐在后座。
车门已经关好，司机恭敬地问道：“小卫总，我们现在出发吗？”
“先等一会。”
卫寒的车就这么停在路边，两分钟后，简宜打的车到了，他从车窗里看见简宜撑着伞返回餐厅楼下接詹炀，两人就这么挤在一把单人伞下，詹炀自然地接过，把伞檐往她的方向倾斜，她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卫寒收回视线，关上车窗。
“开车吧。”他说。
——
第二天早上九点，詹炀准时到达捷麒大厦，还有半个小时才上班，他和往常一样去楼下的星巴克买了杯咖啡。
最近阴雨天太沉闷，没有咖啡提神，早上实在难熬。
买完咖啡回到办公室，工牌放在一旁，他打开网页版微博看了一会新闻，最近有位明星官宣了离婚，刷屏了好几天，他不太感兴趣，看了两眼就关闭了网页。
接近上班时间，打卡器上传来滴滴的声音，陆陆续续有人走了进来，办公室渐渐热闹起来，旁边的老李刚在工位坐下就找他聊起了股市的行情。
九点半，吴经理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话题。
登上电脑版微信，詹炀发现十分钟前，简宜找过他。
简宜：【詹炀，十点钟我们开个电话会议，大概要一个小时，你有时间吗？】
他立刻回了过去：【没问题的。】
原定一个小时的电话会议最后开了一个半小时，挂了电话，简宜又给他发来好几份文件，他打开逐一看完，给出意见。
一整个早上，他都在和泽广的人沟通，不过没太大进展。
午休结束后，他继续进行早上没完成的工作，找资料时，他在数英网上看到一个挺有意思的外国汽车广告，便给简宜分享了过去。
简宜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过来，他嘴角也弯了弯。
正聊着，忽然旁边的老李猛地咳嗽，他不解地看了过去。
老李示意他往后看，詹炀缓缓地回过头。
卫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座位后面，正看着他的微信聊天页面。
詹炀吓了一跳，从座位上起身。
以防误解，他立刻开口解释：“我在和泽广的人沟通TVC的脚本，有个国外汽车广告的创意很好，我和简宜正在讨论。”
“嗯。”
卫寒应了声，没什么反应，似乎只是不经意间路过。
回到办公室，卫寒坐在电脑前，点开了简宜的微信。
他说：【上班时间，请勿和我司员工闲聊。】
简宜的问号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和问号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五页微信截图，她每一页都标注说明了这部分聊的是什么内容，和工作存在的关联性。
而卫寒的关注点在于——他们从早上九点一直聊到下午两点半，中途还打了一个半小时的语音电话。
看完所有截图，卫寒不疾不徐地圈出了第三页截图末尾简宜使用的某个小猫表情包。
他说：【发了表情，就算是闲聊。】
而此时，距离他三十公里外的办公室，正看到这条消息的简宜气得拳头硬了。
键盘都快敲冒烟，简宜打了满满一页的文字，在按下回车键前，她又把那些不和谐的词语全都一一删掉了。
最后，只留下一句：【好的，谢谢您提醒，我会注意的。[微笑]】
第37章 [VIP]
发完这条消息, 简宜立刻关闭了和卫寒的聊天页面。
她算是看了出来，卫寒就是在针对她。这么正常的工作交流，他也能挑刺。
她不明白卫寒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想到以后还要和他共事, 她就头疼。她现在宁愿被调去隔壁快消组，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受气。
戴上耳机, 她继续看刚才詹炀发给他的资料，卫寒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卫寒：【我现在不忙。】
简宜：【？】
卫寒：【我的意思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还有注意你和甲方说话的语气。】
看到后半句, 简宜的叛逆情绪一下上来了。
她就不问他。
她不仅不问, 甚至连这条消息都没回。
恰巧这会孙经理拉着她去开会, 她这就有了借口，万一问起来她就说在开会没看到消息。
找好了借口, 她瞬间变得心安理得。
不过所幸一直到下班，卫寒都没再发消息过来。
傍晚, 她坐地铁回出租屋。
从地铁下来, 有人在路边发传单，她走过时手里被塞了一张。
原来附近有家奶茶店开业了, 现在有活动, 可以买一送一。
江城夏天的气温接近30℃，简宜这会确实很想来一杯冷饮解渴, 她看了眼地址，那家奶茶店离这里不远，就几百米。
她排了十分钟的队买了两杯, 想着多出一杯正好可以给住在她对门的女孩。
拎着奶茶回到城中村, 两个小男孩拿着水枪在路边打闹，一不小心就滋到了她衣服上, 她正要开口教训，另一个小男孩嬉皮笑脸地做着鬼脸从她旁边跑过，一下撞倒了她手里的奶茶，啪地一声，塑料袋破了，奶茶掉在地上裂开，珍珠和椰果掉了一地，刚好洒在一家餐馆门口。
她气得牙痒痒，偏偏那两个小孩跑远了，看着眼前一地狼藉，她连忙跟店主道歉，拿起一旁的扫帚帮忙清理。
店主还在念叨着，她脸皮薄，想了想还是进店里点了一份餐，店主这才脸色稍缓。
回到家，她换好家居服，坐在矮凳上准备吃那份打包好的煲仔饭，只是刚尝了一口，她就皱起眉头，因为里面的腊肉竟然是馊的。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本来开心的一天突然变得有点丧。
她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吐槽：
【斥巨资买的奶茶被小屁孩撞倒了，买了份煲仔饭还是馊的，太emo了，是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流泪][难过]】
没一会，她看到卫寒在下面评论。
卫寒：【我。】
简宜刚平复了一点的心情，又变得暴躁。
换一个人发她还没那么生气，偏偏是下午才奚落过她的卫寒，她发现凡是跟卫寒有关的事，都能轻而易举地点燃她的怒火。
她打字回复：【ok，V我50，看看实力。】
发完消息，手机扔到一旁，她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想着肉是馊的，那她只吃米饭也行，结果米饭也是夹生的。
实在难以下咽，她狠心倒掉了那份煲仔饭，进厨房重新煮了一碗鸡蛋面。
等她煮好面已经接近八点，她连忙端到客厅，这会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到十分钟就消灭了那碗鸡蛋面。
躺在沙发上，她打开手机看了眼，卫寒还真的给她转了钱。
她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动不动就砸钱，这确实是卫寒的作风。
她想，怎么那些网恋骗钱的人不找上卫寒，按他这手笔，肯定能骗得盆满钵满。
这会摸鱼群里也正热闹着，有人截图发到群里，@她——
周岩：【@简宜 你好勇，竟然敢和太子爷开这种玩笑】
李文杰：【所以小卫总给你转钱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简宜回复：【转了。】
简宜说着把卫寒转账的截图发到了群里。
周岩：【我没看错吧，这是五万？？】
李文杰：【可以，这确实很有实力。】
江彤：【等等，我现在发朋友圈还来得及吗。】
周岩：【不过简宜，提醒你一句，别让老孙看到，不然他明天肯定要找你。】
周岩这么一说，简宜忽然后背一凉。
她刚才回怼得太潇洒，差点忘了卫寒现在是被孙经理供起来的尊贵甲方。
想到这，她立刻把朋友圈里和卫寒有关的评论全都删了，删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
市中心的私人会所里，邵逢正在打桌球，虎口贴紧球杆，他俯身瞄准，推杆前，门口有了动静，有人推门进来。
视线望过去，卫寒已经换了身衣服，刚才西装革履的，现在穿得休闲了些。
邵逢正要喊他过来一起玩，但卫寒先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这一整晚，卫寒几乎手机不离身，一个小时就看了五六次，只是眉头始终紧锁着。
他忍不住问：“有人找你？”
“嗯。”
卫寒应了声。
“谁啊？”
“工作上的事情。”
他这么说，邵逢便没再问下去。
卫寒还在等简宜的回复。
距离他消息发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简宜还是没回。
想着她有可能是还没看到，可点进朋友圈一看，简宜竟然把他刚才的评论删掉了，并且在评论区里回复了别人。
底下詹炀评论：【别气，改天请你吃正宗的煲仔饭和冰广式。】
简宜回他：【冰广式是什么？[疑惑]】
没回复他，倒是回复了詹炀。
詹炀21:03分发的评论，她21:05分就回复了。
两分钟，回得倒是快。
卫寒冷着脸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没什么可生气的。
她和谁聊天都和他没关系，她是他舅舅的女朋友，要生气也该是他舅舅生气。
他告诉自己，他不是因为还喜欢简宜才会这么关注她，只不过是看不惯她一边说着喜欢他舅舅，结果转头又和别人聊得这么开心。
虚伪的人。
这边邵逢已经把球杆扔给了别人，朝他走了过来。
“对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在国外的女朋友？”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年卫寒在国外肯定谈了不少恋爱。
邵逢不过是随口一问，卫寒却不知联想到什么，眉头拧紧。
“所以就是你告诉简宜我在美国谈了好几段恋爱？”
被冤枉的邵逢提高了音量，立刻撇清关系。
“什么玩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没碰见过她几次，怎么会和她聊这些。”
担心卫寒不信，他又补充了句：“真不是我说的啊，印象中，我就只和她提起过你一次，就一次。”
“说什么了？”卫寒声音有些紧绷。
“那次我不是出国去看你了吗，回来没多久，我在学校里碰见她就聊了几句，我说你在国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勤工俭学，还和别人合租房子，那房子又小又破，客厅还没厕所大。”
卫寒莫名有些紧张：“那她……什么反应？”
这么久的事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
邵逢费劲回想，片刻后如实说道：“没什么反应，好像有一点惊讶吧，我觉得她没问什么，可能不太感兴趣。”
“嗯。”
卫寒垂下眼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旁边的侍应见状立刻走过来帮他点烟。
“别说她了，我都很惊讶，”邵逢试探性地问，“所以你那会是怎么突然跑去做什么兼职？”
烟雾缭绕，卫寒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邵逢听见他说：“我想攒钱。”
“攒钱？”邵逢更是不解，追问，“攒钱做什么？”
“买生日礼物。”
“这么用心？”邵逢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心思准备生日礼物。”
卫寒还在抽烟，眸色愈冷，周身弥漫着尼古丁的苦涩味道。
“然后呢？那个人收到一定很感动吧。”
邵逢想，卫寒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还给人在餐厅里端盘子就为了送别人一份礼物，换做他收到这礼物，得放家里供起来。
“不知道，”卫寒自嘲地笑了笑，把未燃尽的香烟摁进烟灰缸，“可能是扔掉了吧。”
那三个月，除去生活支出，他攒了600美金给简宜买了一条围巾作为生日礼物。
实在可笑，已经过去将近两年，卫寒竟还记得那张夹在礼物里的小纸片上他手写的每一个字。
他在那上面写着：
【去年我说过今年会给你送生日礼物的，我没有食言。
想了很久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最近天气冷，就给你买了条围巾，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总花家里的钱，但这份礼物我没花家里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打工赚来的。
我最近在美国租了房，也找了份兼职，没再问家里要生活费，我想证明，我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不像你说的离开家里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想证明给你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没用。
可是昨天，我忽然又想到，你会在意吗，我变成什么样你会在意吗，就算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你会多看我一眼吗，我想你不会的。你很狠心，我一直都知道。】
他算好了时间，她收到这份礼物正好是她的生日当天。
从寄出包裹那天起，他就一直等她的回复。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或许只是等她的一句认可，一句关心，或者是一句无足轻重的谢谢。
可12月18日，他等了整整一天，手机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几乎以为简宜是不是把他删掉了。
直到23:59分，他看到她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生日蛋糕的图，还有一张十指紧扣的牵手合照，配文“希望年年如今日”。
果然，她比他想得还要狠心。
就是在这一天，他删掉了简宜所有联系方式。
他发誓，他不会再主动联系她了。
第38章 [VIP]
没进广告公司之前, 简宜就听说广告公司的日常就是三天两头开会，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现在切身体会过后, 她觉得一点都没有夸张。
有项目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brainstorm，她快对这个词产生应激障碍了。
平时除了开会, 就是见客户。
捷麒TVC方案初步敲定后，周三，简宜又跟着孙经理去了一趟总部。
坐电梯去到26楼，简宜刚走进会议室, 孙经理突然记起了什么, 猛地一拍脑袋, 说还有个硬盘落在车里了，让她下楼拿一趟。
简宜只好又坐电梯下了楼。
拿完硬盘, 距离开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顺路去早餐店买了两杯玉米汁。
走进大厦, 远远地, 她就看到电梯前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黑色衬衫加西裤, 宽肩窄腰, 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不用看正脸, 她都知道是谁。
避免同乘电梯会尴尬，简宜越走越慢，想着等卫寒上楼, 她再乘下一趟。
眼看着卫寒进了电梯, 她这才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电梯门已经关上，她正要伸手按向上的按钮, 谁知道下一秒，门竟然又打开了。
她和卫寒四目相对。
卫寒伸手按住开门键，懒懒抬眼看她。
“还不进来？”
看来是躲不掉了。
简宜整理情绪，微微点头，这才走了进门。
接近十点，大部分公司都已经上班了，这会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他们一个站在正中间，一个站在角落。
毕竟今天要汇报工作，简宜特别注意了和甲方说话的语气，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小卫总，早上好。”
卫寒没说话，朝她看了过去，目光像是在打量，嘴角微勾。
“今天这么客气呢？”
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简宜克制住想怼人的冲动，挤了个笑脸：“这叫什么话，我一直都很尊敬您的。”
“哦？”卫寒的声音落在她头顶，“那为什么把我的评论删了？”
“欸，我删了吗？不会吧，”简宜装懵，眼睛一眨一眨地，又装作恍然大悟，“应该是误按了。”
这借口太拙劣，卫寒一看就不会相信。
担心他真的会生气，待会故意为难她，简宜讨好地问了句：“你吃早餐了吗？我刚好买了玉米汁，你要不要喝？”
她把手上拎着的玉米汁往上提了提。
卫寒扫了一眼，问：“另一杯是给谁的？”
“给江彤的，”简宜赶紧邀功，“我把自己这杯给你了。”
卫寒脸上表情变了变，这才伸手接过。
电梯到了26楼，卫寒回了办公室，简宜拿着硬盘去给孙经理。
刚落座，旁边的詹炀把桌面上的那杯冷饮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上次说要给你带的冰广式。”
简宜愣了愣。
她那天上网搜索了一番，原来“冰广式”就是加了冰的广式凉茶。
“谢谢，”简宜接过，语气略带迟疑，“不过这真的能喝吗？”
詹炀见她真的信了，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
“开玩笑的，这是美式，我刚才在楼下买的。”
简宜：“……”
卫寒拿着那杯玉米汁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正交谈甚欢的两人，他皱了皱眉说：“开始吧。”
孙经理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怎么这就开始了。
会议提前开始，简宜没来得及喝咖啡就拿着准备好的讲稿走到投影的幕布前，开始讲解她们这一周以来的工作成果。
“在《2021新中产白皮书》里曾提到一个新的发现，对现在的新中产阶层来说，购物观产生了变化，购物不只为了拥有，他们更在意的是体验、品质和自我表达。
“我们新的方案主要想传达的概念也是如此，汽车并不只是出行的工具，也是陪伴他们从迷茫走向成功的见证者。它带他们无数次驶向回家的路，也带他们更靠近看世界的每一步。
我们打算用三支不同细分场景的TVC来引起圈层精神共鸣，达到提高声量和好感度的效果……”
这份方案简宜讲了将近一个小时，大概是因为准备得充分，这一次她竟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越说越自信。
结束时，她有些期待地看向吴经理和卫寒。
吴经理眼神中有赞赏的神色，他翻动着手头上的文件，说：“我觉得不错，比上个方案更全面，也更打动人。”
又转过头去问卫寒的意见：“小卫总，您觉得呢？”
卫寒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媒介方面的其他改动呢？”
看来是有希望。
孙经理紧皱的眉头松开，起身走到会议室中央。
“小卫总，这部分我来给您讲解。”
十二点，会议终于结束， 大家正讨论着待会要去吃什么。
走到一楼大厅，詹炀看见简宜已经打好车了，但地点是泽广大厦。
他疑惑地问：“简宜，你不一起去吃饭吗？”
“我待会两点还有个电话会议，我在公司楼下随便买个饭团吃就行。”
正聊着，简宜打的车已经到了，她匆匆挥手告别。
一旁的江彤见詹炀还在用眼神目送，她啧啧了两声，碰了碰他的肩膀：“我们简宜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詹炀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你对她有意思吧？”
詹炀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
“劝你抓紧机会，她前段时间刚分手，现在还是单身，她长得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你要加油哦。”
卫寒刚从电梯出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错愕地站在原地，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她分手了？
——
今天下班早，简宜去超市买了菜回来自己煮饭。
她一个人住，吃得简单，只做了一道青椒炒肉，还煮了个蛋花汤。
菜和汤端到茶几，简宜一边吃饭，一边打开电脑看昨天还没追完的综艺节目。
正吃着，忽然有人敲门，她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些，起身去开门。
铁门有些生锈，拉开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有锈屑掉落在地上。
门只开了一半，她已经看见对方的脸。
他还穿着今天那件黑色衬衫，领口解了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他头发上沾着水珠，身上有轻微雨水潮湿的气味和香水味。
简宜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眼底闪过不解。
他来这里做什么？
在她开口前，卫寒先说话了。
“下雨没带伞，”卫寒停顿了片刻，“来借伞。”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的？”
“你上次打车，我不小心看见了。”
“哦。”
简宜没有多想，转身进了房间。
卫寒常常说话只说一半，估计是中间省去了无数细节，她向来都弄不懂卫寒的行为模式，她懒得费心思去想，既然他要伞，那她拿给他就是了。
只是卫寒拿了伞，好像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简宜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了。
这会楼上好几个人下楼，好奇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友好地提醒：“伞给你了，你不回家吗？”
“不回。”
“？”
“我饿了。”他说。
原来蹭饭才是他的目的，简宜这下了解了。
她承认她在做饭上是有点小天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尝她的手艺的。
她给他指路：“楼下就有面馆。”
“不卫生。”
简宜叹气：“走出巷口右拐，往前走五百米，那里有家麦当劳。”
“不喜欢吃麦当劳。”
“那肯德基？”
“也不吃。”
简宜回头看向茶几上放着的那盘青椒炒肉和蛋花汤。
“我只煮了一个人的分量。”
“我只吃一点。”
话说到这个份上，简宜再不让他进门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你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卫寒跟在她身后进了门，他没有四处乱看，径直坐在沙发上。
说不清为什么，简宜觉得今晚的卫寒有点不一样。
明明白天还是那么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现在竟像个下雨天流浪在外被雨水打湿毛发的小狗。
她从厨房里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
桌面上那道青椒炒肉只剩下几片肉，她犹豫了两秒，要不要再炒一个菜，后来觉得太麻烦又算了。
她坐在卫寒旁边，继续吃饭。
电脑还在播着刚才那档恋爱综艺节目，简宜吃着饭看得入神，几乎没和他说话。
刚好播到男嘉宾带女嘉宾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时女嘉宾害怕尖叫，男嘉宾立刻握紧了她的手，弹幕都在发“啊啊啊啊啊”，简宜也看得嘴角不断上扬，眼冒桃心。
旁边的卫寒忽然嗤笑了声。
简宜立刻转过头：“你笑什么？”
“有这么好看吗？”
“你懂什么，恋爱就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卫寒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半个小时后，简宜碗里的饭见底，忽然旁边的卫寒从沙发上起身，把她的碗拿了起来。
简宜一脸疑惑，仰头看他。
“你要干嘛？”
“洗碗。”他说得理所当然。
在这个当下，简宜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和卫寒挤在境县老家厨房里的场景，她一时有些恍惚。
“不用了，我一会洗就行。”
简宜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她再次友善提醒：“很晚了，你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餐桌我收拾就行。”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和我舅舅分手了，是吗？”
“分手”那两个字他说得小心翼翼。
一整晚有无数次他都想开口问她，可又怕他答案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
或许他更希望他能做到毫不在意，不再关注她的所有事情，不再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消息而患得患失。哪怕她分手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分手了就能无缝衔接的对象。
他不至于变成那么卑微的一个人。
卫寒还在胡思乱想，简宜的答案也在耳边响起。
“嗯，是分手了，”她转过头，开起了玩笑，“所以很遗憾没办法当你的小舅妈了。”
“你——”
卫寒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气他的。
第39章 [VIP]
吃完饭, 简宜没有送他下楼，他是自己一个人下去的。
楼道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连台阶都看得不太清楚, 走到二楼转角，有人将生活垃圾堆放在门口, 他走过去时闻见一阵酸腐的臭味，他眉头紧皱，用手掩鼻加快了脚步。
像逃生一样走出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卫寒站在楼下往上看, 一眼就看到了简宜出租屋的阳台。
只有她的阳台干净整洁, 生机勃勃, 放着好几个盆栽。
其实他早该想到他们分手的，如果没有分手, 她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走出巷口，司机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坐在后座, 他拿起手机, 开始翻简宜的朋友圈。
他想知道他们是哪一天分手的。
他一页一页往下翻，直到下车, 也只翻到了去年的七夕情人节。
那天, 简宜发了一张夜景图，还有一对情侣戒指的照片, 放大看，内侧还刻着他们姓氏的首字母。
手指停顿了下，卫寒面无表情地划过这几张照片。
凌晨一点, 卫寒把简宜这两年的朋友圈全部看完。
许是因为工作原因, 她去了很多个国家，法国、西班牙、日本、新加坡……但没有一个定位显示在美国。
他想起去年的某日, 在日落大道，他看见一个和她很像的背影，他犹豫了很久不敢上前。
那一刻，他分不清他是期待见到她，还是希望那个人不是她。
一直翻到她两年前那张生日牵手照，他才把手机扔到一旁。
他不必关心她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反正他们除了工作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
捷麒合同定下来的那天，孙经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逢人都要打声招呼。
尤其是和隔壁部门的周经理说话，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江彤中午吃饭的时候，凑近和简宜吐槽：“你说老孙这算不算是小人得志啊，看他那副嘴脸。”
简宜笑道：“算吧。”
“我看他现在都恨不得把小卫总给供起来，每天上三炷香。”
简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爆笑出声。
下午，简宜去捷麒那边开会，见到孙经理和卫寒正在交谈，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这句话，忍不住又想笑。
她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谁知道卫寒朝她看了过来，她嘴角的笑意还没收起。
卫寒拿起一旁的手机，低着头打字。
下一秒，简宜电脑上的微信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
卫寒：【笑什么？】
简宜下意识地在键盘上打字“不能笑？”
发出去前，她又清醒了。
这可是孙经理供起来的财神爷，她得端正态度。
于是，她删除了原来的信息，重新打字：【还能为什么，上班使我快乐，上班使我嘴角上扬】
说完，简宜给他发了个“不聊了，今天搬砖不狠，明天地位不稳”的表情包，以此结束话题。
关闭聊天窗口，简宜打起精神，专心上班。
坐在正中间的卫寒拿起手机看了眼，嗤笑了声。
正在幕布前高谈阔论的孙经理听见这声冷笑，倒是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战战兢兢地看向卫寒。
“小卫总，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卫寒把手机反面盖上，面无表情地说：“没事，你继续。”
开完会已经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空了一半，简宜和江彤在詹炀旁边的工位坐下，一起看模特经纪公司刚发过来的资料。
下个月要拍摄TVC，他们要初步拟定出镜的模特。
对方提供了将近二十个模特的资料，上面列举了模特的身高和以往拍摄过的一些广告作品。
看完所有资料，他们开始斟酌合适的人选。
但在这件事上，他们产生了分歧，她、江彤、詹炀三个人给出了三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简宜望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要不我去问问小卫总？”
江彤愣住：“你这么勇？”
“他之前说的，有不懂的可以问他。”简宜说得理直气壮。
卫寒办公室的门只是半掩着，简宜探了半个头看了眼，伸手敲门。
“进来。”
他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得到准许，简宜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有事？”他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开。
“我们在选拍摄广告的模特，您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吗？”简宜说话时特别注意了语气，“我们每个人选的都不一样，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
正在和詹炀聊天的江彤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眼，她没想到简宜竟然真的把人喊来了。
这是她负责的部分，她连忙打开那份模特目录，向卫寒介绍：“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初步拟定了这三个人选，您看看觉得怎么样。第一个身高182cm，体重75kg，形象比较硬朗，之前拍摄过不少国际奢牌的平面广告，业务能力不错，第二个是中意混血，长相偏欧式一点，目前没有相关的拍摄经历，但听说也有不少品牌已经找上门了，第三个——”
江彤还没开始介绍，卫寒只看了一眼，就转头问简宜。
“第三个，你选的？”
简宜愣住：“你怎么知道？”
卫寒唇线紧抿，脸色沉了些。
难怪他从这张颇具年龄感的脸上看到了傅屿岸的影子，穿衣风格还有笑起来的样子和他舅舅有三分相像。
又听见一旁的简宜说：“我觉得这个模特气质成熟稳重，笑起来也很有亲和力，很符合我们广告的调性，应该出片效果会不错。”
“不要这个，”卫寒望着简宜的眼睛，给出理由，“太老了。”
第40章 [VIP]
一番讨论过后, 他们确定了人选。
看完好几支广告，简宜渐渐也被说服了，觉得第一个模特的外形条件会更有高级感, 表现力也更强。
江彤说：“那我明天就去和孙经理、吴经理汇报，看看他们的意见。”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 只要小卫总点头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这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下班后，他们同乘一部电梯下楼。
这会江彤和简宜聊起周末的出行安排。
“那我们说好了哦, 明天九点在江城高铁站见, 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到应该够了吧。”
简宜点头：“肯定够了, 只要你不赖床。”
江彤和她撒娇：“我要是起不来，你给我打电话嘛。”
“好, 知道啦。”
詹炀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 听说沪市周末有可能会下雨, 你们记得带伞。”
他这么一说，简宜打开了手机上天气预报的APP, 果然上面显示明天有60%的概率会下雨。
正看着, 一道低沉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你们明天要去哪？”
江彤兴奋地说：“我们周末准备去沪市看电影展呢，好久都没出去玩了, 刚好这周不用加班，想着去沪市玩一下。”
这个破电影展的事，还没完呢。
卫寒皱眉, 转头去看简宜, 可她的注意力还放在手机上。
他看见她正把一篇旅游攻略分享到一个叫“周末出游小组”的三人群。
不用猜，他都能想到这个三人群的人员构成。
“那我们周六去电影展, 周日去游乐园？”简宜提议。
詹炀自然没意见，立刻点头：“好。”
电梯在一楼停下，简宜、江彤和詹炀都走了出来，只有卫寒还在电梯里。
她刚才看见他按的是负一层，应该是要去车库取车。
就在电梯门重新关上的这一刻，简宜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那天借给卫寒的伞，都快半个月了，他还没有要还给她的迹象。
不会是忘记了吧。
正好今天碰见她了，她决定去问问。
简宜对江彤和詹炀说：“你们先走吧，我想起还有份文件落在会议室里没拿，我去取一下。”
詹炀：“那我们在这等你。”
“不用啦，我可能还要找一会呢。”
恰巧这会打的车已经到门口了，江彤只好和她挥手告别。
“那我们明天见哦。”
“好。”
詹炀和江彤上了出租车，简宜坐电梯去地下车库找卫寒。
车库很大，但卫寒那辆红色的法拉利488实在抢眼，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
这头，卫寒刚系好安全带，忽然有人敲了敲车窗。
他不耐烦地抬眼，见到来人明显一愣。
卫寒眸色深了些，车窗半降，他故作冷漠说道：“不是要和别人去旅游吗，还来找我做什么？”
简宜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他这冷嘲热讽的，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她开门见山地问：“对了，那把伞你可以还我了吗？”
担心他不记得了，她还补充了句“就那天下雨，你去我家里借的那把橙色的伞。”
卫寒别过脸，冷声说道：“不还了。”
还了伞她就要和别人出去旅游了，那他还不如不还。
“？”
简宜满脑子问号。
什么意思。
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借了东西，怎么能不还呢。
她好声好气地问：“是不知道放在哪了吗？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放在玄关那里。”
“不知道，”卫寒转头看她，“想要的话，明天自己过来找。”
简宜犹豫了两秒：“算了，那我不要了。”
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她懒得跑一趟。
早知道她就不该借伞给他，让他淋雨感冒得了。
——
周六这天，卫寒比往常醒得还要早些。
意识刚恢复清醒，他就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九点三十分。
他当下的第一反应是这会某人大概已经到高铁站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和詹炀聊得正开心，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总是弯的，詹炀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误认为她喜欢他。
她总是容易让别人产生这种误解。
卫寒越想心里越烦闷，他就不明白这破电影展，有什么好看的，还要特意跑到沪市去。
中午，他回了一趟老宅。
餐桌上傅钰萍提起某个世交的女儿，说最近也从国外留学回来了，下周想邀请她来家里见一面。
“你不记得了？你和小夏还是高中同学呢，我昨天见了她，她现在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
“不记得了。”
他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你回家里一趟？”傅钰萍征求他的意见。
“嗯。”
他没有听清他母亲的弦外之音，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简宜和詹炀现在是不是到电影展现场了，又在聊着什么。
他忽然想起简宜的微信头像，是了，他们现在肯定在聊那部电影，他们有共同的话题，肯定熟络得很快。
说不准过了今天，他们连情侣头像都换上了。
这么想着，卫寒一整天度日如年，时不时就在工作群里点开詹炀的微信确认。
晚上，邵逢约他出去喝酒，他拒绝了。
壁灯昏黄，他靠在沙发上，看着放在墙角的那把橙色雨伞，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理由。
——
周日早上十点，简宜和江彤在酒店楼下吃早餐。
詹炀大概还没醒，刚才江彤给他发了消息，他还没回复。
昨天晚上他们逛到十点半才回酒店，听说詹炀回来后还加了一会班，估计是太累，所以这会睡不醒。
她正想着，江彤又聊起了詹炀。
“怎么样，我就说詹炀不错吧，情商高，又有礼貌，”江彤趁机又夸起了詹炀，“你一开始还担心一起出来旅游会尴尬，可你们昨天不是也聊得挺开心的。”
“我不是怕尴尬，我只是觉得和刚认识一个月的异性同事出去旅游，有点不妥。”
“这有什么，网上那些驴友大家都不认识，还能一起去旅游呢？”
简宜被江彤说服了。
不过从昨天的相处来看，她觉得这趟旅行还是很愉快的。詹炀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有他和江彤在都没有冷场的机会。
接近十一点，詹炀才下楼和他们汇合。
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去游乐场，今天是周末，游乐园里果然人山人海，他们去得晚了，几乎每个项目都排了很长的队伍。
刚从丛林冒险岛出来，简宜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简宜有点懵，思考了好一阵，才接通电话。
一接通，卫寒就问她：“你在哪？”
简宜警惕了起来，语气很严肃：“我在休假，工作上的事情你去找孙经理，我出门没带电脑。”
“我是问你，你现在在游乐场的哪个位置？”卫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意思。
简宜正想开口问，忽然听见电话那头的音乐声和自己这边似乎是重叠的。
她难以置信地往假山那边走过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卫寒。
他眉头拧紧，正在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
她走过去伸手戳了下他的肩膀，他转头见是她，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那双好看的眼睛终于褪去焦躁的神色。
他开口就是质问：“我给你打了五个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刚才那边没信号。”
说着，她指向不远处“丛林冒险岛”的标识牌。
卫寒神色稍缓。
他还以为她玩得太开心了，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简宜回答完他的问题，看向他身后。
“你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
“你来这里干嘛？”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喜欢这种地方的人。
“还伞。”
简宜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橙色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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