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次之后他们都没再见到过沈清灼与祁叶,都以为二人已经离开了,见到沈清灼,热情地朝着沈清灼跑来,向他展示一城人这些天重建家园的成果。
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名声响遍云国内外的公子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会愿意与他们亲近,就像君折羽公子一样。
沈清灼轻笑一下,向他们道出恭贺。
他看向人群之后由几个侍从跟着、装扮略显贵气感但带着病气的年轻男子,对方也在看到他,似乎听到兰城人对他的称呼时很惊讶。
他见过自己?
沈清灼没有疑惑太久,也不在意这些,即便这人从云城中来、也是要打探祁叶下落的,以他只有青玄二层的修为,不住畏惧。
沈清灼一眼就看出对方修为深浅。
沈清灼看过修整后的兰城,就要离开。
城民们向他介绍,“沈公子,这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君折羽君三公子,沈公子与祁叶公子给了我们钱,这些天就是三公子调配人手帮助我们一起修城的,沈公子,君公子,你们都是我们兰城的恩人!”
沈清灼重新看向他们口中的君公子,象征礼貌地轻笑了笑。
他与君家没有认识的人,半个月前对祁叶下了追杀令的涵盖云城所有大小家族,包括君家。
不过,只是一个君家,奈何不了他。
君折羽没想过沈清灼会突然对他笑,慌忙过后,也朝着对方笑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显得他整个人病恹恹的,他扶起袖子抬手作揖,“沈公子。”
君折羽终于明白过来几日前包子铺老板问他那些话什么意思,眼前的人与他从前见过的沈清灼容貌可谓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不过,举止投足之间,却又非完全不像,即便沈清灼易容成了普通的模样,有些美是能刻进骨子里的。
风吹起他一点头发,那张陌生普通的脸上清澈干净,笑时眉梢微微舒展,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配饰,连束发用的都是极简单的白色缎带。君折羽却觉得,这样一个人就是好看极了,是一种易容也掩盖不住的、由内往外的矜贵,让人看了下意识朝他俯首。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沈公子,我的荣幸。”君折羽起身要朝他走去,不料刚一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身后侍从连忙扶上他。
君折羽掏出帕子又咳了几声,脸色有些白,“抱歉,沈公子,我自幼身子不好,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清灼淡淡看着他,“无碍,身子不好就别在外面了,进去没有风的地方吧。”
现在还是冬季,兰城今年冬天不像云城下过那么大的雪,却也今天刚下过小雪,雪刚停下来。
沈清灼被兰城城民们围着热情地寒暄了好一会儿,君折羽又让侍从给他添了件大衣,在后面静看着。
沈清灼脾气真的很好,本应该高贵不可触犯的人,与这些平凡的城民们也能融入到一起,兰城人问什么,除了一些他不愿意说的,沈清灼都回答他们了。
城民们还将沈清灼紧紧包围着,热情程度甚至远超任何一次君折羽来兰城时。
沈清灼朝他们轻轻一笑,如实道:“我要走了,我那弟弟还在等着我。”
在外面,沈清灼都以祁叶是自己的弟弟对人称呼。
那些人一听到沈清灼说要走,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自觉往后退开一条路来,放沈清灼走。
他们商量着,沈清灼先是给他们送吃的送药,又鼓励他们重建兰城,如今他们也想款待沈清灼与祁叶一次。
当然,还有君折羽,君三公子也是他们的大恩人。如果不是君公子在他们遇到困难的将近两个月里帮助他们,他们兰城中起码有一半人要饿死。而这次如若不是君公子带人出手帮忙,别说十天了,以他们即便空有沈公子给的钱,也是一个月不眠不休都做不完。
一个月之后,凛冬抵至,到时候如果还没有把兰城修好,他们就算不饿死,也要冻死在这个冬天了。
沈清灼走出人群,却在没走几步,又停下来。
易容丹只能奏效一次,他脸上的易容还没有卸下来,那张普普通通但干净的脸上此刻没了笑意,略显冰冷。
“沈公子?您怎么了沈公子?”
有个城民最先主意到他的不对劲,问道。
沈清灼二人留下来的钱让他们的生活扭转过来,包子铺老板按照沈清灼原话将所有银子平等分给所有人,虽说有了这些钱也没让他们富裕起来,但现在他们短暂的温饱已经没问题了,修好了城、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能通过开拓别的方法来赚到钱。
他们身上都换上了新的、厚厚的衣服,再也没有沈清灼第一次见到时脏兮兮的模样。生病的人大部分治好了,少数一些病症晚期救不回来的,走时脸上也是挂着笑容,心中并不痛苦。
先开口的那个人疑问,其他人也跟着疑惑,就连君折羽和他的侍从脸上也重视起来。
难道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得沈公子不快?
却紧接着,君折羽见到远处有别的人走进城门。
城民们自是也看到了,有人看到祁安宁的第一眼,火气瞬间上来,抡起一条半人粗的树干狠狠拍在地上,又恨恨地往上跺几脚,“就是他!就是那个该死的,若不是他,我们兰城不会有这么惨,不会死去这么多人!”
“他还敢再回来,莫不是嫌我们给的钱太少了,觉得还能再多建几个破书院,明天老子就去把他那些破书院全部扒掉,今天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们也不会再屈从他们,沈公子,君公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君折羽皱眉,病态的脸上脸色不太还看。
这事在他第一次来兰城时兰城的城民就与他说过,奈何他拿不出证据,父亲在云城本就与许多家族不和,尤其视祁家为肿瘤囊虫,但祁家主擅长拉结人,许多小家族都与祁家交好。他不希望父亲知道此事再将事情闹大,以他父亲的暴脾气和直脑筋,到时候被皇帝怪罪的又是他们君家。
远处,祁安宁试图挽住皇甫瑛的胳膊,被皇甫瑛避开。
“别离孤这么近。”皇甫瑛冷冷警告,脸上并没有一点对这位即将成为他侧妃的人怜惜。
祁延年后来又找到他,甚至拿出他作为皇室的道德来威胁他。
祁延年想要他娶祁安宁做太子正妃,他当然不想娶,最后各退一步,答应给他一个侧妃的位置。
在他心里,他这辈子可能会喜欢上且唯一心动的人就是沈清灼。
祁安宁脸上有些委屈,却并不放弃,看到兰城短短时间内变得这么美,高兴追上去道:“太子,你快看,这就是我今天想带您来的地方,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可穷了,他们连读书的书院都没有,我给他们建了十六个书院呢,想不到这么快他们的生活就得到了改善!果然读书是能变成财富的,看来我以后也要多看点书才是。”
皇甫瑛冷不丁,“你这么闲,确实该多看点书。”
祁安宁原本带着甜甜笑容的脸上,因为皇甫瑛这一句话,又委屈下来。
祁安宁察觉出了皇甫瑛对沈清灼很上心,哪怕在沈公子已经离开云城不知去向何处的这半个月里,每每有人向皇甫瑛提起沈清灼,皇甫瑛都要沉陷进去好久。沈清灼喜欢穿浅蓝色的衣服,祁安宁放下自己一柜子的粉色衣服改成了穿蓝色。
他提起水蓝色的水纹棉纱衣袖擦着眼泪,小声抽噎,“太子殿下,您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皇甫瑛直截了当,“是!”
祁安宁一愣,抽噎得更厉害了,“呜……那看来是我错付了,可是太子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要与我成婚,难道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皇甫瑛回头,仰天冷冷地哼笑一声。
“为什么娶你?不是祁家千求万求求着把你塞给孤的吗?你若要退婚,孤随时奉陪。”
说完,他不管祁安宁如何哭,径直迈步朝前走去。
沈清灼想走已来不及,看着皇甫瑛径直来到他面前。
他会答应跟祁安宁来这兰城,也是因为近一两日,他始终得不到线索的法器突然感应到,沈清灼在兰城之中。他挡在沈清灼面前,看着那张变得陌生平淡的脸,脸上没来由有一丝不悦,伸出一只手拦住沈清灼去路。
一开口道:“将祁叶交出来。”
见被识破,再易容已没有必要,沈清灼抬手一挥易容从脸上隐去,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这是原主的样貌,也是他自己的样子。
沈清灼轻轻笑一声,笑意里平平淡淡,像根本没把皇甫瑛当回事。
“我不交,你又能怎么办?”
皇甫瑛声音低沉,再一次靠近他道:“交出来,回头是岸。”
“那我还就不回头了。”
沈清灼说着,上一刻还带着笑意的脸上蓦然冰冷。手一抬,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绳子,皇甫瑛察觉他的意图被迫朝他出手,但没几招下来就被沈清灼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住动弹不得,一根绳子紧紧地将皇甫瑛捆住,一国太子就这样狼狈地给扔出了兰城。
一旁,看着一切的祁安宁打了个哆嗦,然后止住了眼泪从树干后面走出来朝着沈清灼小跑过来,娇声喊道:“沈公子!沈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沈清灼换回自己容貌本该千秋绝色的脸上此时冰冷无比,一道法力将朝他奔来的祁安宁阻隔在外。祁安宁身体往后摔出一小段距离,他从没想过沈公子会这样对他,坐倒在地上委屈地又哭了起来。
他再也不要喜欢沈公子了,什么云城沈公子光风霁月矜贵无双,都是假的!他一定要将今天沈清灼怎么对待他的都公布于众,让沈清灼身败名裂!
祁安宁咬牙恨恨地想着,就见沈清灼又冷冷朝他看了一眼,吓得他马上不敢再想,怕沈清灼像对待皇甫瑛那样也把他扔出去,用手捂紧了嘴巴。
沈清灼神色从始至终冰冷无比,“我脾气一点都不好,别惹我。”
第42章
说着,在他手中出现一面精致怪状的镜子。
手的主人对着镜中施法术,平静如湖水的镜面瞬间出现画面,正是在兰城,数几个月前,祁安宁脚踹在一个年迈瘦弱的老人身上,老人被他踹倒当即断气的画面。
镜像中的祁安宁穿着一身粉衣,见到这一幕脸上惊吓了一下,紧接着,狰狞着脸色让自己的侍从们将敢反抗的人都打得半残,短短一个下午兰城失去了上百条人命,伤者更是数不胜数。
最后以整个兰城百姓恨恨地交出八十两银子修建书院告终,而祁安宁,由人搭着手走进早已搭建好的暖棚内,惬意地躺在摇椅上由侍从捏着肩喂食糕点。
祁安宁哭着看到镜子中放的是什么,摇着头再爬起来要朝沈清灼扑过来,嘴里喊着停下,被沈清灼一道玄力再打回去,封上了他的嘴巴。
祁安宁再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无助地跪倒在原地摇头。
“君公子,有留音石吗?”
沈清灼突然转过头,朝身后有些怔神的君折羽问道。
君折羽还从没见过沈清灼对谁动手,不知道他以为的脾气很好的让他敬仰的人,脾气竟真的一点都不好。
他愣愣的,接着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颗留音石,这是修炼者们用来记录下某一刻影像的东西。
不等君折羽递出去,沈清灼两指掂起将石头从他手中拿过,“谢了。”
远处,法障之外,祁安宁还在摇头。
沈清灼任由他趴在地上哭泣,将镜子中的画面全部封进留音石中,再将石头还给君折羽。
君折羽还没反应过来,手掌心便多了一物,他收紧手指,将那颗沈清灼交还给他的留音石在掌心握紧。
全场除了沈清灼方才的说话声,还有祁安宁哭哭啼啼的呜咽,再无一点旁的声音。
兰城百姓们也是从没见过这般样子的沈清灼,加上从前沈清灼易容成普通样貌让他们觉得更可亲近一点,如今见到真实容貌的沈清灼,只觉得这样一个清冷出尘的贵人不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该让他们看到。
这样的贵人,就应该远远的站立在高山之巅,站在让任何人都触碰不到的地方,只能仰望。
有人先反应过来,不再像从前那般敢与沈清灼亲近,怯生问道:“沈公子,我能踢他一脚解解气吗?我家五口人被他打死了两个,伤了一个现在还在家里躺着!”
其他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却接着,站出来有这样请求的人越来越多。
如今他们虽不敢触犯了沈公子,举步举止小心翼翼,但心中的恨始终不能解,尤其当看到让自己恨的人就在眼前时。
“是啊,沈公子,我们云城死了多少人,全部都是拜这牲畜所赐,这两个月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若不是君公子与沈公子心善相救,我们一城人如今不知道还能活下多少!”
沈清灼脸上冷意降去些许,淡淡地看去四周一眼。
“我要走了,你们有仇恨问他,不必问我。”
祁安宁一听,直接惊吓地从地上爬起来。
沈清灼让他们问他,这不是直接默认了让那些人来踢自己的意思吗?不,沈公子不能这样对他,不可以!
“唔……呜呜……”
奈何他说不出话,祁安宁站起来想跑走,身后一群人已经来到他身后,个个气势汹汹,有人恨恨地,“混账!畜生!今天就算是我死,我也一定要打死他!”
祁安宁摇头,内心从所未有过地恐惧,他确实当时太生气了叫人打过一些不听他话的贱民,也确实自己动脚踢过他们,可是他给他们建了十六座书院,他辛苦了好几天呢,为什么这些人不懂得感激,还要这样对待他……
这些低贱、愚蠢的贱民!怎么配跟他相提并论,祁叶在云城所有人眼中已经被除名,他可是祁家唯一的子嗣!
那些人争相将无处可逃的祁安宁围住,手指上筋骨咔咔作响,眼看就要落到祁安宁脸上、身上。
沈清灼看着一切,心中一片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突然,一道青色的法力穿过人群中将正要动手的众人推开,久久未动过的君折羽自众目睽睽之中站出来。
他看向沈清灼,见沈清灼那张惊艳众生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一点不悦,放心了些。
倒是那些记恨在心的城民们不满,“君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他害死我们这么多人,我们今天想让他偿命,这有错吗?皇帝和祁家怪罪下来,我们也自己承担,这条命不要也罢,绝不会拖累君公子和沈公子!”
君折羽摇头,缓缓上前将他们劝阻开。
“你们说不连累沈公子,可你们若真将他打坏或是打死了,沈公子先将他擒住的,到时候还是沈公子的罪责。”
沈清灼淡淡地,“无所谓,都算我身上好了,我不在乎。”
反正在世人眼中,更过分的事他也做了。
君折羽摇头。
世人只知道沈清灼,少有人在意君三公子君折羽,相比起来,体虚多病的君折羽才更应该算作温文儒雅。
他道:“沈公子自然不必在乎,只是祁家家主如此在意这位养子,等沈公子走了,祁家会饶过这一城的人吗?不如将他交由我带回去,连这留音石一起交到云帝手中,看皇家到时候怎么处理。”
君折羽考虑得很周到。
祁安宁见不用挨打了,连连高兴赞同地点头,手舞足蹈。
沈清灼“嗯”了一声,并不在意这些,转身要走。
“沈公子。”
君折羽又叫住他。
沈清灼回头,等着他说什么事。
“如果你也是冲着祁叶来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沈清灼道。
君折羽刚见证过皇甫瑛如何在沈清灼手底下被扔出去,当然知道不是对手,连忙摇头,“不是的,沈公子,您既然坚信把人吸成干尸的不是祁叶,又有这样的法宝,为何不让大家看看杀人的究竟是谁呢?”
他说这话并非质疑,而是真心为沈清灼想办法,当然,如果云城那上千人确实死在祁叶手中、沈清灼知道而包庇祁叶,他也会竭尽他所能,劝说沈清灼。这是他第一次与沈清灼如此近距离,说完,大胆地看向沈清灼的眼睛。
沈清灼没说话,再次拿起往生镜。
淡到几乎看不见颜色的法术落到镜面,镜子再次亮起,画面回转到云城街巷,凶手行凶、血泊弥漫。
弯路上尸横遍野,在长巷的尽头,嘴角残留着血正将头埋在惊慌失措普通云城城民脖子上吸食的——是雷雨泽。
那张脸、双手,都沾满了血,每一个枉死的云城百姓的血。他们呼喊、哭叫,却被雷雨泽下了法术,没人听到,也没人能救他们。
君折羽惊吓得不轻,想不到人真不是祁叶杀的,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是雷雨泽。
他转头看沈清灼,见沈清灼装着朴素却惑乱众生的美颜之下并没有太大波动,依旧一如方才的冷漠。
君折羽吸了口气,“沈公子早知道罪魁祸首是雷雨泽,为何这半个月里不澄清,现在云城里到处在通缉你们二人,皇甫帝和许多修炼者都很重视这件事。”
沈清灼摇头,“我并不知道是他。”
他只是下意识相信祁叶,祁叶说人不是他杀的,他便坚信一定不是祁叶杀的。
沈清灼回头朝他淡笑,脸上冰冷与怒气收去些许,“君三公子还有留音石吗?能否送我一个?”
君折羽愣愣的,好久才读懂沈清灼一句不知道什么意思,闻言,又拿出一颗光滑透亮如鹅卵石般的留音石给他。
沈清灼接过,将这一段影像也存入留音石中。
然后,他又将石头交入君折羽手中。
君折羽失措,石头在他手中仿佛烫手山芋,“沈公子……这是何意?”
“既然君公子不是冲着我们二人来的,今日一见是缘分,能否请君公子再帮个忙,顺便将这颗留音石也带回云城。”
沈清灼云淡风轻的姿态,见他犹豫,并不强求,“不方便就算了。”
君折羽却是愣愣的,偏白的脸色被这一惊吓更白了。由着侍从给他顺了顺气,过了许久,重重点头。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怕,如此重要的事交到他手中,他做不好。
方圆之内鸦雀无声,刚才镜像中的画面在场的兰城人都看到了,他们屏紧呼吸,这些天,受过二人的恩惠,下意识也是希望人不是祁叶杀的。
只有远处祁安宁挣扎抽泣的沙沙声。
他们看向沈清灼的目光更钦佩了,许多人惊喜这才是沈清灼真实的样貌,那人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衣服,衣服本身似乎并不名贵,却因为穿的人气质矜贵,而显出高贵感。
突然地,在沈清灼身边多出一个人来。
人们正惊讶谁敢这样肆无忌惮冒犯沈清灼,待看清楚来人时,纷纷再一愣。
一只黑色的小龙从沈清灼领口钻出来,在所有人都没看到时,化成人形落在地上。
“主人。”祁叶走到他正前面,在与他极近时,抓住他的手,又缓缓往上将手扶在他腰上,神色闪躲着,惶惶不安唤了一声。
祁叶昏倒好多天都没醒,沈清灼见到他醒,也惊喜,脸上不再是以往故意做出来的浅笑,而是发自内心高兴地笑出来,“你醒了。”
祁叶点头,脸上仍有些惊慌,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看着沈清灼的眼睛,“我看不到你,就出来找你了,你别不要我。”
第43章 倒v结束
沈清灼笑他,站着不动由他往身上蹭,“你想多了,我答应跟你做恋人,就不会随意抛弃你的。”
他担心祁叶的伤势,下意识认为祁叶会昏倒这么多天跟那个莲花印记有关,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随后将祁叶带走。
现在的他们,沈清灼自带的空间中是二人最好的容身之所,也万幸,祁叶能被他带进来。
进去之后少年一直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脸上情绪恹恹,双手紧紧地抱着他。
沈清灼耐心问,“怎么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祁叶摇头,依旧抱紧他不肯松手。
也不说话。
沈清灼无法,陪他坐下来由祁叶抱住腰,突然问:“你要不要亲我一下?亲一下心情会不会好些?”
祁叶眼睛一亮,重新抬头看向他,眼睛里都闪着光。
会的,光是听到这句话,他心情就已经变得好了。
祁叶将他的腰收紧,朝他倾身压过来,缓缓地,覆上了沈清灼的唇。
他知道沈清灼不会回应他,以往每次他亲沈清灼时,沈清灼都没回应过他,不过祁叶已经很满意,沈清灼愿意让他亲,他已经很开心了。
却突然的,沈清灼也抱住了他,温软的舌尖在他嘴巴内抵了抵。
祁叶浑身一僵,感到有一股热气涌上来,接着,将沈清灼抱得更紧,由小心翼翼变得疯狂,更卖力地吻着沈清灼。
沈清灼被他松开时,整个人轻喘着气,嘴巴有些红肿。
他仰头,看向被自己坐在腿上的祁叶,手还搭在祁叶脖颈上,“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跟我说说?”
祁叶摇头,“我没有不开心。”
“你有。”
那双眼睛像能洞察一切看着他,突然的,祁叶又不敢看沈清灼,眼睛讪讪地挪开,手却在沈清灼腰上收得更紧,不让他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祁叶声音闷闷道。
沈清灼点头。
“很久。不过,不是睡,是晕倒了。”
“对不起。”不等沈清灼问出莲花印记的事,祁叶低头道歉道。
他不是晕,祁叶觉得,他就是睡着了。又没完全睡着,他好痛,却醒不来,但是沈清灼对他做的许多事他是知道的。
他一直不醒,沈清灼就每天给他擦药、擦身体,他头好痛,心脏也好痛,沈清灼给他揉揉,就没那么痛了。
他看到沈清灼每日守着他,自己都没有睡觉,祁叶那时候就特别想抱住沈清灼一起睡。
祁叶想着想着,心已经飞去外面,他抱过沈清灼,跟沈清灼一起睡过觉,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抱着沈清灼睡过。
好想一直就这样,把沈清灼抱在怀里不放开。
但是祁叶觉得,他不配。
从认识了沈清灼之后,一直是沈清灼在照顾他,他一直在给沈清灼添麻烦。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沈清灼。
祁叶觉得,如果哪天沈清灼不要他了,他肯定活不下去。
“我好没用。”
“只会麻烦你。”
祁叶将头一点点低下去,埋在沈清灼身上,“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嫌弃我?”
沈清灼嘴角勾了勾,他后脑被祁叶托住,长如鸦羽的睫毛颤了下,眼睛轻闭合上又睁开。
“你从哪看出来我嫌弃你了?”沈清灼反问。
勾住祁叶脖子的手臂往上抱了抱,沈清灼温柔笑道:“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别胡思乱想了,而且,你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我去哪你找不到,我若真抛弃你走了,你再把我抓回来不就好了。”
祁叶点头,见此,也高兴地笑了,像个很容易被哄好的孩子一样。
他埋在沈清灼脖颈边认真重复:“你如果走了,我就把你抓回来。”
沈清灼闭眼轻点头,“行了,可以放开我了。”
祁叶不肯。摇了摇头,将他横抱起站了起来,朝温泉边上走去。
他知道的,这是沈清灼的温泉。
但是这几天里,沈清灼经常给他用。
祁叶抱着他停下,明亮的眸光里满是期许与小心翼翼,“我身上还好痛,可以跟你一起泡温泉吗?”
沈清灼一听到他说痛,脸上笑意马上消失了,抬起眼皮担忧地看向他,要推开他从祁叶怀里下来。
祁叶以为卖个惨沈清灼就会心疼他,从而答应他的请求,不料适得其反,马上改口,“不……不痛了,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泡温泉,才骗你的。”
沈清灼松了口气,“真的不痛了?”
“不痛了。”祁叶语气定定,脸上有些害怕,生怕沈清灼觉得他心机不再喜欢他了,又怕沈清灼离开他将沈清灼紧抱住不放开,“对不起,我不跟你一起泡温泉了。”
沈清灼摇头,“你想跟我泡温泉直说嘛,我又不是不同意。”
“不过。”沈清灼道:“泡温泉的时候你不能再这样抱着我了。”
他半仰在祁叶怀里看向祁叶,那双眼睛轻轻一眨,落在祁叶眼中,美极了。
祁叶于是又被迷得昏头转向,不由多想,沈清灼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让他得到了。
如果在一开始他没有遇见沈清灼,又会是怎么样的。
他可能已经死了吧?
或者,他还活着,却像以前那样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他变得很坏、会杀很多人,全天下的人和修炼者都怕他、想杀他。
这是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
这样的梦里,没有沈清灼。
他正想着,沈清灼在他肩膀后面轻敲了敲,“不是泡温泉吗,又走神了。”
祁叶欣喜若狂,抱着他站起来,“嗯,泡温泉!”
沈清灼餍足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习惯了这样之后,整个人很放松。
在祁叶抱着他走到池边上时,问他,“你想穿着衣服泡,还是脱掉衣服?”
祁叶呼吸停滞了一会儿,怔怔地低下头,看向怀里说话的人。
就听沈清灼继续若无其事道:“脱衣服泡,我可以给你捏背。”
“你、你脱衣服吗?”祁叶红着脸,好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问。
沈清灼摇头,“我不脱。”
祁叶红彤彤的脸色淡去了些,被勾起来的火气降下去,有些小小的失望。
不过,想到能跟沈清灼一起穿着衣服泡温泉,他已经很高兴了,低下头羞怯地道:“你不脱,我也不脱。”
沈清灼温柔点头,都随着他。
不脱衣服并非完全不脱,待祁叶将他放下来后,沈清灼坦然地将身上多的衣服脱下放在岸边,只留里面里衣,做好之后,沿着温池边上走进水中。
灵泉中泉水冬暖夏凉,还很清澈,在里面趟过每一丝水纹都清晰可见。
他朝祁叶勾手,“过来啊。”
祁叶于是有样学样,照着沈清灼的动作,也将身上多余的衣服除掉,叠整齐与沈清灼的放到一起,朝着水中的人走去。
他记得沈清灼说泡温泉时不能抱,小心翼翼去到沈清灼身边,就见沈清灼沿着灵池边上坐了下去,边缘的水比较浅,原本到沈清灼身体一半的水埋过他的肩膀。
水底下,雪白的里衣随着水流漂浮起,时而贴在身上,映衬得衣服主人肌肤更加雪白,仿佛吹弹可破。
那截露出在外面的雪白脖颈上面带着水珠,他一动,薄薄的衣服脱离了水贴在身上,勾勒出衣服下主人身体的弧度。
祁叶觉得喉咙又有些干,他想让自己不要再看沈清灼,可是根本忍不住,眼睛像被黏住了一样,一刻都从沈清灼身上移不开。
沈清灼惬意地在灵泉中伸开手臂放松自己,抬头看与自己还有些距离呆滞看着他的祁叶,道:“不脱衣服我也能帮你捏背,要不要?”
祁叶猛的一惊,听到这话,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可是不知为何,那双腿不受使唤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
像又偷看被发现一样,祁叶双瞳惊慌地不知该安向何处,最后撇到沈清灼一大半埋到水里的长发,乌黑发丝铺了一大片水面,挨着好看侧脸的几缕贴在下颌正往下滴水,祁叶道:“你头发……头发湿了。”
“没事,不管它。”沈清灼继续用轻柔的语气叫他,“要不要我给你捏背?”
祁叶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话来,“我……”
沈清灼:“要就过来,离近一点。”
祁叶不记得自己最后怎么回答的。依稀记得他的腿似乎又能动了,一步步格外重地朝沈清灼走过去,带起了许多水花,把沈清灼头发弄得更湿了。
不过沈清灼不在意,他紧张极了,沈清灼却笑吟吟地气定神闲看着他走每一步,等祁叶反应过来时,那双温软的手已经隔着水落到他身上。
祁叶从来都知道他对沈清灼有很强烈的欲望,每看沈清灼一眼、碰一下,都让祁叶觉得很满足。
现在换过来,换成沈清灼碰他,祁叶却感到百般不合适,觉得自己会弄脏沈清灼。
那双手先是落在他背后,逐渐又扶上他的腰,祁叶呆愣愣地在沈清灼的摆布下又像沈清灼一样挨着他在水中坐下,后背几乎与沈清灼贴上。
不轻不重的力度落在身上,祁叶被刺激得险些要挣开他往前爬走,沈清灼按得他很舒服,就因为太舒服了,祁叶险些窒息,几乎是同一瞬间艰难道:“你说的……在水里不能抱……”
沈清灼:“捏背,这不算抱。”
第44章
沈清灼又捏了一会儿,祁叶面色越来越潮红,水之下湿衣遮住的肌肤都涨红了,他忍受不住回头按住沈清灼的手,“不要……不要捏了。”
沈清灼看出他的紧张,却不知他为何这么紧张,玩笑问:“你不会是亲完了我之后又觉得我可怕,害怕我吧?”
祁叶摇头,“不,你很好……我不怕你。”
“那是我捏得不舒服?”沈清灼问。
“不是……”
那双手不顾祁叶的阻拦还在动作,祁叶这下彻底忍不住了,变作龙体态从沈清灼手中滑走,那双眼睛有些红,又爬回来,不安地看向沈清灼,将头埋在沈清灼手底下顶了顶。
“不要捏了。”祁叶声音似有些沙哑,说道。
“我……我变成这样给你摸。”
沈清灼疑惑了一下,接着不客气地把送到自己手边的大龙抱过来,“你以为我刚才是想摸你?”
祁叶抬头望他。
不是吗?
其实刚才沈清灼那样捏他,他是喜欢的。但是太刺激了,可能变成人形之后比较敏感,他有点……有点受不了。
沈清灼:“我是真想给你捏背的,不过你不喜欢就算了。”
他忘了是自己说的不能抱,此时把龙体态的祁叶整个抱着放在身上,轻轻在祁叶全身摸了摸,然后认真打量起祁叶。
外伤已经几乎愈合了,唯有心口刺进去的那一剑伤口还骇人,即便变成兽形,那条刀伤依旧格外狰狞难掩。
“以后不能再伤害自己了。”沈清灼严肃,“就算是我要伤你,也不行。”
祁叶摇头,“我的命给你。”
沈清灼看他,四目相撞上,过了小一会儿,沈清灼笑了一下移开,“好啊,那以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你更不能伤害自己了。”
“既然是我的,再被你弄伤了,我要生气的。”
沈清灼在那条尾巴上又捏了捏。接着,扶起祁叶让他从身上下来。
问道:“变回去好不好?我想看你人的样子。”
祁叶眼睛闪着,“我……我变成人不好看。”
“好看。”
“不好看……”
沈清灼扶着他,语气温声循循善诱,“我说好看就好看,很好看。”
沈清灼眼里祁叶样貌是真不错的,只是不知为何,少年似乎总排斥自己,觉得自己丑。
祁叶抬了抬头,仍不太相信沈清灼说的,眼神中半信半疑,呆呆的。
沈清灼等着他变回去,“好不好?你变回去,我再让你亲一下。”
祁叶这下脑子有些迷糊了。
一听沈清灼又愿意给他亲,也不管自己丑不丑了,长长的尾巴在水中化成人的双腿,又变成人的胳膊和脑袋,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朝沈清灼贴过去。
沈清灼静静坐在水中让他一点点凑过来,温和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愿,祁叶看着那双眼睛也在看向自己,心砰砰地跳着,轻轻扶住沈清灼的肩膀吻落下去。
这次他没有吻太久,水中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更多不该想的,尤其看到沈清灼那被水贴在身上的衣服、被水掀起袖子的小臂、还有雪白脖颈和衣服下面看不清晰的一点肌肤时。
祁叶一边觉得沈清灼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什么都顺着他,一边又觉得,是自己太卑鄙了,他根本不配得到沈清灼对他的好。
他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十几日前第一次强行吻了沈清灼。
那时候他以为沈清灼一定会拒绝他、甚至从此厌恶他。
可是沈清灼竟然同意了。没有讨厌他,之后都没有拒绝他的索吻,甚至主动告诉他,可以亲。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是他在吻沈清灼,自己反倒先要窒息了一样,喘不上起来。
就在他一点点又离开沈清灼时。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肩上。
沈清灼正笑意吟吟看他。
“亲了我,现在能不能把你衣服脱了?”
祁叶紧张地抬头,就听到沈清灼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愣了一下,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来,不太明白沈清灼的意思。
沈清灼:“我想看看。”
祁叶慌张地要往后退,“不……不行……”
沈清灼:“真的就看看,而且,你说了要把命给我,那就是我的了。你不脱,我帮你脱了?”
祁叶要逃离的动作僵住,愣在原地。
接着,在沈清灼视线之下,缓缓抬起双手,解开自己身上最后的衣服。
衣服顺着掉落水里,少年白净带着曲线线条的身体露出来,祁叶红着脸还要脱自己裤子。
沈清灼看着突然发现走向不对,连忙喊停,“可以了,不用再脱了!”
这下沈清灼也有些尴尬了,“……我看上面就可以了,不用脱了。”
他亲自去到祁叶身边,见祁叶脸颊似乎更红了。
那双手在水里泡久了似乎也变得更柔软,沈清灼轻轻碰了下少年光滑的肌肤,说道:“要不你把眼睛闭上?”
祁叶听话地闭上眼睛。
人形态果然比兽形看得更真切,在少年身上,许多刚才没看到的伤痕都出现了,胸膛处那道深深的直接把胸膛捅穿的伤口他至今不太敢直视。
不过好在已经结痂了,这灵泉不像普通的泉水伤处沾不得,也是有治愈效果的。
沈清灼又用玄力探入少年体内。
他感受到祁叶明显地震颤了一下,不过并未排斥他,紧张地任由他查看脉络内情况。
沈清灼也看不出是什么状况。
在祁叶体内,确实有三道不明来路的力量,在相互搏斗排斥着,仿佛缺少了一样能让它们制衡的东西。
体内力量相搏,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身体的主人。
沈清灼仔细凝视向祁叶的额头,起初什么都没看到,渐渐发现并不是没有,而是太浅了几乎与肌肤的颜色融为一体,一朵淡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白色的莲花。
“你知道你额头上有个莲花的印记吗?”沈清灼问。
祁叶一愣,然后睁开眼,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在你体内那三道不明的力量是什么吗?”
祁叶又摇头。
沈清灼有些心疼,“痛吗?”
祁叶还是摇头,甚至这次几乎没有犹豫。
沈清灼却不太信,“我要听实话。”
“痛。”祁叶停顿了一下,像重新思考过,答道。
他抬头看回沈清灼,“你说看我……是要给我看伤……”
沈清灼点头,“不然还能看什么?”
祁叶青涩的脸上肉眼可见变得滚烫,低下头不再看他。
没想到,他一低头,又见到沈清灼衣服紧贴着肌肤的样子,雪白衣服浸透了水几乎透明,祁叶看得眼睛直勾勾呆愣愣的,脸颊瞬间更滚烫了。
祁叶极度不自然,“我……我还是变回去吧,伤都好了,不痛了,我给你摸尾巴!”
沈清灼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严肃打断,“你在想什么?眼睛闭上,不准再看,也不准想了,不准动。”
祁叶不太情愿地重新闭上眼睛。
沈清灼还在用玄力给他疗伤。
过了一会儿,祁叶又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说捏背,也是想给我看伤的。”
沈清灼不否认,“是。”
“不过你不愿意,不然我真能再帮你捏捏的。”
祁叶听到,更加觉得自己心思龌龊了。
原来沈清灼只是在担心他的伤,他却想一些不能想的东西,还以为沈清灼跟他一样。
祁叶红着脸问:“那下次……我能给你捏背吗?”
沈清灼愣了一下,笑了笑。
“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说吧。”
祁叶不舍追问,“等我身体好了,能给你捏背吗?”
沈清灼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过了一会儿,道:“到时候再说吧。”
祁叶不愿意,猛地抬头转过来,“我也要给你捏背。”
他这一动,直接把沈清灼的治疗给打断了,祁叶好不容易醒过来,沈清灼怕再伤到他,只好道:“捏,你不要乱动。”
祁叶这才满意地停下了动作,接着,又往前一点将沈清灼的腰抱住,头往他身上埋了埋,笑了。
祁叶嫌弃自己的心思卑鄙,但是卑鄙的方法,总是能让沈清灼答应他的要求。
空间里也有黑夜白天,跟外面一样,能看到日光和太阳,下雪了里面也会有雪。
他们在灵泉里呆了好几个时辰,泉水不会变冷,但天已经黑了。
沈清灼再三查探,祁叶体内来历不明的力量还是找不到办法制衡。
那三道力量似乎与祁叶已经融为了一体,也消除不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外界找到剩下一物能让它们制衡的。
两人泡完灵泉各自穿好了衣服,灵泉外有两棵高大的梨花树,两人坐在树下依偎着树干,茂盛的雪白梨花往下飘落,像下雪了一样。
沈清灼又一次叮嘱道:“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
祁叶点头,“嗯,跟你说。”
祁叶眸光闪烁着看往四周,对里面一切都感到很新奇,他抬手接了一片梨花,突然问:“这里面能种东西吗?”
沈清灼惊奇,“你想在这里种什么?”
沈清灼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不过这里面有灵土、有水和空气,按理说是可以的。
祁叶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这里灵气很充沛,却空旷旷的,可惜了。”
沈清灼笑了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那过几日出去时,我们带些东西回来种上好了。”
沈清灼问:“你很多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吃东西?这里没有东西吃。”
“我不饿。”祁叶说着,往他身上贴了贴,几乎要将自己一半重量压到沈清灼身上,趴在沈清灼身上仰头看他。
“我想听你弹琴。”
“可以吗?主人。”
今晚的月色很纯,月光很白,落在他们依偎的那棵梨花树下,也照在二人身上。
祁叶眼睛纯纯地看着他,里面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瞳动了动。
“当然可以。”沈清灼说道,低眸看了眼这个姿势挂在自己身上的祁叶。
“不过你这样,我可弹不了琴。”
第45章
祁叶顿了一下,从沈清灼身上起来。
他太喜欢这样黏着沈清灼、与沈清灼身体贴在一起的感觉了。
他好喜欢,沈清灼从来都不拒绝他。
祁叶觉得自己太幸运、也太幸福了。
他乖乖地退开挨着沈清灼在大树下坐好,看沈清灼自虚空中拿出琴。
祁叶听不懂琴,但他就是觉得好好听,几乎在沈清灼手指落在弦上的瞬间,祁叶整个眼睛亮起,心也仿佛被点亮。
琴声进行到一半,祁叶已经坐不住,整个人变作兽形的样子直立起来,想用身体伴着琴声舞一舞。
沈清灼抬眼看向他,“你身上有伤才刚醒,别乱动,不然我不弹了。”
变成龙形的祁叶顿时不敢再动,讪讪地缩回去,又变成少年的样子。
他老老实实地坐着,拈起一片梨花花瓣,问沈清灼:“这次是什么曲子?”
他虽然听不懂音律,但热衷于知道沈清灼弹了什么曲子,几乎每次在沈清灼弹完都要问。
沈清灼也都告诉他,“《衣带雪》。”
衣带雪……祁叶沉思,就是衣服上沾了雪吗?难怪他好像听到了雪落的声音。
是那种……茫茫的大地上,四处都是雪,空寂无一过客,雪中有一棵古木、两个关系很亲近的人一起坐在树下煮茶品茶的感觉,就像他与沈清灼现在。
虽然很空,到处都看不到人,却一点都不孤寂,因为他们有对方就够了。
祁叶想起来,他们还缺了点什么。
他们没有茶!
祁叶想到,惊喜了一下,接着又蔫下去。
他以前从来不是讲究的人,在他的人生里,不死就行。
甚至就算死了,也没什么。
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他在意的。
所以过去十几年里,他身上经常什么都没有,就算地上掉了一箱黄金、他也懒得去捡,最多让自己样子干净一些,在还活着的时候不那么难受。
他也是喜欢干净的。
所以他第一眼见到如此干净纯澈的沈清灼时,心里就有什么蠢蠢欲动。
沈清灼太干净了,是那种由内往外的干净,美也是。即便到后来,祁叶还是经常觉得,他不够资格站在沈清灼身边。
虽然沈清灼从未说过嫌弃他的话。
有时候祁叶觉得,沈清灼脾气这么好,如果不是他、换了别人,沈清灼也会像对他这样好地对待另一个人吧?
可是有时候,祁叶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沈清灼对他跟对别人都不一样的,沈清灼应该不会像对待他这样对待其他人了。
可是……
祁叶想到,最开始沈清灼会愿意跟他一起走,只是因为他跟沈清灼小时候有过婚约。
如果有婚约的不是他、而是别人呢?沈清灼也会这样吗?
祁叶想不起来,他为什么小时候会跟沈清灼有婚约,在他们小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一点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都没有,就像他中途死掉了一样。
他能记起来最早的,就是在四年前祁延年带很多人想要挖走他玄灵根、他把手插进丹田亲手捏毁了自己的玄灵根。
他最初,也是像正常人一样的。
从那之后他就时不时变成怪物,从此不再喜欢见到人,觉得世人都是肮脏的,他也是脏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祁延年又是什么人?
如果祁延年真是他爹,为什么,祁延年是人,他却是很多年前已经被全部封印的魔族?
难道他那个从未见过的母亲是魔?
她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祁延年这些年这么恨他……是不是因为都知道?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仿佛这不是他一样。
他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留在过祁家,没在祁延年眼底下出现过几次。
那在他更小的时候呢?在他还没有任何保命能力的时候,没有去处,他是怎么活下去的?
祁叶想到他做过很多次的美梦。
梦里他和沈清灼都很小,每天他们都出现在梨园里,一起手牵着手到处嬉闹,累了就一起躺下在草地上,饿了,他们一起去寻觅食物,抓到野兔野山鸡都生火烤了。
那时候沈清灼就有一只朱雀神鸟,朱雀嘴巴里会吐火,可以帮他们烤肉,但是朱雀很不喜欢他,经常趁沈清灼不在的时候追着他啄,有次把他头发和衣服都烧着了。
但是沈清灼很护着他,每次都会责怪朱雀。
还有在他第一次跟沈清灼去到梨花岛时,沈清灼带着他去看的大石头上那几个字。
其叶灼灼。
祁叶想起来,在梦里,这几个字是他刻上去的。
他在石头上刻着,那时候沈清灼就在旁边看着他刻,笑话他的字丑。祁叶要擦掉,沈清灼又不同意。
在还没离开梨花岛的时候,祁叶偷偷去看过那块石头牌匾,上面确实是他的字。
他的字确实很丑。
还有那些屋子,他们去时,根本不像是放了几百年的样子,像前不久的几年里就有人收拾过的。
梦里他与沈清灼小时候来到这里时,也收拾过一次。
只是那次收拾得没这么仔细,他们不敢动里面的东西,一些破漏的地方也没补过。
梦里他给沈清灼画过一张画像,他画了很多天,但是画出来的很丑,他不敢拿给沈清灼看,就藏在了桌子底下。
祁叶特意去找过,发现确实有。
现在那张画像还在他身上。
祁叶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可怕,那真的是梦吗?
为什么,这样真实?
祁叶想着,丝毫不知道他向来藏不住情绪,脸上表情在刚才变了又变。
他第一次在沈清灼给他弹琴的时候走神了,连沈清灼什么时候弹完了都不知道。
突然肩膀被一只温软的手拍了拍,祁叶回过神来,见沈清灼已经收起了琴。
沈清灼:“怎么了,这首曲子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祁叶摇头。
不是不开心的事,是……开心的。
如果可以,祁叶真希望,这不是梦,希望他跟沈清灼真的很早以前就认识,像梦里那样,一起玩。
祁叶抬头,这才发现,原来真的下雪了。
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小雪,在沈清灼身上,也飘了一层薄薄的雪。
祁叶伸手,缓缓地朝他倾过去,手落在了沈清灼的头上。
轻轻地,将沈清灼头发上的雪擦掉。
等都擦完了,祁叶还不舍得将手从沈清灼头上拿开,那只手仿佛抬不起来了一般,静静地停在沈清灼头顶。
“下雪了……”
过了一会儿,见沈清灼看着他,祁叶心虚地转移话题道。
“嗯,下雪了。”沈清灼看着他,弯起眉角笑了一下,“谢谢。”
祁叶讪讪地缩回手,道:“我还想听。”
沈清灼轻点头,“行,我再弹别的。”
不料祁叶这次摇了头,“不,我还想听刚才那首。”
“衣带雪。”祁叶声音沙沙的,重复。
沈清灼见他听了刚才的琴之后心情就不怎么欢快,可是少年又说自己没有不开心,也有点摸不定主意。
不过还是点头,“好。”
他又弹了一次,跟刚才一样的旋律,弹着衣带雪,不一会儿,两个人身上都沾了许多雪。
祁叶突然问:“你有茶吗?”
“我……我想喝。”祁叶道。
沈清灼停了一下,还真找到了茶和茶具。
空间能让人进来是意外,主要是储物的。
不过,沈清灼并没有太多东西。
沈清灼道:“这茶是我从前自己晒的,你还要吗?”
祁叶在按照沈清灼说的找到时眼前一亮,听到是沈清灼自己做的,眼睛更亮了。
他猛点头,“要!”
琴声还在继续,祁叶听着踏雪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沈清灼琴声里的,还是他自己踩的雪,忙碌着煮热了水泡茶。
他其实并不怎么会做这种事。
一切附庸风雅的东西他从前都不屑,在他觉得,那些人太假了,虚伪。
就算当众抚个琴、对个诗,也改变不了背后一个人时的阴暗。
可是见过沈清灼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沈清灼即便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这个人就是最好的,没人能比得过。
祁叶不敢再打扰沈清灼抚琴,一切动作都放到最轻,又笨手笨脚地在沈清灼身旁将茶泡好,想了想还是没将倒给沈清灼的那杯递给他,自己端起另一杯捧在手里听着沈清灼抚琴,也久久没递到嘴边。
祁叶看着细长琴弦上纤细的手指,又一次着了迷。
这次他没有走神,沈清灼每一根手指落在哪根弦上他都看着,等沈清灼一弹完,他马上倾身过去,忘了手里这杯是自己的,献殷勤般将茶送到沈清灼手中。
沈清灼知道他没喝过,也不点破,接过来。
正当他抬到唇边准备喝下时,祁叶又慌张地拽住他的衣袖。
“我……我不会泡茶。”
“可能不好喝……不,你的茶很好,是我泡的不好,可能不好喝。”
沈清灼不理会他,在祁叶紧张的神色中,端起茶轻酌一口。
随后,面上露出一贯轻松的笑意。
“我倒觉得,喝着挺好的,茶煮得很用心。”
沈清灼眼神指了指,“这杯是你的吧,那你喝我的好了。”
说着,又在自己面前那杯指了指。
祁叶脸上一喜,突然知道在这空旷的地方种些什么了。
祁叶道:“我们种茶叶吧!以后我来采茶、我来炒、我来泡茶!”
第46章
沈清灼不太明白祁叶的脑回路,不过也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便道:“好啊。”
茶有很多种,每种味道不一样,这样他以后就能尝到好多种茶了。
说不定再遇到眼前这种情况,还能卖些换线,灵茶跟普通茶价值天壤之别,也能值很多钱。
这个想法一出,沈清灼愣了一下,停止住想法。
想不到有一日,他竟然窘迫到这种地步。
离开了沈家,他身上确实再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他不后悔。钱财并非不可缺之物,在以前,他花的钱也都是自己得来的,其实沈家没有恩惠他什么,他也不亏欠沈家什么。
最大的恩惠,大概就是给了他一个可以接近祁叶的身份,沈清灼心想。
不知道他们走后兰城的人怎么样了。有君折羽在,应该不需要他们了吧?
沈清灼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善良,对于修炼者,他未必会出手相助,但是看到更弱小的普通人,沈清灼却见不得他们过得凄惨。
大概是因为大陆上的规矩,他来得久了,正潜移默化被影响着。修炼者之间野蛮暴力,在没有权势地位逼压下要更强大才能活下去,但是普通人,他们的生活应当是其乐融融的。
不过,如果能选,沈清灼还是选择现在这样,更强一点。
他不喜欢血腥与打斗,但也要先够强,才能防卫和保护在意的人。
想到这儿,沈清灼又有些烦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突破了,如果是,眼下祁叶状况好转,他是可以放心去突破了的。
沈清灼还是希望自己再强一点,达到圣玄境的。
虽然,他好像并没有在修炼上努力过。
他们这次在里面待了整三日。
他们只有一张床,从很久以前两人就一起睡过,因此沈清灼已经习惯了,而祁叶似乎也喜欢黏着他睡。
只是渐渐的,沈清灼发现……祁叶睡相好像不太好。
其实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祁叶睡相还是挺好的,睡觉就睡觉,规规矩矩的。
也因此,沈清灼眼里的祁叶乖极了,才敢放心跟他一起睡,甚至主动叫他睡到自己床上来。
但是这几日……
祁叶不知怎么的,总是睡着睡着翻过来手搭在他身上,有时候腿也搭在他身上。沈清灼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念着他还有伤,又不敢叫醒他。
沈清灼心想,可能他这是太信任自己了。
这一日,沈清灼半夜醒来,就见祁叶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头也枕在他的心口,双手抱住他。
沈清灼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睡相多差?”
祁叶睡得正香甜,连睡觉都是笑着的,像刚被摇醒,脸上有一点迷茫。
接着,依旧不肯将沈清灼松开。
那双眼睛开始委屈,“我是不是让你厌烦了。”
沈清灼没想到他会这样想,道:“没有,你压到我了。”
沈清灼以为这样说他能注意一下睡姿,不料,见祁叶动了一下,接着抱着他一个天旋地转,换他出现在了祁叶身上。
祁叶笑嘻嘻的,心情似乎马上又变得很好,说道:“那你压我,我不怕压。”
沈清灼皱眉,要推开祁叶从他身上下来,“别闹了,好好睡觉,你伤还没好。”
“好了。”祁叶固执坚持,“这床太小了,我就喜欢这样睡,你别离开好不好?”
沈清灼:“不行。”
“真的好了,已经不痛了。”祁叶朝他挤眼睛,“主人……”
沈清灼没办法,但他有自己的底线,“我不喜欢压你身上,放开我,睡觉。”
“你也不要压着我。”
“主人……”
不管他怎么装委屈,沈清灼:“就是不行。”
祁叶见这次真的说不动沈清灼,退求其次,“那我不压主人了,主人抱着我睡好不好?”
祁叶不停地朝他眨眼睛。
“主人不抱我,我睡着害怕,我一个人经常做噩梦。”
沈清灼也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最终妥协了,“怎么抱?”
祁叶一喜,“就是,用手抱住我。”
说着,他侧过身让沈清灼从他身上下来,拿着沈清灼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然后往沈清灼怀里钻了钻。
沈清灼:“……”
他总觉得祁叶说害怕都是故意的。
哪有人把害怕说得这么理所应当,动作还这么娴熟的。
不过,只是抱着,确实比让祁叶整个压在他身上要轻松一点,很快沈清灼就接受了,微微收了下手抱住祁叶,祁叶也在抱着他。
这次一觉睡到天明。
他醒时,就见祁叶正睁眼看着他,看样子醒许久了,而他两只手都好好地放在被子里,被子也整整齐齐,已经没了昨夜抱住祁叶的动作。
“主人。”
祁叶看着他笑,样子傻傻的。
不等沈清灼动,他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主人会伤心吗?”
沈清灼一醒就听到这样的话,蹙眉。
“没有这样的如果。”
“那如果有呢?”祁叶原本撑着手看他,突然又朝他过来一点,几乎要压在沈清灼身上。
祁叶问:“你会难过吗?”
“会。”沈清灼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几乎没再思考,答道。“所以,你要爱惜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祁叶期待着他的答案,然而等沈清灼真说出会难过,祁叶却慌了。
那双眼睛往别处闪躲了下,又看向沈清灼,想伸手摸他的脸,“你不要难过,我……我不死。”
“那你……也一定不要丢下我。”
沈清灼轻眨眼点头,“嗯。”
不丢下。
祁叶满意了。却还伏在他面前不肯起身,嬉笑道:“亲一下。”
祁叶:“想要你亲我。”
沈清灼顿了一下,就见祁叶脸已经朝他凑过来,嘴巴朝他嘟起。
他犹豫了一下,祁叶嘴巴其实挺好看的,圆润润的,咬在上面口感应该会很好。
但是……
他们刚睡醒,都还没有净口!
最后,沈清灼仰起头,避开祁叶闭上眼凑过来的嘴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好了。”沈清灼移开眼睛,接着要起身,说道。
祁叶睁开眼,不满意地拦住他,“不行,这个不算,要亲在嘴巴上面。”
沈清灼:“先去洗漱,洗漱完再亲。”
祁叶追着他,“那你要再亲我一次,要亲在嘴巴上!”
“……好。”
祁叶满意地跟着他一起洗漱干净,然后,满脸期待地重新堵住了沈清灼。
“你答应了,不能反悔的。”
这次祁叶没有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清灼本想说不后悔,被这样火热的眼神看着,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也有些紧张起来,索性他闭上眼,一点点朝祁叶倾身过去。
……
空间里毕竟不是长时间待人的。
过了三天,他们决定出去走一走。
看看外面兰城重建得怎么样了,继续在兰城留几天,或者去别的地方。
他们现在既然不留在云城,那九洲这么大,他们自然哪都能去。
不出沈清灼预料,外面经过这半个月可以说焕然一新,比三日前他出来那次见到的更好了。
每个城民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另谋了别的出路,粮食作物产量低,决定改喂养牲口,据说这个主意还是君折羽给他们出的。
而君折羽,已经将兰城的事都告诉君父和皇甫帝,另外从君家拨来一笔银两投资给他们。
据城民们说君折羽还想见他们一面,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以为二人已经走了,在昨日回的云城。
兰城的人太热情了,几乎他和祁叶还没说话,就被拉着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商量要款待他们。
而一向不喜欢被人碰的祁叶,这时被一堆人围着,竟然也难得的没有变脸,只是娇羞地拉着沈清灼的手躲沈清灼身后。
他们问二人要什么,只要他们能做到的,一定都给二人弄来。
沈清灼正要拒绝。
祁叶从后面探出一个头来,“……我想看烟花!”
沈清灼许久没留意过节气,也是后来才知道,今天原来是冬至。
家家户户都在包饺子元宵,点着灯笼。
祁叶觉得有趣,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去戳人家门口的灯笼。
他们知道了祁叶的身份,但现在已经都不怕祁叶了,甚至有人嬉笑着向沈清灼调笑,“公子的这位弟弟可真有趣。”
然后,笑着将点着蜡烛的灯笼解下来送到祁叶手中。
祁叶带着战利品,两只手都提着大红灯笼朝沈清灼跑去,把灯笼给沈清灼一个。
沈清灼接过来,笑着对上祁叶带满喜悦的眼睛,笑他:“幼不幼稚?”
祁叶点点头,“嗯。”
他又问:“幼稚的我,你还喜欢吗?”
沈清灼下意识摸他的头,忘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而是跟自己一样高了,弯唇道:“喜欢。”
祁叶提着一只灯笼贴进他怀里,“外面好好玩,我喜欢这里。”
“这里比云城好玩,他们都不讨厌我,跟你一样好。”祁叶说完,又歪着头往他怀里钻了钻,“不,你更好,比他们还好很多很多。”
沈清灼被取悦到,不过,见到祁叶能这么开心,他也感到开心,问他:“你喜欢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还是喜欢冬至这个节日?”
祁叶:“都喜欢。”
“更喜欢跟你一起来到这里,过冬至。”
沈清灼:“我们进去帮大伯包饺子吧?”
今天冬至,家家户户都在包饺子,包子铺自然也卖起了饺子。
虽然,今天的饺子可能没什么人来买了。
祁叶猛点头,脸上都是笑容,“好啊!”
“不过,我不会包,要主人教我。”
第47章
沈清灼点头,牵起他的手将灯笼还给原先的主人,替他们重新挂上门外。
然后,朝着里面走去。
兰城人都很热情,任意一家都愿意收留他们,包子铺老板听到二人要来包饺子,脸上乐开了花,就差在地上打几个滚。
继让他们睡柴房后,两位公子来给他包饺子,这事他能炫耀一辈子!
洗干净了手,沈清灼带一脸兴致的祁叶去包饺子。
他虽然不会做饭,饺子皮和馅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只让他包起来,还是可以的。
而祁叶,向来什么都学得很快,便是从来没做过饭,也能将食物弄得很好吃。
祁叶跟着沈清灼有样学样,一会儿就包得很好,拿起来朝沈清灼邀功求夸。
沈清灼毫不吝啬,轻笑夸他包得好,看得一旁的包子铺老板瞪大了眼。
“沈公子,您跟您这个弟弟感情还真是不一般。”
沈清灼不推脱,“那当然,世上最亲近的人。”
祁叶也憨笑着,在沈清灼说完后,附和道:“对!”
他们包了许多饺子,渐渐的,沈清灼已经洗了手不包了,祁叶还在包饺子,并且说着好玩、他喜欢包饺子,速度比做这行有十多年的老板还快。
中年老板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自从那次见过祁叶变成龙的样子之后一直蠢蠢欲动,趁着祁叶低头认真地包饺子,凑近说道:“小叶啊,累不累,要不要停下歇会?”
祁叶摇头,并没看他一眼,只低头包饺子,“不累。”
包子铺老板夺走他手里的饺子皮,想让他停一停。
男人:“你听我说,我一个朋友他有个小小的心愿,就是他特别喜欢奇怪的生物,听说你能变成龙,能不能再变一次让他摸一摸?”
男人一脸贱兮兮,耐心跟他商量着。
祁叶不理会他,直接回头叫沈清灼,“哥,他欺负我。”
男人一听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不就是想摸……不对,不就是我的一个朋友想摸摸你,怎么能是欺负呢?”
祁叶:“只有我哥能摸我,你想毁我的清白,就是欺负我。”
沈清灼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他很少见到祁叶这么伶牙俐齿,尤其对除他以外的人,几乎是没有过的。
这正说明了,少年此刻心情不错,至少没有真的生气。
不过,这还没完。
祁叶:“你还抢走了我的饺子皮。”
包子铺老板:“……”
看到老子头上这个包子铺了吗?也不知道饺子皮是谁的。
不过,虽然没摸到龙男人有些失望,也不会真的在意,相反,他现在更喜欢这二人了。尤其觉得祁叶说话做事的时候……怪可爱的。
包子铺老板是有家人的,今天冬至,他将家人孩子都接过来一起吃饺子,很快煮好了饺子,一家人和两个员工整整齐齐坐在一起,另外今年还多了沈清灼与祁叶两个人。
很快煮好了饺子,包子铺老板一碗碗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来,祁叶毫不客气,等大家都有了饺子,先将一碗递给沈清灼,然后自己端起另一碗吃起来。
在吃前,祁叶从自己碗里夹出第一个,吹了吹,小心翼翼递到沈清灼唇边,想喂给他吃。
祁叶脸颊又泛起了红,“这个……这个是我包的。”
沈清灼张开嘴巴吃掉,同样的动作也给祁叶喂了一个。
接着,两个人都笑了。
包子铺老板看得心中一阵怪异,直生怀疑。
这真的是普通异父异母哥哥弟弟该有的相处模式?
哦,对了!
男人想起来,他们这个算哪门子的哥哥和弟弟。
都怪这二人一直哥哥地叫着,让他差点以为沈清灼真是祁叶的哥哥了,传闻里这两个人是要成亲的,都说沈清灼跟祁叶要退婚,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没退成,现在看来,这两人关系好着,人般配着呢!
这要换了是他,他也不退啊!
又过了一会儿。
包子铺老板一抬头,见两人还在眉来眼去,尤其祁叶,恨不得坐在沈清灼腿上、全部都吃沈清灼碗里的架势。
男人再次头埋进碗里,一口气炫了好几只饺子。
这还有人呢,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
大不了他以后不打摸龙的主意了还不行吗?
男人不知道,其实祁叶已经注意过了,不然如果没人在,他是真想让沈清灼坐到他腿上、全部都喂沈清灼吃的。
本以为今天大家都包饺子,该没有人来他的包子铺了。
因此,他们一家人吃饺子,把店铺门都关上了。
不料他们吃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一开门,见站在外面的人两只手都数不清,而后面,还有更多,正朝这边走过来。
他们都目带着笑意,是听说沈清灼与祁叶在包子铺中,来串门的,各自端着自己的饺子。
一道道友善的目光看过来,不知为何,祁叶又有些害羞,感觉脸颊烫烫的。
吃完了饺子,这下天完全黑透了,远处不知哪里放起了烟花。
串门的人都回去了,天空烟花越来越多,包子铺老板也给二人准备了烟花,在祁叶期待的眼神中,亲自拿火折子将烟花点燃。
等包子铺老板的烟花燃得差不多了,这时,兰城之外,在遥远云城一方君家的方向,一大簇比刚才都要华丽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烟花散去,夜空出现几个金灿的大字,“小叶,生辰快乐。”
祁叶呆了一下,看向沈清灼。
沈清灼也不知情。
“这是云城君家的烟花吧?”沈清灼问。
包子铺老板笑吟吟点头,“没错,是君三公子放的,我跟他说小叶公子想看烟花,嘿嘿,三公子人挺好的,一直都对我们特别照顾,也经常帮助别的城里需要帮助的人。”
老板说完,回过头,“对了,今天是小叶的生辰吗?沈公子怎么不说一声?”
沈清灼摇头。
“不是,小叶生辰前几日已经过了,那时候他没醒。”沈清灼说着,轻笑,“我正想给他补回来呢,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他问祁叶,“今天给你当做生辰好不好?”
祁叶连点头,“好!”
祁叶出生那天是他娘死的时候,云城里人都说,是他克死了他娘,祁叶其实不喜欢过生辰。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祁叶转头看沈清灼,“以后的生辰,你还会陪我过吗?”
沈清灼:“当然。”
祁叶:“那我以后也都冬至这天过生辰好不好?”
沈清灼想到少年说过喜欢冬至,点头,“可以,你的生辰,想在哪天都可以。”
包子铺的烟花已经放完了,兰城里各处的烟花却还在燃着,云城君家那处也没断绝过,一直到深夜。
包子铺老板走个神的功夫就见不到二人了,到处找没找到,知道二人若想走他留不住、不走玩完了自然会出来,最终摇了摇头,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搬出个椅子坐在院中,悠哉地晃动摇椅,仰头望着满天的烟花。
他许久没这样清闲地放松过了,身体和心理都是。
回顾这一年年,虽然平凡,不像沈公子与君公子这样的人身世高贵、责任也重大,却过得充实有趣,周围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偶尔遇到点不好的人、不开心的事,也总能有办法度过去,之后,依旧是平凡却充实的。
大街小巷、城里城外满是烟花灯笼,火树拂云、琪花满地说的不过如此。
不止为他们放烟花,兰城每一个人在今晚都玩得很开心。
沈清灼与祁叶坐在屋顶之上,只有他们二人,祁叶紧紧挨着沈清灼,将头贴在他身上。
沈清灼道:“十七岁生辰快乐。”
祁叶开心地弯起眼睛笑,“谢谢主人。”
沈清灼看他,“生辰是要收礼物的,想要什么?”
祁叶展开手臂将他抱了个满怀,“想要主人以后都陪着我,我一个人的!”
“还有呢?”
“没了,就这个。”祁叶:“你还没答应我呢,行不行嘛?”
沈清灼笑着点头,“嗯。”
“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不能再喜欢别人!”
“嗯。”
“如果哪天我做错了什么,主人可以打我、罚我,但是不能不理我!”
“好。”
“看完这场烟花我们就走吧,去种茶叶。”沈清灼道。
祁叶:“嗯!”
他们是深夜离开的云城。
兰城人□□呼,第二天,在他们又去到包子铺串门时,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包子铺了。那些人都以为沈清灼与祁叶又像前几次一样,有自己的事,过几日就出来了,然而这次过去半个月,两人还是谁都没有再出现。
包子铺老板知道,他们大概不会回来了。
他们像君公子一样只是路过兰城,然后心善出手帮了他们,如今兰城一切转好,他们不会再来了。
但是,没关系!
曾经有这样两个人来过,他们都记住了,就够了。
……
沈清灼发现,幻雾森林一向令人闻风丧胆不是没道理的。
里面可以说是什么都有,灵药、灵茶、矿石、妖兽,需要什么都可以在里面取到,还能带出来换钱。
他们灵茶的茶树苗也是从里面挖的。
二人挖了有百来棵灵茶树苗,其中一共有三种茶,都是味比较甘的,叶子颜色分别不同,一种细尖普通翠绿的叶子,一种叶片圆润带红,还有一种,叶子是白色的。
沈清灼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叶子的茶叶,一时也感到新奇。
他们还挖了一点灵药准备一起带回去种上,但是不多。
幻雾森林各种各样的药草太多了,沈清灼只能每种只挖几棵。
沈清灼想起来,“你不是说会炼丹吗,我们种点灵草,以后再一起去找个好的炼丹炉,看有没有能用到的。”
等离开幻雾森林、回去到空间里后,种茶树苗和药草的活就都落在祁叶身上了。
沈清灼是想帮他一起做的,祁叶不肯,非要一个人来。
不过,少年动作也是很快的,用了不到一天,当天下午就都种好了。
空间里灵土都很肥沃,看着换了个地方后生机盎然的茶树苗和灵草,沈清灼心情很好地蹲下伸手碰了碰,正要叫祁叶,却见祁叶并不在他旁边。
沈清灼心中奇怪,以往祁叶都是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黏着他,睡觉也要黏着他,一天不跟他睡都不愿意。
今日为何却不见了?
正想着,祁叶从远方走过来,神色恹恹的,望眼过去像是魂不守舍。
“怎么了,不开心?”沈清灼问。
祁叶摇头。
然后,摊开手掌,一只冰蓝色蝴蝶从他手掌心飞出来。
祁叶:“我们的梨花岛上,也有这样的蝴蝶。”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知道认错的剧情了,死遁还要之后再过几万字
在受知道认错之前会先让攻死一次
第48章
祁叶望着那只飞走的蝴蝶好一会儿,又看向他,脸上有些失神。
沈清灼微愣,“这蝴蝶……是你在这里面看到的?”
祁叶看着他,点头。
祁叶想起来,在梦里,小时候他与沈清灼在梨花岛玩耍时也有许多这样的蝴蝶,比现在更多,每次他与沈清灼拉着手躺地上时,就会飞过来围住他们。
还有那两棵梨花树,沈清灼说不是他种的,这里面一切让他觉得格外熟悉,就像是缩小的梨花岛。
可是梨花岛……他明明只去过一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梨花岛的记忆?
甚至……祁叶没说,在一个月前他与沈清灼第一次去时,祁叶就觉得那里熟悉,他比沈清灼还要熟悉,在哪个地方有什么样的建筑、门后面有什么,他都知道。
可是,那明明就只是个梦。
为什么他能确认是梦,他试探过沈清灼,梦里那些只有他知道,沈清灼都不记得。
可是就在刚才,祁叶又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梦了。
这里不止有两棵梨花树,空间里区域其实很大,在后面还有别的梨花树。
祁叶看到其中一颗的枝干被雷电辟出烧灼的痕迹,从正中间被劈裂开,这是他们还在梨花岛时,在沈清灼第一次见到他头上的角、冒着大雨找到他的那晚,他被劈的地方。
一模一样。
巨雷劈在他身上,他没有死,被他靠过的那棵树却直接从中间断裂开,生机渐消。
祁叶放出神识看过这里,除了变小,模糊的外观与梨花岛几乎一样。
祁叶看着他的眼睛问:“我们是不是小时候就见过?”
沈清灼摇头,没有带任何犹豫,语气很坚定,“没有。”
祁叶不放弃,“那你前面的十几年,在哪里,做什么?”
沈清灼思考原主从前的生活,原主十几年未出过沧兰学院,“在学院,读书,修行。”
“从来没有离开过吗?”
“嗯。”沈清灼道,看出他情绪低沉,“到底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祁叶:“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跟梨花岛很像……”
除了梨花岛里没有温泉,这里面没有那么多的建筑。
沈清灼经他一说,确实觉得有几分像。
不过,他马上摇头,“不可能,这是我识海里面的地方,我以前都拿它当储物空间用的。”
祁叶抓起他的衣袖,两眼望着他,“那我们,现在去梨花岛看一看好不好?”
沈清灼带他去到梨花岛。
他本没想这么快回到这个地方。
既然是家,什么时候回来都一样的,他还是想带祁叶多去几个地方看看,希望能多几个地方像兰城的人一样,接受祁叶。如果有一天实在不行,外面还是容不下祁叶,走累了,他们再回到这里。
这一进去,沈清灼惊住了。
眼前一片灵地中,他们刚挖回来的茶树苗茂密生长着,还有灵药草,数不尽的冰蓝色蝴蝶在空中飞舞。
沈清灼茫然,睁了睁眼睛看向祁叶。
他没反应过来祁叶突然变化的眸子,突然,祁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地朝他扑来,沈清灼被他扑得没站稳往后退了好几步,在后背要撞在梨木干上时被祁叶用手垫住,接着,一点动弹的空间都不再给他,将他抵在古老的梨花树上,急促而凶猛地吻来。
沈清灼着实被他这样子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被祁叶的堵上,他两只手被一起抓起来举过头顶,而祁叶另一只手还落在他的腰上,无章法地往上摸,几乎要扯开他的衣服。
沈清灼理智回归,怕祁叶真扯掉他的衣服,趁着祁叶松懈将脸撇开,声音冷沉道:“放开!”
祁叶红着眼睛,第一次听到沈清灼对他凶冷,愣了下,看着刚才亲得太粗鲁沈清灼被他亲红肿带着水色的唇,眼中不受控的欲望散去些。
沈清灼又重复一次:“放开。”
祁叶退开了些,自知有错,不情愿地松开禁锢住沈清灼双手还有腰的手,恢复清明的眼睛闪了闪。
“对不起。”他道,同时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眼前扑朔迷离的一切让他心惶,又怕沈清灼真生气了,“可是,你以前……以前都是让我亲的。”
沈清灼:“吻我需要像这样?”
他提好被祁叶扯乱的衣服,脸上到现在还有些冷。
在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
他能接受跟祁叶现在这样,时不时的抱一抱亲一下,但是更多的,他还没有想过,暂时也接受不了。
祁叶后知后觉,沈清灼不是不愿意他亲,而是不喜欢这样。
他记住了,努力克制住自己,小心翼翼又试探着朝沈清灼过去。
他抬手,见沈清灼腰上衣服被他弄得还有些皱,想碰一碰沈清灼的腰,谁知被沈清灼冷冷地避开,一言未发,只是眼神动作都极度冰冷。
沈清灼转身走开。
祁叶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大错,在沈清灼走后,蹲下在原地,神色怔怔的。
沈清灼刚才心情波动,体内玄力也跟着波动,那种玄力过剩满溢出来的感觉更加清晰,一抬头,天空阴云绵绵,偶尔能听到极闷的雷声轰隆声。
他走在梨花树下,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意识半睡半醒,竟也做了个梦。
不像是睡着,时间仿佛静止没动过,一睁眼,他还在树下站着,甚至姿势还是之前的姿势,有花落在他的肩膀,沈清灼正抬手要将它拂掉。
反应过来,沈清灼愣了一下,停住拂花的动作,让那片雪白花瓣留在了肩上。
景象中是在昏暗的宫殿,烛火和红幔大肆摇晃着,帐幔几乎要被烧着,他被祁叶粗暴地扔倒在床上,双手和脚都被锁链锁住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黑衣服额心黑色莲花印记的祁叶朝他欺身而来,撕碎了他的衣服。
沈清灼深呼了口气看着眼前梨花与灵蝶,不明白他为何会看到这种。
景象里祁叶比现在更高,身上气势也更逼人,宫殿外无数魔族,已然已经是魔族的魔君。
看背景与环境,却像是在千年前的九洲大陆。
那就更不可能是真的了,沈清灼心想。
祁叶如今刚过完十七岁生辰,千年之前,还没有祁叶。
也没有他。
傍晚天黑沈清灼回去时,远远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屋子里点着灯,里面厨房里又多了许多食材,其中就有沈清灼上次说很好吃的蘑菇。
祁叶蹲地上往柴火堆里加着柴,柴火放太久加上最近下雪潮湿了不太好烧,少年往锅底里吹着气,沈清灼走进去时,那张本该白净的小脸一半都是黑的。
沈清灼抿了下嘴,还是没抿住笑出声来,“你怎么弄成这样?”
祁叶猛地抬头,见到是沈清灼回来了,脸上大喜过望,他从地上站起来,接着,扑通一声双膝跪到地上,跪在沈清灼面前。
“主人!”
沈清灼愣了愣,弯下腰扶他,“怎么了,跪下做什么?”
祁叶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迫不及待地碰他,而是将手往身后缩了缩,躲开了沈清灼伸过来的手,“不,我现在好脏,你不要碰。”
沈清灼点头,“那你起来,我帮你擦擦。”
祁叶愣愣的,抬头望着他。仔细看,那一双眼睛有些泛红,不知道是烧火时熏的,还是他自己揉的,竟也有些锅灰。
“你不怪我了吗?”
在祁叶做完后他就后悔了,对于祁叶来说,这些天他像是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一直小心翼翼的,很认真地在维持着他与沈清灼这段感情。
有时候他也会贪婪地想要更多,但他都忍住了,把自己所有阴暗的一面都埋藏起来,只给沈清灼看到最单纯的他。
为了,不管沈清灼是不是真的也有一点喜欢过他,都更久地留住沈清灼。
他其实很贪婪的,对于沈清灼。
沈清灼给他一点好,他就不知足,想要更多。
沈清灼朝他伸手笑问:“你又没做什么,怪你什么?”
“快起来,脏兮兮的。”沈清灼这样说着,却没有真嫌弃他,找到被少年藏到身后的手,拉着他的手将他拉起来。
沈清灼啧怪他,“跟谁学的,一家人之间还行跪拜礼,跟我欺负你一样。”
祁叶瞳眸动了动,“一家人?”
“不是吗?”沈清灼反问,“你不是想真跟我成亲吗,我们有婚书,有家,未婚夫夫关系和睦。”
祁叶大喜,“你……你没有生我的气?”
“生气了。”沈清灼:“不过气已经消了,现在关系是和睦的。”
从沈清灼进来,祁叶矜持了好一会儿,终于再安耐不住,冲上去抱住沈清灼,“你生气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脱你衣服,不是因为我那样亲你?”
沈清灼冷眼瞪他,“还敢提。”
“对不起,主人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那样了!”祁叶伸出四指保证,怕人再走了一样,紧紧抱住他的肩膀,“那主人,你不讨厌我亲你,我能不能再亲你一次?”
沈清灼推开他,眼神怪异地扫他一眼。
“脏成这样,你好意思亲我?”
第49章
听到沈清灼的嫌弃,祁叶顿时又有些委屈。
接着,沈清灼拿出一张帕子,抬袖在他脸上脏的地方轻擦了擦。
祁叶一惊。
他很喜欢抱着沈清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沈清灼身上很香。那种说不出是什么的香味,很淡,又很好闻。
帕子是从沈清灼身上拿出来,也浸上了沈清灼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帕子很软,沈清灼的手也很软。擦得他脸上很舒服,心中却在发烫。
突然,鬼使神差的,祁叶抬手,抓住了沈清灼给他擦脸的那只手腕。
祁叶就像个想要偷走昂贵东西的盗贼,空有贼心却没贼胆,一面对沈清灼就慌了。见沈清灼眼睛看向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摸你一下。”
说完,祁叶打量着他,“我能摸你吗?”
沈清灼看他一眼,然后拿掉他的手,继续给他擦脸上的灰。
祁叶其实衣服上也沾了不少灰,由于他衣服较深色,看不太出来,沈清灼一身白衣,刚才被他这一抱,倒是染脏了不少。
沈清灼将他的脸全部擦干净,手伸给他,“要摸我的手是吗,摸吧。”
沈清灼其实就是故意的。
他以为祁叶过了一时的兴致就该不想摸了,毕竟手有什么好摸的。
然而祁叶傻笑一下,抱住他那双手玩得不亦乐乎。
沈清灼:“……”
沈清灼由他胡闹了一会儿,想起在他进来之前少年是在做什么食物的,问:“你锅里做的什么?火好像灭了。”
祁叶惊了一下,连忙放开他的手朝灶台跑去。
柴火在外面雪地里放太久都湿了,一开始祁叶就是艰难地烧着,还不怎么肯起火,这么久没看,果然全都灭了,只剩柴火根部的一点火星。
屋里面冒着烟。
于是祁叶刚被沈清灼擦干净脸,又跪趴在锅底用嘴巴朝里面吹气,不一会儿,脸又脏了。
沈清灼看着,心情一阵奇妙。
“要不我来试试吧。”沈清灼走过去,“不过,你到底做的什么?”
祁叶摇头,“不用你过来,我马上就弄好了,已经有火了,我……我蒸的包子。”
沈清灼一抬眉,他先前就想吃蘑菇馅的包子,想不到少年这都做得出来。
祁叶接着解释,“是我们在兰城的时候,大伯教我怎么做的。”
其实是祁叶自己去找包子铺老板问的,他想以后也做给沈清灼吃。老板一开始笑话他学不会不肯告诉他,还被他恐吓了一通,说一定能学会。
老板只带着他现场教了一遍,祁叶真的全都记住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却败在了生火上,眼看刚升起的一点火焰,不一会儿又灭了。
祁叶庆幸,还好他还煮了山鸡汤,是他在这梨花岛里面打到的,蘑菇也是在岛上摘的,上次他与沈清灼一起去的那个地方。
他把沈清灼惹生气了,准备先做点好吃的,再继续去把沈清灼找回来。
如果还是找不到,找不到……
祁叶那时候都快急哭了。
他马上去找了沈清灼的,但是没找到。
还好沈清灼在他正难过的时候自己回来了,不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想一个人独守在这梨园。
他喜欢这里,但是如果没有沈清灼,他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祁叶站起来,脸上果然已经又黑得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了,他朝沈清灼转过来,“火……烧不起来了,包子可能蒸不了了。”
“但是……我们还有山鸡蘑菇汤,也是我做的。”
沈清灼就说闻到很香,他找了找,果然在另外一边看到已经炖好的山鸡汤,掀开盖子,香气满满的扑上鼻子,比刚才闻到的还要浓郁十倍,沈清灼点头评价:“嗯,好香。”
说完,他又将鸡汤的盖子盖上,回到祁叶蒸包子的灶台前。
他让祁叶退开一点,自己提起衣摆在烧火口蹲下,扬了扬袖子,伸手去拿里面的柴火。
祁叶想阻止他已来不及,愣愣的看着沈清灼。
不行,沈清灼怎么能做这种事,他那么干净……
祁叶回神,就见短短一瞬间,沈清灼衣服已经弄脏了。
“你不能……不能碰这些……”
祁叶愣着张了张嘴巴,结结巴巴道。
沈清灼不在意,“没事,就试试,如果还是不行就算了。”
沈清灼果然也没能将火生着。
他站起来,叹了一息,“看来今天吃不了包子了。”
祁叶看出他有点失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我还有别的火。”
沈清灼看向他。
祁叶伸手,用魔力操控着,在手心出现一簇火苗。
沈清灼眼前微亮。
祁叶:“但是……我还不太能操控,可能会把这里给烧了。”
说着,在他的眉心又出现那枚红莲印记,若隐若现。
沈清灼这下有点明白了。
道:“你只管用,我在这帮你看着,应该不会烧掉。”
祁叶听从沈清灼的话,同时自己也有些期待,小心翼翼操控着红莲火。
沈清灼全程谨慎认真的看着,除了像祁叶说的可能会失控之外,还看着红莲会不会对少年带来影响。
他现在已经几乎能确定,这道红莲火就是冲撞少年体内的外来力量之一了。
不过,除了最开始那朵红色印记在少年额心不太清晰地闪了一下,后面没再出现过。
最后火没有断过,也没有失控烧去别的地方,但这笼包子由于前面蒸的时候断过几次火,蒸得一波多折,熟了,却没完全熟。
沈清灼吃了半个,还要接着咬,祁叶一把抢过来,“不要吃了,很难吃。”
沈清灼认真:“我觉得还行,不难吃,火候掌握得不够好,但这不是你的问题。”
沈清灼又喝了口祁叶盛给他的肉汤。
然后,脸上一顿。
“你是不是汤没放盐?”
祁叶接过沈清灼的碗就着喝了一口,然后,脸上一阵变化。
他那时候以为沈清灼要离开他了,心情特别慌乱,做起事来也笨手笨脚,就忘了。
“你别喝了,好难喝。”
“我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他想弄点吃的等沈清灼回来,然而沈清灼回来了,却没一样能吃的。
沈清灼并不觉得,拿回自己的那碗山鸡蘑菇汤。
“还好,只是没放盐,不是盐放多了,能喝。”沈清灼道:“很厉害了,这些我都不会做,你都会呢。”
祁叶摇头,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喝。
“不好喝,别喝了。”
“可是真的好香,我想喝。”沈清灼朝他眨眨眼。
最后这一餐饭在祁叶闷闷不乐中度过,像真嫌弃自己做的难吃,包子他们谁都没再吃,山鸡汤沈清灼喝了很多,祁叶一口没喝,两只鸡腿沈清灼吃了一个,另一个盛出来放到祁叶碗里,祁叶也没吃。
沈清灼:“你不喝这汤,那我们去采点梨花和花蜜,我给你煮梨花羹?”
祁叶脸上不高兴消失,愣愣的抬起头。
他连忙点头,明明这么高的人,却真像个小孩子一样,有时候特别好哄,“嗯,我去摘!”
梨花和花蜜都采回来,祁叶用红莲火生的火。不知为何,有沈清灼在一旁看着,他操控起业火竟更熟练了,一点都没有失误。
梨花羹炖好,祁叶收起火,正要去看散着甜味的梨花羹,突然,被沈清灼拉住,轻柔的动作扶起祁叶的脸,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怎……怎么了?”祁叶被他摸得有些不安,心里直躁动。
沈清灼松开他,“没事,就是看到你额头上有朵莲花,你知道吗?”
祁叶满目惊讶,摇头。
沈清灼拿出往生镜给他当镜子用,让祁叶自己看。
祁叶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那枚红莲不太明显,但确实有,吓得往后退了退,满目惊恐地看着沈清灼。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沈清灼问:“你这火,是怎么来的?”
祁叶也不知道,如实告诉,那日沈家主拿法器收他,法器里面有火,他吞噬掉了法器里的火,之后火烧断了他的筋脉,差点将他烧死。
然后,他就有这火了。
沈清灼听得心中直发凉。
“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发生过什么?”
祁叶摇头,“没有了,就这些,我……我很厉害的,他们都伤不了我!”
“伤不了?”沈清灼反问,知道少年的又一次死里逃生,沈清灼这下也不敢再赌了,管他什么主角不主角、什么天命,沈清灼觉得,现在只要祁叶还活着就好了。
沈清灼道:“你喜欢这里,那我们就留在这里好了,我们还可以带些谷子和别的东西回来种,以后都不出去了。”
祁叶不可置信,幸福突然砸在头上,太突然。
心中野蛮的欲望涌上来,他几乎控制不住又想扑过去把沈清灼压倒在地上吻他,难以相信地问沈清灼:“真的吗,以后你都陪我留在这里?”
沈清灼点头,“对,我们还会成亲,一直在这里。”
祁叶忘了他们后来还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话,因为沈清灼一句话,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记得他没有吻到沈清灼,因为沈清灼把他推开了,但是沈清灼给他煮的梨花羹,沈清灼一口一口喂他吃的。
好甜!
在梨花岛里,他们是有两张床的,也比沈清灼识海空间里那张更大些。
祁叶不愿意自己睡,说什么也要爬上沈清灼床上,要沈清灼抱着他睡。
睡觉前,他们还在外面看了星星月亮。
祁叶不知不觉又把腿压在了沈清灼身上,被沈清灼拿掉放下。
祁叶头枕在他心口,圈住他脖子的手往下移,在沈清灼身上摸了摸,“主人,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之后,我能脱你的衣服吗?”
第50章
沈清灼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拿开他的手。
“睡觉,别乱摸。”
“主人……”祁叶又往他身上蹭回去,脸颊往他脸上蹭,热气扑得沈清灼满脸都是,委屈巴巴的,不知道真委屈还是装的,“成亲之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也不可以吗?”
“我……我也让你脱我的衣服!”祁叶说着,“不对,主人已经脱过我的衣服了。”
沈清灼吸了口气,闭紧了眼睛不想看他。
他知道,祁叶说的脱衣服绝不止是只脱掉衣服那么简单。
想到白天,沈清灼心又一阵颤。
原来不是他多想了,祁叶真是白天就对他有过那种想法……
沈清灼这才反应过来,他当初答应跟祁叶恋爱,意味着什么。
沈清灼突然推开他,翻了个身背对向他,“你先别碰我了,我要睡了。”
祁叶不愿遭受冷落,委屈地耷拉着脸,坐起来扒着沈清灼的肩将他翻过来。
沈清灼正要再推他,祁叶抓住他的双手,就差要骑在他身上的姿势,朝他的脸凑近。
“主人,你答应过不会不理我的。”
沈清灼额心跳了两下,“没有,我真要睡了。”
“那你还没回答我。”祁叶看着他的眼睛,大有沈清灼不答应他就不从沈清灼身上起来之势。
沈清灼见不说不行,拧着眉吸了口气,“我现在还不能接受这种事,成亲后……应该是可以的,你快下去。”
祁叶瞬间兴奋起来。
非但没有从他身上起来,更加变本加厉地压着沈清灼,一身热血沸腾着,“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亲?”
沈清灼动了下还想推他,“还早,你还没有成年。”
祁叶:“没成年也能成亲的,很少有人到弱冠之后才成亲的,那都老了。”
沈清灼想起来,在古代二十岁弱冠,算起来他也还差一岁才成年。
不过……古代男子按规定十五岁就能成婚了。
不知算好还是坏。
“再说吧,睡觉了。”沈清灼心砰砰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说道。
祁叶趴在他身上,用手戳着他的腰,“主人你就告诉我嘛,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成亲?”
沈清灼冷冷地,“再闹出去。”
……
祁叶知道白天刚把沈清灼弄生气过一次,怕沈清灼再生气抛下他走了,被沈清灼低沉的声音一呵斥,虽然不情愿,还是乖乖躺回去。
他太急了,现在情况已经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不能急。
他贴着沈清灼的身体睡下去,感受到身边就是喜欢的人的温度、闻到身旁喜欢的人身上的淡香,很开心,也很安神。
他后来真的睡着了,一醒来下意识的伸出手臂要抱住沈清灼,却落空了。
他又摸了摸,还是没有摸到,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
祁叶惊恐万状,连忙跑出去要找沈清灼。
为什么,明明昨晚他们还好好的,他是过于得寸进尺了,但是除了最后沈清灼声音有些冷,好像并没有怪他。
……他又把沈清灼弄丢了。
那双眼瞳瞬间又变成红色,许久没出现过的两只黑色犄角从他额头正前方长出来。
祁叶恨恨地锤了自己几下,却突然,一抬头,听到闷雷的轰隆声。
祁叶仰天面目狰狞,又是劈他的吗,每次他变成这模样,总会有雷来劈他。
不过,祁叶从来没害怕过。就算天道也要灭他又怎样,还不是没把他劈死。
只要他没死,他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人,一定会得到。
突然,祁叶恍了一下。
这次……好像不是劈他。
那是劈谁?
沈清灼呢?
他抬头,雷电这时并不是很大,像刚开始,指着的方向……确实不是他。
祁叶跑出去,跑了很远,顺着天雷指的地方,接着,闪电交错的光下看到一个白衣。
“主人!”
祁叶大跑过去,朝他喊道。
沈清灼回头,似没想到他会出来,“你怎么来了?”
祁叶跑过去,愣愣的站到他面前,手往前伸了伸想去碰他,因为没有沈清灼的同意,又缩回来,“这些雷……是朝你来的吗?”
沈清灼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道:“我应该是要突破了,天玄到圣玄要经历雷劫。”
祁叶眼睁睁看着他。“会劈到身上吗?”
他知道天雷劈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太痛了。
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雨还没降下来。沈清灼摇头,“不知道。”
沈清灼看回他,“到时候可能不太好看,你……别看我。”
祁叶怔怔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额头两侧的犄角显得人又呆又凶,沈清灼看着,特别想伸手摸一摸,最终忍住了。
“你快回去吧,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应该就能看到我了。”
祁叶却怔怔的继续看着他,“要这么久吗?”
沈清灼也不知道。
可能不止这么久。
天空阴雷越来越密集,笼罩了整片天。
沈清灼:“快回去吧,不要看,也不要出来,等着我回去找你就好了。”
开始有一滴雨落下来,然后更多,越来越大,渐渐的像瀑布一样倾倒下。
祁叶看着他,过了许久,点点头,一点点地往后退去。
沈清灼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至少终于把祁叶送走了。
不过……沈清灼抬头,满天的天雷着实让他放松不起来。
他没想过,天玄到圣玄,要经历的天雷竟然这么多。
若不是已经压抑不住了、雷劫已经显现,他也不想选择在今晚渡劫。
沈清灼站立着,雨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雷电的光照映下来,显得人多了几丝清冷。
他做好了迎接雷劫的准备。
就算天雷阵势再大,他总不可能还渡劫失败。
沈清灼站了很久,雷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头顶,一下比一下嘹亮,整个梨花岛电闪雷鸣,洁白梨花被打落一地。
然而天雷响了数十下,却一道都没朝他降下来。
沈清灼抬头。
就见巨空雷电都被引向了一处,在四面八方雷电交集的地方,似乎是……祁叶。
沈清灼大惊,施展玄力跻身朝他跃去,短暂瞬间天雷又落下了四五次。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清灼看到天雷一道道都劈在祁叶身上,顿时又惊又怒,在又一道天雷朝祁叶落下来时用玄力将他推开,自己挡在雷前。
不料天雷直接绕过他,依旧劈在祁叶身上。
祁叶浑身狼狈不堪,每一道雷他都拿身体去接了,此刻脸上都是血,从嘴里吐出来的。
然而,祁叶却笑了一下,似乎对这样的现状很满意。
果然,他就知道,天道还是比较喜欢劈他的。
他只需要动些手段,那些雷就不会劈沈清灼,都来劈他了。
沈清灼就能不用痛地渡劫了!
雷电中,祁叶好看妖冶的脸上有些狰狞,那朵黑色的印记醒目地印在他额上。
祁叶长相还是很好看的,与沈清灼的冷清贵气不同,是一种他不笑时阴沉得像恶鬼,他一笑、张扬妖孽的美。
祁叶看出沈清灼要阻止他,避开沈清灼,为防万一沈清灼被误伤,到后面几乎每次都在雷刚要落下时,主动冲上去接天雷。
雷劫是可以被躲掉的,不一定每道都劈在身上,以沈清灼的实力,躲掉七八成是没问题的。
但是,祁叶一下都不想沈清灼被劈到。
祁叶早就有点承受不住,好几次跪下去摔落在地上,险些被劈出原型,他又爬起来,一次次朝虚空冲去。
到最后九十九道天雷还剩十道时,祁叶终于还是受不住,变为龙形砸落在地上,再也没起来,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正常九十九道天雷绝不止这点时间。
沈清灼冲过去要将变回龙形的少年抱回来,每当祁叶特别虚弱时才会变回兽形态,然而不等他接近,一道强大的气场将他弹开,沈清灼发现他根本接近不了祁叶。
那些雷明明该是他的雷劫,却没一道朝向他,即便此刻祁叶已经昏迷过去,仍一道接着一道全部朝黑龙劈去,在地上劈出一个巨坑,劈得地上的黑龙即便意识已经全无,每道天雷落下来,颀长的身体激起又颤着落下。
直到,九十九道雷劫,一道不差地全部落到祁叶身上。
整个雷劫下来,天还没亮,大雨依旧淅淅哗哗下着,本要渡劫的人纹丝未伤。
闷雷还在虚空中轰隆逐渐走远,那层无形的屏障终于散去,沈清灼急迫万分终于能朝已经伤得不成样子的祁叶靠近,几乎是瞬间用能用的最快速度跑去,将不省人事的祁叶抱住。
几近半个时辰的雷劫里,一道道天雷劈在身上的是祁叶,他却仿佛遭受着最煎熬的极刑,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抱着祁叶,满脑子都是在祁叶被劈回兽形之前,电光下、那朵栩栩如生几乎要活过来的黑莲。
红莲是业火,传闻能灼烧一切,那黑莲呢?
上古四大神莲,黑莲最邪性罪恶,为天道所不容,万物诛杀。
每有黑莲出现的地方,必将降下天雷,不将之焚毁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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