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沈清灼没想到,随后,颔眸。

    “我也没说错,确实挺狼狈的。”

    祁叶神色黯淡下去,闷闷不语。

    沈清灼轻声地:“怕丢人?”

    祁叶还是不说话,将自己抱在沈清灼身上的手抽了回来。

    沈清灼:“怕丢人以后别再把自己弄成这样了,躲起来也没用,你躲到哪我都能找到。”

    祁叶扭过头,“我是魔君,不用你管!”

    沈清灼:“可是你叫我主人。”

    祁叶赌气,“那也不用你管,我就喜欢弄伤自己。”

    沈清灼:“你弄伤了我还要给你疗伤,很费法力的。而且,你不喜欢被我看到丢脸。”

    祁叶不说话了,反省和懊恼自己。

    他这么差劲,还总是麻烦沈清灼,沈清灼肯定更不喜欢他了。

    沈清灼从床上起来,下了床,“我去给你煮药,晚上我再带你去灵泉泡一泡,你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你给我做饭呢。”

    祁叶听到这儿,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等沈清灼走后,默默点了点头。

    嗯,他还是有用处的,他要给沈清灼做好多好吃的!

    祁叶拿出那只白玉雕琢到一半的玉簪子,是他想送给沈清灼的,可是他手笨,怎么也做不好。

    不知道沈清灼会不会嫌弃,做出来沈清灼会戴吗?

    沈清灼真的想要他死吗?祁叶也愿意的,只要是沈清灼,他什么都愿意,沈清灼想要他什么都可以,别说是性命,沈清灼就算想把他一块一块拆出来、把他眼睛舌头都割掉,他也不会反抗的。

    就算沈清灼对他的温柔都是假的、只是在哄骗他,他也……愿意的。

    他想永远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祁叶想着,又开始心烦意乱,心中暴躁无比,想要有什么疼痛来冷静自己,抬起手朝向自己时,又想起沈清灼说的让他快点好起来,要他做饭给自己吃,缓缓将手放下去,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顺着手上与沈清灼连着的链子找了出去。

    他有用的,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祁叶靠近,从一大股扑鼻的药味中很快闻到那淡淡的香味,沈清灼正蹲下认真给他煎着药、不知道发现他没有,祁叶扑过去,重重地将头埋进沈清灼身上,用力吸了一口。

    沈清灼接住他,“你不是喝药都没力气吗?”

    “我骗你的。”祁叶继续埋头在他身上吸,像个怎么都拉不起来的小牛,一对犄角抵着他。

    沈清灼也不怪他,相反松了口气,“能跑这么快,看来是没大问题了,回去时我就不背你了。”

    “要背。”祁叶头在他身上蠕动着,委屈撒娇道。

    沈清灼无奈,“你是魔君,还要人背,丢不丢人?”

    祁叶摇头,“不丢人。”

    沈清灼没办法,正好药也快熬好了,祁叶要在旁边坐着看着他,沈清灼由他坐着,又给他拿了件厚衣服。

    沈清灼还抓到了只野味,本想着给祁叶炖汤喝,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看了许久只好先放着,这下祁叶来了,沈清灼问他:“这个应该怎么弄?”

    祁叶没有因为看到这样的事物心烦,相反脸上一喜,感觉有了实现用处的地方,高兴道:“主人,你不要动,这个给我来做!”

    沈清灼怀疑,“你还能动吗?你在一旁告诉我就行了,我也来试试该怎么弄。”

    祁叶摇头,“不行,这个会弄脏手,一个合格的宠物是不能让主人双手沾到汤水的。”

    沈清灼趁机打趣,手上链子应机响起,“一个合格的宠物也不会给主人手上锁上链子。”

    祁叶急忙辩解,“我也锁我自己了!”

    祁叶扬起他与沈清灼连在一起的那双手,同样的银环同时穿在二人手上,除此之外,祁叶给他看,在自己心脏也被一个银环穿透。

    那银环不如他给沈清灼的精致,穿进去的手法也粗暴,周围鲜血淋漓。

    沈清灼被吓得不轻,道了声疯子。

    这确实是祁叶会做出来的事,他对待自己毫不怜惜,什么伤害自己的事都能做出来,每次出手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相比之下,祁叶对待其他人确实算仁慈了。

    祁叶还不知道沈清灼在恼什么,抓住他的手真诚道:“主人如果觉得生气,也可以给我锁几条,锁多少都可以的!”

    沈清灼抽出手,直觉被锁环穿透心脏应该很痛,他光是想想,手心冷汗已经冒出来,不知道祁叶当时如何忍受。

    多少人渴望一生无病无痛,他倒好。沈清灼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是比起生气,沈清灼到这一刻才知道,其实更多的是害怕。

    比起被这样对待的是自己还要害怕,沈清灼自以为了解祁叶,到现在才知道并不是,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疯多了。

    简直是个疯子。

    “算了,以后别这么做了,炖汤吧。”沈清灼吸了口气,到最后依旧感觉身体在冒冷汗,说道。

    祁叶于是乖巧地去收拾野味炖汤。

    晚上天黑之前,他们就喝上了祁叶炖的肉汤,鲜汤的美味让沈清灼暂时忘记身边的人是个疯子,等汤喝完,沈清灼又开始头脑发怵,脑子里闪的都是这件事。

    祁叶也喝了药,撒娇地又找沈清灼要糖吃,让沈清灼抱他去泡灵泉。

    沈清灼:“你既然能走了,自己走吧,你太重了,我抱不动。”

    祁叶马上又委屈上,“可是,我身上痛。”

    “怪谁?”

    沈清灼没好气,不过还是蹲下身来,准备好了背祁叶。

    这些天,甚至可以说是这几年,沈清灼已经习惯了。

    外面因为魔界的出现像塌了天一样,在沈清灼心里,祁叶却还是从前那个祁叶,没变过。

    除了变得更疯了以外。

    沈清灼一直都知道他是疯子。

    等了许久,不见祁叶上来,沈清灼回头,“不是走不了吗,怎么不来?”

    祁叶从后面走到他面前,说:“不要背,想要抱。”

    沈清灼不想抱他,他总觉得祁叶醒着时让他抱祁叶很怪异,坚持道:“你太重了,抱不动。”

    祁叶:“我可以变小一点……”

    他说着,变成兽形小龙的形态,变得只有沈清灼手臂粗细,在地上昂起头,委屈道:“主人好久没有摸过我了……”

    沈清灼想摇头,不,他前几日还摸过的。

    不过毕竟是偷偷摸的,摸的时候祁叶不知道,他现在也不打算再告诉祁叶,蹲下将地上看着他的小龙抱了起来,笑问:“想给我摸啊?”

    小龙黑色的脑袋乖巧地连点了好几下头,被沈清灼抱起之后,就在他手心、怀里蹭着。

    变小之后,显得沈清灼手如此庞大,那样暖,他的身体那样渺小,沈清灼轻松就能捏住。

    沈清灼摸了摸他,“你别动了,等下伤口更严重了,你这一身的伤没个几天好不了的。”

    一到灵池里,祁叶马上又变回来,沈清灼再次辅作灵泉的治愈效果用法术给他疗伤,经过几次疗伤,原本差点迈进鬼门关的人情况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回去时,沈清灼怎么也不肯再抱他或是背他,坚决让祁叶自己走回去,走不动,今晚就留在外面,不要回去了。

    祁叶惨失被沈清灼抱的机会,退求其次,一路上拉着沈清灼的手跟在他身后走回去。

    天已经黑了,月光下,少年的模样看不真切,只是那低下头小心翼翼牵住主人的手的模样,看着乖极了。

    沈清灼一进去,祁叶就将门锁上,小心翼翼看着他,又看了看屋里唯有的一张床。

    床算宽敞,能睡下两个人,他也与祁叶一起睡过。

    沈清灼还记得白天里他看到的祁叶对自己做下的事,朝床上走过去,问道:“是不是如果我一直不走,你就一直都能像今天这样?”

    祁叶听清楚他问的什么后,几乎没犹豫地点头,然后朝沈清灼扑过去,“嗯,我很听话的,只要你一直不离开我,你骗我也行的,我都会相信的,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沈清灼没再说话,将祁叶抱过按躺在床上,在被祁叶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注视同时,给他脱了衣服,将人塞在被子里盖好。

    沈清灼接着也脱了衣服,只留一身里衣,对这样的动作显然已经熟稔,不觉得在祁叶面前有什么尴尬的,毕竟,更多的也做了。

    沈清灼隔着被子抱住他,祁叶样子呆呆的,很乖,睁大着圆润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都是幸福。

    沈清灼手隔着被子搭在他身上,突然抓住祁叶的手,笑问他,“要不要看看我是怎么想的?”

    祁叶眨了眨圆润的眼睛。

    手被沈清灼握住放在心口,沈清灼连心也是暖的,沈清灼带着他穿过里面,一声声不属于沈清灼的“杀了他”让祁叶怔愣,迷茫的眼睛看向沈清灼。

    沈清灼没向他解释过的事,突然都有了答案。

    祁叶抓紧他的手,想要将手收回来,担心看到更多不该看的让自己伤心,被沈清灼反按住不让他动。

    祁叶怔怔的,看完了沈清灼从头到尾被这个声音缠绕时如何躲避、如何挣扎,甚至故意激怒自己将他关禁起来以为这样能摆脱,在最适合杀了他的时机、明明只需要抬手给他一刀就能彻底让他从这世上消失,却救了他。

    沈清灼从没想过要杀他。

    许久,祁叶抬起头来,“你明天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我明天怎么对你,等你明天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清灼抓起他的手,温声诱哄:“我的心都给你看了,要不要把你的也给我看看?”

    祁叶原本一脸心事,听到这话,差点从床上弹起来,连连摇头往外退。

    沈清灼按住他不让他跑,俯身过来朝他靠近,“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说喜欢我是骗我的,还有事瞒着我?”

    祁叶摇头。

    “我的心……很脏,你不要看,你看到会生气的。”

    沈清灼不被他糊弄:“有多脏?你表现出来的这么喜欢我,我还以为你心里全是我呢,你还想了别的?”

    祁叶再摇头。

    他心里确实都是沈清灼……

    祁叶突然转过头,凶巴巴道:“我是魔君,你是被我抢来的魔君夫人,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

    沈清灼丝毫没被他吓到,相反觉得眼前大少年更可爱了,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凑更近了些,唇角带笑托起他的脸捏了捏:“你就让我看看吧,魔君?夫君?”

    祁叶被这一声夫君叫得神魂颠倒,沈清灼不知从哪学来的这种法术,接着不等祁叶反应过来,按住他的手放在祁叶心口,擅自查看起祁叶的心想。

    这才是沈清灼的目的。

    然而当他看到时,还是意识跟着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想。

    祁叶心想的确实都是他。

    只是,祁叶这种想他的方式,可能不太好看。

    原来链子真不是祁叶随意锁上去的,沈清灼感到脸上发烫、身体发凉。

    祁叶已经回过神来,见沈清灼什么都看到了,紧紧盯着沈清灼的脸,看着他变化的每一个神色。

    祁叶脸上染上几丝阴鸷血气,“我说过了,我的心很脏,是你非要看的。”

    半晌,沈清灼点头,将手收回来。

    还好,祁叶也只是想他,没有再想别的。

    就算手段阴暗变态,也只是对他一个人。

    沈清灼温笑了下,没有闪躲,还像刚才对待祁叶时那样,抱了抱他。

    “嗯,是我自己要看的。”

    “等你这次伤完全好了,我们就洞房吧。”沈清灼道。

    第72章

    祁叶差点又惊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阴沉的脸瞬间全部被惊讶占满,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沈清灼:“你没听到就算了。”

    祁叶摇头,扒拉着被子朝他爬过来,很快爬到沈清灼身上将他压住,“不行,你说了要跟我洞房,不能抵赖!”

    沈清灼笑,“原来听到了呀?”

    沈清灼在他背上拍了拍,“快从我身上下来,压到我了。你好好睡觉、好好吃药,按照我的方法疗伤,很快就能好了。”

    祁叶又从他身上爬下来,在一旁床榻位置睡好,不过还是朝沈清灼又拱了拱,将头枕在沈清灼身上。

    沈清灼身上还是很香,祁叶没忍住深吸一口。

    他这一晚又没睡着。

    到深夜,沈清灼已经睡着了,他还保持着将头枕在沈清灼身上的姿势,沈清灼也没推开他。

    祁叶仔细看着他,那张好看的睡颜比起之前在魔宫时多了几分气色,不知是不是屋内空气温暖的缘故,微微带着一点粉润,祁叶觉得,今天的沈清灼,迷人极了。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美丽的幻境,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祁叶睁眼看沈清灼看到天亮,那双修长笔直的手被他握在手中。

    沈清灼醒时,就见祁叶睁圆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手紧紧握着他的手,紧张到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沈清灼这些天对他忽冷忽热,即便沈清灼给他看了不会杀他,祁叶也不敢确定,今天见到的沈清灼是什么样的。

    如果可以,祁叶想要时间定格,想要一直停留在昨日,沈清灼一整日都对他很温柔的时光。

    祁叶收紧他的手,眼睛紧紧盯着沈清灼一刻也不敢离开,他什么都不敢说,怕沈清灼不说话、又怕沈清灼说什么,生怕再从沈清灼脸上看到一点厌恶的表情来。

    沈清灼也看向他,良久,抽了抽手。

    “松开点。”沈清灼道。

    祁叶神色一暗,以为沈清灼果然又要疏离他,将手收得更紧。

    沈清灼温声问:“你怎么没好好睡觉?”

    祁叶脸色阴沉到极点,想了无数种留下沈清灼的方法,闻言,脸上一僵。

    今日天气不算冷,被子中也是温暖的热气,窗外树下梨花瓣飞舞,窗内,风在耳边吹着。

    沈清灼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微微转过肩膀将手按在祁叶眼睛上。

    温软的手指轻轻拂过,在他双目上揉了揉。沈清灼轻声责怪,“眼睛这么红,昨晚不睡觉做什么去了?”

    祁叶不可置信,一双布满红丝的黝黑眼睛在沈清灼手下睁得更大了,问道:“主人?”

    沈清灼帮他将眼皮合上,带了点力度继续给他按揉眼睛,嗓音轻柔问道:“问你话呢,做什么去了?”

    沈清灼力度刚刚好,按得祁叶觉得很舒服,不止眼睛舒服了,整个头脑都酥酥麻麻,祁叶舒服地缓了口气,见到了今天的沈清灼也是温柔的,在沈清灼手中仰起头傻笑起来。

    沈清灼给他揉着眼睛,微微眯起眸。

    等不到祁叶的答案,问道:“你要跟我洞房,我还不能问你?”

    沈清灼望着锁链意有所指,“还是只能你管着我,我不能管你?”

    祁叶只顾着舒服太得意忘形,连沈清灼的问话都忘记了,再听到时醍醐灌顶,“不,你能管我,我喜欢被主人管着。”

    沈清灼:“那你说昨晚做什么去了?”

    祁叶:“我什么都没做,我……我一直在看你。”

    祁叶说完,满脸幸福的绯红,那双眼睛血丝已经消除不少,祁叶睁开眼朝他拱了拱,“主人,头也痛,想要揉头。”

    沈清灼又给他揉头。

    揉完之后,祁叶又朝他贴了贴,像只撒娇的大猫一样,“主人,腰也疼……”

    沈清灼收回手,轻笑一下,“那你多睡会觉吧,休息够了腰就不疼了。”

    祁叶不听,继续往他身上爬,语气软软道:“不行,要主人给揉一揉……”

    沈清灼无奈,虽然知道他的意图,但祁叶也确实身上都是伤,将他放躺回到床上,又给他揉起了腰和身上别的地方。

    祁叶满脸都是幸福,觉得今天的沈清灼比昨天还要温柔。

    不,一样温柔!如果沈清灼每天都像这两日这样对他,祁叶觉得,就算让自己死也是快乐的。

    又过去了七日。

    每日清晨一醒来时,祁叶都会特别紧张地抓住沈清灼的手,看看今天的是什么样的沈清灼,而每一日,沈清灼都没再让他伤心过,温柔无比。

    七日,祁叶身上伤也好差不多了。

    灵泉还是照旧要泡的,沈清灼以前就很喜欢泡温泉,没事就来水里泡一下,他不介意把灵池分享给祁叶一起用,也不介意跟他一起泡。

    没这灵泉,祁叶还好不了这么快。

    祁叶兴致冲冲来到他面前,看着沈清灼在水中被浸湿浸透的衣服,伸手蠢蠢欲动想要帮他解开,“主人,我伤全部好了,不痛了。”

    祁叶看着他水中姣好的身形,眼睛睁圆了在沈清灼身上直打转,光天化日之下毫不掩盖,说道:“主人,你答应了让我给你捏背,我给你捏背吧!”

    沈清灼疑惑,“我何时答应了?”

    祁叶:“是三年前,我们在兰城的时候,你不能抵赖!”

    沈清灼想起来,他确实答应过。

    当时他在兰城陪祁叶过了第一次生辰,想想祁叶生辰是不是又快到了?

    沈清灼点头,“嗯,是答应过。”

    祁叶欣喜,抬起的手终于朝沈清灼落下来,沈清灼还在想今年该怎如何与祁叶一起过生辰,只听清脆的锁链声入耳,接着,他的双手就被缚在了一起。

    沈清灼疑惑,“你做什么?”

    祁叶满脸痴笑,看上去如此懵懂无害,乖极了。在手扒掉沈清灼衣服之前:“我给主人捏背,主人刚同意了的,不许反悔。”

    许久之后,沈清灼还是懵着的。

    他当初给祁叶捏背时,沈清灼记得可不是这样捏的。

    不过……好像也不重要了,毕竟他们的关系,也没必要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

    沈清灼被他捏着半分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相反感觉身体更疲软了,在他觉得快要支撑不住时,被一双手从后面抱住。

    祁叶认真询问:“我是不是弄得主人不舒服了?”

    沈清灼摇头,对上祁叶一张认真求知的脸,沈清灼觉得,就算是不舒服也不应该说出来,摇头道:“没有。”

    祁叶于是更兴奋了。

    到最后,沈清灼已经不想挣扎,沈清灼觉得,全靠祁叶还抱着他,他才能好好的没倒下去。

    祁叶再一次满带目的与暗示告诉他:“主人,我伤已经好了。”

    “嗯。”沈清灼不太放松地应了一声。

    祁叶:“主人,我们什么时候洞房?”

    ……

    沈清灼确实一早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但真到这时候,他又开始害怕了。

    就像前面无数次他故意挑衅祁叶时的那样。

    但是,他只要没有表达出明确的拒绝,祁叶不会给他退缩的机会。

    而沈清灼已经答应过。

    第二天沈清灼醒时,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做全身疲软无力。

    沈清灼望了一周见不到人,直接连称呼都改变了,叫道:“小疯子。”

    太阳已经到正午了。

    祁叶应声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了一碗蘑菇肉汤,满脸笑容,“主人!”

    祁叶将汤放下,他明明很小心了,沈清灼身上还是密密麻麻都留着他的痕迹,见沈清灼没有什么恼怒,祁叶伺候他穿好衣服和接下来的洗漱,又给他梳好头发,手中拿出一个新的白玉发簪,是他雕刻许久这几日才做好的,他不知道沈清灼会不会喜欢,总之他很满意,他觉得很符合沈清灼的气质,开心插入沈清灼发中。

    祁叶将肉汤喂给沈清灼喝,沈清灼从把祁叶叫进来后就没再说过话,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祁叶做什么就是什么。

    主要也没力气说话,还有,太羞耻了。祁叶照顾得他面面俱到,沈清灼也没有开口的必要。

    沈清灼觉得,他以后都没办法正视灵泉了。

    不止,连这些桌子、窗口也没办法正视。

    真是太疯了。

    沈清灼蹙眉,没等他说什么,祁叶倒先开口了,顿时委屈与担心浮现在脸上,“主人,你是不是其实不喜欢昨天那样……”

    沈清灼没来由,忍着身体的疲累摇了下头,“没有。”

    接下来几天,两人相处也都很和谐,从伤被治好之后,祁叶每晚要抱着沈清灼睡。

    不过,有些事,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到后面祁叶脱起沈清灼的衣服已经是轻车熟路,每天都觉得幸福无比,连睡觉时都想抱着沈清灼多闻几下,恨不得一直把头埋在沈清灼身上。

    他的主人,好温柔、好软、好香!

    半个月过去了。

    沈清灼身上有关他的标记越来越多,一日,沈清灼问:“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祁叶停顿一下,不知道沈清灼为何这样问,如实说道:“很重要,最重要的。”

    “除了你,别的都不重要。”

    沈清灼:“那你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魔界?以后都不要出去了,我们就在这里。”

    祁叶猛然抬头,瞪大了乌黑的眼瞳看着他。

    沈清灼:“是,我就是想把你关在这里,拿我自己来跟你换。你觉得怎么样?”

    第73章

    祁叶眨了眨迷惑的眼睛,随后,从正面抱住沈清灼的腰将他抱到床上,自己蹲在床下,扯开沈清灼腰间的衣服深吸一口。

    “主人是说,我以后想怎么样都可以吗?”祁叶跪在地上,抬头,又捧起他的手放在鼻子边嗅了嗅。

    沈清灼犹豫了一下,点头,“不是太过分的事,都可以。”

    祁叶突然开心地笑起来。

    “好啊,主人把我关起来吧。”

    “我不喜欢魔界,也不喜欢人间,但是我喜欢这里,主人说话算话,我们一起留在这里,谁都不准先离开。”

    祁叶交出自己的手,“主人把我锁起来吧,锁住我的手和身体,拿笼子把我关起来也行的!”

    说完,他又拿出一个笼子,笼子很大,算不上多精致,但是能装得下一个人。

    沈清灼流汗:“你是不是也想这样对我?”

    沈清灼:“锁链我让你锁了,但是笼子,我接受不了,换一个。”

    祁叶趴在他身上乱嗅着,将沈清灼衣服弄得乱不成样子。

    祁叶摇头否认,“不是的,主人,这个笼子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让主人关我的,不是给主人用。”

    祁叶:“我不敢把主人关笼子里的,你是主人,奴隶和牲畜才应该关在笼子里。”

    他从来没想过,现在也不敢想,只觉得他如果真这样对沈清灼了,那他被雷劈死真一点都不亏。

    只有他才应该被关在笼子里。

    沈清灼那么高贵干净一个人,他已经弄脏祸害了,他以后要小心翼翼地祸害。

    虽然祁叶做事疯没原则,但是祁叶说不会,沈清灼就是信了,心情轻松些许,打趣问他:“奴隶和牲畜,那你是什么?”

    祁叶很认真,丝毫没觉得有侮辱,见沈清灼笑了,也笑起来,道:“我两个都可以是,以后我就是主人的奴隶,主人一个人的龙!”

    沈清灼摇头,“你不是奴隶,也不是牲畜,不要多想了,我什么都不对你做。”

    祁叶笑得灿烂,手已经挑开了他的衣服,“那主人,我想对你做什么……”

    后果就是沈清灼青天白日又被祁叶压在床上一通折腾,直到晚上天黑都没能下得了床。

    沈清灼不记得这是短短半月里的第几次了。

    到后面,沈清灼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全凭祁叶摆布。

    那些锁链没日没夜的响。

    沈清灼还不能有怨言,毕竟,都是他答应过的。

    又过去了几日。

    沈清灼把手抬到他面前,扬起那条从他手上连接到祁叶手上的,“其他都可以留着,这条解开吧,你现在还不放心我吗?”

    祁叶不动,睁圆的眼睛看着他,不愿意。

    沈清灼朝他眨了眨眼,似蛊惑,又像在催促。

    祁叶:“那我今晚还要……”

    “……可以。”

    ……

    次日清早,祁叶才将答应他的锁链解开。

    不过,仅是解开了链子,两端的银环依旧留在二人手上。

    沈清灼将自己交给了祁叶,而祁叶则自愿被关禁在这美丽的岛屿,化仙境为囚笼,答应沈清灼永生永世都不再出去。

    不过,第二日,沈清灼却离开了。

    沈清灼说自己想吃春笋,让祁叶去找,而现在还是冬天,没有笋。

    后山有许多竹子,祁叶翻遍了竹林,也没见到一棵笋尖冒出来。

    祁叶失望地离去,但是没有挖到竹笋,他害怕看到沈清灼失望的表情,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真一点用处都没有,祁叶到后山湖里捕了两只鲫鱼上来,准备给沈清灼做红烧鲫鱼。

    不知道沈清灼会不会喜欢?他擅自改变了沈清灼点名要吃的,沈清灼会不高兴吗?

    祁叶说不失落是假的,因为以前,不管去多远、都是沈清灼亲自陪着他一起找食材的,这次沈清灼都没有陪他。

    沈清灼是不是有事在忙?他在做什么呢?

    祁叶想先跟沈清灼坦白他没有挖到春笋、问问沈清灼今天能不能吃鱼,他抓到了两只好大的鱼。

    可是他也没有找到沈清灼。

    祁叶郁闷,心中有些不安。

    明明他出去时沈清灼还在的。

    祁叶决定先去把鱼做上,说不定等下沈清灼就回来了,沈清灼那么好说话,以前还夸他做的烤鱼好吃,说不定这次也会喜欢的!

    然而,没有沈清灼在旁边看着,祁叶发现自己做饭都变得不会做了,整个过程心不在焉。

    途中有过几次失误,一条鱼被他翻烂掉了,等鱼做好,沈清灼还是没有回来,他也找不到沈清灼。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站在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洞里面,四周黑茫茫,他什么都看不到、也走不出去。

    而这样的噩梦,祁叶已经经历过一次。

    祁叶几乎崩溃,后悔听了沈清灼的将链子解开。

    那双眼睛短短瞬间又爬满红丝,他知道,沈清灼离开了。

    沈清灼又一次地把他抛下了。

    为什么?

    祁叶感觉到浑身发冷,眼前逐渐变得黑暗,渐渐一切都失去颜色,只剩下朦胧的黑白、再到什么都看不见,绝望地流下两行血泪。

    为什么,沈清灼又不要他了吗?

    冬天没有春笋,祁叶一早就知道的。

    沈清灼甚至没跟自己说过要等他。

    祁叶一直知道,沈清灼来自另一个世界,如果沈清灼真要走,他做这些拦不住沈清灼的。

    祁叶抬起自己的手,然而什么都看不见,脸上血泪滴落到手掌上。

    是不是他太差了,沈清灼玩够了……就不要他了?

    天空乌云密布,祁叶看不到,在梨花岛,第一次出现了阴天。

    梨花岛外,整个三界,狂风大作,天空瀑雨不止,电闪雷鸣。

    不出一会儿,无数个地方被摧毁,山崩地裂,海啸泉鸣,人间炼狱。

    外面他们不在的这十几天本就乱成一片,魔界离了魔君桎梏再次潜散到人间为祸众生,修炼者和凡人对魔痛恨入骨,寻找将魔族全部斩除之法,当年封印魔界的救世仙下落不明,将魔族封退的四件神器也不知去向、唯一为世人所知的一把昆仑钟在沈清灼手中。

    而沈清灼,十几日前与魔君一同消失,无人知他现下如何、是不是还被魔君挟持着。

    沈清灼近几日察觉出异象,所以今日才故意将祁叶支开出来。

    看着眼前景象,沈清灼知道,还是逃不过了。

    魔界如今大部分魔修都逃蹿到人间,他们生性残恶嗜血,引来天道亲自制裁,将所有离开魔界领域的魔打入无间道,降下新的斩杀魔种之法。

    天道舍半身神力广下罗网,他们藏到哪都会被找到。

    而祁叶,显然又疯了。

    天道的目的就是杀死祁叶,但是不知为何,沈清灼觉得,以天道之力还杀不死祁叶,必须需要他出手。

    祁叶真正的力量,远比现在所有人知道的要大,比祁叶展现出来的还大。

    所以一开始,天道才企图想操控他。

    还有这个不知从何来的系统。

    系统先前一直教唆他杀死祁叶,被沈清灼屏蔽掉几日,这时被放出来,自称系统的白色精神体又开始喋喋不休。

    沈清灼冷冷扫它一眼,“你还有几个任务?”

    系统被震慑到,怯懦摇头,“没有了,就剩你一个了。”

    “是天道给你的任务?”

    系统摇头,又点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有一个组织的,时空局老大给我们分派任务,天道不管这些小事的,但是这一次……宿主,你好吓人,我真的不知道了!”

    “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个关于宿主你的纰漏,不知道宿主想不想听……”白色半透明的精神体瑟瑟发抖。

    沈清灼:“说。”

    系统:“就是……就是,我们时空局中寻找的对象,原本没有你。我也是刚发现的,不是你找错了人,而是……是我找错了人。而关于您,有两种可能,您不受万物控制可以穿梭三千世中;还有就是,另有更可怕的人能操控着您。”

    沈清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不是您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了,您还曾在很多年前、或者不久的过去,无数次进入过这里!”

    系统见他愣住,这是系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沈清灼这样的情绪,系统试图想安慰他,但是今天的沈清灼身上太冰冷了,让它感到害怕。最后试探问道:“我的任务结束了,您……您还需要我吗?”

    沈清灼摇头,示意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沈清灼停在原地,直到这个错找上他的系统走后很久,还没有想明白。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他找错了人,他至少还能问心无愧地认为,即便错了,他不后悔做下的选择。他愿意承担做错事的后果,就算祁叶为世所不容,他愿意容下他。

    可是现在,沈清灼有点不明白自己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既然没有任何事情给他做。

    他有自己的世界,无病无痛。如果它说的是真的,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过很快,沈清灼就明白了。

    怎么可能真没有任何事要他做,他的用处不就是在现在这样合适的时机,作为天道最锋利的刀,杀死祁叶。

    因为也只有他可以。

    无数电闪雷鸣当中,沈清灼看到的还有淡淡的金光,更多画面充斥到脑中,沈清灼眼前晕眩,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出现在眼前。

    原来,他真的这么多次伤害过祁叶,原来祁叶竟真这样好哄。

    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甚至不需要去圆漏洞百出的谎。

    祁叶甚至没有要他承诺过什么。

    除了那句,永远都在食言的不会离开。

    逢此灾祸,三界之下无净土,沈清灼却头顶淡色金光加身,风雨未波及他半毫。

    祁叶双目上满是血,跌跌撞撞找过来。

    闹出这样动静,自然惊动无数凡人和修炼者,二人很快就被包围起来。

    无数刀剑指向祁叶。

    祁叶不管不顾,眼睛像是流干了血,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红色,竟然又能视起东西来。

    沈清灼静静地立着看向他,在祁叶快要走近时,绝情地抽出头上祁叶送给他的玉簪丢落地上,玉簪碰地瞬间碎成两段。

    一瞬间,祁叶的心凝住。

    沈清灼淡淡的嗓音冰冷无比,“笼子呢?”

    祁叶愣愣的,眼前看到的东西全都蒙上血雾,听话地取出他向沈清灼展示过说要关自己的笼子。

    无数人看向他们,原本还在提刀将包围圈缩小的人也都愣在原地,不敢再动。

    沈清灼微微眯眸看着他,什么都没再说,眼中意谋尽显。

    祁叶与他对视之中,血色睁圆的瞳眸一颤,自己走进笼子中,将囚笼锁上。

    沈清灼一笑,笑得同样冰冷刺骨,众目睽睽之下隔空将笼子提起,透过笼子看向里面痛苦的祁叶。

    笼子里祁叶已经被大雨淋透,身上雨水混着血水,其他人同样被这妄灾摧残得狼狈不堪。

    沈清灼全身丝缕未脏,用最神圣的姿态和最冰冷的话,一句诛心。

    “我决定还是杀了你吧。”

    沈清灼甚至没有走近,远远说道。

    修炼者们面面相觑,无人敢阻拦沈清灼。

    沈清灼冷冰冰,“两日之后冬至之日,诛杀阵启动,你还有最后两日时间。”

    其实不是非他不可,不过,由他来,是最好的方法。

    天道降下的诛杀阵,一旦开启必定见血,到时候,祁叶一样逃不掉,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沈清灼接下来一天都没去见祁叶。

    他不敢想祁叶脸上是什么样子,应该很痛苦、很绝望吧。

    两日,其实也很快过去。

    这两日沈清灼同样把自己关在屋里,外面无数修炼者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要见他,沈清灼一个没见,在第二日的晚上,来到关放祁叶的笼子前。

    祁叶很怕黑,在黑的地方容易做噩梦,因此给他的地方是最明亮的。

    连着两日,祁叶头痛欲裂,眼睛里再没有一点明亮的光。

    沈清灼走过去,替他治好了眼睛,站立在笼子外看着他。

    这段时间他治愈的法术用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就好像他真的会医术一样。

    祁叶看到的一切不再带着血,看清晰那个让他着魔发狂从容优雅的爱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祁叶伸出手想摸他。

    但是,太远了,他没摸到。

    眼前沈清灼如世间最干净的清风明月,一身白衣、身上带着清冷的淡香,像最温柔又最疏离的神,不可触及。

    “你要骂我什么骂吧,别憋着。”沈清灼见他许久不说话,说道。

    祁叶眼睛颤着,唇瓣都在打颤,紧紧抓着囚笼望着他。

    “我没有挖到春笋,擅自做主做了红烧鱼,你没有回来……”

    祁叶说着,又流下两行泪,这次不再是血,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滑下两行清澈的泪水。

    泪水朦胧了祁叶的眼睛,随后,将眼前一切放得更清晰,祁叶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跪在自己亲自打造的笼子中凝望将自己抛弃的主人。

    沈清灼敛了下眸,眼底并没有过多情绪,淡淡道:“对不起。”

    祁叶:“冬天里没有笋,后山里竹子今年长得很好,再过两个月,应该会有很多嫩笋……到时候主人可以找别人来做给你吃。”

    沈清灼:“你不问我为什么杀你?”

    祁叶摇头。

    “主人要杀我,我的命就是主人的,不需要问为什么。”

    比起死亡,他更怕活着被沈清灼抛弃。

    他不觉得死在沈清灼手里是痛苦的事。

    只是,沈清灼答应过他要一直与他在一起,如今不能了,他有点难过。

    沈清灼:“你还有要说的吗?”

    祁叶点头,跪在笼子中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重新仰望向他,泪水已经不流了,眼神里多了几丝光亮。

    “你能不能,最后再陪我一晚?”

    沈清灼答应了。

    祁叶在笼子里长跪着,跪累了就坐下,沈清灼站在外面。

    这一晚,二人什么话都没再说,但是祁叶笑得很开心。

    第一缕曦光透过窗户爬进来。

    “天亮了。”沈清灼道:“生辰快乐。”

    沈清灼说完,无情地转身离去。

    直到这一刻,看着沈清灼逐渐消失的背影,祁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他不害怕。

    这是他与沈清灼一起过的第二次生辰。

    窗外天灾成祸,这世上世人和天道见不到他死誓不罢休。

    诛杀阵已经成型,落在二人所在之处的上空。

    这里,也是魔宫所在之处。

    没有人理解,沈清灼为什么要将这个地方选在魔界大殿。

    魔界里如今驻扎的都是人间修士,而原本还留在魔界的魔修,早就吓得不知道逃蹿到哪里。

    那位身负系统扬言要拯救沈清灼的魔修,已经叛出魔界为人类修士所接纳,现在投靠了雷元祈的麾下。

    魔修看着美人冰冷肃杀仿佛天神降世的气场,只感觉眼前人全身都是仙气,以前是他肤浅,竟然真听信了这只是个柔弱不能自理需要人拯救的美人儿。

    这哪里还需要他拯救,美人儿拯救这个世界还差不多!

    魔修睁大了眼睛看着,被美人主角惊世的美貌和强大力量惊撼得合不拢嘴,走到人群最前面痴笑着。

    突然的,魔修察觉到不对劲。

    沈清灼手里拿的,分明就是失落世界各处已久的四件上古神器,一个不少。

    四件神器契合的威力,不需要天道的诛杀阵,已经足以杀死魔君、将整个魔界重新封印。

    而沈清灼,显然是在拿神器催动诛杀阵,天空上诛杀令随他操控偏移,从魔宫宫殿里偏移到宫殿外面、逐渐越来越近,停留在沈清灼头顶、金色淡光印上沈清灼的名字。

    魔宫外面的是沈清灼,魔宫里被关着的才是魔君!

    魔修似乎意识到沈清灼要做什么,不可置信瞪大瞳孔。

    其他修炼者再迟钝,紧接着,看到诛杀令落下的方向,也该有所察觉。

    诛杀令只能诛杀一人,一旦杀令落下不可逆转、不见到血誓不休。

    但是,传闻四件神器的威力,可以逆天改命。

    所有人这一刻吓昏了头,生怕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天空再次黑云压城,这次却没有雨再落下来,雷声响彻云霄。

    淡金色的光芒渐渐消失,沈清灼被诛杀令笼罩,无数道无形的箭对准他蓄势待发,方圆十丈内全是狰狞的血气。

    有人想冲过来阻止他,还没等靠近,被诛杀令强大的反噬力弹开。

    有人大喊:“沈公子,你疯了!”

    沈清灼没有回头,手中神器之力已经催动契合,一阴一阳两方实力水火相冲,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试图毁掉诛杀令时,神器之光冲上天空辐射至世间,每个人仿佛被什么力量入体、静止在原地。

    天道降下的诛杀令,摧毁不掉的,必须要被诛杀令指定的那个人血偿,甚至魂飞魄散。

    但是,那个人未必一定要是祁叶。

    祁叶的笼子是他自己关进去的,沈清灼没动过手,祁叶想出来,随时能把笼子打开从里面出来。

    笼子没有上过锁。

    祁叶从没想过出来,在沈清灼告诉他要杀他之后,甘愿被关在里面等死。也没怪罪过他食言。

    祁叶睁开着眼睛看着周围一切,静候死亡的到来。

    突然,头顶的压迫感越走越远,在快要压到他身上时,被转移去了另一个地方。

    窗外打着雷,天雷劈断了外面的树、劈倒了墙,却没劈向他,没有雨落下来。

    祁叶预感到不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沈清灼更过分的事都让他做了,不会一句话都不解释联合外人一起来杀他。

    沈清灼杀他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就能杀掉他。

    外面一切都昭示着正发生了什么,祁叶撕开笼子,想要见到沈清灼。

    沈清灼都没把笼子锁起来,说明沈清灼可能根本没想对他做什么。

    沈清灼一定是有事在隐瞒着他!

    祁叶快要疯掉,心底里各种恐惧撕裂得他几乎要碎掉,一出去,就见世间万物所有人都被定格住,连风都停了,只有沈清灼,只身站在杀境之中,包围着他的是浴血的红芒。

    眼前什么都没有,却像是无间地狱一般,到处充斥着罪孽之火,将沈清灼整个包裹进去、祁叶抓狂地想要冲进去却都被阻在外面。

    祁叶这一次真急得要疯掉,被弹飞出去又爬回来、跪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让沈清灼出来,血痕拖满了他爬过的路。

    他不要沈清灼替他去死,不要!

    如果沈清灼死了、让他一个人活着,他会疯掉,他活不下去的!

    “主人!”

    祁叶哭声响破云霄。

    沈清灼白衣已经染上不少血,来自天道力量的神罚压得他承受不住,面上却从一而终平静淡漠,挺直地站立不向任何人屈膝。

    这样子,看起来并不狼狈,只是很痛,很美,让人心疼。

    一口血从他的口中流出,沈清灼背对着他,皱眉。

    “……太吵了,安静点。”沈清灼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声音却有些破碎。

    沈清灼不敢回头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又怕他再看祁叶一眼,就不舍得死了,可是他不死,祁叶就要死。

    沈清灼:“我不杀你了,你快起来,回去吧。”

    “我都把你送回家了。”

    “你一直叫我主人,这一次,就当我第一次命令你。”

    “不!”祁叶跪趴在地上摇头,歇斯底里呐喊。

    沈清灼:“你说听我的话,不听了吗?”

    祁叶摇头,“不听!你这个骗子,你又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了,你如果敢死,我一定杀光天底下所有人,变成你最厌恶的坏人毁掉整个世界,我说到做到!”

    “那你杀吧。”沈清灼无力跟他争吵,苍白的脸转过来,第一次露出失望的表情,轻笑一下。

    “我已经洗去所有人记忆,他们不会再与你敌对,你杀起来也会简单很多。”

    “就当我看错了人。”

    诛杀令将沈清灼彻底带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除了地上残留的斑斑血迹。

    天空放晴,雷电过后出现彩虹,所有修炼者和凡人迷茫地相互对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他是谁?”

    “不知道啊,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

    “他为什么这样伤心?是有人在这里受伤了吗,伤者怎么样了?”

    那些人热心地靠近祁叶,问他要不要帮忙。

    祁叶双目鸷红,捏拳抬头扫视所有人,最后咬牙无声地放下,极端的挣扎过后,手掌心全是血,掌肉几乎被手指穿透。

    “都滚!”

    原来沈清灼是要送他回家,沈清灼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杀他。

    每次都是这样,上一次也是,说让他去死,然而还是救他,给他治好全部伤。

    沈清灼说厌恶他,却从不反抗他的接触,过分了也不会说出来,任由自己对他胡作非为。

    可是,他的主人怎么忘了,有主人的地方他才有家,沈清灼要送他回家,他已经没有家了!

    祁叶趴在地上爬过去,捡起诛杀令没能带走的,在沈清灼消失之前掉落的蝴蝶银链、和那个银环。

    第74章

    无数个漆黑的夜晚,祁叶头痛欲裂。

    沈清灼离开的一年、两年……七年。

    他再未有过一日好眠。

    祁叶一次次拿刀对准自己心口,笑沈清灼天真。

    沈清灼走了,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好好的活着,沈清灼真以为这样能救他吗?

    然而,一次次刀剑穿过身体时,祁叶发现天真的是自己。

    不管刀插到多深、他痛得昏死过去,醒来还是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会死去。

    只有痛。

    祁叶觉得,沈清灼不是在救他,是在折磨他。

    被天道降罚的人,向来罪恶滔天,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就算魂飞魄散,散掉的三魂七魄也逃不出无间牢笼。

    在那里恶鬼相食,没准魂魄会被其他恶鬼吃掉。

    祁叶崩溃绝望,他不要沈清灼代替他。

    沈清灼凭什么代替他下地狱!

    祁叶翻遍十八层地狱,疯魔一般度过三年。

    地狱里的恶鬼都被他撕碎掉。

    可是,他也没有找到沈清灼。

    连一缕关于沈清灼的魂魄都没找到。

    他又找遍世间,浑浑噩噩又过去了三年。

    沈清灼的魂灯熄灭了。灭得彻彻底底。

    他自己的神魂灯火却越来越旺盛。

    祁叶一次次生生掏出自己的心,上面千疮百孔。

    可是,他死不去。

    掏出来的心脏还在跳动,每每鲜血淋淋,再塞回去、又像完好的一样。

    没有沈清灼,他连结束自己生命的资格都没有。

    身上留下的剑伤、鞭伤、毒火烧伤,不管多惨不入目,过几日总是自己恢复如初、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血流干了,就会有几日身体里流不出一滴血,过段时间,新的血液生长出来,又被他拿刀划开全部流干。

    沈清灼离开以后,他的身体像是神最完美的产造物,不会老,不会死,永不会受伤。

    唯一让祁叶觉得还是自己的,是时不时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

    他一睁开眼,眼前全都是血和沈清灼染血离开的样子,祁叶以前害怕黑,这六年多的时间里,黑暗反倒成了他的寄托,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反倒让他稍微没那么痛苦一点。

    祁叶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又过去一年。

    到失去沈清灼的第七年,祁叶已经走完地上三界九洲和地下十八泥犁,没有人认识他,只是地上的人和地下的恶鬼都知道他是个疯子,无任何人或是神能压住他。

    他们都被沈清灼洗去记忆,不会再与他为敌。

    祁叶记住了沈清灼最后那句话,那些人不再想杀他,祁叶也没再杀过一人。

    人世一切格外安宁。

    相比下,魔界就没这么幸运了,沈清灼叫他不要杀人,没说不能杀魔,每次魔君疯病发作,魔界血流成河。

    他们逃不出魔界,反抗不掉,日复一日的活在绝望与煎熬中,看着自己身体一次次破裂又被合上、魂体一次次割裂生长。

    很多魔修行到一定境界也是无法死去的,越是等级高的魔,越是绝望,求死不能。

    这一日,祁叶发现一个地方。

    是一片海,有山和礁石。

    海四周有一层强烈的灵气隔界,对于如行尸走肉的祁叶来说,没有什么是能让他退缩的,即便进去后、里面还是没有他要找的人。

    有时候祁叶在想,沈清灼是不是其实已经回到自己的地方了。

    想过之后,他又摇头。

    不,天道之诛杀令没有任何人能逃过,沈清灼已经魂飞魄散了。

    可是有时候,祁叶又觉得,沈清灼还在这世间,或许正看着自己。

    沈清灼如果真的还在世上,看到这样的他,一定很失望吧?

    祁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再一次流干了血,才靠蛮力把隔界打开。

    像当初生闯无间地狱一样困难,外面巨浪汹涌,看着凶煞无比。

    进去之后,祁叶才发现,风平浪静,其实是一处美地。

    以前,他会很喜欢这样的静谧,因为沈清灼一定喜欢。

    但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血,见不到沈清灼,他能剩下的只有狂躁。

    只恨不能把自己的头砍下来。

    然而接着,祁叶在水岸边见到一个人影。

    一身雪白几乎要与大气融为一体,那人很温柔,弯腰用手指挑起清水浇在花上。

    祁叶瞬间认出来那就是沈清灼。

    沈清灼没有死,也没有离开,被他找到了!

    祁叶甚至没收拾自己,忘了自己沾满血的样子,凶神恶煞气势汹汹朝他走去。

    停在花上的一只蝴蝶被他吓走。

    养花人回头,轻拨了拨垂在眼前的头发,“你是谁?”

    祁叶不说话,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抓起沈清灼的手。

    一瞬间,失而复得的惊喜与被遗忘的绝望融为一体。

    祁叶十分断定,不是幻觉,也不是他视觉不清,这就是沈清灼!

    没关系,他现在找到沈清灼了,就算沈清灼忘了他,他们还能重新开始!

    祁叶内心几乎疯狂,眼睛里布满血丝猩红无比,紧紧抓着沈清灼。

    浇花被打断,一身白衣的人微微蹙眉。

    祁叶意识过来,松开了他一点,眼睛从始至终没从沈清灼身上移下来,见他还是不高兴,又松了一点。

    “对不起,我……我帮你浇!”

    祁叶抢走地上的木桶,学着沈清灼刚才的样子将水全部泼到花上。

    木桶里的水浇完了,祁叶提起木桶,又重新去装满水,重复刚才的动作,把剩下花都浇了。

    祁叶将木桶还给他,沈清灼拿回桶,转身准备离开。

    祁叶跑过去拦住他。

    沈清灼轻轻回头。

    祁叶结结巴巴,心情激悦无比,“你还有什么要做的,我帮你做!”

    沈清灼摇头,脸上情绪淡淡的,显然不想与他多说话,也没被他这副样子吓到。

    沈清灼拿出昨日换下的衣服,走到河边准备去洗。

    祁叶又跟过去,抢走他的衣服,“我会洗衣服,我帮你洗!”

    “不用。”沈清灼淡声拒绝,想将衣服拿回来,然而祁叶动作飞快,他碰不到,祁叶已经开始浸水里洗了起来。

    沈清灼试图夺回几次都没有成功,便让他来洗,站在一旁静看着。

    不一会儿,祁叶将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在准备好的竹架上,问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都交给我,我肯定能做好的!”

    祁叶又跟着沈清灼去到另一个地方,是一个竹子栅栏,里面种了些花草和一些绿色的蔬菜,沈清灼往里面走去,从草丛里抱出一只毛发雪白的狐狸。

    祁叶原本兴致盎然,见到沈清灼将白色狐狸抱起的一刻,心情沉下去。

    沈清灼是来喂食这只狐狸的。

    狐狸有些怕生,原本见到祁叶还很害怕,被沈清灼在背上毛茸茸的地方抚摸几下安抚住,小口吃起沈清灼喂来的东西。

    看得祁叶心生嫉妒,恨不得杀死这只狐狸、沈清灼喂的是他。

    终于等沈清灼喂完了狐狸,祁叶高兴地又跟上去,见沈清灼去了另一个地方,这次是一只虎斑的猫。

    同样的,给它喂食喂水。小虎斑像刚生出来还不会自己吃东西,沈清灼耐心地将软食投入到它嘴中。

    祁叶脸色越来越难看。

    结束了这只小猫,祁叶以为终于结束了,然而接着,他又看到一只浑身雪白圆润的白雀。

    祁叶心情阴郁地死死注视着沈清灼的动作,看到那双好看的手在摸上白雀胸脯下绒毛时,轻轻的笑了一下,脸上都是满足。

    祁叶隐忍地咬了咬牙,张开口问:“你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沈清灼笑了一下,没说话。

    接着,他又见到一条浑身晶莹雪白、身体细长的小蛇。

    祁叶明白了,狐狸是白的,小猫太小了毛发还没长齐白白嫩嫩,白雀是白色,白蛇也是白的。

    沈清灼也从来只穿白色,或者很浅的颜色。

    沈清灼不一定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但一定喜欢白色。

    而这两个,他都没有,他是黑色的。

    祁叶脸色阴郁,动作霸道无比,一把抢走竹编篮子下的小蛇,掰开它的嘴,朝沈清灼道:“这次要喂什么,我帮你喂!”

    沈清灼看着被抢走扼在手中的白色,不说话。

    祁叶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预感到不妙,也顺着沈清灼的视线往下看了看。

    见在自己手中的东西一动不动。

    沈清灼:“它受伤了,我是想救它的,现在给你捏死了。”

    祁叶连忙松手,如烫手山芋一般,小蛇身形不大,整个尸身掉落在地上,祁叶无措地抬头看沈清灼。

    “对不起,你想要蛇,我赔你一条蛇,黑色的你要不要……”

    祁叶急忙说着,变成自己兽形缩小形态后的样子,是一只头顶着犄角的龙。

    祁叶怕他不要自己,“我……我跟蛇也很像的,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小蛇,我很好养的,每天只用喂一点东西就可以,我还能帮你做很多事,我很勤快的!”

    沈清灼:“可是……”

    沈清灼眼睛看着地上的白蛇。

    祁叶一慌,“你如果觉得不够像,可以把我的角拔掉,把我也涂成白色!”

    沈清灼:“可是,这是一只有剧毒的蛇,我带回来想研究他身上的毒的,你已经中毒了。”

    祁叶变回人形,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果然,他摸过白色的那只手已经腐烂,短短瞬间,腐肉散发着腐烂血腥的气味,狰狞吓人。

    祁叶连忙把手往后背,不想给沈清灼看到。

    太丑了,他本来就摸不定沈清灼会不会留下他,再让沈清灼看到他这么恶心吓人的地方,沈清灼更不要他了。

    “过来吧,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正想着,沈清灼道。

    第75章

    祁叶看着沈清灼耐心给他疗伤,不一会儿,他手上的蛇毒消了,肌肤又恢复如初。

    除了上面还有少些红肿和伤痕。

    祁叶其实对痛感没那么敏感,尤其经历过这七年。因此,在刚才沈清灼说之前,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手受伤了。

    手被沈清灼握在手里轻轻抚摸着,那张脸上淡然从容,没有一丝旁的情绪。

    末了,将治好的手送还给他。

    祁叶还是不死心,尽力压制着自己不要一来就吓到沈清灼,沈清灼现在不记得自己了,祁叶:“我真的能做很多事的,我能帮你扫地,洗衣服、做饭,你愿意的我都能做,你说你想研究那条蛇身上的毒,我身上也有毒,你抽我的血出来研究……”

    沈清灼回头看向他。

    半晌,抬起袖子,在他的脸颊轻擦了擦。

    再收回时,那条袖子染上一丝红。

    “你身体亏缺太严重,已经没有血能抽了。”沈清灼道。

    祁叶有些羞愧,“我……我以后会有很多血的。”

    沈清灼不在这件事上与他多费舌,转身道:“你想留这里就留下吧,这地方一直只有我一个人,从未有人进来过,我不介意多一个邻居。不过,你不能弄坏我的东西。”

    祁叶惊喜无比,连忙跟上去。

    跑到沈清灼面前时,他又变回缩小的兽形形态,问道:“我能上你身上吗?”

    沈清灼被他拦住停下来。

    祁叶:“我弄死了你的蛇,说过要赔你一条,我也想让你像抱它那样抱我……”

    沈清灼:“我没抱过它。”

    祁叶听他说没抱过,压抑已久的心情好起来一点,得寸进尺,“那你能不能抱我?”

    沈清灼蹲下伸手,让他爬到自己手上。

    祁叶身体不停地在沈清灼手里蹭着,感觉柔软舒服极了。

    被带回去后,祁叶:“我还想要个小窝,它有的那种。”

    沈清灼:“你不是人吗?”

    祁叶不管不顾,继续在他身上乱蹭,“我就要,它有的我也要有。”

    沈清灼:“可是它已经死了。”

    祁叶说不出话,僵硬了一下,继续在沈清灼手里舒服地蹭起来。

    中午二人吃了烤鱼,是两人一起从河边捕捉到、祁叶烤熟的。

    沈清灼一个人的时候不在意吃食,祁叶同样许久没吃过东西。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祁叶就是觉得,不能不吃东西,会饿的。

    祁叶对烹饪食物唯一的耐心就是沈清灼在身边的时候。

    祁叶发现,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地方其实挺大,乍看不觉得有什么,仔细挖掘,却发现其实有半个国度那么大,四周都是海岸。

    祁叶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地方。

    不然也不会沈清灼离开这么久、他到现在才找到了。

    祁叶问:“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沈清灼点头。

    “嗯。”

    沈清灼还有好多小动物,有很多漂亮的花。

    祁叶觉得,这七年沈清灼过得并不孤独。

    沈清灼没有他一样能活得很好,他没了沈清灼,却感觉魂都被人抽走了一样,活不了,死不了。

    不知为何,祁叶突然嫉妒被沈清灼收留的小动物们,想把它们都赶走。

    祁叶确实这么做了。

    到下午时,祁叶偷偷摸摸,悄悄找到被沈清灼带回来的全部小动物,全部带到十里外的桥下、灌丛中放生掉。

    沈清灼再见到祁叶时,一身黑色的青年正在院外月光下浇着花。

    沈清灼养了很多花,放眼过去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花,不过沈清灼平日也不能全部顾到,像今日祁叶这样,一天浇两次水,更是没有过的。

    沈清灼走过去,审视地打量他。

    “是不是你把我的狐狸弄走了?”

    祁叶浇花的手一抖,僵在原地,睁圆无辜的眼睛讪讪看着他。

    “还有河狸、山鼠、水豹和白鹳。”沈清灼一一列举,其实他都收养过哪些动物,沈清灼自己也记不太清,还要多得多。

    祁叶讪讪放下手中木瓢,讨好地想要摸沈清灼的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沈清灼发现,琢磨着该怎么向沈清灼道歉能让沈清灼原谅他。

    “你养我吧,它们能带给你的我也都能,我比它们好养活。”

    祁叶想了很久,最后也没想出怎样能让自己被饶恕,低头放弃地将内心想法如实说道。

    沈清灼:“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扔掉了。”

    “怎么扔的?”

    祁叶:“我把它们蒙住眼睛带去很远的地方,在灌木丛里扔掉了,它们不记得路,找不回来了。”

    祁叶如实说,为了防止沈清灼再找它们,本以为沈清灼会很生气,然而抬头,沈清灼并没有生气,只是脸上也没什么笑意,平平淡淡的。

    沈清灼:“那你把它们蒙着的眼睛解开了吗?”

    沈清灼没生气。

    祁叶觉得自己还能救一下。

    祁叶连连点头,变成小龙扑到他身上,“解开了,我把它们的小窝一起带走了,连着小窝一起扔掉的,还给它们拿了吃的,不会那么快饿死的!主人,你看看我,我也很可爱的!”

    小龙说这话时昂起头摇着尾巴,缠在沈清灼的手臂上,沈清灼没忍住笑出声。

    他摸了摸小龙的头,上一秒还是比他还高的阴沉青年,这一秒摇着尾巴冲他卖萌,沈清灼点头,“嗯,是挺可爱的。”

    祁叶不确定抬头,“那你还怪我吗?”

    沈清灼正想摇头。

    那些生物都是他路上见到就救回来的,本就有将它们养好就放生的打算,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祁叶帮他全部放生,正好。

    突然,上一秒还缠在他手腕上卖萌的小龙,下一秒又变成高大气势压人的男人,满身压迫感朝他逼近,抓住他的腰将他猛抱入怀中。

    沈清灼被吓一跳。

    然而那只手越握越紧,一点松懈都没有,沈清灼动一下都不能,一个温热的脑袋弯腰凑进他怀中。

    沈清灼:“……”

    沈清灼推了推他,“松开。”

    却接着,手也被擒住。

    气势阴沉的男人抬头,眼睛里是弯弯的笑意,这一刻,不像是个在三界杀疯了七年的魔君,更像个阳光好脾气的少年,像流浪多年终于找回抛弃自己的主人,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想起沈清灼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了,努力解释道:“我不是变态,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好喜欢。”

    沈清灼:“什么味道?”

    “香香的味道,特别香。”

    祁叶抱起他又闻了闻,越抱越紧,在他身上嗅个不停。

    沈清灼皱眉,推又推不动他。

    道:“你见到谁身上有香味,就这样扑上去抱着闻?”

    祁叶摇头,感觉到沈清灼的挣扎,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果然,沈清灼生气了,沈清灼肯定以为自己就是个大变态。

    但是,就算被当做变态,祁叶也不想再失去沈清灼。

    毕竟更过格的事他都做过了,大不了,他把沈清灼带走再锁起来一次,锁到沈清灼想起他为止。

    一直想不起,他就一直锁着,重新与沈清灼开始。

    祁叶这样病态地想着,突然,听沈清灼冷冷清清的嗓音道——

    “你想说自己不是变态,还想把我锁起来?”

    祁叶瞳孔猛地一阵,差点就将抱紧沈清灼的手松开。

    低头一看,那双眼睛冷冷清清,无悲无怒,一本正经注视着他。

    祁叶魂一震,沈清灼太美了,即便就这样看他一眼,祁叶也差点要忍不住,想马上就把他抱走放进屋里,藏起来,狠狠地亲他。

    祁叶反应过来,被沈清灼突然的话吓到之后,又怕自己会吓到沈清灼,努力整理了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温驯无害一点。

    祁叶没有否认,不可思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清灼倒是没有害怕。视线往下落到沈清灼钳制住他的手上,说道:“我会搜魂的法术,你就是这样想的。”

    祁叶跟着低头,只感觉心口一阵发烫。

    沈清灼被他禁锢住的手,正摊开着轻轻按在他的心口。

    七年前那次,沈清灼突然查看他记忆时,也是这样做的。

    祁叶有点慌了,害怕被沈清灼看见他更多不可见人的心思。不知为何,又有些蠢蠢欲动,想让沈清灼知道更多一点。最好能让沈清灼想起来他是谁。

    这样想着,祁叶脸色又变得阴暗起来。

    祁叶:“你还看到什么了?”

    沈清灼:“还看到你想亲我。”

    沈清灼神色自若,说完又补一句,“你还说你不是变态。”

    祁叶哑口无言。

    沈清灼果然把他当做变态了。

    祁叶急得眉头都拧起来了,若不是两只手都在抓着沈清灼,大有要当场砸自己几拳的气势,问道:“那你还看到什么了?”

    沈清灼收回贴在他心口的手。

    “你这人真奇怪,不应该让我不要继续看了吗?”

    沈清灼:“你放开我,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祁叶心怀着希冀,闻言,最后一点希望沉寂下去。

    这确实是沈清灼的风格。

    永远温温和和,冷冷淡淡,从来不会生气什么。

    但是,沈清灼没有记起他。

    不然沈清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

    祁叶:“我放开你,你要答应以后不会躲着我,不能不见我。”

    沈清灼莫名其妙看着他。“这里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躲?你若让我不顺心,赶走就是了。”

    ……

    祁叶还发现,这地方其实很多药草。

    跟梨花岛一样,应该是独立大陆之外的地方。

    祁叶不甘愿地松开沈清灼之后,又浇完了剩下的花,然后,两人吃了今晚的晚餐。

    晚上吃的只有粥,是祁叶在浇花的时候,沈清灼炖的。

    这是除了梨花岛那晚梨花羹之外,祁叶第二次吃到沈清灼为他做的东西。粥很香甜,放了许多种谷子,还放了剥好的嫩玉米和荔枝肉,河岸上后边平地里有荔枝树,沈清灼打理过,结了很多荔枝。

    虽然只有粥,祁叶吃得特别欢喜,沈清灼只盛了不到一碗,祁叶将剩下半锅都吃完了。

    祁叶:“明天还能吃到你煮的粥吗?”

    “到时候再说,应该是吃不到了。”沈清灼起身收碗。

    祁叶顿时有些气馁,不过很快又鼓起气来,揉着装了大半锅甜粥的肚子,从沈清灼手里夺走吃过的碗,“你不要碰,我来洗,那就明天我来做饭,换我做给你吃!”

    祁叶吃太多,到晚上睡觉时都还没消食。

    这一天,吃了过去七年吃下的食量。

    沈清灼不陪他,祁叶一个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哪都觉得新奇,到处走着消食。

    至少他告诉沈清灼的是这样的。

    祁叶其实有意要探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玄机。

    为什么沈清灼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万中之幸,沈清灼虽然不记得他了,性格却与从前没有变化,以至于沈清灼见到有时候奇奇怪怪太过急切的他也不会害怕,没有觉得他是个脏东西避之若浼。

    回想今日一整天,他第一次见到沈清灼时,那样子确实不堪入目,那时他身上血还未擦净,还是沈清灼帮他擦的。

    祁叶觉得恍惚,更多的是激悦和欢喜。

    他自己都没想过,昨日的他,还如个行尸走肉,以为沈清灼死了悲痛绝望地想要与沈清灼一起死去而不能,今日就找到沈清灼了。

    祁叶再回去时,月亮已经升到正中间,沈清灼已经睡下了。

    屋里安静静谧,却还留着一盏灯,其他的都熄了,这一盏像是特意为他留的。

    祁叶生怕把沈清灼吵醒,轻手轻脚走进去。然后,走在床边停下,静站着看了沈清灼许久,似乎思索沈清灼身边有没有他的位置、床上还能不能再容纳下一个他。

    会不会把沈清灼弄醒,沈清灼醒了看到他他该怎么办。

    最后,祁叶还是掀开床上被子,快速脱掉自己衣服鞋子,钻入沈清灼的被窝中。

    祁叶伸出手从后面揽住沈清灼肩膀,想要抱住他一起睡。

    突然,手刚放上去,沈清灼就睁开眼,微微转过来一点回头看着他。

    祁叶下意识又要解释。

    想来想去,确实是他爬了沈清灼的床,没什么可洗白的。

    祁叶哑住,躺在床上嘿嘿傻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不说话。

    沈清灼:“你想要小窝,给你了。”

    祁叶:“小窝睡着不舒服,尾巴都伸不开,我喜欢变成人睡在床上。”

    “你可以睡在地上。”

    祁叶瞬间黝黑的眼眸里染上委屈。

    “主人,我不想睡地上,地上又黑又凉,我害怕,我想跟你一起睡。”

    沈清灼:“那你再想亲我怎么办?”

    祁叶信誓旦旦保证,“不会的,我今天晚上绝对不亲你!”

    祁叶:“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变成兽形,不过我现在的鳞片不太好看了,我也可以变小,你可以把我当做小蛇,只要给我留一点位置就行!”

    沈清灼摇头,又侧睡回去背对向他,“你睡吧。”

    祁叶兴奋无比,抱住他又抱紧了一点,被沈清灼将手从肩膀上拿开。

    祁叶不敢再乱动,安安分分挨着沈清灼躺好。

    闭上眼睛前,头凑向沈清灼后脖颈,又吸了一口。

    祁叶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是沈清灼又不与他说话,祁叶怕打扰到沈清灼,又怕沈清灼将他赶走。

    许久没这样近距离看过沈清灼,那股沈清灼身上独有的好闻的气味时刻萦绕着他,祁叶心中更加不得安宁,许久,坐起来,从后面俯身看着沈清灼。

    沈清灼睡着了吗?

    祁叶小心翼翼伸手,又碰了碰他的肩膀,手紧张忐忑地往前轻轻摸到他的脸颊。

    沈清灼的脸颊软软的,凉凉的,摸着好舒服。

    祁叶觉得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沈清灼若是反抗他,他现在就能把沈清灼锁起来,祁叶如此荒谬地想。

    想着,祁叶收回手,轻手轻脚从被窝里出来坐到床外,由沈清灼身上从背后翻到另一边,翻到沈清灼正面前。

    祁叶这下才满意了,轻轻掀开被子重新躺进去,抱住沈清灼往靠近他的地方蹭了蹭。

    想到沈清灼已经不记得他了,祁叶心存芥蒂。

    祁叶将手放到他的心口,突然的,强烈的念头作祟,他也想看看沈清灼这七年都做了什么,沈清灼一举一动他都不想放过。

    沈清灼突然睁开眼。

    “你在摸什么?”

    那只手无章法地在他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他心口,沈清灼以为这样他总该安分了,手的主人又急急忙忙在他心口摸了起来,原先的一只手也变成了两只。

    看着咫尺眼前的人,沈清灼问道。

    祁叶猝不及防与这双清冷的眼眸对视,原本决定好沈清灼不顺从他他就来强硬的,却沈清灼一说话,所有心思全溃散了,觉得自己罪恶无比。

    可是不知为何,那双眼眸明明没什么感情、什么时候都冷冷清清,却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每次都吸引着祁叶去看,引他陷进去,祁叶仿佛能从那眼睛里看到慌张失措的自己。

    沈清灼:“你想学习搜魂的法术?”

    祁叶震惊,瞪大了瞳孔。

    沈清灼并不在意,“是不是?是的话我可以教你。或者,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也行,你意图太明显了。”

    第76章

    龙寿命动辄上万年,一条出生十几年的小龙,毋庸置疑还在幼崽阶段,化形的能力都没有。

    身长不足三尺的小龙布置好陷阱躲在一旁草木中激动摇起尾巴,等待猎物落入陷阱。

    他观察这个人很久了,长这么好看,一定很好吃!

    两颗小虎牙随着坏笑露出在外面,自以为这次万无一失,小龙急不可耐伸出舌尖舔了舔。

    这是他第一次捕捉猎物。

    听那些大的妖啊魔啊说,他们都是吃人的,还会攀比谁抓到的猎物多、谁的猎物漂亮。

    眼看猎物离他的陷阱越来越近、只差一步就要踏进去。

    小龙狡黠黑亮的眼睛里全是兴奋,尾巴翘得更高摇更欢了,等着猎物一掉进去就去把人抱上来。

    突然,猎物不见了。

    小龙脸一僵,心脏骤的一窒,慌张地四处张望。

    他那么大一个猎物呢?

    突然天旋地转,还高高翘在半空的尾巴就这样被人提起来,清冽的淡香飘过。

    被视作“猎物”的年轻青年带笑端量他,“跟了我这么多天,你想使什么坏,嗯?”

    计谋被发现,小龙被提住尾巴咬牙切齿乱扑棱,却一点不肯嘴软,“你放开我,我……我要吃了你!”

    “吃我?”

    青年面色微冷,很快又变回来,“小蛇,你是哪儿的妖怪?”

    小龙一听急了,“不是蛇,我是龙,龙!”

    “哦,小龙,你是哪儿的妖怪?”白色素衣身形纤瘦的青年蹲下身将他放在地上,好整以暇看着小龙笑问。

    小龙动了动,确认了青年真放开他,找准时机就要溜走。

    不料没跑两步又一次被从后面按住尾巴。

    青年缓缓走到他面前,没有再像刚才提着尾巴将他提起,伸手摸向小龙脖子。

    小龙僵住不敢再动,心中惧怕无比。

    这个人不会也想吃掉他吧?

    不行,他绝对不能被吃掉!

    小龙挣扎,青年声音轻轻道:“别乱动,你受伤了。”

    温暖的灵力入体,小龙一愣,瞬间觉得眼前人的手都柔软了不少,不知何时被青年抱在手里,竟然还挺舒服。

    青年在给他疗伤。

    许久,青年停下手上法力。

    小龙不可置信扭头,小小的身体在青年双手和怀抱之间弯曲成一个极艰难的弧度,“你不吃掉我吗?”

    青年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吃你?”

    说着,他笑了下,手放在小龙头上顺着一摸到尾,“不过我看你身上剧毒挺多,给我剖开来研究药理倒挺好。”

    小龙吓得连忙尾巴缩回来,把自己缩成一团,拿眼睛瞪着他。

    这个人长这么好看,心竟然这么坏,要把他身体剖开!

    青年没再与他说话,而小龙还沉浸在即将被开肠破肚的恐惧中,被青年放进采药的背篓里动都不敢多动一下,什么时候被青年背回了家都不知道。

    他假装看不到就不用被开膛破肚,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姿势都没换一下,却听着不断走近的极轻脚步声,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

    小龙感受到那人越来越近、似乎蹲了下来,在看着自己。

    他会不会先一刀把自己砍死再剖,还是喜欢在龙活着的时候解剖、看自己被痛死……

    突然,腰脊被人戳了一下。

    “喂,你是不是饿了?”

    小龙把自己打结成一团,刚把脑袋从尾巴下面抽出来,一睁眼,就又见到说要把自己解剖的白衣青年。

    小龙摇头如拨鼓,语无伦次道:“不,我不饿,我不饿……”

    青年仿佛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问:“你们蛇平时都吃什么?不会真的要人才吃吧?”

    小龙虽然害怕,刻在骨子里对自己物种区分得很清,也不许别人认错,抬起头加大声音道:“说了不是蛇,我是龙!是龙!”

    青年捧起半边脸若有所思,“哦,你们龙都吃什么?不会真要吃人吧?”

    小龙傻愣愣的,“你不解剖我了吗?”

    “暂时先不剖了,过几日有兴致了再说。”青年饶有兴致,见过小龙刚才害怕的模样,存心要逗他。

    然而,小龙却松了一口气,有别于人的兽形脸上肉眼可见的欢愉放松下来,像忘了这个人刚才给他带来的恐惧,也怪青年模样生得太美,看起来就二十岁,小龙见过他许多次,排除掉刚才从青年这儿受的恐吓,每次躲在暗中看到青年时都被他的容貌吸引。

    君子如兰,遗世独立。

    ……

    小龙没什么朋友,从种族逃出来后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本以为就算他喜欢这个人的皮囊,也不会有更多交集:要么他吃掉这个人,要么这个人把他吃掉,要么、他趁漂亮青年午睡时悄悄逃走,从此再也不跟踪他躲着偷看他了。

    然而,两刻钟之后。

    青年确实没再理会他,却也没有午睡,给他拿了人类的食物吃之后就去一旁捣药了。

    食物是一张大饼,应当是青年从外面买回来的,已经冰凉发硬了,却很白,是小龙吃过最干净的白面大饼。

    他以前也吃过大饼,只不过,是从地上捡来的、别人扔掉不要的。

    也是他吃过最好吃的大饼。

    小龙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白面馒头、烙饼,竟然是带着一丝香甜的,而不是里面发黑馊掉的。

    小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朝着青年挪过去的,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爬到青年身上了,顺着青年细腰继续往上爬,等脑袋能够搭在青年肩上时,他一回头,青年白色衣服上、被他爬过的地方,全是他拖出来的泥灰色痕迹。

    “?!”

    小龙吓得不轻,尾巴卷起来刚才还在吃的大饼掉在地上,他也差点没抓稳掉了下去。

    他……他竟然这么脏吗?

    如果被这个人知道他把他的衣服弄脏了,会不会把自己炖了吃掉!

    突然,一只手抓住他,在小龙从肩上滑下去时,扶了一把将他重新放回去。

    小龙惊惶未定,整个人更惊慌了,心口某个地方砰砰地跳着。

    他抬头,见青年并未看他,依旧在专心地捣药。

    小龙却是不敢再乱动了,安安静静趴在青年身上乖的不像话,头都不敢抬起来。

    过了许久,小龙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青年却站了起来,去到另一个地方,小龙生怕自己掉下去,下意识攀住青年脖子,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又把这个人弄脏了。

    怎么办,他知道后不会吃掉我吧?

    青年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极白,仿佛吹弹可破,像雪一样,脖颈更是如此。在这样雪一般无瑕的肌肤上,弄脏一点,都仿佛大自然精心的雕琢品受到玷污,是种罪恶。

    小龙的世界里,每日吃饱和活着已经是最大的事,他没有体验过别的事,只经历过无数次成为别的更大妖物的盘中餐、一次次从它们嘴边逃生,因此,只当人人都与他一样,弱者就该被强者吃掉。

    “给你配药。”青年身上散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清香味,举步动作优雅绰约,说话声音也十分好听,明明是偏清冷的装扮与长相,小龙渐渐的却从他身上看不到孤冷与疏离,尤其听他说话的时候,小龙觉得自己面红耳赤,只想在青年身上到处翻滚扭曲。

    小龙一听到青年这药是给自己配的,瞬间更愧疚了,犹豫好久支支吾吾道:“可是,我……我把你身上弄脏了……”

    “这么脏,更应该好好洗一洗了。”

    说着,小龙看着青年将调好的药全部放入一个浴池内,往里面装上清澈的冷山泉水,随后用法力将水温热。

    水倒入药中很快变了颜色,小龙心里一紧,就被青年提起来放了进去。

    小龙脸上恐惧越来越大,翻身就往浴池边上游,想要逃跑。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将他按了回去,“别怕,不疼的。”

    小龙没憋住气呛了一口水,“你……你是不是想把我煮了吃了……”

    青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微微俯身凑近:“这么怕被我吃掉,你这种小龙是不是很好吃?”

    这是小龙第一次听到青年叫他龙,而不是把他错认成蛇。

    然而,他却来不及高兴。

    小龙摇头如拨浪鼓,连连后退:“不好吃不好吃,我皮糙肉厚长得还丑,一点都不好吃!”

    青年缓缓靠近,他每退一点,青年就往前一点,浴池方寸不大,很快小龙退无可退,青年面带笑意:“可是我看你模样挺清秀,一点都不丑,你这么小,看着挺细皮嫩肉的,我觉得应该会好吃。”

    小龙不停摇头,“不好吃不好吃,你不要吃我,以后我的猎物都归你,对了,我身上有毒的,你吃了会中毒的,不能吃!”

    “没事,我自己就是大夫,可以吃了再解毒。”

    小龙特别绝望。

    “我……我还有很多别的用处的,我可以帮你打架、给你扫地做饭,你想要的我都能做,但是你吃掉我,以后就没有了,我这么小一条,吃不饱的……”

    青年怕再逗下去把龙逗哭了,直起身子站直了道:“我先出去,你觉得泡好了就自己出来。”

    说完,转过身,提步要走。

    小龙如释重负,大喘了一口气游回外面,在人要走时又叫住他,“我……我能不能不泡?”

    青年:“你身上先前的伤很重。”

    小龙:“我不怕痛,我……很快就能好了。”

    青年:“不听大夫的话,会死。”

    小龙又是一瑟缩,往浴池底沉了沉,不说话了。

    青年走前道:“至少泡两个时辰,泡不够不准出来。”

    小龙老老实实在药里泡了两个时辰。

    几乎是掐针数秒,时间一到,马上从水里探出头来,动作之大,溅起一地水花。

    出去后,见青年立于窗前,身上被他弄脏的白衣已经换掉,脖颈上也擦干净了,桌子上有刚用过的笔墨,一张折过展开的信条,而在窗前,青年手里的,还有一只白花花肥润的灵鸽。

    小龙好奇无比,他跟踪过这个人好几次,虽然最后都跟丢了,每次见他时都是一个人,小龙以为他像自己一样,没有什么朋友。

    他在跟谁写信?

    信上写了什么?那个人给他写了什么?

    白花花的灵鸽带着信飞走了,小龙望着桌子上送来的信,心中蠢蠢欲动,想去打开来,看一看。

    这时青年回过头来。

    小龙慌慌张张道:“我……我泡好了,够两个时辰了!”

    青年“嗯”了一声,“来吃饭吧。”

    小龙从青年那里吃到一个香甜的大饼后,就开始期待下次能吃到什么,一看又是大饼,跟中午时青年拿给他的一模一样。

    小龙失望过一下后又欢喜地吃起来,他已经很知足了,在今天之前,他连这样的大饼都吃不到,没有人愿意给他食物,只会有无尽的人类想杀死他、妖和魔想把他吃掉。

    他听说,人类好像有个东西叫做钱,能买好多好吃的。

    小龙又想起,他们魔族好像也有这种东西。

    小龙尾巴卷起大饼抱起来啃着,突然问道:“你有钱吗?”

    “没有。”

    “哦,原来跟我一样是穷光蛋。”小龙在人类世界混了好几年,四处逃蹿了好几年,从人界学到这个词,又道:“我带你去抢钱吧?有了钱我们就是大富豪了,以后想要什么都有。”

    “不可。”

    青年面色严肃,“你若出去抢钱,我就把你炖了。”

    小龙恐惧,瞬间不敢多语,低下头继续啃大饼。

    过了许久,他还是想不明白,抬起头小声问:“为什么啊?钱这么好,你不想要吗?我听人和魔都说钱可以买任何东西,难道他们骗我的?”

    “钱确实能买很多东西,但那是别人的钱,不能拿就是不能拿。你想要钱,用正当的手段去挣得。”

    “什么是正当手段?”

    “偷和抢,杀人,都不行。想想你会什么,有的人会沏茶做点心就去开间茶肆,身怀武艺可以做镖师,喜欢买卖去经商,这些都是正当手段。”

    小龙认真想了许久,觉得很头疼。

    “那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怎么办?”

    “没有人真的什么都不会,想与不想罢了,魔也是一样。若真的什么本领都没有,去到大户人家家中做苦力,也是一种正当谋生方法。”

    小龙惊得抬起头,“你……你知道我是魔啊,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人类与魔不共戴天,每一个正道中的人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魔族在人类见之必诛。

    青年回头,“你这个小魔,连化形都不能,有什么好惧怕的?”

    “……”

    好吧。不杀他,原来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龙气愤过后耷拉下脑袋,“可是别的人都会想杀我的,我连化形都化不了,没有本领,也做不了苦力。”

    青年轻笑,“要不以后跟着我好了,我虽然不能给你钱,但是不会让你饿着的,你也不用担心再有人要杀你了。”

    小龙惊喜万分。

    “我可以吗?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想吃掉我?”

    青年:“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你了?”

    “你有!你还说我细皮嫩肉好吃。”

    “那不是你一口一句让我不要吃你吗?”

    小龙又问:“你还要把我身体剖开研究药理吗?”

    “看你表现,表现得好,我就一直留着,表现不好,我就不要了。”

    小龙兴奋地拍着胸脯昂首承诺:“我一定好好表现,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

    青年仿佛有什么神力。

    只是又泡了几天青年给他准备的药浴,不但前段时间差点被杀死逃命时留的伤好了,过去十几年身上的伤全好了。

    同时又跟着青年吃了几天大饼。

    他发现,这些大饼都是他一个龙吃的,青年几天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一次小龙问他:“你不会饿吗?”

    青年摇头,“我算是半个散仙,没有果腹上的需求。”

    小龙几日下来与青年越来越亲近,一刻见不到青年心里就急,睡觉也要与他挤在一起,青年给他留了睡觉的地方,小龙不愿意,非要睡到他的床上,说这样才能睡好。

    青年同意了,留出半边床给他,道:“不过你不要到处翻动,别被我压到了。”

    小龙点头应好,然而每到晚上,见青年闭上眼睛就往人身上爬,一直爬到人怀里才满意,若青年睁开眼,他就死缠烂打,说什么也不肯从人怀里出来。

    小龙目不转睛盯着青年眼睛看,有时候还要用头去蹭一蹭青年的脸、用尾巴去摸一摸。若被发现、青年说点什么,就是说什么也不肯走,赖定他了。

    小龙显得稚嫩的声音认真问他:“你们修仙的,是不是有一种什么术法,可以强行让妖兽认主的?认了主就会对主人忠心不二,为主人去死,任打任骂也不会有怨言?”

    青年点头,“有,我不会对你用这种术法。”

    小龙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不正当的邪术,被列为禁术行列禁止各大仙宗修习,修行之人大多以之为耻。”

    小龙:“可是你们还是会杀很多魔和妖。”

    “是。”

    小龙眼睛不眨地看着他,“那如果我以后变厉害了、能化形了,你会像杀其他魔那样杀掉我吗?”

    “要看你变成什么样的魔,如果一直乖乖的,没有变坏,我当然不会杀你。”

    小龙:“那如果……如果我化形后……长得很丑呢?你还会要我吗?”

    青年拉被子将他盖住,伸手在脑袋上揉了揉。

    “就算变成人模样很丑,你原形还是可爱的,我不会嫌弃你的。”

    “别问了,睡觉吧。”

    小龙被蒙在被子里,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就像熄了灯一样,但被窝里却很暖,跟青年睡在一起,仿佛整个被窝都是青年的味道。

    小龙大口呼吸着,尾巴在被窝里乱摇,又爬在了青年身上,长长一条卧在青年心口,“你叫什么名字?”

    第77章

    胸口前被子鼓起来一块,青年将他的头按回去,再一次道:“睡觉。”

    没问到想问的,小龙恹恹地缩回青年心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成一团睡下来。

    这一晚他睡得很不好,几乎是整夜没有安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噩梦一个连着一个,都是修真界如何霸辱妖魔族,让他们俯首称臣、最后还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小龙是不在意修真界是否杀妖魔、用什么方法杀、杀多少的。

    他虽然出生魔族,对自己的同类没有任何情感,甚至恨不得他们都死了才好。

    他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也像他们那样、被修真者抓住在身上下各种术和蛊、每天被折磨,生不如死。他不想死。

    虽然他到现在都活得很痛苦,可是,他不想死。他觉得,这个世界应该还有很多是他没看过的,他想去更多地方,等他强大起来,不用再每天担心被杀掉和饿肚子了,他还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全部的样子。

    小龙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光滑的身上冷汗涔涔。

    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比别的龙都要小,虽然没成年,可是他同族的龙,像他这么大时身体也有人的两臂那么粗、三倍那么长。他又细又小,连别的龙十分之一都不到。

    不仅如此,他的同族们都是漂亮的白色,身上有闪闪发光的透明白色鳞片,他一出生就是丑陋的黑色,还是家族里,唯一一条黑色的龙。

    难怪青年一开始会把他认成蛇。

    还是最小的那种蛇。

    不过,小龙又庆幸,好像正是因为他小,青年才同意他上自己的床,允许自己爬到他身上睡。

    他如果再大一点,青年还会让他这样吗?

    小龙缓缓抬头,身上都被汗湿了,整条小龙黏腻腻的,不但身上滴着水,还把青年衣服弄湿一片。

    他一抬头,见青年平静地躺着,好看的眼眸低垂正看着他。

    “做什么噩梦了?”青年问。

    小龙摇着头,不肯说。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一片水迹,都是他流的汗,脏脏的,心中害怕,青年会不会把他扔出去。

    他虽然跟了青年没多久,不过,这几天里,他能感受得到,青年很爱干净,还要求他也必须干干净净。

    小龙惶恐。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点过于关注青年,并且都是,怎么能让青年不讨厌他、怎么长久地留在青年身边。

    可是他又很怕人类让妖兽强行认主的术法,很怕青年会给他用。

    他不想成为一个傀儡,不愿意叫一个人类主人、被人类任打任骂。

    可是,他很喜欢这个人,越来越喜欢。

    小龙甚至想,如果自己是一条白色的小龙,青年会不会也喜欢他多一点。

    他再次向青年问出昨晚问过的问题:“你真的不会对我用认主的法术吗?”

    青年果断决然,“不会。”

    “那……我以后要不要叫你主人?我听说那些认了主的妖兽,都是这么叫的。”

    青年:“你没对我认主,自然不用这么叫。”

    小龙犹豫了许久,吞吞吐吐道:“那如果……如果我对你认主呢?认了主之后,我真的会变成傀儡吗?是不是我什么都不能再想……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能听你的话?”

    青年以为他做噩梦是因为这个,道:“我不会强迫你认主。”

    小龙咬牙:“如果我是自愿的呢?”

    青年一愣。

    外面天已经快亮了,青年掀开被子,一只手握着趴在身上小小的龙下了床,道:“今晚再多泡一次澡。”

    青年照旧像每天那样,先在浴池里放上药,然后装满冷山泉水、最后再用法术将冷山泉水温热。

    只不过,这次放的不是疗伤的药,而是安神药。

    青年转身,浴池里的小龙叫住他:“你别走……”

    青年回过头,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小龙可怜巴巴爬到浴池外层边上,样子娇小无助,“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泡,我害怕,想看着你。”

    青年同意了,走过来站在浴池外,看着他。

    青年长相清冷却不锋利,即便站在小龙面前,小龙只能头抬得高高的仰望他,也不觉得有压迫感,相反,见到青年好看的脸和细妙的身材,整颗心都安稳下来。

    他心想,以后他如果化形,也要化成像这个人这样的,他要照着青年的样子化!

    这样想着,小龙把心里话说出来:“你真好看,我以后化形,要化成和你一样的!”

    青年笑了笑,“这不行,我可不想看到张跟自己一样的脸。况且,一个妖兽能长什么样,跟母传的基因有很大关联,并不是说想变成什么样就能变的。”

    小龙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怪不得他看到有的魔长特别丑,以前还以为他们是功力太低只能变成丑的,原来因为这样啊。

    小龙瞬间对自己更没信心了。

    “那如果……如果我真的很丑怎么办?你说的不会嫌弃我,是真的吧?”

    “嗯。”青年点头,调笑道:“如果真的青面獠牙惨不忍睹,你以后继续用原形就好了,反正原形可爱。”

    小龙微微红了脸。

    他又被夸可爱了!

    不仅脸越来越红,小龙把整个头埋进水里,尾巴也翘起来到处摇,他一兴奋就会这样,在水面荡出一层层波纹。

    整个身子暖洋洋的。

    过了许久,他怕青年站着等他洗澡会不耐烦,一抬头,青年还在原处站着,芝兰玉树,长身玉立。

    小龙又开启了话唠模式,在这之前,都没什么人愿意跟他说话,要么就是他看不上不想理人、多听人说一句都觉得烦,恨不得堵上那人的嘴。

    小龙问:“你为什么喜欢研究这些药?你救了人又不收人家钱,图什么?”

    青年:“人命和钱财是不能相比的。”

    小龙:“那如果,那个人很坏很坏,不值得去救呢?”

    “那便不救。”

    小龙以为他会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慈悲为怀”之类的话,毕竟他连一开始知道自己是魔、还要吃掉他时都救了,没想到青年给出这样的答案,小龙心中触动,心想,在青年心里,自己是不是不算是个很坏的人。

    可是又一想,青年哪天会不会就也不救他了、不要他了。

    只这样一想,刚才还对什么都充满兴趣的脸上顿住,小龙又沉默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还有好多话想对青年说,明明不想睡觉,水温像不会变冷一样泡得他很舒服,小龙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困,像一闭眼就能睡过去。

    他忘了,青年给他泡的药浴是安神的,本来就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的。

    越沉默越困,小龙揉了揉沉重的眼皮,问出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龙明明记得,他问过他的每一个问题青年都回答了,甚至有些他觉得青年不会告诉他的,青年也告诉他了。

    那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名字?

    小龙真的好想知道。

    青年云淡风轻道:“因为,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我想知道!”小龙情绪太过激动,腾地从水中立起,拨起一地水花,弄得地上到处都是,青年身上也是。

    青年抖了抖身上的水,没有生气,走近两步将他从水里捞出来,拿出一张干净的浴巾将他裹住把身上水擦了擦,说道:“你困了,回去再睡一觉吧。”

    青年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听完,小龙果然更困了,拼命揉自己眼睛才没有马上睡过去,却倔强道:“我不睡,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告诉我我就睡。”

    天已经完全亮了。

    青年笑他,“前几日那么害怕我,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不怕我解剖了你?”

    听到解剖二字,小龙果然浑身一激灵,在青年手中僵直成一条。

    却依旧不肯闭上眼睛,拼命眨着眼,死死地盯住他。

    青年淡淡道:“我有一个师父,几百年前他从玉兰树枝下捡到我,取名兰枝,这个名字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他也从不这么叫我。所以,不重要。”

    小龙的关注点却是:“你已经几百岁了?”

    还有一个师父?

    小龙瞪大眼睛。

    青年:“怎么,太老了?”

    “不是不是!”小龙连忙摇头,崇拜道:“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也想活到几百岁!而且你看着好年轻,像才二十岁一样!”

    小龙由衷称赞。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小龙半截身子被青年抱在手中,还想再做点什么,头缓缓往前凑近,嘴巴朝着青年的侧脸嘟起,脸颊以及整个身体都在发烫。

    不知为何,心中萌生一个激烈的想法,他好想亲一口这个抱着他的、漂亮的人。

    可是,他好困啊。

    小龙没有忍住,终于在离青年还有半寸之遥时,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小龙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黄昏了。

    太阳刚落下,天空还一片金红。

    小龙是笑着醒的,因为刚才的梦里,他对青年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梦里的他已经化形了,他记不清梦里自己长什么样、美还是丑,但是他记得,自己长到比这个人还要高,白色衣服的仙人一点点往后退,他一步步逼近,仙人终于退无可退,他把人堵在墙上,亲了他。

    小龙咧开嘴不停地傻笑,他用尾巴捧起自己的脸,是热的,尾巴也是热的。

    他想起来,在自己睡着之前,好像也是要亲吻青年的。

    小龙笑容突然僵住。

    那他亲到了吗?

    他是不是在差一点就亲到的时候,睡着了?!

    他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睡着?

    不能再多撑一会儿吗!

    不行,他今天还要亲这个人!

    他一定要亲到他!

    对了,这个人名字叫兰枝。

    芝兰玉树,玉树临风。

    小龙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人教过他礼仪,不懂得什么是仪态和风度,但是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人时,就觉得他做什么都好看,对这这样一个人,首先想到这样的词。

    小龙其实很好学。

    他没有机会学到什么东西,却在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人类的知识,看到木匠编织竹筐,他会好奇这筐是装什么的,茶楼外面窗口听人说书,经常会思考这句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说。

    小龙其实觉得青年的医术也很有意思。

    为什么,几包不起眼的药,又苦又难喝,却能把将死的人救回来、把人身上的血止住。

    如果可以,他也想学习青年的医术。

    小龙四处张望,唯独不见青年。

    他从床上跳下来往外去,把平时青年会去的几处研药的地方找遍了,依旧没见到青年。

    小龙慌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青年再也不回来了、不要他了。

    可是他又一想,这里是青年的家啊,他应该会回来的吧?

    接着他又想到,青年虽在这里搭过一处院子,但是却方圆数里内都没有人,青年以前就经常一个人到处走,去到别的地方救死扶伤。

    甚至,他知道了这个人已经有几百岁,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也有住处。

    会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或者过上几个月再回来。

    想到这种可能,小龙浑身抽搐。

    不可以,他一天都等不了,他不要与仙人分开!

    小龙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就在这时,突然见到身体下有阴影,一抬头,就见到他找疯了的、一身白衣的仙人。

    仙人也看着他,面容温和带笑,右手下提着一只白亮亮的兔子。

    “睡醒了?”

    远处天空,似乎再次看到白花花的灵鸽飞远。

    小龙点了点头,懵懵懂懂,呆头呆脑看向青年手里的兔子。

    “你……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想到你大饼吃腻了,去给你找点吃的。”青年轻声笑,如三月里的清风,“你还在这儿,我能去哪?我要走不会不带上你的。”

    天黑了,一人一龙坐在火堆旁,吃着青年刚带回来的、烤熟的兔子。

    “是不是不太好吃?”小龙尾巴卷起肉吃得正欢,突然,旁边青年问道。

    小龙摇头:“没有!很好吃!我好久没吃过肉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青年也撕起一块烤肉,放进嘴里。

    他怕烤得不好,连火候都用法术严格控制着,肉没有烤不熟也没有烤糊,却不知为何,吃起来却又木又柴,几乎没有肉的香味。

    青年第一次蹙眉,情绪有略微低沉,“明明就不好吃。”

    青年道:“我确实不太会做这些,你以后跟着我,可能只能吃到这样的食物了。”

    小龙摇头:“不,我真的喜欢的!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被哥哥带回来之前我经常吃不饱饭,还要担心被别的大魔吃掉,现在我每天有东西吃超级高兴的!”

    青年眼底的低沉消散些,挑出小龙说出的话,眉心一挑:“嗯?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龙犹豫着又叫了一声:“哥哥?”

    心想道:难道仙人不喜欢自己这么叫?

    仙人比他大几百岁,难道喜欢他叫爷爷?

    想到这个词,小龙睁大眼睛,显然难以接受。

    不行,这也太难听了!

    而且……而且,他如果叫仙人爷爷的话,就不能亲他了!

    这样想着,小龙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脸上写满了决然,一遍遍喊道:“哥哥!哥哥!我就要叫你哥哥!”

    小龙赌气一般,叫得一次比一次大声,脸羞红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然而见青年根本不理他。

    小龙呆滞,仙人这是默许了他可以这样叫吗?

    小龙朝他挪近一点,因为他太矮太小了,只能拿头蹭一蹭青年小腿,说道:“你做饭难吃也没关系的,你治好了我全部的伤,我有预感,我应该很快就能化形了,等我化形后,以后我每天学做饭给你吃!”

    青年轻勾了勾薄唇,“好啊,那我等着。”

    小龙说预感自己快要化形,不是信口胡诌的。

    而是近一两日,他确实时常体内燥热,仿佛有无穷尽的力量随时要喷薄出来。

    青年尝过一口就再没吃了,小龙独自兴致盎然将烤肉吃完,尽管味道不算好,小龙吃得津津有味。

    把全部烤肉吃完之后,小龙不需要提醒独自去洗干净嘴和尾巴,经过这几天青年的熏陶,小龙已经能完全按照青年的要求,学的有模有样。

    然后,样子乖巧地跳到青年腿上,朝青年摇着尾巴,嘟起小嘴道:“要哥哥抱着我。”

    “真会撒娇。”青年笑着,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却还是将他抱起。

    青年起身时,顺手将火灭掉,雪袖下手一挥地上灰烬消失干净。

    夏天的夜晚有萤火虫,此处地处深山一角,谷中十二时辰清风拂荡,并不怎么炎热,反倒更像四月的天气。

    山上有许多花,各种颜色,从初春雪化时一直开到现在。

    出了院子,风一吹,到处都是浅淡的花香。

    今晚月亮格外圆。

    小龙头在青年心口拱动,在人怀里扑腾来扑腾去,囔囔道:“要哥哥陪着我。”

    “嗯,陪你。”

    “哥哥陪我看萤火虫。”

    “好。”

    ……

    两人坐在屋顶,他又独自在青年怀里闹腾了许久,夜已深,小龙白天睡了一天,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要哥哥陪我玩。”

    青年轻声笑:“萤火虫都回家了,哥哥要休息了。”

    “啊?哦。”小龙迷茫了下,想起来自己缠了青年太久,道:“那,我陪哥哥睡觉!”

    床上,小龙照旧像每天晚上那样,被青年放在另外半边床上后,又顺着爬到青年身上、在青年心口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他很喜欢这样,仿佛能听到青年浅浅的心跳声。

    他睁着眼睛,盯着合上眼眸的青年看了许久,不知道青年有没有睡着,问道:“你师父是什么人?他叫什么名字?厉害吗?”

    青年平静的眼睑缓缓张开。

    “你是要查我户口呢?”

    小龙观察青年脸色,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跟自己说他的事,小心翼翼点了下头。

    “我……我想多了解你一点嘛……”青年许久没有说话,长长的眼睫扇动了下又闭上,小龙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

    接着,听到耳边清润好听的声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师父姓沈,很厉害。”

    “你师父教过你很多本领吗?你跟他熟吗?”

    “不熟,他什么都没教过我,我百年见不到他一次。”

    小龙更好奇了。

    倒不是好奇青年口中很神秘的那个师父,而是对青年的经历好奇。

    他觉得,这个人应该很孤独吧?

    “那你还有别的朋友吗?”

    “没有了。”

    小龙绞尽脑汁想到,明明前几天他还看到哥哥用灵鸽跟人交换信,今天下午,他也看到了那只灵鸽。

    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小龙急切问:“那跟你写信的是什么人?”

    说这话时,小龙心口仿佛堵了一块巨石,让他十分不舒服,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他不希望看到青年孤独,他觉得,这是不好的。可是他又觉得,如果哥哥身边没有别的人,他就是哥哥唯一的伴侣了。他更不想看到青年身边还有别人、不愿意还有人一起分享他的哥哥。

    小龙觉得,如果真有这个人,他见到后,会扑上去咬死那个人。

    这样哥哥就是他一个龙的了!

    青年似乎惊讶他看到了,微微一愣很快恢复一惯的轻笑,像并不在意,也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摇了摇头道:“算是无关紧要的人。”

    ……

    次日。

    青年一向警惕性极高,即便入睡也睡得很浅,以往小龙有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眼睛。

    这次醒来时,却不见了喜欢趴在他身上的小龙。

    以青年的境界,很快察觉到周围有魔来过。

    “小殿下。”

    几个魔族身材魁梧长得奇形怪状,身上散发着无形的戾气,不怀好意蔑笑着将小龙围起来,像俯瞰蝼蚁一样,一步步朝小龙逼近。

    在这样几个魔族面前,小龙显得如此娇小、不堪一击:“我等奉魔君命令来抓你回去,你逃不掉了,小殿下。”

    “巧了,我也正要找你们呢,你们这次逃不掉了。”无魔预先感知到,等听见声音时,一身白衣面容精美的青年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你……你是……”

    众魔修话没说完,青年一抬手,魔修们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化作一缕缕黑烟魔魂散灭。

    青年转过脚步,看到一旁呆愣住的小龙:“小殿下?”

    小龙还没从刚才回过神来,看着来抓他的魔界护法们消失的位置,连连摇头:“不,我不是,你听错了,我跟魔界没关系的。”

    青年以为他被吓到了,道:“我从没说过我是心慈手善之人。”

    小龙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伤到吗?”青年放低了语气,蹲下身子朝他伸出手。

    小龙犹豫了一下,跳到青年手掌心,被青年抱起来后大声诉哭。

    “嗯,我伤得好重,他们要把我带走,还要杀掉我,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哇!”

    青年担心,替他检查一遍却见身上什么伤都没有,问:“伤哪了?”

    小龙缠紧他,不停地将眼泪往他手上蹭:“我全身都痛,好痛好痛!”

    青年这下明白了,他就是骗自己的。却没拆穿,神色没了刚才的严肃,笑问:“那我再给你配几天药好不好?”

    “好!还要哥哥每天抱着我,我再也不跟哥哥分开了。”

    青年点头应允,问他:“既然不想跟我分开,刚才你跑出去做什么?若我没发现呢?”

    “因为……他们是来抓我的,我不想让他们发现你。原来你这么厉害,他们可是魔界最厉害的几个,直接就被你杀掉了!”小龙说前半段话时吞吞吐吐,说到后面抬高了头扬眉吐气,满脸都是崇拜的样子。

    青年对他的反应疑惑,就在这时,小龙又跳到他的肩上,深吸了一口气,趁青年不注意时,快速地一口啜在青年嘴巴上。

    一触即离。

    青年愣住了,小龙则是红透了脸,整个身体滚烫不已。

    四目相对看着,过了许久,青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我?”

    小龙摇头,“不害怕,你长得好看,对我很好,还又救了我,我很喜欢你。”

    青年:“我杀的是你魔界中的人。”

    小龙道:“可是魔界的人要杀我,我如果被抓回去,就算不杀死我,他们也天天折磨我,我恨他们所有魔族,恨不得都死光了才好!”

    青年不可置信,“这真是魔界小殿下的待遇?你真是魔君的儿子?”

    “白鹤唳?”

    小龙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要叫这个名字,这不是我,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没有名字!”

    龙一族全部都是白色,只有他是黑色,全部魔和妖、还有人都把他当做异类。

    他甚至好多次,差一点就活不到现在。

    可是那些家伙,明明比他坏多了,他可是什么都没做。

    小龙道:“反正我这辈子赖定你了,就算你以后想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你给我取个名字吧!这样我就有名字了。”

    青年:“你想要什么名字?”

    小龙眼珠子在青年身上上下转动着,突然,眼睛一闪,扑过去抱住青年的左手臂,腕上有一颗红线绳串起来的菩提珠,小龙一口咬住那颗珠子,“我喜欢这颗菩提,你把它送给我!”

    青年微愣,“这只是颗最普通的菩提珠,山底下寺庙里能求到很多。”

    小龙不管,咬紧菩提珠不肯松口,“我不管,我就要!你把他送给我,以后我的名字就叫菩提好了!”

    青年犹豫了下,将绑有菩提的红线绳从手上解开,“只是要这颗珠子?绳子不要?”

    珠子确实只是最普通的珠子,一次山下寺庙进了凶妖,残害了庙里庙外很多人,他去杀那大妖,走时,山庙主持递给他的。在这座庙,凡是进去之人都能得到这样一颗菩提。

    重要的是那根红线绳。那不是一般的线,是北海海底的宝物。

    小龙根本不知道什么贵重不贵重,他只是觉得这珠子戴在青年手上,上面有青年的味道,要要一个青年用过的东西。

    一听,点头道:“要!绳子也要,你把它们全部送给我!”

    青年打量着他,“可是你身上光溜溜的,要戴在哪?”

    小龙伸脑袋过来,“戴我脖子上!”

    说完,他又想起刚才嘴巴碰到青年时的触感,脖子都在发烫。

    他这算是亲到了吧?

    那种感觉真太奇妙了,他下次还要亲!

    ……

    一年、两年、三年。

    小龙时常觉得自己力量控制不住就要化形了,可每次都没等到这个时期,终于在第四年的一个冬天,刚下过雪,四周白茫茫一片,小龙等来了他的时机。

    这四年他在青年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到了许多关于医术的知识,还有修炼的术法,虽然他还是一条龙,小龙灵魔混修,有时候青年从书上看到关于魔修的术法也会告诉他,青年对他毫无保留,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小龙不满足与青年的这种关系,一次次在睡觉的时候抱住青年到处啃,对青年身上每一处与自己不同的地方都好奇,甚至不睡觉的时候也爬到青年身上,啃青年的脖颈和嘴巴,被青年扒拉下来放地上就老实一会儿,下次继续爬身上亲和啃。

    青年制止无效,渐渐的,已经能做到无视这种行为。

    四年时间,小龙身体竟一点都没长大,像过去十几年一样,还是原来那小小一个。

    不过,在青年的照料下,倒是变漂亮精致了不少,鳞片和头上小巧的犄角都更光滑,甚至能看到在有光照的地方,黑色微透明的鳞片像闪着光。

    十几年大小没有变过,小龙曾伤心的以为,自己要长不大了。他这么小,万一以后化形后也特别矮,他还怎么再亲他的主人!

    这时看着自己身体变得又大又长,有三四尺那么长、比他主人的腰还要粗,小龙又紧张又兴奋。

    他现在还好不好看?会不会变丑了?主人喜欢他大一点还是小一点?

    他以后还能趴在主人身上睡觉吗?

    小龙回头看自己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个屋子的身体,心中一种失落过后,又有另一种兴奋升起。

    他不能睡在主人身上了。

    但是,他可以让主人睡在他的身上啊!还好,鳞片还是漂亮的!

    “主人!哥哥!我变得好奇怪,你快来帮帮我!”

    小龙变成大龙浑身燥热无比,尾巴已经有隐隐变成双腿的趋势,上面却还是放大版龙的形态,小龙觉得自己丑陋极了。

    在四年前,抢走青年的菩提珠之后,小龙心里就特别挣扎,既期待期待又害怕,越发蠢蠢欲动他如果跟哥哥绑定了主从契约的法术会是怎样的。他还会是他自己吗?哥哥还会对他这么好吗?

    可是他都做出决定了,青年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让他认主,每次他说起这个话题时,青年就会特别严肃,叫他不要再提。

    小龙不理解,为什么啊?就算没有契约,他也偏要叫他主人!

    从那往后,小龙就每日哥哥、主人的换着叫,起初青年还会让他不要这样叫,小龙不听,后面也便由着他了。

    “主人,你快点过来!我好难受……”

    青年进来时,就见到这样的场面,屋里床上乱糟糟,他熟悉的小龙变得巨大无比从床上掉下来坐在地上,一半是人的双腿、一半是龙的身体和头,放大后的脑袋上满脸泪水。

    青年没忍住笑出声来。

    兽尾人脸的他见过,人腿兽脸的他还从没见过。

    青年一走过去,半人半兽的小龙就扑上去抱住他,变大后的小龙力气也更大,青年被扑的一个踉跄,笑道:“怎么变成这样?”

    小龙摇头大哭,“哇!我也不知道,我变得好丑,主人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青年摸着他的头,给他擦干净眼泪,“没事的,慢慢来,能化形成功的。”

    这场化形的机遇持续了许久。

    一直到晚上天快黑透了,小龙才最终羞涩地走到水镜前,肢体不协调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别的龙最早也要百岁才能化形,小龙十八岁化形。

    小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回头看看身后的青年,不自信道:“主人,我丑吗?”

    青年摇头,“不丑。”

    小龙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羞涩低下头,再次问:“那……主人,我好看吗?”

    “嗯,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青年清润的嗓音像二月里的春风,对少年的样貌给予最高评价。

    小龙听到前面的话时开心极了,等青年全部说完,他摇头,“不,没有你好看,你最好看!”

    青年轻笑不语。

    小龙穿着青年剩下的衣服,身量比青年还稍微要高出一点,两个相貌绝佳的人站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

    唯一不同的是,一人从容自若,站立时像风中幽兰,另一人却畏畏缩缩,扭扭捏捏,低下头这看看那看看,哪哪都不自在。

    最后,小龙打破内心的折磨,豁出去一般闭眼问道:“我以后还能跟哥哥一起睡觉吗?”

    青年也犹豫了一下,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道:“如今你化成人形,我们再睡在同一张床上确实不合适。”

    小龙道:“可是,我们之前都是睡一起的,我变成了人,也还是我,主人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长得太丑……”

    青年制止住他,“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很好看,我确实觉得再一起睡不合适。”

    少年模样的小龙满脸委屈,黝黑滚圆的大眼睛像快要兜不住泪水,“可是,我怕黑,主人不跟我一起睡,我害怕,会做噩梦的。”

    青年犹豫半晌最后松口,想到他化形前每天晚上对自己做的事,叮嘱道:“可以一起睡,不过你现在已经是人了,要保持界限,我们一人一半床,不准越界。”

    小龙眼泪憋了回去,欣喜点头答应。

    入夜,小龙又翻了过来,用刚化形变出来的双手抱住青年,腿也压在青年身上,嘟起厚润的嘴巴又要朝青年亲去。

    青年这时睁开眼。

    小龙吓了一跳,眼珠子慌乱地到处转,一想到青年大概率要推开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情急之下,少年双手抓过青年的手按住、腿也将青年的腿压住,不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闭紧眼快速朝青年亲下去。

    小龙心砰砰跳着,心想这次他完蛋了,主人肯定会把他推开、并且以后都不会跟他一起睡觉了!

    主人修为比他高很多很多,肯定能轻易把他推开的。

    但是,他已经亲到了主人,他不亏!

    只要主人不把他赶走、从此再也不要他了就好。

    小龙心想,反正是要被推开的,那他就亲久一点好了。

    他压住青年的双手到头顶,一下下咬着青年的嘴巴,主人唇瓣又薄又软,身上也香香的,亲起来舒服极了。

    然而,他都做好了准备,青年却一直没推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嘴巴还没离开青年的唇,两人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小龙不解地缓缓睁开眼睛,就见青年正静静地,睁着眼,看着他。

    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也没有丝毫慌乱,只平静地看着他,像无声询问他什么时候松开。

    少年体内燥热感降下去,有些不知所措,青年不笑时神情更显肃冷,跟平时都不一样,小龙从他身上察觉出一丝清冷气息,不情愿地将嘴巴跟青年的分开。

    “哥哥?你怎么了?”

    他还紧紧按着青年的手,怕青年将他推开,青年太过平静,他又害怕,觉得不应该这样。

    青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只是嘴唇有些红肿,似藏有星辰大海冷清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下,像真在思考什么:“在想被人强吻是什么感觉。”

    小龙心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被青年这句话弄得晕头转向。

    哥哥他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不讨厌自己这样亲他?

    小龙心怦怦乱跳,压着他凑近问:“那你……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青年冷淡淡道,“赶紧从我身上下来。男男授受不亲,今晚你就睡地上,不准再爬上来。”

    “主人……”

    “下去。”

    少年不肯动,将他按得更紧了,做出可怜的样子祈求青年会心软:“可是,地上冷……”

    “有被子,自己拿。”

    少年摇头,“主人,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青年静默了片刻,说道:“这跟爱人之间要亲吻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以前你咬我就算了,如今你已化形成人,不应该还这样亲我。”

    少年眼睛含满了欲望,双目直勾勾的看着他,“不,就是爱人的那种喜欢,我还想跟主人成亲、跟主人一起做更亲密的事,我想一辈子都留在主人身边,天天看到主人!”

    青年没有任何温度的嗓音重复道:“下去。”

    少年最后还是去了地上,一夜难眠,心里想的全是与哥哥的那个吻。

    那是他变成人之后,与青年的第一个吻。

    他还想爬床,却心中操之过急,加上刚变成人形对肢体操控不熟练弄出大动静,惊醒了青年。

    四目相对,小龙爬床爬到一半,灰溜溜地又爬回地上。

    第二天再醒时,小龙惊撼地发现,主人不见了!

    小龙安慰自己他可能是出去采药了,可是直到晚上天黑了,也没等到主人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他每天从早上等到晚上深夜,生怕主人回来了他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可是一天天过去,青年都没有回来过。

    四年里,主人从没有这样不告而别。

    小龙心中恐惧随着时间一天天放大。

    他的主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不要他了?

    那他……他以后不强行亲主人了,主人能不能回来?

    第七天晚上。

    少年日复一日颓废地站外面等着,在他心如死灰之时,远远的闻到一股淡香味,一抬头,就见他心心念念的白衣主人。

    少年几乎是瞬间朝着白衣方向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青年:“主人!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青年面色冷清,没有一丝笑意,“留几天让你冷静一下。”

    少年愣怔,直到青年已经进去,才回过神来,追上去问:“主人,那这几天你去做什么了?”

    “山下有个地方瘟病,去救人,已经解决了。”

    小龙委屈,“那主人为什么不带上我,主人以前都会带着我的……”

    青年转目看向他,一如刚回来时冷情的神色。

    小龙想起来,主人已经回答过他了,让他冷静一下。

    小龙扑通一声在青年跟前跪下,“主人,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跟你成亲,说的都是真的!我冷静过了,还是很喜欢主人,主人如果不要我,我会疯掉的。”

    饶是青年自控力再好,还是被少年的举动惊到了,他喝了一口茶,笑问:“可是你是魔,还是只比我小这么多的魔。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接受你的示爱?”

    小龙这才想起来,一直都是哥哥在养着他,教他本领,他什么都不会。

    青年出去后,少年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无神地瘫坐在地上。

    小龙在这间屋子瘫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天又亮,才动了一下,整个样子颓废极了。

    他觉得不能这样,于是又爬起来,快速收拾自己之后去找青年。

    虽然他现在什么用处都没有,什么都帮不到主人,但是他可以趁现在多学一点本领。

    少年这四年学会了最基础的草药用法,已经能够自己把人救活,学会了做饭。

    他说,以后要给主人做饭,他做到了。

    少年日复一日地勤奋修行,青年能见到他缠着自己的时间少了很多,每次见最多的,便是少年在山后拿着木剑和山下便宜买来的铁剑练剑。

    剑断了一把又一把,有时候小龙整夜宿在后山荒外,累得倒在地上化出原形,长长的身体占据了半片土地,身上伤痕无数。

    青年看不下去,告诉他,四年前他从自己这儿拿走的菩提,上面的红线绳其实就是件法器,让他试一试。

    是一条威慑力很大的鞭子,一般修道修魔之人难以驯化,小龙成功了。从此以后,少年修炼的武器成了这条陪伴他的鞭子,少年修为突飞猛进。

    然而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半个月。

    魔界野心磅礴想占据整个三界,魔界中混乱不堪,人间灾凶无数。

    修真界大能号召众修真人士捍卫人间,铲除众魔。

    魔君大动干戈,出动了半个魔界来将少年抓回去,青年再也没看到过后山练剑的小龙。

    这四年里来抓过少年回去的人不少,但都被青年或是少年自己杀死了。然而这次,魔君显然下定决心,少年知道自己敌不过、逃不掉,不想让青年跟他一起受伤被连累,选择了像四年前的那次一样,一个人跑了出去。

    不一样的是,那次青年发现救了他,这次青年也救不了他。小龙为了防止青年再找到,一直逃到更远的地方,看着刀剑枷锁压在脖子上。

    这一次,成了他不告而别。

    之后十年里,青年再也没见到过他的那条可爱漂亮的小龙。

    魔界近日太平不少,据说是魔界换了新的魔君。

    据说是魔界曾经最小的那位小殿下,有人说他早就死了,后来又复活杀上来,杀了自己的父君和魔兄无数,杀到魔君的位置,魔君大殿血流千里。

    修真界相传,天道明示:新上位的这位魔君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灾厄,不杀死他,三界永难太平,十四年前得天道神旨的散尘仙人如果杀死他,将不会有今天。

    再见到小龙时,是他被抓去魔界的时候。

    少年已经长大成青年,一身黑色周围魔气弥漫,深邃的眼瞳直逼向他,抬手抓起青年的手腕。他一出现,方圆数里的百草全部枯竭。

    青年被他按住腰无处可退,冷淡的眼眸轻轻眨了眨,一笑:“来杀我的?”

    “不。”新魔君声音喑哑,满身凶煞之气,“我是来求婚的。”

    “当然,你如果不同意,我也可以抢婚,主人。”

    第78章

    魔界新上任的魔君迎娶魔后,据说是散尘仙人以身交换的条件,此后魔界不再干预人间,三界短暂地太平。

    四处白花红幔。

    魔君用最壮观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魔后,修真界各仙宗和妖王都收到喜帖,来参加魔君的婚典。众仙尊长老强颜欢笑,他们不愿去,不能不去,修真界刚与魔界签订和平协议,不去那就是毁约,如今魔君远比从前的魔界更可怖,杀兄弑父,他走上魔君这个位置完全靠的野蛮武力。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魔界,今晚喧哗无比。

    红帐婚床上,两人均一身红色的婚服,香烛摇曳。

    魔君一靠近,青年下意识地往后退,被魔君双手握住肩膀,被迫倒近他怀里。

    小龙长大成大龙,青年不知道他这十年经历了什么,脸上身上没有了先前的少年气,从前水灵的一双眼睛变得深邃晦暗,眼神琢磨不透。

    魔君手轻轻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睁开眼看着自己,“主人,我现在变得厉害了,魔界都是我的,能配得上你了吗?”

    “我冷静想过十四年了,我还是很喜欢你,没有你我每一天都很难受,比死还难受。我每天都会想到你,想像爱人那样吻你,想跟你做所有爱人之间会做的亲密的事。”

    “哥哥,跟我洞房好不好?”

    ……

    ……

    红烛摇曳到天亮。

    青年紧咬着唇,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细汗沾湿了额前鬓发,潮红透白的面颊似痛苦,被魔君紧紧抱在怀里。

    此后数日,青年也再没说过一句话,也不逃跑,只是经常一个人望着某处发呆。

    三界近日又开始躁动,修仙界大能商讨对付魔君之法。

    “哥哥,你理理我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依旧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年轻魔君一个人说着,知道青年不会理自己。

    心里还是抱着一分侥幸,“哥哥,魔界的雪梨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君此刻像可怜无家可归的小狗,祈求主人怜悯。

    说完,垂头丧气地要收回刚说的话,因为他知道,主人肯定不会搭理自己。

    然而没想到,自从他抢婚之后,数十天没再与他说过一句话的哥哥这次竟然同意了。

    青年这些天眼神一直是空洞的,对他露出久违的笑,不是讥讽,而是像十年之前他们朝夕相处时的每一个温柔的笑,“好啊。”

    魔界,说实话,算不上是个好风景的地方。

    此处梨花林却确实能让人眼前一亮,与魔界大多地方的浮夸阴暗不一样,翠绿的梨树林、似雪的皎白梨花,干净素雅,薄雾缕缕,如似仙居。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冷清的淡苦茶香,不知梨花木林里的,还是青年身上的。

    即便长大成了人人惧怕的魔君,在青年面前,他也一直还是从前那只小龙。

    小龙素来知道青年喜欢花,小心翼翼问青年:“你喜欢这里吗?”

    青年不否认,应道:“喜欢。”

    魔君目光一亮,“魔界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你没来过,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青年摇头,“不,我来过的。”

    青年道:“百年前魔界上上一位魔君,你叔父,还是我杀的。这十年内修真界叫我来杀你,我也来过魔界,只是那时候有传闻你已经死了,我没找到你。”

    说着,拔剑冷冷将尖端指向魔君。

    长剑泛着寒芒,听过青年的人都知道他是用剑的,散尘仙人、皓月剑仙,天下无人能比。

    相比之下,皓月剑仙还会医术这件事倒鲜有人知。

    青年剑气直逼向他,“你我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会让我活吗?”

    “主人?”

    魔君要朝他靠近,青年剑往前指近半寸,几乎刺在他心口。

    执剑人冷意不减,“你会让我活吗?”

    “会。”这次小龙几乎没有犹豫,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只是亲自听青年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种从所未有的难受,仿佛亲眼看着心脏被人挖出来撕裂,这十年来他被关押被前魔君做人体实验生不如死思念青年时都没这么痛:“我说的喜欢哥哥绝非一时兴起,哥哥十四年前没有杀我,给了我趁虚而入的机会,哥哥现在要杀我,我不会怪哥哥。”

    “只是,我还有个贪念。”小龙直视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瞳变得猩红湿润,祈求道:“哥哥能不能以后不要再找别的仙侣了?我们已经成亲了,我受不了我死后哥哥跟别的人在一起。”

    青年微点了下头,一身气息冰冷无比。

    是十四年来,无论朝夕相处对小龙来说似蜜糖的那四年里、还是在抢婚逼迫青年洞房之后,从未见过的冰冷。

    小龙唇瓣微微张启,想最后再好好看清楚青年一次,眼睛一眨不眨忧伤地望着青年,等待皓月剑刺穿身体。

    青年手握剑,利落抬手。

    手起剑落,剑端再落下去时对向的自己,霜雪般的剑刃整个穿透身体,鲜红的血顺着剑身流下来。

    小龙意识到青年意图时为时已晚,皓月剑仙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尽管小龙这些年经历非人的惨寰脱胎换骨弑兄弑父,至多只能与他敌个平手,要制止青年实来不及。

    年轻魔君抓狂扑过去抱住青年倒下去的身体,双目滴血一般:“为什么!你不是要杀掉我吗!十四年前你就该杀死我了,为什么?”

    青年生机一点点散去、脸上苍白无比,神情却柔和下来,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抓向小龙的手。“你好好活下去,我们两人确实只能活一个,百年之内不会再有人能杀你了。”

    小龙发疯一般,紧紧地抱着青年,要把青年揉进自己骨头一般,抱得青年很疼。

    只是他这时候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滚烫的血泪垂直滴落到青年脸颊,年轻魔君抱住他歇斯底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我那样对你,你不是应该恨我吗?对我来说,你死了,比我自己死更痛百倍,这十年里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没有你我活不了的。”

    青年轻轻抚摸向他脸颊,声音轻轻的,眼眸里是久违的温柔,一瞬间让小龙恍惚梦回那四年。“我既然那晚没有反抗你,自然是认可你的,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别哭,不会难受太久的,你很快就忘记了。”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相信你。”

    魔君目眦欲裂。

    怀里白衣青年抱向他的肩膀,淡笑着,唇角已经被鲜血染红,缓缓往他贴近。“再最后亲我一次好吗?这次,我想亲你。”

    温软的两唇相贴,腥甜丝丝入喉,小龙觉得,这是他们相距最近的一次,也是最遥远的一次。

    他是仙,仙不同于人的肉体凡胎,死了,就是彻底从人世间消散,连尸首都留不下。

    青年气息越来越浅,魔君拼命想抓住他,可无论怎么用力,仙人还是一点点从怀里消失。

    晴朗明媚的天空溘然骤雨,雨水很快冲干净长阶上的血,带走属于他的仙人的最后一点痕迹。年轻魔君长跪在雨中,撕心裂肺。

    ……

    又是百年。

    魔界魔君时常望着一处恍惚,总觉得似乎忘了些什么,当他寻找,却什么足迹都找不到。

    人界与魔界表面相安无事百年,实则暗潮汹涌。

    修真者素来对魔界不放心,不相信魔族所说的联谊,又苦于不是魔君对手。

    一百年,他们培养出一个各方面都极有天赋的修仙界天才,用于弑杀魔君。

    今日修仙界为魔君送来一个美人,美人素衣遮面,却在魔君刚一出现,宽袖下藏着的剑径直朝魔君脖颈袭去。美人剑术极高,招招直冲魔君要害而去,可魔君也不是什么等闲的。

    不然也不会让修真界如此忌惮。

    剑尖被魔君双指夺住,近距离看到魔君面容,美人一愣,握剑的腕受到击力剑掉在地上。

    他败了。

    比他想象中败得还要快。

    魔界大殿上沸沸扬扬,马上有人来擒住他两边肩膀。

    美人被关押在魔界暗室,功夫早已在大殿上时被魔君封住,魔君没有直接杀他。

    手和脚都被粗重的铁链铐起在墙上,看起来不算太狼狈,纤瘦的身材隔着单薄白衣仿佛一吹就能到,反倒更惹人怜惜。偏偏美人一身傲骨,本该清冷柔和的长相满身是刺,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剜死什么人。

    门链碰撞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美人回头,看到来的人是魔君时,更加惊骇了一下,冰冷的瞳目死死跟向他,看他离自己越走越近。

    不可否认,他现在是慌乱的。法术用不了,他刺杀失败为魔君阶下囚,不知道魔君要杀他还是羞辱他。

    地牢门一层层被打开,魔卫厉声道:“见到魔君,还不跪下!”

    “不必。”美人轻咬牙浅色的瞳眸一动不动盯着他,魔君看着那双眼睛,似乎觉得在哪见过,知道这样一身傲骨的人自然不可能向他下跪,不想破坏眼前美景,说道。

    美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手上锁链因挣动发出声响,依旧仰头看着他。

    魔君已经走近,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朝他的脸上摸去。

    美人甚至忘了躲,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心中惊涛骇浪,慌乱成了麻花。

    遮面的纱被摘下来一刻,玄衣威严的魔君也愣了下,手僵在美人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魔君才收回手,对着那张脸如实评价:“是很好看。”

    魔君张唇笑了一下,“既然是修真界送给本君的美人,本君自然笑纳,备热水给他洗干净了,送本君床上!”

    第79章

    送本君床上。

    送床上。

    面相冷清的貌美剑修泡在热水中,满脑子都是魔君最后那句话。

    外面是两个守着他的魔卫,美人衣服还被他们拿去了,现在身上又没有法力,根本逃不了。

    他本形并不是人,收他的天下第一仙宗的长老告诉他,他是天地精华所化、无形无体,是天道给予人世的馈赠,只有他能与整个魔界抗衡,消灭祸世乱魔、承担拯救天下的重任。

    修仙界所有人都这么说。

    不过,有一点他们说错了,就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其实是有形体的。

    他的本形是一只雪白九尾狐狸,美人是这样认为的。他不止一次在虚弱或是无意识的时候变成过狐狸。

    魔界的重心在于魔君,他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杀了魔君。

    他在仙宗顶峰练了百年的剑,对外界一无所知,每日做的事便是练剑,为了一日不负天下所有人的期望,杀了魔君。

    这次,是他失误了。

    以他的剑术,就算杀不了魔帝白鹤唳,他若使全力,也应该能将魔君重伤才是,而他这次,甚至没来得及发挥自己。

    他如今唯一知道的是,外界相传魔君面如罗刹,看来并不是,相反非常好看,让他一个不在意外观的人都被迷惑住,在见到的第一眼忘记了他是魔。

    现在不知道的是他是不是也像修真界说的那样残暴无度了。

    宣灵觉得自己很快就能知道了。

    不过,不管魔君是不是残暴,自己是来刺杀他的,下场应该都不会好。

    简单一点死去和痛苦地死区别罢了。

    外界只传闻他残暴荒唐,并未说过他好美色,可是魔君方才地牢中的话,他不知道魔君会不会对自己做那样的事。

    就算不好色,羞辱他,似乎也可以。

    水已经凉了。

    宣灵脸色不怎么好看,一下一下洗的很用力,身上细薄的肌肤都被他洗红了,垂眸看水中的自己。

    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

    若魔君这时候进来……

    这个想法刚一出,外面魔卫行礼的声音,以及极轻的脚步声:“魔君!”

    魔君低沉着嗓音朝他们应了一声,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宣灵是背对着他的,闻言,转了过来。

    给他洗浴的地方单处一室,跟外面用两道帘纱隔开,宣灵眼看男人在帘子外站下,心想他不要进来。

    然而,男人只停顿了片刻,手掀开帘子径直朝他过来。

    美人心中惊惶,面上却看不出一点情绪,宣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即便到了这时候,他竟然还觉得这魔君好看。

    他可是魔,自己要杀的!

    眼看男人离自己只有不到三尺距离、而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宣灵道:“魔君殿下,可否给我一件替换的衣服?”

    魔君没有回应他,往前走完了最后一步,“哗啦”一声水散开的声音,魔君竟直接弯腰将他从水中抱了出来。

    美人这下彻底绷不住,面上情绪都忘了维持,这样不着一物与一个男人身体相贴、还是他的敌人魔君,他想将这个人推开,然而挣扎了下根本没有挣脱的余力,魔君有力的双臂紧紧将他箍住。

    宣灵满眼慌乱环顾了四周,见无一人,看守自己的魔卫从魔君进来后不知去向,稍微松了口气,心中依旧慌乱不已。

    既然他落在魔君手上已经逃脱不掉,至少他不愿意被魔君之外的第二个人看到、羞辱。

    美人认命地闭上眼睛,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在发颤,等待将要到来的他畏惧的事。

    然而,足尖触地,魔君放开了他。

    宣灵迷茫地睁眼,身上又有重量压下,魔君将自己的衣服解下来裹在了他身上。

    “不是要衣服?这里没有衣服,跟本君走。”

    美人身体僵硬在地上,脸上染上红晕,伸手拢了拢魔君披在他身上的衣服,那是魔君的衣服,他从没穿过黑色,上面还有魔界帝君身上的气味。

    这时候,他只能穿。

    然而他思绪乱飘,心想的还是刚才,脚下忽然一轻,再次被魔君抱了起来。

    美人心中一慌,抓紧了身上衣服,想到魔君大概以为他不愿意,慌道:“你放开我,我……跟你走。”

    魔君确实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还是受伤加上被自己封住法力走不动路。

    他抱他,只是因为想抱他,他觉得这个人类可爱干净极了,也漂亮极了。

    如果他愿意,自己可以把他留下来,给他在魔界最高的荣华富贵和地位。

    如果不愿意……

    魔君觉得,自己大概也会留下他。

    只是可能要用些强制的手段。

    他当然没忘记漂亮剑修是修真界安排来刺杀他的,这一百年来不自量力妄想杀他的人很多,其中不局限于修仙界、妖界和魔界,每一个下场可想而知的惨烈。

    不过之前那些的确就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值一提,甚至都不需要他出手。眼前这个人,真正实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高得多,完全有能够跟他一战的能力。魔君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没想过落在自己手里会是什么下场?看到了什么,让他生死关头失误成这样?

    魔君像之前所说将他带去自己寝殿,吩咐魔侍送来衣服,美人松了口气,他甚至想过魔君会不会把他扔在床上扑过去,想不到男人说带他来取衣服,竟真是要给他衣服。

    不过……穿上衣服之后呢?

    再脱下来?

    他现在已无法力,清楚地知道在魔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他甚至不太懂,那种事,该怎么做。

    身后魔君平静的声音道:“穿好衣服出来,本君在外面等你。”

    说完,真走了出去。

    美人吸了一口气,脱下身上裹着的魔君的玄色衣袍,将从魔侍手上接过的衣服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穿上。

    穿衣服用不了太久,宣灵没一会儿就穿好了。

    他撩了撩湿漉的头发,不知道魔君叫他去外面做什么,还是走去。

    反正,他不照做,男人也会亲自进来把他弄出去的。

    到时候未必有他自己走好受。

    然而,他闻到了饭香。

    宣灵有些愣怔,就见魔君站在前方,魔侍正布置好一大桌菜肴,在摆放最后一道菜了。

    魔君察觉到他出来,眼神示意他过来。

    美人一次次对魔君的作为惊撼,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魔君:“嗯,你现在杀不了我。”

    美人:“可是,我也不需要进食,我辟谷已久。”

    “陪本君吃。”

    魔君说完坐下,所有魔侍都已出去。

    桌子是圆的,很大,美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桌子上的菜,就近在一张与魔君隔有些距离的位置坐下。

    魔君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道:“坐这里。”

    美人顿了一下,不太想照做。见男人不说话耐心等着自己,还是挪过去。

    在他动作的一瞬间,魔君眼神微变,似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

    本来他已经准备好自己过去了。

    魔君看着他湿漉漉的长发,一直垂在椅子上,正滴着水。抬起手,用魔力帮他把长发烘干。

    美人惊惶抬头,魔君已经收回了手,淡淡道:“吃饭。”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烘头发并不是什么难事,耗费不了多少法力,他以前在山顶练剑时也经常用法术烘头发烘湿衣服。

    不寻常的是这个人是魔君,魔君给他……烘头发?

    美人越发难以置信。然而,再看魔君,男人已经不再管顾他,自己拿起筷子夹菜吃起来。

    宣灵闻着一桌子喷香的食物,愣愣的,脸上依旧一半维持着清冷,也拿起筷子。

    他许久没吃过人类的食物,对于修行者来说,修行入门功便是学会辟谷,不耽搁于一日三餐,既省时又节省资源。

    宣灵随便吃了几口,每一道菜味道都极好,可以说是他百年里还能记住的记忆里,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这一瞬间,宣灵似乎体会到做凡人的快乐,修仙者看似长命百岁千岁,实际上投入到修行中的时间更是转瞬即过,有时候入定后数月就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的事,即便其他时候,只要跟修行沾上边,也都枯燥无味。修仙者的百年时光,未必有凡人十年甚至一年过得充足。

    有一瞬间,宣灵甚至在想,自己如果不是什么身负修仙界大任的天道产物、只是一个凡人,就好了。

    想完这些,他又想到自己现今处境。

    什么拯救天下,他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

    宣灵放下筷子,食物很美味,然而他却没什么胃口,闭目挺直腰直直地坐椅子上等待魔君用完餐。

    魔君听到他动静,微微偏了头看过来,“吃好了?”

    美人闭目道:“吃好了。”

    “不再吃点?”

    “不了。”

    魔君站起来,也不吃了,看了他一会儿再次将他从腰抱起。“那行,进去吧。”

    身体再次腾空,美人这辈子没被什么人抱过,今天一天就被抱了两次,还是以这样的姿势,男人手从他腰和双腿下穿过,美人一动不敢动,睁开眼,僵硬着身体卧在魔君怀里。

    转几个弯就到了内殿大床上,没有美人先前洗浴时假想的被粗暴扔在床上,抱他的人很温柔,他的腰臀、接着整个身体,几乎是轻轻的被放在床上,像落在柔软的棉花中一样。

    美人粗喘了口气,就见魔君坐过来,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

    “自己把衣服脱了,涂上。”

    第80章

    把衣服脱了……

    美人脸一下子红起来,尽管早料到这是他的结局,他法术被封住,根本反抗不了这个男人,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落在魔君手里,对于他来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魔君让他活的话。

    美人努力平复住呼吸,压下肩膀想要颤抖的冲动,把自己整个脸埋进床上,一点平时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都没了,像受了什么欺负,道:“你来吧。”

    魔君看着床上美人的反应,微微有些出神。

    他是想多接近美人,但是他以为美人会对他冷眼相待宁死不屈,如今看来……他似乎太容易了点。

    魔君拿着药瓶,又看了看床上紧张不已的美人,有些无措,视线在美人腰上的带子上停留许久过后,缓缓伸手将带子抽开,在美人的默许之中,一点点将美人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

    衣服完全脱落的时候,魔君看到上面的几道伤痕,伤都不深,落在美人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却显得格外刺眼、看着让人怜惜,都是他先前与美人打斗时,没控制好留下的。

    魔君视线再往别处看,美人双手腕上也各自一道红色的印痕,大概是在地牢时被锁链束缚住手留下的,他再捧起美人的足,在两只脚踝上,也有同样的红痕。

    魔君一时有些懊恼,细细为美人把药上在每一个地方,冰凉的药脂触碰在肌肤上有些刺冷,他又用魔力把药先在手里暖热了,才往美人身上涂。

    美人感受到有些不太对劲,睁开眼来。

    这手法很生涩,甚至不太敢摸他的感觉,膏脂涂向的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地方,而是……他的伤上?

    宣灵动了动,脸更红了,有些难为情,“你说的让我涂药……是涂伤药?”

    “是?”魔君也有些迷惑,还以为自己干了别的什么,不过美人愿意给他触碰的机会,魔君自然是很乐意的,甚至有许许激动,同时看着美人光滑的身子有些心疼。

    “……抱歉。”

    魔君将他抱在怀里,涂完了药,低声说道。

    宣灵恍恍惚惚,他想要从魔君怀里起来,动了一下没动弹掉,不知道是不是没了法力的原因,身体更没力气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不怎么好,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被怎么对待。

    更不明白,男人那句抱歉,什么意思。

    为伤了他道歉?还是别的?

    他们本来就是仇敌,魔君不伤他,他也会伤了男人,况且伤并不重,都没有他从前练剑把自己弄伤时伤得深,若不是男人给他上药,他都没发现自己受伤了。

    美人脸颊红透了,身体也微微透了红,虽还穿着衣服,魔君未把他全部脱完,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将视线挪开,不敢再看魔君,冷淡的浅色瞳眸泛起水雾,伸手抓了抓自己身下衣服又松开,瘫软着身子任由魔君摆布。

    在修真界,这样衣衫不整地躺在魔君床上、躺魔君怀里,绝对是一种耻辱。

    魔君抱起了他。

    宣灵怔怔的,虽睁着眼睛,仿佛什么都看不到、想不进去,大脑一瞬间空白。

    要开始了吗?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又被抱着腰躺下,美人腰身绵软无比,肌肤越发滚烫,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被子盖在身上,魔君在床外站起身来,美人猛然回神。

    男人不苟言笑的脸上细看会有些严肃,道:“你今晚就睡这里。”

    “明天早上继续来陪本君用饭。”

    男人说完就离开了,在男人走后好久,美人才大喘着气,伸手攥了攥被角,又将被子掀开。

    不是衣不蔽体,原来刚才他走神的那段时间魔君是在给他穿衣服。

    美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所以魔君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这一晚出乎意料睡得很好,房间是他睡过最舒适的房间,床也很软,里面燃着淡淡的花木的香,他睡在魔君的寝殿。

    第二天美人醒来时,就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还在睡?”

    “是。属下这就去将他叫醒。”

    “不必,等他。”

    自然是魔君和下属的声音。

    宣灵才见魔君第一天,对他的声音已经记在耳朵里,很容易就听出来。

    魔君嗓音略偏低沉,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平静里又能透着率领千万魔修、让众魔臣服于他的威严。

    宣灵掀开被子下了床,睡了一晚,感觉现在状态好了很多,除了还是没有法力、身上没有力气之外。

    他本来也没打算使什么性子,刚烈不屈最后难受的只会是他自己,穿戴洗漱过后就走了出去,见魔君已经在昨日吃晚饭的地方等着他,这次他主动地坐到离男人最近的位置,朝男人看了一眼。

    像是为了等他,桌子上还空无一物。

    男人也没朝他开口,跟他交换了个眼神示意招呼,吩咐魔侍布菜。

    早晨吃的比晚上清淡些,大概法术被封住、没了修仙之躯的缘故,美人竟觉得有些饿意。

    依旧魔侍们布完饭菜糕点就出去,只剩他与魔君两个,魔君吃饭时就只是自己静默吃饭不会与他说什么,经过昨天这一晚,美人紧张感消退了不少,拿起筷子,胃口也好了点,比昨晚多吃了不少。

    依旧是他先放下筷子,直直的坐着,等待魔君用完早膳。

    只是他刚一放筷子,魔君也不吃了,问道:“身上还痛吗?”

    美人想了许久,想起来魔君昨晚给自己上药的事,道:“不痛了。”

    魔君不放心,抓起他的手撩开衣袖,见上面昨日清晰可见的红痕只剩下一点浅浅的印记,又朝他胸襟前衣襟看去。

    宣灵怕他要当场脱掉自己衣服检查,抽回手,摇头道:“真不痛了,已经好多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修行之人身上哪能不带点伤的。

    魔君站起来,朝他伸手道:“跟本君走。”

    美人也站起,看了看魔君递向他的手掌,终究没将自己的手放上去,面无表情道:“魔君要带我去哪,去吧。”

    魔君见到美人的疏冷,也不强人所难,就此作罢,带他去往书房。

    “会弹琴?”魔君在书房内座位上坐下,示意他随意坐。

    宣灵听出魔君是查了他的意思,距离他行刺失败过去一晚上,这一晚上男人还没有动过他,再不查清楚他才不正常。道:“我身上没带琴。”

    “本君有。”魔君说着,手上淡淡黑色魔气浮现,一把浅蓝色、冰丝弦、两侧带长流苏、极漂亮的琴出现在他面前。

    美人接住琴,微微不知所措看向魔君。

    他是懂琴的,因此一眼看出琴有多贵重,然而魔君把琴给他后就不再说话,低头看起了一叠不知道什么小册子,魔君并没有避讳他,美人随眼一瞥看到恒月仙宗、小师祖等字样。

    看的正是他。

    美人年龄不大,一百岁在修真界算不上什么长辈,活到千岁的大有人在。但由于带他回来的是恒月仙宗的开创元祖,恒月仙宗又一直是修真界百山之首,所以他在门派辈分其实很高。

    一些比他大几百岁的人见了他,也要弯腰叫一声小师祖。

    至于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自然就是他虽然辈分高、年纪却小,加上平日里几乎不出来,仙宗人对他印象还停留在青涩少年的模样。

    宣灵不怕魔君查他,看着手里精致贵重的琴,手放上去。

    确实是把好琴,不仅外观,单是手指碰上去的触感,都是他以往碰过的任何古琴无法伦比的,音色更是出乎他意料的灵动。

    他是个爱琴的人。

    除了剑,他平日里喜欢的便是琴。

    美人手抚着琴,渐渐的甚至忘了他是为魔君弹琴,琴没弹完,他自己先陷进去。琴音停下,他一抬头,就见魔君手里拿着记有他的小册子,眼睛看的却是他。

    宣灵站起身,要将古琴还给魔君。

    男人朝他抬了下手指示意不必归还,给出最简洁的评价:“弹得很好。”

    “本君不懂琴律,这把琴以后就送给你了。”

    美人诧异,抱着琴不知所措。心想,魔君的意思大概是要自己日后经常给他弹琴。

    刚想着,魔君就叫他走近点,手里一叠厚厚的册子彻底摊开在美人眼前。

    原来上面关于他的记载只有一页纸,并且一张纸都没写满,只有寥寥几个字。

    身份:恒月仙宗小师祖

    种族:不祥

    喜好:练剑,疑似会弹琴

    其他:神秘,脾气不好,美,无

    其余的厚厚一大叠,都是关于他所在的地方恒月仙宗各种地况、资源、以及山上其他人的。

    魔君将那张纸递给他:“为何他们说你脾气不好?本君觉得你脾气甚好。”

    宣灵摇摇头,他也从不知道外面对他的评价竟是这样的,这样少。

    他绞尽脑汁地想,只能想到自己曾经替仙宗掌门指导弟子练剑的几次,一山的弟子竟没有一个功夫像样的,罚了他们。

    那也是掌门允许的,掌门说:做的不好,尽管罚。

    那之后,别说修仙界和凡间,山门内都几乎没有人再见过他。

    仙宗的开山元尊带回他后把山上最高的地方划分给他,不允许任何人上来,他也不喜欢到山下面去,于是几乎没离开过。

    魔君转过头目不斜视审视他,两手交叉撑在下颌前,神情慵懒又严肃。“修仙界能查知的太少,本君想多了解你一点。”

    美人容貌和声音一样的清冷:“我们是敌人。”

    “是。但是现在你为阶下囚。修真界对本君声伐已久却迟迟不肯动手,必然是不够能力跟魔界一战。你不伺候好本君,本君随时能将你守护的仙宗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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