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不断的旅途令艾达晕眩。


    帕塞亚递来一些药草,艾达将药草含在嘴中,感到好些了。


    巫女似乎常常会携带一些神奇的药物,这种可能被称作为巫术的能力,艾达觉得比她学习的火焰要靠谱。


    在真的将早午晚饭各吐了一遍后,新的圣女的出现已不再让艾达那么伤心。


    她有时自己都会佩服她的韧性,她常常在放弃的边缘重拾希望。当然,这次可能要归功于巫女。


    艾达问帕塞亚,为什么突然提议要去王城?


    帕塞亚的回答令人无可辩驳,“巫女想要去见圣女,有什么奇怪呢?”


    很有道理。艾达觉得这种心态也很适合她。


    既然她前世作为巫女被烧死,今世干脆就跟着帕塞亚一起成为巫女,用那种离谱的把手指灼伤的火焰,和圣女大战一场,还说不准谁输谁赢呢。


    艾达的这种乐观一直持续到了王城。


    当她步入城门,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一想到要当场见到他人站在祭台前,令那朵灰蓝色的花朵绽放,她就又一次想要呕吐。


    她的内心分辨不出,这是对新圣女的恶心,还是对失败的她自己。


    人的心情就是这样微妙,而艾达决定诚实得屈服于她的身体。


    她同帕塞亚说,休息几天,再去教堂。


    帕塞亚点头,没有拒绝。


    艾达以为由此她就可以暂时摆脱新圣女的阴影,结果这种想法在不久后便被击碎。


    随着步伐的迈进,她们的视野中出现的是越来越多的盛开着的海洛伊丝。


    这里几乎每个走过的城市居民,手中都捧有一盆这样的花朵。


    艾达在空气中闻到了浓烈的香气,她以前从未注意到这种花居然有这样强烈的气味,也许是她常见到的海洛伊丝总是凋谢的缘故吧。


    就算是前世,她令花朵绽放,也只有放在她眼前的一盆罢了。


    而现在那样的花朵,放眼望去,至少有几十盆。


    显而易见,这里所有盛开的海洛伊丝都是新圣女的手笔。


    帕塞亚见到这一幕,也难得地显出惊讶,她提议说要去寻找这些盆栽的源头。


    她们一路来到贸易区,在这里找到了论盆售卖的海洛伊丝。


    艾达询问了价格,居然要十个金币一盆!


    这简直是在侮辱光明神!艾达咬牙切齿地想,她过去怎么从未想到有这么聪明的买卖呢?


    至少新圣女在商业上比她要有头脑。


    帕塞亚也觉得价格离谱,她认为常人不可能负担得起,她因而询问了几个捧着海洛伊丝走过的行人,了解得知每日教堂在施展神迹后都会免费向信徒发放几盆花朵。


    帕塞亚说:“看来,我们还是应该去教堂看看。”


    艾达带有一种认命的妥协,将头一点。


    次日,她们根据信徒们提供的“每日神迹时间”,按时抵达了教堂。


    今日的帕塞亚换掉了黑袍,穿上一件深蓝色的裙子,她说她不想引起太多人的主意。


    艾达想,如果是伊桑的话,他肯定不会顾及这些。


    说到伊桑,早已来到王城的他,一定已经注意到了海洛伊丝的绽放。


    他会对此作何感想?他会因而想到她,为她感到伤心吗?


    思索的同时,她们抵达了教堂,祭台周围一圈圈的信徒整齐划一地站立着,她们也步入其中。


    在等待的过程中,艾达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周围每张信徒的脸。


    他们脸上那种热忱的信仰,是新圣女所拥有而艾达唯一不会嫉妒的东西。


    艾达永远不会忘记,当烈火燃烧时,将她围住,恐惧、憎恨望着她的,和当初虔诚地看着她的是同一批人。


    她甚至无法在他们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同情。疯狂的信仰,疯狂的仇恨,有时竟如此相似。


    那么帕塞亚呢?艾达看向她身旁的这位古老神明的信徒,她好奇她的信仰是否能够一直坚定不移。


    如果有天,巫女的神明背离了她信仰的方向,她究竟是会背叛还是会支持?


    即使只是联想,艾达也思考不出答案,她对巫女的神明一无所知。


    巫女想向她传教,却极少讲述关于她那位神明的事,神明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艾达全都不知道。


    此时,巫女的脸转向一旁,艾达跟着看去,原来是众人期盼的圣女终于来到。


    白衣少女在神职人员的陪同下,向前迈出一步步端正的步伐。


    艾达的目光停在少女白色的裙摆上,她在心中鄙夷挑选这种裙子的品位,她幻想出过去的自己,那身红色长裙和眼前的身影渐渐重合,她的视线向上,发现就连她们头发的颜色也如此相似。


    这难道不是一种宿命?今世的圣女有前世的她的影子。


    她激动地发现了这一点,还没来得及雀跃得意,目光所见的内容便将她钉在原地,不可动弹。


    不可能。艾达对自己说,她一定是看错了。


    她将眼皮合上,又睁开,用眼睛认真描摹出对方的容貌,期盼着找寻到不同的地方。


    结果是,徒劳。


    尤莉。艾达颤抖着嘴唇叫出这个名字,但没有发出声音。


    在刚才的一瞬间里,她失去了她所有的力气,连说话也没有办法了。


    想想吧,她是带着燃烧的嫉妒之心来到这的,现在那嫉妒被扑灭了,她心底的那些对自我的厌恶再度攀向高峰。


    铁锈的咸味在艾达的口中化开,她意识到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在不知什么时候。


    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她想。


    艾达打算离开,却感到一道视线黏着在她的身上不放,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视线的主人是谁。


    可她还是迎着视线望了过去。白衣少女站在圣所中央,南边的玻璃花窗将阳光倾斜地打下,少女沐浴在光中,昂起下巴,看向艾达。


    目光冷漠地犹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艾达的身体向后一缩,旋即,大脑空白。


    她用力地推向周围,手掌在虔诚的人群中切割出一条逃窜者的道路。


    她望向出口,觉得那里才是神明该在的地方。


    她一路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离开教堂以后,她也无法停下奔跑。


    她害怕停下,一旦停下,她就不得不面对心中刚才腾升而出的渴|望。


    在尤莉的目光和她对上的时候,艾达满心在想的是,要是不曾救过她就好了。


    迎面,一人挡住了艾达的前路,她来不及刹住地撞了上去。


    随后,被那人张开的双臂接住,拥抱。


    熟悉的气味将艾达包围,她无端地想到,她终于安全了。


    即使她今天都不曾遇到过任何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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