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显然是威胁。
宣灵没忘记，男人从昨晚到现在确实待他很好，但他依旧是魔君。
男人完全可以说到做到。
美人吸了口气，冷肃着脸朝魔君移近一点，在他身前蹲下手伸向男人的腰。
心里一狠下来，咔哒一声腰环坠落的声音，美人双手微颤将男人衣服往外扒。
丝丝凉气传来，魔君整个人一愣，满脸茫然抓住他的手。
美人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况且还是他主动，这已经用上了他莫大的勇气，手突然被人抓住，如惊弓之鸟一般抬头，神情满是冷漠，脸色却微微泛起红，撇开视线不敢看他，身体惯性地往前倾压到男人身上。
心想男人难道是不满意，太单调了？手法太差？
男人怕他撞到，另一只手下意识扶上他的腰将他固定住，显然很困惑：“你脱本君衣服干什么？”
美人错愕抬眸，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他意思了：“你留着我到现在，不是因为……想……上我吗？”
男人听到这样的话，一瞬间惊撼不亚于美人，如果他是一块石头，现在能马上碎裂开来。
同时，从未思考过这件事的身体突然有了反应。
美人贴在他身上，清晰感受到男人突然的变化，以及随着加重的呼吸。
一向面不改色的魔君气息乱了几分，抓住美人的手越收越紧，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美人怔怔的，被他滚烫的体温烫得想逃，挣脱着低声道：“这……需要说吗？”
他这一说，魔君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无力，干涩地松开手，道：“以后不必再这样。”
说完，停顿了一下，转过头补充：“本君没要求你，不必这样。”
在看不到的地方，魔君第一次红了脸。
美人愣住。
魔君是松开了他，却并没有将他从身上推开，美人趴伏在他身上缓缓起身，身体丝丝的触碰让他浑身一僵，再次提醒着他魔君此刻的状态。
被他弄起来的……？
美人艰难地爬起来，有点不知所措，“那……我……抱歉，我再帮你把衣服穿好？”
“不必！”魔君道：“你出去吧，在魔宫内你可以随意走动，中午来陪本君用饭。”
此话一出，美人如释重负逃离出书房，男人看着美人离开的背影，放松地粗喘了一口气。
落到魔界，宣灵可以说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现下魔君真不管他了，让他随意走，美人又不知道能去哪里。
或者说，这还不是真正的自由，他仍在魔君的掌控中，魔君依旧能对他做任何事，他反抗不了。
魔宫中有时见到魔界的小魔，大概男人吩咐过，真的不阻拦或是戏讽他，美人装作看不到偏过头绕开他们，小魔们却热情地上来，问他喜欢什么、要带他在魔宫参观。
美人下意识推拒，小魔们围上来不由分说要推着他走，告诉他，哪里有好玩的、哪里的风景最好看，他们魔君平时最喜欢去哪里。
美人受宠若惊，问：“你们为什么这样待我？我是修仙界的人。”
小魔道：“因为你是我们魔君的人，魔君喜欢的人，就是我们喜欢的人！仙君哥哥，我们魔界还从没有过你这么漂亮的人呢，你会一直留在魔界吗？”
美人对一群魔族围着他这么热情不太适应，突然觉得魔也没修仙界说的那么让人憎恶。下意识摇头，“不，我……”
却见所有小魔都看去一个方向，他一转头，就见到拐角处穿戴严谨面容正经的魔君。
他离开了快两个时辰，魔君朝他看了眼，他明白这是要他过去的意思。
所有刚才还喧闹的小魔仿佛突然哑巴了不敢说话，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声。
美人想到早上书房里的事，脸上再次一闪而过的羞恼，在所有魔瞩目中一步步走向男人。
……
几天下来，男人说要他陪着吃饭，真的就只是一起吃饭。男人吃饭时不需要旁边有人伺候，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布置完菜就被屏退出去，更不会故意刁难他让他夹菜之类。也不会逼迫他吃什么来为难他，至多有时候会看他一眼，说：“再多吃点。”
除此之外，男人话其实很少，不只是吃饭的时候，其他时候也大多很沉默。
宣灵以前觉得自己这样不喜欢说话是个异类。因为他曾听过山上弟子对他的议论：“他不肯出来见人，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待在山上，不会是怪物吧？”
可经过在男人身边这几天，他觉得，这样似乎没什么不好。
不想说话就是不想说话，见到有话说的那个人，自然会说的。
他被囚在魔宫已经有好几天。
那天的事男人没有追究，像从没发生过一样，此后他们依旧每餐一起吃饭，晚上就让他睡在寝宫属于魔君的大床上、男人从未来过。有时候男人会叫他一起看书，或者叫他陪着一起去赏景、赏宝物，一天都把他留在身边。
除了不自由，他作为一个囚徒在魔宫过得并不差，甚至可以说相当好。
宣灵有时候甚至想，莫非他身上还有别的可让魔君贪图的。
魔君留着他在魔宫不杀他，也不……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又是一个中午美人与魔君相对无言用完饭，魔君又带他到书房里，书房很大，并不是普通的书房，更像是一个藏书阁，只是除了魔君，没有人再敢进来。
在书阁中，也有像文人雅士私有的那种一列书架有书桌笔墨的小书房，魔君静静翻着手上的书，又要他同自己一起看书。
宣灵也拿了本书，翻了几页在手中停下，无心再往下看，忍不住问魔君。
“魔君不杀我，也不……不碰我，不知道我对于魔君的价值是什么？”
“一定要问清楚？”男人正看着书，不知看进去了多少，眼睛盯着纸页久久未翻动过，闻言，抬了抬眼眸。
美人压在喉咙底下的话一顿，心想，是不是不该点破。
男人待他不错，以至于让他快忘了自己囚徒的身份。
他的法力还被魔君封着，这个外界相传与他眼见到完全不同的男人，可能只是觉得这样有趣，他一点破，男人就不想再玩了。
魔君从那日之后与他更加相待如宾，言行举止更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连他的手都少有碰过。
美人甚至想过他是不是对自己失去兴趣了，可是第二天，男人又照旧不苟言笑要他坐在身边。
魔君放下手上的书，钳制住他的手腕将他钳向自己。
他没有法力，巨大的力量悬殊，宣灵不得不歪向他，下意识拿另一只手撑住什么来稳住身体，手一按又按在魔君身上，另一只手也被男人抓起。
“魔君？”宣灵瞳眸紧缩了下，看向男人的眼睛，呼吸有些乱。
“那日他们说的并非假话。”
美人被这一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就听魔君又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男人把他压在自己身上，身前是隔着衣物男人滚烫的胸肌，他被迫半仰着身子，实在难以动弹，怔怔的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我没离开过山门。”
“没有前尘羁绊。”魔君状似沉思，语气格外认真：“那就是本君对你一见钟情了，本君确实从那晚地牢中见后，就喜欢上了你。”
宣灵听到这话，一下子绷不住，瞪大了眼睛。等缓冲过来，又恢复以往的清冷，叹了口气道：“魔君不要拿我取笑了，我知道自己现在落在魔君手里、靠魔尊发话来求活有多好笑。”
魔君似乎不悦他这样反应，皱了下眉，低低的嗓音道：“我说的是真的。”
男人低头看怀里想要推开他的人，“你若愿意，本君可以即刻封你做魔后，给你在魔界最高的权力和地位，本君洁身自好，此生只有你一个人。”
美人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愣了一会儿，从他的话里问道：“不包括自由是吗？”
魔君：“你想要什么自由，本君都给你。”
男人说的特别认真，不像带半点玩笑，他身为魔君，此时话里没有丝毫平日面对众魔的压迫感，仿佛这一刻他只是他。
声音也仿佛带着某种蛊惑，配上这样一张身为众魔之首却惊为天人的脸，美人坐在他怀中，浅色的瞳眸微微涣散，有一瞬间真的差点陷进去。
突然，美人笑了下，用现在的凡人之躯尽全力挣开他。“可我们是敌人。魔界与修仙界势不两立，我若顺从你，就是背叛宗门和修仙界，以后我再也回不去了。”
魔君眉头相比刚才皱得更深，脸上也带上阴沉。
他刚从男人手底下挣脱掉，还没来得及跑，男人站起来朝他蹲下身逼近，手上重黑色魔雾弥漫一声巨响将书房门关上。
事实上，宣灵刚才根本没想过要往外跑。
他当然知道自己跑不掉。
“那你应该记得，本君是魔，没有你们修仙界那么多正仁之心。你若愿意，本君就是在跟你谈条件，不愿意，本君大可以直接抢。”男人蹲在他面前手捏起他的下巴，眼底不加掩饰升起的恼怒。
第82章
美人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没得选择。
美人觉得，是因为这张脸太好看了，如果换了一个长得丑的魔君，他肯定宁死也不会屈服。
当然，男人待他确实很好，除此之外，不只是魔君问他他们是不是见过，宣灵也每当看着这个男人时都觉得，他们似曾相识。
这也是他本来有机会刺杀男人、或者重伤男人，却失误得很彻底还把自己赔进去的原因。
美人突然有了底气，抬起头质问他道：“魔君说的爱慕我，若是真，我们之间应该是平等的，魔君打算什么时候将法力还给我？”
男人反问：“还给你，你跑了怎么办？”
宣灵咬牙，雪白衣袖下的手捏了捏，道：“……不跑。”
男人很喜欢看他这种明明不情愿却说违心话的样子，唇角微扬，朝他招了下手：“过来。”
美人羞恼，男人又这样一句话把他使唤来使唤去的。
不过，还是照做了，他们之间本来就离得不远，反正他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他并不排斥与这个人太近，刚才他把魔君激恼才往后退了两步，又两步走回去，两眼对视，在魔君带着玩味的注视中将手搭上男人的肩和脖颈，朝男人腿上坐了下去。
他早就发现了，男人单方面恶趣味的戏弄他可以，他碰一下男人，男人马上就变脸开始躲了。
男人果然脸色瞬间变化，原本带着笑意弯着的眼睛也不笑了，整个脸僵了一下。
美人装作不懂抬眼看他，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语气带着示弱朝他眨了下眼睛：“真的不跑，魔君？”
男人脖颈肌肤在一点点变得发烫。
手抬了抬，放到美人胸口前，较淡的几缕黑色魔雾从他手掌心流泄出来，美人顷时感到力量回来了，被封塞住的灵力源源不断自体内流向各脉络。
上一刹还坐在男人腿上的人神情骤然转冷。瞬间退出三步远，手中召出惯用的剑，下手不带任何留情地朝男人刺来。
男人伸手回挡，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受伤，剑掉在地上。
“你剑术确实不错。”魔君站起来，深邃的眼眸凝视他，“但以你还杀不了本君。”
美人冷笑一声，“但至少能让你痛在身上，以后我的名声要彻底被你毁没了。”
魔君皱眉。
刚才美人朝他拔剑时没让他生气，这时倒生出几分不悦。
“本君对外宣称都是本君逼迫的你，你没有投入魔族。”
美人没有捡地上的剑，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我宗门的人会来救我的。”
“本君可以陪他们演一场戏，让修仙界都知道你在本君手上过得不好，有本君在，他们带不走你。他们若还想要修真界安稳，会选择放弃你。”
宣灵睁大眼睛。
他其实没有特别在意别人怎么说他。
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为太荒唐了，他是要除魔的，自降世来天道和修真界给予他厚望，他却把自己送到了魔窝里。
而魔君的所说更荒唐，简直是不给他留一点后路。
魔君向来说一不二，魔宫外面这几日蓄势待发来了许多找他要人的修行者，第二日，所有人都见到魔君带他们小师祖下了山，一条银色的短链分别铐在两人手上，像从前任何一次他们见到的一样，小师祖脸上，除了冰冷再没有别的表情。
所有人心中无不闪现一个想法：小师祖是被逼迫的，他们一定要救出小师祖。
可紧跟着，魔君是走了，魔宫魔侍捧上备好已久的文书灵笺。
一打开，魔君恣意狂傲的声音应时传来：“本君对贵界送的美人甚是满意。美人一命，换尔等所有人一命。”
……
走到没人的地方，短链被美人一剑斩断。
美人跟魔君又打了一架。
“现在我彻底没处去了，若哪天你对我不好，我只能拼死也要杀了你。”宣灵拿剑直指在魔君心窝，眼神里的冰冷不带一丝玩笑。
魔君郑重点头，“好。”
男人并不是为了带他出来而出来，而是有目的的。
他看得出来，美人平日一副清心寡欲，其实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
魔界他已经带美人走遍了，正好，来人间走走，美人会更喜欢人间的世界。
男人也活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年里，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魔界，有时候也会来到人间。只是所有人都怕他，魔君也懒得洗，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曾经一边当面咒骂着魔君、一边接受着对方馈赠。
美人诧异地张了张嘴巴，“你怎么……”
他心里一直芥蒂自己竟然看上了一个魔，还是魔界最恶的魔君，数日的相处虽然没见过魔君像传闻里那样，他到底接受不了自己与魔同流合污，才会在这几日情绪时常暴躁无比，逮着魔君就砍。
他绝对不能纵容自己喜欢的是个为祸众生的恶人。
魔君替他回答：“怎么会做这种与本君形象不符的事？”
美人静默看着他。
男人道：“这些都是你们修真界给本君贴上的标签，本君可从没说过自己是怎么样的人。不过本君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突然挟住他的肩膀带他飞上高处，眼下四处一览无余，问：“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美人摇头。被他圈锢着腰靠在他怀里，道：“你决定吧。”
他们在人间世界停留了有段时间。
男人几乎带他走遍每一个地方，吃了许多以前没吃过的美味。
在魔宫的时候，宣灵还能麻痹自己，是因为他没有灵力形同凡人之躯，才会对人类的食物生出依赖。现在他觉得，他就是喜欢这些美味的东西。他也感谢男人改变他，辟谷百年的修行之人还吃凡人的东西，这并没有什么羞耻的。正如魔君所说，如果连口腹之欲也舍弃了，这漫长的百年千年生命可真是太无趣了。
离开了魔界，宣灵才觉得，外面对魔君的误解真的太大了。
有传闻魔君纵凶行恶蛮横不讲理，对凡人肆意欺凌压迫。
跟他出来的这段时间，男人从未带他吃过霸王餐，有时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欺诈钱的奸贩，男人也不在意，给了人钱后拉住他的手，说：算了。
他挣钱也不容易，能多挣多少。
价值千金的宝石玉饰，男人说买就给他买。
魔君好像从来不缺钱。
宣灵又想起，自己所在的恒月仙宗，物资有多拮据。
入他们山门的弟子必须首先学会辟谷，因为辟谷后能省下一大笔饮食上面的开销。弟子服饰统一单调的白，身上没有任何配饰，赚到一点钱全去修养自己的宝贝剑了。
对修剑之人来说，剑就是他们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全部。
美人身上换了衣服，不再是他以往只穿的白，换了件繁重勾着云纹银丝线的湖青色，衣领带着绒羽，身上还多了几样配饰。下雪了，男人撑着伞将他庇护在伞下，二人站在高楼琼宇，看着雪花落在厚厚的氅衣上、再被男人轻轻俯身吹掉。
他们仿佛跟这里的人没什么两样、也成了需要顾温饱衣暖的凡人。
十天、二十天……他们已经到人间有一个月。
这天，宣灵明显感受到魔君不对劲。
他们在外面时住的人间的客栈，以往男人再话少，还是会主动与他说话，从不会疏离他。
今日宣灵明显感受到男人在躲避他，晚上他最后一次离开房门推门进去时，屋里没有了男人的身影，多了一条外形极其凶恶庞大的黑色龙。
他听过魔君的本形是条黑龙。
想到这是魔君的本身，宣灵并没有害怕，只是眼神中有些疑惑，朝盘踞在地上的黑龙走去。
“出去。”黑龙突然回头，一双猩红如血珠的眼瞳冷视着他，仿佛在隐忍什么。
美人没有听他的，继续朝他走过去，蹲下缓慢的伸出手，朝着黑龙摸去。
黑龙整个身子趴伏在地上，鼻翼间喘着粗气，咬牙隐忍：“出去，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会伤害到你。”
美人抚摸上他的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做什么？”
魔君暗红的瞳目紧盯住他，忽然，尾身将他紧紧缠住。
宣灵感受到，变成黑龙的魔君身上滚烫。
“是你自己不走，那就别怪我了。”
黑龙巨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尾端朝他的腿间掠去。
美人被吓到，看着抵在眼前的黑龙的大脸，“你是要跟我……”
以前男人表现得太正人君子了，让他以为男人对这样的事不感兴趣。
男人紧盯着他，像怕手中的猎物跑了一般，凶残的长相下头凑近他的后颈，轻轻咬了下去。
宣灵有些慌，却并不是害怕，不知为何没人的时候他反倒很信任男人，直觉他不会伤害自己，怔怔的被男人嘶咬了一会儿，催动灵力在男人的缠裹中变成一只雪白的狐狸。
黑龙原本眼睛里还只有隐忍与痛苦，见到如此精致雪白的九尾狐狸，愣住了。
毛茸茸的狐狸主动用身体蹭向黑龙的尾巴，“你之前问我本形是什么，这就是我原本的形态。”
第83章
魔君神智已经回来，变回他作为人的样子，气息有些虚弱，躺床上看着还熟睡中的狐狸，伸手轻轻将狐狸抱向自己。
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生物。美人作为人的时候长得美，化成狐狸也让他迷失了眼。身上软软的，摸起来舒服极了。
恨不得一直这样抱着不放开，紧紧的抱住。
可是他不敢抱太用力，怕把漂亮狐狸打扰醒。
不知道醒了要怎样朝他发脾气。
魔君永远忘不了昨晚。
原本一开始，他还极力忍者，不想让美人对他生厌恶。
美人倒好，一点都不躲着他，变成狐狸朝他身上乱蹭，问他龙和狐狸种族不同要怎么交，合？
并且坚持要用狐狸的样子，说，他都不用人的模样，人和龙更没办法做了，所以自己也不用。
魔君那时候气息太虚弱没办法维持人形。
不料，他已经足够轻，还是把狐狸惊扰醒了。
宣灵向来警惕性极高，睡觉一直都是浅眠，变回狐狸原形也是如此。不管多劳累……也是如此。
人形的时候，宣灵的眼眸是浅灰色的，变回狐狸眼睛比以前更大了，带着一点晶莹的浅绿，少了点清冷感，多了些水灵。
狐狸并没有完全睁开眼睛，昨晚折腾一夜让他十分疲惫，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就又闭上睡回去。
同时闭着眼又往魔君身上挪了挪。魔君将他放在自己胸腹，狐狸顺着往上拱了拱，快拱到魔君脖子上，头抵着男人下巴，两只前爪抱住他的脸。
这让男人想起昨夜，狐狸也是这样用两爪紧抱着他、更紧，又是哭又是叫，唯独不躲的样子。他那时神智不太清晰，下手没个轻重，已经在尽力克制着，狐狸说不行的时候就放开他，然而狐狸的表现让他彻底失了控。
又睡着了。
这次不管男人怎么动他，都没再醒来。
警惕性再高的人，知道了周围的人是安全的，也就不会再防备，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他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
狐狸再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依旧是男人那让他沉陷的好看的脸，身下压着的是男人的胸膛，有点硬，又有点软。
九条尾巴松哒哒的垂落在男人身上每一个地方，身上还有点不适，有点累。
一身雪□□致的狐狸猛然从魔君身上站起来，踩着魔君的身体走下床，湖绿色晶亮的大眼睛闪着冷意，落在地上化成人形来，再次召唤出本命剑朝魔君砍来。
美人脚步虚浮得很，握剑的手相比以前也没什么力，轻易就被魔君制住手腕。
“昨晚或许是你最轻易能杀死本君的机会。”男人心情不错，一语点破，“但是你错过了，还彻底失身给了本君。你其实没想真杀本君吧？是不是？”
美人眼神闪躲着避开，“……我不趁人之危。”
魔君笑了一下。
又笑进了美人心里，笑得很好看。
“你的本形很漂亮，也很可爱。”
美人身体软得根本站不住，踉跄了一步，被男人扶住腰抱住，顺势倒在男人身上。
他不是抵触男人的触碰，只是觉得应该反抗一下，这样他就不是完全依顺于魔君的了，他是有反抗过的。
所以他总是提着剑时刻说着要杀魔君。
除了清冷，还是个孤傲的小狐狸。
魔君将手伸向他的腰时，美人下意识抵住他的手，面带防备质问地看向他。
男人按下他的双手，有些心疼，声音温柔道：“放心，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强迫你做昨晚那事的，现在给我看看，有没有伤着？难不难受？声音都哑了。”
美人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哑了，心跳砰的一下加快起来。
愣了一下，又要推他，挣脱着自己的双手，“不用了，我很好，没受伤……你以后，以后轻一点就是了。”
魔君又笑了一下，笑得更高兴了。
以后……
看来美人是接受了昨晚的事，并且愿意跟他还有以后……
魔君知道美人脸皮薄，没有继续问，也不急着求证，抱住他温柔厮磨道：“给我看看，看过没事就放开你。”
美人起初拒绝，被男人几次软磨硬碰下松了口，答应给男人检查。
男人又猜对了，美人就是口是心非，问一次不行，多问两次，他就会同意了。
美人羞涩地趴在男人怀里，闭上眼睛，不知道在男人眼里这样的自己有多诱人，道：“你说过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爱人，我们现在是……还没成亲，先把床上了。”
美人的身子越软，话越软，男人的体温就越烫，连手上体温都在升高，真怕他再说下去自己会食言，马上把持不住了。
美人扭着腰回头，“你说的要娶我，你什么时候娶我？”
话音落，魔君握在美人腰上的手一紧，再松开。
无奈的笑了下，总是这样，每次都语出惊人。
不过，魔君心情很不错，美人这是主动愿意嫁给他的意思。
道：“这次回魔界之后，本君就昭告三界，娶你为妻。”
美人摇头，“不行。”
男人疑惑：“太赶了？本君现在就传信叫人开始准备，一定给你最盛大的婚礼。”
宣灵哼着腰往他手上蹭，被男人揉得很舒服，放开后的美人就像昨晚的狐狸一样，没有了什么羞耻心，“我不想去魔界，我们在人间成亲。我不要什么大的婚礼，反正，到时候他们知道了也只会认为我嫁给你是屈辱的，没有人会恭贺我。只有我们两个就好了。”
美人说完一大段话，哑着声音往他怀里又蹭了蹭，享受地舒展开自己，“明天就成亲，我好累，我不想说话了。”
又是一个语出惊人。
男人给他捏腰的手差点没捏稳。
原来不是嫌太赶，是嫌慢了。
不过，这样挺好。魔君也怕拖太久，万一美人不愿意嫁给他了。
男人笑着，俯身将趴身上的人儿翻过来，轻轻咬着他的唇瓣吻了下去。
美人睁开眼，太享受有些迷离的眼神一慌，下意识要躲避，“你……做什么？”
“想亲你。我们都要成亲了，可以亲的。”
男人俯身凑近他唇边，蛊惑的声音轻柔道。说完，趁美人发呆之际再次吻上去。
最后当然没有在第二天成亲。
在魔君的极力提议下，将婚期改到了三日后。
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连布置婚堂的地方都没有，不回魔界，明天成亲，可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了。
魔君在人间有好几个身份，他一次看到破产面临巨债的大商铺，觉得有趣，就买了下来，帮原先户主还清了债，商铺在他手里起死回生，日渐更加壮大，蔓延到人间各地。
做的买卖范围也越来越大，涉及到吃穿用行各个领域，甚至收到当朝皇帝的文书，希望与他合作。
还有一段时间，他厌烦了魔界的无趣常住在人间，看了些人间的书本，去参加人间的考试，考中了状元。
凡人的皇帝亲自给他分封府邸，宣他入朝做官，男人不感兴趣，失踪了好几年。后来一次边荒战乱，我方将士不敌，整个军队全军覆没被活擒。路过的魔君救出率兵将军，代替指挥上战场，破了敌方军队反败为胜。
皇帝重金要见这样一个人，要封他做大将军，男人又不见了。
之后男人在人间一时声名大振，见过他的人纷纷讨论，最后得知，原来当初富可敌国的神秘商户、不为官的状元郎、和现在又落跑的未受封的新将军，竟是同一个人！
现在，男人以人间商户的身份求娶他，整条长街十里红妆桃花雨，婚宴地点在江南水镇，整个江上的船作为他们的婚船。
成亲前一天晚上，魔君一晚上都没有来找他，美人安耐不住主动去找魔君。
魔君拉住他的手笑道：“人间有个规矩，新郎新娘成亲前一晚不能见面的。”
美人摇头，“我不管，我就要见到你，你又不是人。”
魔君笑意更深，拿出明天才要穿的婚服提前要看美人穿上，“既然如此，那今晚穿一穿也无关大局，反正我们都不是人。”
美人推拒，说，这怎么能一样。
男人不放弃，再多问两次，美人果然松口了。
魔君已经完全拿捏住美人。
看到了美人穿红婚衣，魔君心满意足，美人拉住魔君：“我换了，你也要换上。”
两人各自穿着婚服站在对方面前。
突然，魔君弯腰，把美人拦腰抱了起来。
美人抓紧他，眼神嗔怒：“做什么？”
其实男人不说，他也大概想到了，看男人的反应就知道。
他以前真是瞎了才会觉得男人没有欲望。
魔君将他轻轻放在床上，俯身压在他的身上轻轻厮磨，“既然婚衣都穿上了，那我们……”
美人撇过脸，“……我们明早就成亲了。”
“就一次。”男人跟他软磨硬泡。
美人表情一变带笑意看向他，“那这次你不要动，听我的。”
说一次就只有一次，说是美人来掌握主导权，最后还是没有余力地由魔君摆布动作。结束许久之后，魔君轻轻抱着美人，让美人枕在他的怀里，又一次看着美人面庞沉思过后认真地问：“我们以前，真的没有见过吗？”
美人听到他的话，奈何没有力气睁开眼，额头在他胸膛蹭了一下，抓住男人的脖子睡过去。
第二日。
一早外面就四处是嫁娶的鞭炮声，红花撒了漫天，两卫新人牵手一起走向礼堂，好不壮观。
凡天下百姓皆可来参加婚宴、都能得到一份不薄的好礼，修真界没有人会祝贺他们二人这场婚礼，但是人间的普通凡人会。
恭贺声和鞭炮声一声盖过一声，没有人发现，新娘的脸色不太好看。
新郎脸色也不太好看。
“不太正常。”还没拜堂，宣灵拉住魔君的手低声说道。
“无碍，按原计划进行。”魔君反握住他的手安抚。
天空密云万里，一个声音传遍整个地方。
“你这魔，好生狂妄。还有你，藐视天道权威，与魔厮混，看来该重新管教一下了。”
天道说完，一只纸鹤朝殿上飞来，落地化成仙风道骨的人形，只看着就让人感觉满身冰冷仙气，威仪自成。
鹤衣的男子抓住宣灵手腕，“现在跟我走，我还能向天道替你求情。”
一边是自称天道身边人的鹤衣仙，一边是即将要与他拜堂成亲的魔君。
宣灵毫不犹豫甩开鹤衣仙的手，冷嗤道：“我认识你吗？不管妖魔人神，存在这三界之中三界就有一席之位是他们的，就算是天道，不分是非便要将一族赶尽杀绝，这不是在破坏三界的运转吗？”
鹤衣仙道：“这是天道的旨意，岂容你我置喙。”
如诗江南水镇。
刚才还在欢呼的凡人们早已乱成一团，透过天道的神之镜看到男人全面目，手中从男人那占来的便宜收到的礼品，如烫手山芋扔在地上。
此人，竟然是如此凶悍的魔君。
“杀了他！杀了他！”
“天道大人来了！好啊！一定要杀死这魔头！”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接着，你一声我一声喊起。
他们对婚礼殿堂退避三舍，声音却传遍每个地方。
平心而论，他们并不是特别痛恨谁，他们也只是害怕罢了，一个所有人都说他坏、该死的人，那他就是坏、该死，他们也怕自己受到灾害。
魔君看着一切，突然，竟笑了一声。
男人握住他的手也松开了，朝远离他的地方退了一步，宣灵转过头看他，在魔君的头上多了两个往外弯曲的黑色犄角，男人一脸蔑视慵懒，似乎没在看任何人，又似乎看遍了所有人。
宣灵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变作这样恐吓世人。因为之前，男人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他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形态，宣灵只在男人变回龙的那晚见过这样的犄角。
轻蔑挑衅的话语从魔君口中一字一句吐露出来，满是不以为意：“你要杀我，我就要给你杀？”
他看向的是天道，宣灵又觉得，男人这是在看自己。
鹤衣仙又道：“天道大人并不能将他杀死，他身怀魔神之骨，能杀死他的只有你，这就是天道大人为什么创造出你。”
“这已经不是你的第一次任务了，不要再失败了，去吧。”
宣灵一瞬间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们确实见过啊。
何止见过，他们已经成过一次亲了。
宣灵觉得，如果没有外界因素，自己会很乐意嫁给男人。前世自尽在魔君怀中死去的那个他，应该也是愿意的。至少到最后都不后悔。
天道布下天罗地网，就算他今天叛变，他们也都逃不了。
只是，就算逃不掉，只有天道精心创造出来的为杀魔神的产物能杀死男人，天道也杀不了他。
美人嗔怒看向退避自己一步的魔君，猛然抓起他的手，带着他就施法往外面跑：“你说过要娶我一辈子对我好，这就反悔了？你昨天晚上还睡了我，你怎么能反悔！”
魔君被他这一吼给吼懵了，老老实实跟着他逃跑，逃去八荒之外没有人去的地方。
美人气还没消，脸上气鼓鼓的，看到看着自己不说话的魔君，双手抓起他头上的角往回按：“快收回去！你以为你这样很好看吗？很好玩吗！”
男人总于知道为什么修仙界说美人脾气不好。
确实是不太好。不过……可爱透了。
真想一直这样跟他的小狐狸在一起，如果他还有时间的话。
男人呆呆的收回头上的角，推开他的手。
“我们还没拜堂，婚礼就还没成，你不用这样帮我，你走吧。”
“或者，像从前那样，杀了我。”男人笑了下，“不过你虽然很厉害，我也没那么差，没那么容易被你杀死的。”
美人拔剑指向他，怒目瞪他。“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人果然不说话了。
狭小的山洞内，魔君坐在地上，美人站着面朝外面背对他。
两人都在看着外面，注视外面的变化。
四处强风卷入每一个角落，是强劲的仙风，普通凡人感受不到，对修行者、魔族却干扰巨大。
“出去吧，带着我去交差，他们很快就该找来这里了。”魔君说道。仿佛真的一点也没怪过他，即便是死。
美人放下的剑又提起来，剑光反射折入男人的眼睛。
“睡完就不认账了？你休想，今天哪都别想让我去！你敢不要我，我一定不放过你！”
魔君不再劝他放弃自己，改为笑着问他：“违背天道指令，他会怎么惩罚你？”
美人不是很耐烦，“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他确实听说过，他是天道创造出来的，任务就是杀了现在魔君。
他拉着男人一路逃出来，现在两人身上还各自穿着婚服。
美人朝坐在地上的魔君指道：“你起来，跟我拜堂！”
魔君眼神有点不解。
美人道：“我们只差拜堂，拜完堂就是正式的夫妻了，拜堂在哪都能拜，你现在站起来来跟我拜堂！”
魔君有点懵。
宣灵嫌他墨迹，过去拽着胳膊将他拽起来。
没有司仪的指令，两个人都格外默契，仿佛心有灵犀，谁都没有做错一步。
外面金云笼罩，离此处更近了。
魔君朝山洞外看了一眼，笑着问：“拜完了堂，现在是不是还要按照规矩洞个房？”
美人没好气瞪他，知道男人这是故意拿他打趣，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道：“你不怕死在这里就尽管来。”
魔君握着他的手腕突然一用力，美人被魔君带到怀里，美人愣了下神，男人抱紧了他的腰，捏起他的下巴吻下去。
“我不怕死。”
“但是，我很怕再也见不到你。”男人松开他的下巴，如是说道。
美人被吻得愣愣的。
抬起头，一点刚才凶巴巴的气势也没了，“所以，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对吧？”
狐狸看到的魔君眼中温柔似水，一点都不似大家说说的多么可怕邪恶。
尽管没等到魔君的回答。
男人深情温柔地看着他，在山洞炸开的一瞬间，快速将狐狸护在体下，这次换他来带着狐狸躲避天道的降怒。
“魔物，放开他。”
他们逃离出大陆，逃离道四海八荒之外。
天道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魔君像在看什么笑话般嗤笑，满是漫不经心，“本君靠实力抢来的猎物，哪有交出去的道理。”
四下地动山摇，硝烟不止。
有炭烧糊的味儿，无人居住之境，他们方才还栖身的山体已经不见，化成碎石四处崩裂，脚下的土地出现一道道大裂口，裂口之下，是无尽的烈火？岩浆。
魔君依旧遍布改色，抱住美人游刃有余地笑着，他的衣服已经被飞溅起的片片火星点燃，却坚决不让美人脚碰一下地、碰到一点脏东西。
火越烧越大，底下熔浆蹿起道道火舌一次次扑向二人，最后一片山体也被烧化，他们逐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魔君恣意横生的脸上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只有那双落在怀里美人身上不断收紧的手，昭示着他此刻最真实的状态。
“本神虽然不能杀死你，但这熔岩天莲之火能让你褪去一层魔骨，让你接下来在这里的千百年痛不欲生。”
天道古井无波的声音说完，转向狐狸：“你呢？是跟本神走，回去面壁静思千年直到这魔物转生、去杀了他，还是留在这里陪他？留下，你身为三界圣物虽然不会死，以后三界生灵将不再庇护你，你会比他受到的痛苦更强烈十倍百倍。”
美人从魔君怀里跳下来。他向来皮肤嫩，比一般人都要容易留下伤痕，炽热的火浆几乎瞬间就烧化了他的手脚，很疼，美人没有喊疼，学着男人轻蔑地看向天道。
“人世间情谊的事，有些物种一辈子都不会懂的。下次记得创造出来一个听话的工具，别像我，说不定哪天回来反了你。”
烈烈红衣与无边岩浆几乎融成一色，天地万物一色。
天道走前挥手，无边的锁链穿刺过魔君心脏、又穿过男人双臂和脚，在烈火鞭挞中动弹不得。
在男人之上，无数条火剑如雨般朝他砸落下来，不一会儿，不可一世的魔君被压得不得不屈膝跪下去，嘴角涌出一丝血。
狐狸化成九尾灵狐朝他扑上去，展开身体和尾巴为他遮挡无数条没有实形的剑，一身雪白绒毛逐渐被烧掉，变得不再漂亮。
男人笑了一下。
狐狸看到生气无比，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魔君轻启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懒意：“天道没有关住你，你现在赶紧离开这里，我死不了的。”
狐狸生气极了，“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赶我走！我们现在拜过堂了，也早就洞过房了，你不能不要我！”
魔君又笑了一下，一行泪从他眼睛流下来，流下的不是清泪、是血泪。
“傻瓜。”
狐狸：“你还要骂我傻……”
魔君抬头，“走吧，天道不是说了吗，这个火只能烧我到千年，千年之后我会重新转生为魔，到那时你再来找我。”
狐狸趴在男人头上紧紧抱着他，不停摇头。
他想起来上一世：“那样肯定会没记忆的，我们之前就是这样，我也是要去杀你的，最后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
狐狸难过得要哭，可是他不能哭，他还要质问男人：“为什么你把我忘了？你又没有死，你还说你会一直喜欢我！”
魔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狐狸自顾自地生气完，将脑袋趴回在他脖子上，绒毛不再干净整洁，虚弱地小声道：“你问我们是不是见过，见过的，可是你不记得了。”
魔君已经放弃反抗，突然眼眸里闪过一丝血气，怒起将穿透他的锁链扯断，他又流了两行血泪，脸上满是歉意，如捧珍宝般轻轻抱住狐狸。
原本该多么骄傲的小狐狸，因为他，被伤成现在这样。
“记得的。”狐狸形态的美人并不大，魔君将他放在嘴边亲了亲，“抱歉，我的主人。”
狐狸呆了下，睁大眼睛看着他，随后欣喜。“你……记起来了？”
“嗯。”
“什么时候？”
“刚刚。”撕扯碎裂的穿骨锁链又从他身体内长出来，魔君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的表情，无奈又愧疚：“抱歉，每次遇到我都让你这么苦，是我害死了你。”
美人摇头，“我这段时间很开心的，以前都没有开心过。之前那也不能怪你，是我不想杀你，要怪就怪天道，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坏，他凭什么决定你的生死！”
“你说得对，天道不能决定我的生死。”
一次次的撕裂穿骨之链，每次在再出来时，都比前一次更坚韧十倍。
魔君最后一次撕碎禁锢，他的法力已经不多了，趁狐狸气鼓鼓不防备他时将狐狸劈晕，用尽最后的法力将狐狸送出去，最后一次对着狐狸微笑：“主人，我们下一世再相见吧，希望下一次，这样的快乐能久一点。”
将狐狸送离后的一刻，魔君脸上再不见一点笑意。双目望着被他打碎正快速缝补上的送走狐狸的那个缺口，久久空洞、恼怒、失神。
希望下一世，狐狸不要再遇到他，这样，狐狸就不会有痛苦。
或者，利落果断地，杀了他。
或者，让他先毁了天道！
第84章
周围都是海。一望无际，也没有灵气。
方圆千里没有一个活物、寸草不生。
脱离了唯一禁锢沈清灼也是唯一能庇护他的地方，想在这里生存几乎不可能。
“主人……”
长大后的祁叶眼神颤着，手也颤巍巍的，不敢去触碰他、怕把主人弄脏了，又控制不住不碰。
“还叫我主人？”
他再醒来后就在这样一片海上，七年，每过去一天，身上灵力就流失一点，到现在几乎完全施展不出法力可用。
这七年，一点点的，在他脑海里出现无数记忆，他与这个魔胎的，许多世。
每一道记忆那样熟悉、又那么陌生，无数次让他几乎窒息。
原来，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甚至连掌控权都是属于创造出他的那个人，就这样像个提线木偶、一世世被洗去记忆重复着那些永没有结局的事。
大道三千，三千个世界不尽相同，其中都归天道管辖。
天道提前预测到将来魔胎会祸世，用了几千年的时间，集齐天地神气，创造出他，作为能杀死魔胎的武器。
但是，他却一次次违背了天道的旨意。天道废弃他不再用他，创造新的杀死魔胎之法，让不同世界的人相互交换。每个时空评判强弱的标准不一样，即便没那么强，在一些别的工具的辅助下，也能相生相克。
例如他所遇到的那个系统。可笑的是这个方法刚被创造出来，内部结构还很不成熟，天道就急功近利太高估自己，迫不及待哪个地方崩坏了都想用系统修补，一时间在不同的世界创造出许多系统，自然就错漏百出。
他是神的产物，本没有生死，天道不能消灭他，把他随意放去别的时空，恰巧他误打误撞的又回来了。
在这万物不生的天外荒海，即便是魔气，时间久了也会流散、能汇聚起来的越来越少。
当今世界的魔君背着他游了半个海、游过几个昼夜，还没有找到尽头，似乎这是个无岸海。
沈清灼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那个小空间，让魔君进入自己神识，尝试能不能打开，他的法力在这长达七年里已经流耗干净做不了。
灵秀的水岸边，二人相挨着坐着，旁边是生起的火，在烘烤二人湿掉的衣服。
祁叶恍恍惚惚，一切说清楚之后，沈清灼让他走，说他继续留在这里会死。
又一次这样、于祁叶来说刚重逢就又要赶他走，他找了这么多年。已经是魔君的长大了的少年绝望固执反抗：‘我不走，除非主人也跟我一起走。’
‘我留在这里会死，那主人呢？’
‘我每一天都在想主人，让我见不到你，我宁愿死。主人呢？主人有想过我吗？’
窥探记忆时祁叶被抓到正压住他，沈清灼翻身压在他的身上，漫不经心挑起他的下巴。分明是象征着浪荡子的动作，由他做出来没有一丝粗俗，反而透露着几分好看。
祁叶心砰砰的跳着，眼神一刻不敢别离他。
‘好啊，你今天能把我带出这里，以后我就是你的。’
……
“主人，对不起……”祁叶朝他挪了挪靠近，他怕自己不够干净让主人嫌弃，对着清泉中的水又整理了一次自己，整个人手足无措。
明明已经是长大了的人，他一说话，眼神仿佛永远像从前那个少年，含满了慌张与对沈清灼的在意。
那时，他们还都是少年。
从前的从前、无数次，他们也曾经是少年、一起长大。
灵泉空间里发出金光，越来越亮、从微弱的到仿佛一道明亮的火炬。
朱雀神鸟在火光中现形，用翅膀尖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主人？我好像又沉睡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若在以往，一龙一鸟见面肯定要先打起来，这次，他们都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祁叶全心思都在沈清灼身上，朱雀则是很担心，他平日里虽然没心没肺，又懒，天天找地方哪舒服去哪睡觉，其实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主人，那是他结过神契的主人，他自降世来唯一跟随、信奉的人。
他一出现，又让沈清灼想起更多回忆，这天下都由天道主宰，只有他无闲暇顾不到的，没有他管不了的，包括镇世的神兽什么，当然也是天道创造出来的。
沈清灼神色有些严肃问朱雀：“你是天道创造出来的，让你重新选一次，跟着天道和跟我，你选谁？”
朱雀有些迷茫，同时看出事情的严肃性，挠了挠头：“主人，我当然选择跟你，我们这么多世的主人灵兽契约，你不要我了吗？”
“跟我你可能会死。”
“我不怕！”朱雀道，“虽然朱雀不能像凤凰那样涅槃重生，但是，朱雀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您一世是我的主人，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主人！”
沈清灼朝他清雅一笑，“谢谢。”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祁叶。
祁叶慌张不知所措，他也在看着沈清灼，刚才沈清灼说话时他就一直在看沈清灼，心中自觉愧对沈清灼、一次次让沈清灼因为他陷入困境，话语断续却坚毅道：“我也是，我一直都认你做主人！”
没有他、沈清灼可以过得很好。
沈清灼刚才对朱雀笑是发自肺腑感动和感谢的笑，这时笑祁叶，则是轻松的戏笑：“我跟朱雀是正经的灵兽契约关系，你是什么？叫了这么久还没叫够？”
祁叶眼睛里又茫然了，看他道：“主人？”
祁叶慌张了，一慌张，就想动手动脚切实地抓住点什么，他紧紧地抓起沈清灼衣角，怕沈清灼跑了，尽管这时候沈清灼根本哪都去不了：“主人，你答应了我把你带出来、你以后就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你不能不要我……”
“……”朱雀在一旁拍额头没眼看。
他是怎么跟这个蠢蛋斗这么久的，显得他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沈清灼任由他抓着自己，低眸看了眼抓在自己身上的手，笑他：“在一起就不能是别的？你甘心只是主人的关系？”
他们还有过很多次，不是每一世都这样的关系，还有很多别的称呼。
只是这一世与那次的经历最像。
沈清灼：“至多一个月，我要看到一条完好的、身上没有一点伤的龙。到时候我们离开这里，接下来能到哪里、是生是死都由天意，你在哪我就在哪。”
沈清灼说完站起身离开灵泉岸边，试图借用汲取空间中的灵气。祁叶茫然疑惑地站在原地，朱雀走过来翅膀拍在他头上嗤道：“别傻了，呆子，主人说他喜欢你！”
……
不多不少，两人全部休养好、朱雀也恢复神力，刚好一个月。
朱雀是神兽，每次沉睡都会流失一部分神力，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灵泉空间在他们进来时灵气充裕，现在最后一丝灵气也不剩、全部被沈清灼吸走，他想起来，这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力量和记忆碎片分化而来，空间中梨花全部枯萎、无数只白色灵蝶死在他脚下，四处一片萧凉。
沈清灼催动法力，再没有一点价值的空间应声而裂，他们被强大的反噬力扔去不知道哪里，四处硝烟战火，人间一片荒凉。
是人间的战场。
这是一个没有妖、没有魔、没有修仙者、只有凡人的世界。
没有被妖魔的撕斗打杀毁坏，也没有因为修仙者夺取灵气受到污染，到处都那么太平、干净……不，一点都不干净！
沈清灼闭上眼睛，眼前放映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西边，国门破了，皇室贵胄尽数被斩杀、皇宫血流千尺，一位位文臣武将明明投降了还是被吊在城墙上乱箭射死，后妃皇子们哭啼不止。
北边，四处荒凉大漠，有人在大漠中迷路半个月找不到出去的路、最后生生被渴死，有人在干旱之年杀人饮血吃肉。
东边，刚打了胜仗，通过不断向外扩张国土越来越大、将士们越战越勇，百姓年年好丰年，国库金山银山堆积如山，营帐内正在喝庆功酒。
南边，也就是他现在所站的地方。
东方的国家打完西边还要打南边，南边以文臣布商业为主，国资虽然雄厚却没太多武力，很快就要不敌。
多么荒唐，可这就是这世间。
就算没有妖与魔、神与仙，世界也不可能绝对太平，这是万物运转的规律。
沈清灼心中哀恸，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能救下一个人、却救不了千万人。救了一个之后呢？就能保证他下一次不会陷入这样的处境了吗？
“救……谁能救救我，给我水……”
黄沙中，巨大的旋风让男人一次次半截身子被埋进去、爬起来再一次次的跌倒。
沈清灼扶起他，“你要去哪个方向。”
那人震撼地抬头，脸上满是欣悦的痴笑：“来人了，太好了！快给我水，我要去北国皇室找他们的陛下，我是东国的使者……”
东国……
刚见证着一场东国带来的屠杀，沈清灼心情沉寂，百感交陈却无话说出口，东国野蛮开疆拓土，说到底跟这一个人也没关系，他只是刚好生在东国，听从命令行事。
他现在杀死这个人，又跟那些在刚破之国肆意杀人的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水，但是我能带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沈清灼说完，提起他的衣领瞬间将他带到北国皇宫，北国气候炎热，却盛产珠宝美酒，国境外四处黄沙，里面像是一个新的地方。
那男人惊撼不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神仙，你是天上下来神仙？”
沈清灼不再说话，也没有掩饰，用法术从使臣男人的面前消失。
沈清灼又来到刚被亡了国的西国，属于东国的军队已经入驻，却见那里百姓似乎并没那么悲伤，依旧各忙活各的，像从前一样，邻里间有说有笑的相互往来。
沈清灼问他们为什么。
国家亡了，君主被杀，他们不难过吗？
百姓们摇头。
“谁当皇帝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想自己过得好点而已啊。”
“那昏君早该亡国了，水旱不治、民间闹蝗灾他不治，我们一整年颗粒无收，他还要我们加倍征粮食税，东国皇帝一来就给我们分发粮食！”
沈清灼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他又问：“可是我看到，你们朝中的好几位文官武将也都被他杀死。”
高高的城墙上，生人生生被折磨死，有的头颅就滚在他脚下。
百姓愤懑道：“你说的那几位都是国家的奸臣，昏君死前昏庸荒唐，西国真正有才学为民的好官早就被他杀干净了，剩下的这些窝囊囊虫，都死光了才好呢！”
南国国君不愿损伤太多百姓将士，主动开城门受降，东国国君没有侮辱他们，给他们开出不错的条件，南东商农与工业武力中和，双方都十分满意。
东国去往北国的使臣回来了，带着北国国君的密函与一箱来自北方大漠的珠宝酒酿，说愿意跟他们联谊。
沈清灼发现，一切并不是他最开始看到的那样。
“看到了吧，大自然有他的运转规律，就算没有妖与魔存在，世界也会有各样的争执死伤，老虎天生要吃掉小鹿，不然它们会饿死，小鹿又会吃掉草。站在小鹿的角度你觉得老虎是错的，它们不该存在，可是对于更弱势的草呢？”
沈清灼许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过这样长一段话，看着旁边幻化成普通人模样的天道道。
天道不欲看着自己管辖的世界之一变成这样，本欲来阻止这场灭国，来晚了一步。
见此，也沉默了，却在听到沈清灼的话后摇头：“不，这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他们又一起去到另外一个地方，另一个、仙与魔共存的地方。修仙宗室内也有各种勾心斗角，徒弟杀师父，纯善无辜的师妹陷害师姐，而另一处、荒野里的魔修少女，却救出进山砍柴摔到腿的老人，狐妖把没有亲人的小男孩养大。
越来越多的人被拉入穿书修补世界系统。他们性别不同、各自有着不同的任务对象、做着不同的任务。没有人质疑过，所谓的穿书都是假的，他们是进入了不同的时空。
而每多一个“穿书者”，就要多耗费天道一分神力、脑力、劳力。
“您是善良悲悯的。”沈清灼回过头，看着他道。“可是您不该改变这三千界中部分人的命数。做这么多，不累吗？”
第85章
“您看不得您管辖的世界有不完美的，细小到一分一毫都要做到最好。可是您什么都做了，这世界还是原先的世界吗？到时候将什么都千篇一律，一样的色彩、一样的形状、人们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却不知道究竟为何要这么做，这真是您想要的吗？”
“有时候有点瑕疵并非不完美。”
天道不愿承认：“不，你说的不对，不是这样！”
“有哪里不对？”
“就算这样，他身负神魔之骨，将来成长起来势必祸乱天下，本神必须杀死他！”
“天道大人看到什么了？”沈清灼不紧不慢问：“您看到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你质疑本神？”
“不够明显吗？”沈清灼扬唇淡淡一笑，处之坦然拈起右手边的红花，他的手指只要再动一下、往任意哪个方向，小花的生命就要永远定格在这里：“天道大人能预知未来，能否预测到我今天会不会掐掉这花？”
天道声音带起薄怒，“你，放肆。”
“你不能。”沈清灼松开指尖上的花茎巍然站起身，不怕会不会将天神激怒引来降罪，直逼视看向他。“您并不在乎我会不会掐断花，正如那被吃掉的草地一样，您在乎的只是鹿。可是老虎被杀尽之后呢？您又会想，小草这么可怜，鹿或许是错的。到时候，您是不是又要杀掉鹿来保护草地？这真是您想要的吗？”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天道神色微微有了挣扎，“本神可以放手不再干涉这三千世界，但是魔神不能不除，这是本神计划了几千年的事，放任他这世间必将大乱。”
“那这世间乱了吗？有因为他的出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吗？”沈清灼问：“这是您的预知，您当初创造我时，可有预知到我会像这样一次次的忤逆您？”
“这……”
“您的计划很好，我会替您找到魔神杀掉他。但是，只要两个人相遇了，一切就会有变数。或许最开始的轨迹正如您所说，魔神没有是非善恶会毁掉这世界，可是，他改变了。他只是想有人陪他，是你们一次次的逼他，他有时比我都善良。”
天道无话反驳，“所以，你是想让本神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沈清灼嘴角略弯，眸子里却没什么笑意，月色下，银袖猎猎，“不用你给，您现在已经掌控不了我，我要的会自己去取。”
“如果您还是执意要杀他，即便万劫不复，我也誓会站在他的身边与您抗斗到底。”
……
他已经与天道分开了，灵识空间能源耗尽摧毁，他们确实出来了，现在，他找不到他的小龙了。
沈清灼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腕，半晌，从身上找出来一个通讯灵筒。
他们现在大概不在同一个世界。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沈清灼拿起青翠的玉筒，放在耳边，对着月色，声音温柔带着紧张道：“……你在吗？”
那边，祁叶被困在幻境心魔之中，所有人都说他配不上沈清灼，告诉他沈清灼走了、不会回来了，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四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在一座怎么都走不出的迷宫里，这些声音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像黏在他耳朵上一样。
他跑去哪，就阴魂不散飘到哪里。
幻境里的他，那时候八岁。
没有人愿意跟他玩，所有人都躲着他，害怕他，厌恶他，只有沈清灼愿意跟他做朋友。
后来连沈清灼也不见了。
少年祁叶抱住头蹲在漆黑的墙角痛哭，四周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仿佛有一只手将他拉向无底深渊。
突然，他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
“祁叶？”
少年祁叶抬头，什么都没看到。
那些烦人的声音却不见了。
祁叶不相信是自己的错觉，站起来不顾一切朝四周喊道：“沈哥哥！”
在那边的沈清灼听到了。
“沈哥哥，你在哪儿，我要去找你！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了，我不信！”
四周，伴随着他的，分明是无尽的魔气。
“怪……怪物！”
那些杂言碎语和数不尽的黑影变成切切实实的人，他们慌张、逃离，如看见十恶不赦吃人的恶魂。
少年身上流泄出来的魔气越来越重，状态越来越不稳定。
沈清灼觉得自己有必要马上见到少年，否者，等着他的，不是魂飞魄散、就是他毁了这里。
然而这是在祁叶的幻境中，里面也是神魂离体后的祁叶。
在少年持续发疯时，沈清灼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少年祁叶仿佛看到一道最漂亮神圣的光亮，看呆了眼睛，冲上去将沈清灼的腰抱住。
只有八岁的少年魂体状态，祁叶抱起他才到沈清灼腰那么高，暗黑色魔气将两个人包围。
少年祁叶仰头眨巴眼睛看着他，“你不会害怕我、也不会厌恶我，你会一直跟我做朋友的对不对？”
沈清灼点头，“对。”
他的身上仿佛有光，在这样漆黑的地方照亮着祁叶，魔气越来越重，将沈清灼的双手缠住，却没有漫延向更多地方。
沈清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再等等，我很快就去找你了。不要管听到的是什么，那些未必是真的，遵守自己的本心。”
“不要受伤。”
心魔中的祁叶幡然清醒，望着眼前空无一物，手掌心的触感却仿佛沈清灼真的来过。
看到的未必是真的，遵守本心……
对，他的主人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他，从来没有。
……
神魂回到□□后的沈清灼开始寻找各个世界的关联与突破口，怎样才能自由去到他想去的任何世界、而不是现在这样误打误撞。
以及，他要尽快找到祁叶肉身所在的世界。
他又走过了几个不同的世界，其中有女尊的世界、有远古洪荒、还有现代、甚至更之后的科幻末世、星际时代。
沈清灼在这过程中看到了自己的原身，原来，他不完全是天道创造出来的。
他的本体，确确实实就是一只九尾狐狸。
上古洪荒时期，天地混沌初开时，他就已经是一只九尾白狐。那是他的第一世。
他所在的地方，天地辽阔，水清山青，琪花玉树。
一年四季、数不尽的梨花桃花花瓣铺满溪流。
他的邻居是一只黑色的龙，初见时只有小小一只，后来逐渐长得比他还高大；再后来，又先是栖来了一只金红的朱雀鸟，紧接着来了与第一个邻居长相截然不同的四脚青龙、白虎、玄武兽。
他们都并不是天道创造出来的，是原原本本就生于天地万物的。
天道只是闯入他们生活、改变了他们，白狐未能得道成仙命数耗尽将死时，被天道赋予新生，给予天神的力量，予他永生不死。
可是，白狐原本是可以成仙的。
因为天道的到来，破坏了他们，囚了黑龙，带走了其他四兽，狐狸的渡劫因此失败。
一切只是因为一个多么荒唐的理由：黑龙，不祥，他出世时天地雷鸣不止，所在的地方无不山地崩裂，海石枯啸。
天道透过神之镜，看到未来黑龙化人在天地间厮杀的样子。
而四兽，神光金焕，是祥瑞，能镇压邪祟。
一只纸鹤飞来，落地上化成深色鹤纹华袍的年轻男人，沈清灼抬眸直面他，打了声招呼道：“表哥。”
“或许我应该称呼你别的？师父？神使大人？”
他们之中，只有沈霜衣才是完全天道创造出来的，他本是一只纸鹤，天道赋予他生命、给他灵性。
而沈霜衣以师父、亲人的身份，一世世跟在那个被委派除魔任务、不怎么说话的少年身后，看白衣少年长大成青年、再一次次看着他将自己葬送。
“你当真这么同情他？”他已经得知沈清灼同天道谈过，那些已经过去的记忆在眼前重现，刺得他心力交瘁。
沈清灼回眸，“我从未说过魔没有错，我不同情魔，也不同情他，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所以，他是什么样的我都会站在他身边，最坏的结果如果他真危害到了世间，我会看住他。”
沈霜衣定睛凝目看他，他的长相与沈清灼的自带贵气、可清冷可洒脱不同，也不似沈清灼一眼万年的那个人简单直白的好看俊美，是另一种风格，给人一种经历过世间一切什么都懂的高深莫测，仿佛真正坐九天云端上的掌管者，高冷、对蠢者不屑一顾，有时眼神又透着某种忧郁，仿佛这世间、也有他读不懂、得不到的东西。
“如果看不住他呢？”
“我不会看不住他的。他那么爱我，很好哄，给一点甜头都能开心好久。只要我在，他不会想去别的地方。”
说完，他灿然一笑，眼眸里一半是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一半挑衅，突然反问，一字一句的起伏都断得恰到好处，仿佛真在认真提问：“天道大人没有将我抓起来，莫非……师父，你今天想抓我？”
上次跟沈霜衣决裂之后，他们已经许久没说过话。
沈清灼像是笃定沈霜衣不会对他怎样。
就像他忤逆了天道还能全身而退。
天道是因为有愧他，而沈霜衣，他这表哥、师父……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沈清灼轻笑了笑，当作从没看出过他的心思，他的立场已经很明显，心里装的人是谁也显然，像弟弟对兄长说话那样的口吻，“表哥是希望我好的吧，只是我决定做的事，深思熟虑过了，我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我。”
“不管谁来、来多少次，这都是我的答案。表哥。”
第86章
过去三年又七年，九洲大陆，二十四岁的鲜衣怒马太子皇甫瑛如今已三十四岁，登帝称皇有十年。
他如今古武玄力已经是他所统治的整个云国最顶峰，岁月流逝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只是改变了他的气质，让本就冷酷寡言的帝王话更少，做事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整个云国将臣世族没有不怕他的。
除了治国、修炼，当今云国帝王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一个人往雷国去，见雷国的皇帝。
当年的那次大乱，雷国十五岁的傀儡小皇帝成为真正有实权的皇帝，云国这几年不是没有向邻国征伐过，却对雷国的小皇帝很照顾，经常在治国之道和修行上双双提点他。
正当帝王身边的近臣以为从不纳后妃的陛下对这位邻国小皇帝有意时，一日，却在陛下的书房隐室中看到一幅人像，画像上，画的是在七年前已经死去的，云城第一大世家沈家的公子。
近臣下意识将二人对比，却如何都想不出沈公子与这雷国皇帝的一丝半毫相像之处，沈公子从前爱穿浅色衣服，雷国小皇帝衣装喜华贵，身上还要戴上各种珠饰香囊。
近臣唯一能想到的点大概就是这小皇帝对他们的陛下很听话，言听计从，他见过小皇帝处理违逆他的国人时下手如何狠辣，在他们陛下面前时，却乖顺得不得了。
可是近臣想到，以前陛下还是太子时，也有无数的人恭维他，陛下最厌恶的就是朝他献殷勤之人。沈公子当时，不正是因为违逆陛下、处处不顺着他们陛下，才被陛下记惦上的吗？
直到一日，陛下又是一走数月未归。他奉陛下命令去雷国接驾时，才发现：或许，陛下对雷国小皇帝独特，不是因为小皇帝像沈公子，而是因为像陛下自己。这事非秘密，在云国几乎人人都知道，光鲜亮丽的天才太子、后来威仪九鼎的陛下，少时过得并不光鲜，屈辱程度不亚于做傀儡被仇人掌控的雷国小皇帝。
陛下是个狠角色。雷国的小皇帝，同样是个心狠手狠的人。陛下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纯善的小白兔。
可是，这样一个外表无辜内心狠辣的人，愿意完全地顺从他们陛下，敬重、感激陛下。
天下大势依旧四分，以四大国为首，周边有无数势力落后一步的小国。其中四国又以皇甫瑛治理的云国最强盛，相比从前其父皇甫驰骋在位时更上一层。与世隔绝许久、近十年才重新回到世人眼球的雷国最弱。不过，有皇甫瑛庇护雷国小皇帝，雷国地小国力不盛，却无邻国敢欺霸雷国。
那场魔族与修炼者们的大决战、沈清灼沈公子先是被囚禁在魔界三年、之后以身祭魔封印魔族后，世间再没受过魔族的迫害。世人记得有当年之事，却都只记得一星半点，再要细想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甚至是谁囚禁了沈公子，也想不起来。
他们只知道魔族全部被封印在了魔界，殊不知，魔族们不出魔界不是因为被封印了，而是有魔君在，他们不敢出。
魔们亲眼见到不服从走出魔界的魔们，如何被魔君一抬手灰飞湮灭。或者，有时候魔君兴致好了、或是心情极差，还会陪他们玩玩，不马上弄死，留着慢慢折磨，那些被抓回来的魔求死不能。
更没有人知道，沈清灼当年以身殉魔，没有殉任何人，殉的只有他自己。
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无数人记了十年、遗憾惋惜了十年的沈公子并没有死，还跟那所谓的魔君再相见了，感情好着。虽然暂时又分开了。
沈公子“死”之后，云国第一大世家沈家逐渐从大陆销声匿迹，关于沈家的消息越来越少，传闻能知天命通未来的国师也跟着凭空失踪、无人再知道他下落。
继沈家之后，寒月宫宫主这几年四处游历，一时间在大陆名声大震。
许多势力企图结交、联谊寒月宫，只是送出去的请柬无一封收到回音，各国王侯、大世家、江湖势力中不少亲自登门拜访，无一如愿见到寒月宫宫主。寒月宫宫主心在天下却性情古怪，相传一些市井上的无名小人更容易见到他。
有人说，见到一身红衣戴白玉面具的寒月宫宫主曾只身一人去过沈府。
雷国皇宫。
皇帝寝殿。
宫人都已经睡了，里面还亮着灯。年龄小他将近十岁的雷帝喘息连连，眼神迷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抱住。
“孤明日走。”
空气突然安静一瞬。
他说得很平静，小皇帝的反应也很平静，没有任何挽留或是喜悦。
从七年前到现在，不知道多少次了。
第一次是皇甫瑛逼迫他的，他知道逃不掉，便乖顺地顺从，顺便从皇甫瑛身上换取点可图的利益。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志气，只要能得到好处，连自己都能出卖。
皇甫瑛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师父，同时持续了很多年的床伴关系。
他虽然没志气，一开始还是心存芥蒂，每次都害怕不已。虽然害怕，但是皇甫瑛给他的确实很多，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当时十五岁刚脱离傀儡之身的小皇帝就知道，自己需要这个人，没有皇甫瑛他活不下去。
不知道究竟皇甫瑛可怜他，还是他利用了这么多年九五至尊的云国皇帝陛下。
即便他现在真正是一个国家的皇帝，所有军政大权都握在他手中。雷帝知道，自己依旧是个傀儡，对于其他国家来说。
天地不止四大国，还有无数其他小国。原本，雷国早已排不上四国行列，甚至任一一国或是两国野蛮小国联合都能将他们吞灭。只靠他雷国一国之力，根本在这大陆存活不下去。
他需要皇甫瑛的庇护。
他就是这样一个步步为营的人，什么都要提前算计着，走一步已经算好了接下来的百步。
因此，即便他知道皇甫瑛心里真正装着的人是沈清灼，而沈清灼公子还对他有恩、恩情不亚于他的师父皇甫瑛。沈清灼才是真正直接救了他的命、帮助他收回国家的人。没有沈清灼，他早已经死了，根本等不到皇甫瑛来，更不要说之后的算计总总了；没有沈清灼，他的国家早已经在摄政王手中就灭了、变成一城城的死人傀儡。
可是他渐渐的，小皇帝以为自己这样圆滑会逢世的一个人，眼睛里本该只有权势利益，没有一丝真情。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喜欢上这位强大寡情的师父了。连做这种事，都让他耻辱并沉浸在其中。
小皇帝抬了抬眼皮，好久眼神才聚焦有了点光亮，问他：“师父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过两个月。”
“好。”
两人的交流一向这么简洁，尤其在床上时。
谁又知道，两个不同国家的皇帝，真的睡过呢？
……
人间又大乱了。
原因是魔界被封印的魔中其中一个“苏醒”了，扬言要一统世界，其他魔也纷纷接连“苏醒”来到人间，效仿这一只魔，斗志满满称要一统世界。
可是真当见到人时，斗志昂扬的魔们又下意识退缩，躲在暗处好奇地看着他们、模仿人类的动作、偷吃人类吃剩下的食物，眼睛里没有什么杀意，相反呆呆笨笨的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可爱极了。
这让沈清灼想起他与小龙的其中一世，小龙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什么都要碰一下，口上张牙舞爪说着要把人都吃掉，真一见到人，羞涩怕生地钻往他怀里躲。
沈清灼近半个月一直在关注着三千界各地方的和平，半个月没歇息过，几乎走完了三千个世界。
也一直在寻找他的那条小龙。
半个月，他看遍了人生百态，各种大事小事，高层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低层下的家长里短，各自为了生活、生存奋不顾身。
可是，他所到之处，都没有他的那条小龙。
注入过两人神识的通讯灵筒在他上次灵魂出来后碎裂，他没有任何能再联系到祁叶的。
沈清灼有时在想，他何尝不也是这碌碌众生中的一个。为了找一人奋不顾身，又不能完全只为这一人。
“原来人类吃东西要用筷子的，真有意思。”
“那个白色的石头看着好好吃，里面还夹了东西，我要记下来！”
两只小魔躲在一家包子铺的柴火堆下，手里拿着人类的纸和笔，歪七竖八记录着只有他们自己能看懂的字，一脸求知若渴趴在墙角时不时托两下下巴。
沈清灼买了两个包子走过去给他们：“你们要这个？”
一只魔立马眼巴巴两眼冒金光地朝他伸手，口水都快流出来，“嗯嗯嗯，我要，快给我！”
另一只按住那只魔的手不让他吃，同样口水流出嘴角，最后倔强地批评他：“吃什么吃，忘了我们出来是为了打探人类情报的吗？我们可是要一统世界的，你出息点！”
那只魔看着快到嘴边的包子，两眼委屈，“可是，大哥，我真的很想吃，这你看这个石头它白白胖胖的，一捏还软软的，会弹，它还是热的呢，你就不想吃吗？嘿嘿大哥，反正人类给我们的不吃白不吃，要不我们先吃了再研究怎么一统世界？”
另一只魔一脸凝重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松开小魔的手，口水快要流到脖子上：“你说的有道理。”
“什么人，谁在这边说话？”店员听到有声音从这边传来，一脸茫然地拿着锅瓢走过来。
两只魔一惊，吓坏了，变成一团黑色的原形躲进稻草堆底下，还不忘兽爪竖起在嘴边冲沈清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清灼看着，觉得可爱极了。
于是他也变作雪白的狐身原形，与两只小魔一起躲了进去。
店铺小二明明听到柴火垛这边有声音，却什么人都没看到，又拿着锅和铲子继续去调包子馅料。
小魔见终于走了，气喘吁吁松一口气，震惊地看着跟自己钻进同一坨稻草下的雪白九尾狐，“原……原来，你也不是人啊？”
雪白狐狸步履优雅地走出来，抖掉身上粘的几根稻草，浅绿色晶莹的眸光含笑：“你猜？”
第87章
魔经常在人形态与兽形之间切换，所以惯用眼睛来辨别一个人，沈清灼变回狐狸时眼睛与人的不同，两只魔差点不敢认。
于是，他们看着手中热乎乎的大包子，选择低头呼呲呼呲吃包子。
“嗝~人类的东西果然好吃，等以后我称霸了人类世界，这些美味的石头就都是我的了！”
另一只魔争执道：“不对，是我称霸人类世界，这些都是我的！”
“我的！”
“我的！”两只小魔争执不下，其中一只道：“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刚才变成狐狸之前，好像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只魔迷茫地挠了挠头，“是吗？好像还真有点眼熟。”
两只魔一致讨论过后，冷着脸朝雪白狐狸道：“你过来，变成人给我俩看一眼。”
狐狸：“为何？”
小魔：“我们怀疑当年在魔界见过你。”
沈清灼轻笑，“见过又怎么样，你们还能把我带走？”
说完，如他们所愿，在稻草堆旁变成一身白衣的人形。
两只魔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许久，各自嘴巴和眼睛越张越大，往后退避了三尺远：“我就说见过他吧？你看看，是不是他？”
“是他，一定就是他没错了，不但长得像，他头上还戴着魔君送给那个人的簪子！”
两只魔面面相觑，刚才还感激沈清灼给了他们包子吃，这时双双慌乱无比，兽形小小的黑乎乎的身体使劲往稻草深处躲，“你没死，你……你是来报复我们魔君的对不对，我告诉你，魔君现在不在魔界，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你放过我们……”
沈清灼走过去两步，在稻草堆成的洞穴前蹲下笑看他们：“为什么要报复？我当年跟你们魔君的生活看起来很不和谐吗？”
小魔们脑子不太聪明，疑惑了一下，再次脸色大变：“不是报复魔君……你是报复我们的？”
沈清灼蹲下看着两只兽问：“还吃包子吗？”
两只黑色小魔犹豫着，点了点头。
沈清灼又去多买了几个包子，把二魔叫出来才给他们，叫他们不要再躲在稻草里。
小魔在魔界不见天日许多年，适应了没有太阳的阴暗地方，一出来，阳光光线太强，下意识抬爪子捂住眼睛。
一只小魔不放心道：“我们这样出来真没事吗？不会被人类发现吗？”
沈清灼：“你们不是要称霸世界，还怕被发现？”
小魔摇摇头，头顶一朵呆毛也跟着晃着，像是还没长大的幼年体态，头大四肢小，可爱极了。一边埋头啃包子，结结巴巴说道：“我们……我们现在还没制定好完美的计划，不能暴露，会被凶残的人类打死的！”
沈清灼见过他们刚才变成人形的样子。虽然是人的形体，变得却不好，兽的耳朵和尾巴都在外面露着。
大概是修为不够，化形只能化成这样。
于是蹲下身，朝两魔伸出手道：“上来，我带你们走。”
魔原身时可以自由控制形体的大小，为了方便藏身，眼下都是小小一只，只有沈清灼巴掌那么大。
听到这话，甚至没有思考一下沈清灼要带他们去哪里、在眼前这人手上安不安全，高兴地一魔一边朝沈清灼手上蹦去。
两魔被沈清灼收进袖中，宽袖的遮挡下又恢复了像在魔界时昏暗的光线，没有了阳光，让两只不太聪明的魔很安心，心情很愉快。
他们在沈清灼手上翻滚着，动来动去，时不时深吸一口，舒服地直感慨道：“魔君夫人，你好香呀！”
“魔君夫人？”沈清灼低头，压低声音问。
那小魔点头，还在沈清灼摊开的手心翻滚着，肚皮朝上躺得四仰八叉，“不对吗？您当时虽然是被魔君抢回来的，也是嫁给我们魔君了，你就是魔君夫人。”
那小魔说完，躺在沈清灼手心的身体一僵，瞳孔一震：“你不会是想当魔君吧？”
闻言，另一只魔也身体一僵，瞳孔一震。
“不会吧？虽然我们魔君这段时间不知道去了哪，不过应该还活着，我们魔君很厉害的，会杀魔的，杀了好多只魔。”
“不过你真想的话，我们可以帮你的！”
“对！等魔君一回来，我俩就给你通风报信，你去把他抓到捆起来！”
沈清灼：“……”
沈清灼：“少说点话，等下被发现了。”
“哦。”
两只小兽乖乖闭嘴。
然后继续大口地趴在沈清灼身上吸气。
过不一会儿，又忍不住张开小嘴叭叭，顺着沈清灼的手臂往上又蹭又爬。
走到没人的地方，沈清灼放出他们问：“魔界怎么去？”
那两只魔舒服地趴在沈清灼的身上，吸着沈清灼身上的气味，仿佛在汲取生命源泉。突然被提起脚碰在地上，还有些不情愿，施法带沈清灼穿过那层魔界与人间的隔阂去往魔界。
在一只小魔施法时，另一只魔拿出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递给他：“这个你拿着，魔界可黑了，你可能不习惯。”
沈清灼接过来，“谢谢。”
沈清灼这次回到他与祁叶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目的之一就是要整顿一下魔界。
另外就是，或许他可以在这个世界找一找祁叶。
不排除他刚好每一次都与祁叶错过的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龙，根本不在任何一个世界当中。
他在自己的枷锁里。
魔界果然很昏暗，虽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却一天里不分昼夜，沈清灼记得，似乎从七年前，魔界就再没有照到过外面的太阳。
小魔见他提着夜明珠心思凝重，还以为他在多虑什么，安慰道：“你不要有压力，那些比较强的魔不听魔君话都被魔君杀光了，我们剩下这些很菜的，如果跟你打起来肯定打不过你的！”
沈清灼被这话逗得心情轻松些许，问：“那你们这么放心把我带来，不怕我真是来杀你们的？”
小魔犹豫了许久，摇头。“你给了我包子吃，而且你身上很香，我喜欢你。”
“……再说，你是魔君夫人，如果被魔君知道不带你回家，会生气的！”
沈清灼：“家？”
“对啊，魔界是我们的家，也是魔君的家，当然也是你的家啦！”那只魔原本还觉得自己化人的样子好看英俊极了，见到眼前的人之后心生自卑，觉得自己还是兽形能看一点，于是从回来后一直没有变成人模样，而是比原先放大了十倍的兽体形态。
小魔不停地朝沈清灼献殷勤，希望这样能离沈清灼近一点、然后趁机吸一口，他太喜欢魔君夫人身上的气味了。
小魔道：“嘿嘿，夫人，要不要我帮你把魔界的魔全部叫过来？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嘿嘿！”
沈清灼正有此意。
闻言，点了头。
小魔收到命令高兴地四爪跑出去几步，又回头问：“对了，魔君夫人，您喜欢魔魔变成兽形来见您，还是变成人形？如果人形喜欢穿多点还是少点？”
“……”
沈清灼：“都可。”
沈清灼见了剩下魔族中所有正在魔界的魔，一共加起来不到一万只，大多还是幼体未成年的魔。
不似传闻中凶煞杀人不眨眼，而是一个个憨厚可爱，修为都不怎么高，看起来傻乎乎的。
正如小魔所说，真正厉害、有害人之心的，都被祁叶给杀完了，剩下这些新生长出来的，还没见过善恶，虽然是魔，心灵清澈无比。
或许真如他当初对天道所说，魔未必一定是邪恶，不是所有魔都会给世间带来危害。
世间万物，包括魔，既然存在，便有生存的意义。
近万只魔修全部热情无比，对他没有一丝敌意，听到他就是当初被魔君娶回来的夫人之后，拥着他去坐大殿上在魔界象征着最神圣地位的魔君王座。
沈清灼最后还是选择没坐下去。
不是顾忌被魔君知道后有什么后果，而是怕，万一这些魔修真以为他要篡位就不好了。
沈清灼下命令道：“现在在人间的魔族还有多少？谁能去把他们全部叫回来？有奖励。”
魔们蠢蠢欲动，各个主动请缨。
潜伏在人间的魔比较多，整个魔界加起来，有三万多只魔。
他们原型形状各异，但都大致相似，黑色的茸毛，憨厚的外表，呆傻的眼神。
魔界没什么规矩制度，在他们之上只有一个魔君，不像人间那样弯弯绕绕，魔君之下众魔平等。
如今，来了个魔君夫人，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领头人。
沈清灼问：“你们都想要称霸人类世界？”
小魔们全部接连点头，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兴奋，“没错！”
“为什么要称霸人类世界？”
“人类有很多好玩的，我们是邪恶英勇的魔，要抢过来占为己有！”
有魔补充：“对，就像当初魔君把您抢过来一样！”
沈清灼：“……”
沈清灼：“那你们都抢到过什么好玩的？以前也这样吗？”
魔们摇头，一本正经格外认真道：“我们还在计划，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贸然行动会被凶残的人类打死的！我们在打探人类的情报，趁他们不注意时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前当然不会这样了，以前魔君还在魔界，我们不能离开魔界，会被魔君打死。”
小魔说得斗志昂扬又心酸，说完，大殿上其他魔三万只黑压压的魔纷纷附和。
“我们魔君可凶残了，我们都害怕他。”
“对对对！”
沈清灼问：“他很蛮横不讲理？”
“也不是，魔君不让我们做什么都会提前说的，我们违背了他才会发脾气。”一只小魔挠头思索着，说道。
这些魔实在太热情，一点没把他当外人，刚说完，又有魔脑瓜子一激灵，喜声相邀道：“魔君夫人，要不你来当我们的魔君吧？我们都觉得你比魔君温柔多了，一定能管理好我们的！”
“没错！我们都愿意你当我们的魔君！”
沈清灼扶额，“魔君知道他不在时你们这样出卖他吗？”
那些小魔不以为意，还仰头看他傻笑着，“嘿嘿嘿！”
看得出他们是真的对魔君害怕，想要换个魔君。
不过，这些魔族扬言要称霸人类世界，却没做出实质性的危害，甚至躲着藏着害怕人类。看起来，更像只是对人类世界充满好奇，而非真想独占。
称霸世界在他们表现出来就像是在接收某种指令，而非真想要这样做。
沈清灼说过给他们奖励，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祁叶成了魔界的魔君，这些也算是祁叶的臣民，臣民们唤他一声夫人，间接也算是他的臣民了。
小魔们没有什么大的心思，甚至没人类那么多娱乐，最直白的快乐方式就是吃。
剩下这些没有什么实力的魔，他们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修为。
沈清灼给他们传了点法力，洗去他们身上浮于外表的浑浊魔气和内心邪恶的部分，帮助他们再化形成人时能够收起尾巴和耳朵、成为一个完全的人类。
给了他们些银两，允许他们再到人间去玩，但是，必须要回来。另外告诉他们：人类，很危险，不能触碰，碰了就会中毒。
他们魔君就是中了他的毒。
没什么心机的小魔们全部相信了，又高兴又后怕地接过银两，成群结队商量着去往人间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既然要整顿魔界，当然要整顿彻底。
天道制定的规则出的错误让魔界滋生的乱已经被他更正，沈清灼心情还算平静，好在这些魔修为都不高，也没什么恶念，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沈清灼也给魔界定了规则，给每只魔都分配到任务和使命约束住他们，有些是做魔界的事，有些到人间做事，不过都不算忙碌，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是空闲的，可以完全自由地去任何想玩的地方。
当然，做得好了，都是有奖励的。
三万只魔们不亦乐乎，争相向魔君夫人展示自己，再没有魔提过称霸世界的事。
沈清灼在魔界停了有好几天，去小魔们说魔君曾经去过的地方，寻找关于祁叶的一丝一毫踪迹。
第88章
自从几千年前人世间最后一只凤凰灭绝后，朱雀就成了百兽之首。
与沈清灼和祁叶分开后，朱雀也去了好几个世界。
不同的是，朱雀是神鸟，天生带有神力，能目视世间万物，看到三千界中的每一个细小处。
他没有急着去找自己的主人，因为他能感知到沈清灼现在是安全的。看到沈清灼有意治理魔界，朱雀决定也做点什么。
于是，他把妖界百兽给治理了。
妖界不同于魔界，一切非人非魔的生物，包括成精的动物、植物，没有成精的动物、植物，都归妖界统辖。一般来说，每一个物种间都会有一个王。例如狐族有狐王，狼族有狼王。桃花妖一族有桃花妖王，雏菊一族又有雏菊王。
这么算起来，妖族数目可比人类还要多上十倍百倍不止，要统治起来还真不是一件小的工程。
朱雀看主人在魔界辛苦，想给主人一个惊喜，于是一只鸟在妖界也忙活了十几个日夜。
半个月时间，九洲大陆，妖族，一切井井有条，规矩极了。
魔界。
“兄弟们不好了，有外敌闯入进来了！魔君夫人！”正在魔界外站岗的一只魔急冲冲跑来通报。
还没等他跑到沈清灼跟前，被一只金色的大鸟翅膀尖夹起来丢往外面，“嘘，你吵到我主人了。”
朱雀径直地走进魔君大殿，走到正中央威武阔气的魔座前，一屁股坐上沈清灼没有坐的那个位置，翘起满是金红羽毛的腿和翅膀。
小魔瞳孔地震，震惊颤抖又生气地看向他：“你……你是什么人！”
“我啊。”朱雀说着，换了个姿势继续大爷翘腿，“我是妖界新来的妖王，听过吗？”
那小魔满眼不信：“你胡说！妖界根本没有妖王，只有每一族的族王！”
朱雀不以为意，“哦，那现在开始有了。你们魔界怎么回事，不是说请我主人来吗，怎么还没请来？小爷可是想死我主人了。”
一身白衣的沈清灼从一个方向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正瑟瑟发抖的魔。
“魔君夫人，就……就是他！怎么办啊，魔君不在，您打不打得过他？要是打不过我们跑吧？小的们掩护您先跑！”
朱雀原本兴致恹恹，百无聊赖摆弄着翅膀上金灿的羽毛，突然感受到一股清冷神圣的气息，连忙从魔界大殿宝座上滑落下来，朝沈清灼展开双翅扑腾过去。
“主人！我好想你呀，主人有没有想我？”
那只蠢龙不在，朱雀可算逮着一次机会能独占主人，一改刚才狂霸拽声称是妖王的气场，扑腾在地上双翅环住沈清灼的腰，金灿的眼睛眨呀眨卖萌看向沈清灼。
沈清灼笑了下将他扶起来，妖原型的神鸟体态比一般人大多了，浑身仿佛流动着火光。
若不是朱雀收着神力，恐怕所到之处能把一切都烧尽。
沈清灼发自真心对他表达歉意，为这段时间没有顾及上朱雀、也没分出时间去找他：“抱歉，我近期时间紧迫，没顾得上找你。”
朱雀一脸不放心上，趁祁叶不在放肆地冲沈清灼撒娇，“没事的主人，我来找你就好啦，只要主人需要，我一定马上到主人身边。对了主人，你治理魔界，我去把妖界给收服了，以后就不会有不长眼的妖跑出去害人了！”
朱雀说完撇嘴，不忘趁机抹黑祁叶：“那条龙怎么回事，让主人找他就算了，找他还不出来，还把魔界丢给主人处理，太不懂事了！”
大殿内其他魔已经看呆了。
有只魔小心翼翼靠近，扯了扯沈清灼衣角，“魔君夫人，他……他是您的朋友吗？”
他们都格外喜欢沈清灼，虽然沈清灼才来魔界几天，魔们却都觉得他格外容易亲近，仿佛有一种什么神力在吸引着他们，靠近沈清灼魔生神清气爽，吸一口气，简直要升天了。
魔君夫人对他们也很好，愿意让他们接近，甚至愿意让小魔变成巴掌大爬到他的手上，小魔们都不怕沈清灼。
但是，他们对这只称是妖界的王的大鸟下意识恐惧，就像恐惧魔君一样，来自朱雀无形的威慑让他们站不稳脚。
沈清灼冲满殿魔们点头，无奈朝朱雀道：“他们胆子小，你别吓他们了。”
朱雀啧了一声站起来，宽大的翅膀一扫金光漫过半个魔殿，一脸嫌弃。
“那蠢龙带出来的魔就是没用，弱死了。”说完，又啧了一声，不知是不是沈清灼的错觉，竟觉得朱雀情绪有些低沉。“那蠢龙也弱死了，太蠢了，要主人找他这么久还不出来，他一直别出来好了！”
沈清灼抬了抬手，屏退殿里所有的魔，只单独留他和朱雀。
一主一兽相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又仿佛都在无言中，藏在心中说不出口。
朱雀懊恼自己，他明明不是矫情的妖。
沈清灼问：“你担心他？”
朱雀下意识否认，“小爷才没有！小爷讨厌死他了，他一直不回来才好呢，那样主人就是我一个的了……”
朱雀话这样说着，说到后面话音却越来越小，声音逐渐沙哑起来。
“真是讨厌死了，小爷是觉得……觉得他不回来，主人就会一直担心他，主人就过得不好不开心，我是在关心主人，才不是关心他！”
“我……我这么讨厌他，还等着他回来后跟他打一架呢！主人到时候不要拦着我！”
沈清灼淡笑了下，“好，不拦着。”
朱雀吸了吸鼻子，觉得丢脸极了，收拾好自己问道：“所以，主人，真的没有一点他的下落吗？”
沈清灼点头。“他大概困在自己的枷锁里，我们干涉不了，要等他自己熬过去打破。”
朱雀撇了撇嘴，“魔，真是矫情，矫情死他算了。”
沈清灼摇了下头，却没再说话。
他相信祁叶一定能走出来的。
就为了能再见到他这点，祁叶也一定会走出来，不会永远被囚在心魔当中。
这几日，沈清灼经常站在魔君曾经歇息的寝殿窗前，望着魔界的天空，人不语，心中祈祷。
一定要回来。
他们这么多世都没有结局，那样的分开，沈清灼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
祁叶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也看遍了人生百态。
他仿佛在一个连环梦里，梦境一个接着一个，他经常梦到一个四周都是荒地骷髅的地方，没有一个活人。
无数冤魂朝他爬来，将他包围，说，是他杀了他们，要杀掉他报仇。
可是，祁叶明明不记得杀过他们，这些怨魂根本不是他杀死的。
这时候，耳边飘来一个声音，告诉他：别挣扎了。人已经死了，所有人都认定就是你杀的，没用的。
祁叶摇头。
不是他就是不是他，他不喜欢杀人，不是自己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那个声音说：可是，你看，有人听你的解释吗？
祁叶摇头。
主人让他遵守本心，他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向其他人解释。
是的，他还有一个心上人，他要去寻找他的主人、他的哥哥！
又是一个梦。
梦里，他在人类的皇宫里。
这一世，没有人再冤枉他杀人，祁叶这一次梦里过得格外顺利，他当上了权倾朝野的丞相，甚至最后手里权力盖过人类皇帝，所有人都听从他的、巴结他，皇帝成了他的傀儡。
祁叶逐渐又发现不对劲。
这不是他。
权势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普通简单、身边有心爱人陪伴的生活，这样一个权欲熏心、为了地位不择手段的人，不是他。
梦仿佛要醒了，祁叶快要睁开眼的一瞬间，天空闪过一道白色神光，一位天神降落在他眼前。
告诉他：他通过了考验。现在准予他飞升成仙，只要跟着天神跨过这道仙门，他就能成仙了。
真正的仙，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做、受人爱戴供奉的仙。
只差最后一脚。
关键时刻，祁叶推开他。
没有人能无缘无故成仙，即便真有神仙，能什么都不用做就受人香火供奉的，也一定是假神仙。
他本是魔，根本不想成什么仙，这也不是他的欲望。
他只想找到他的主人，这才是他的欲望！
梦碎了，他仿佛一下子从高空摔到地上。
一只冰凉的匕首指在他脖颈上。
穿白衣的沈清灼在他跟前蹲下，笑意阑珊温柔地看向他。
“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这个，害人的魔。”
“来，杀了我，或是杀了你自己。”
眼前白衣人的声音温柔蛊惑，轻轻掰开祁叶的五指将匕首放入他手中，冰凉的手指还在握着他的，渐渐将指向祁叶的刀尖改为指向他自己。
“来吧，杀了我，你就能活了，忘了吗，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啊。”眼前白衣的人笑着，声音那样温柔，又带着伤感。
“快杀了我，杀了我祂就会放过你了，你要好好活着！”
祁叶几乎要崩溃。
终于让他找到主人了。
可是……
祁叶被压在地上，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沈清灼”，突然，扬起匕首，狠狠朝眼前的人心脏刺去。
都是曾经沈清灼对他说过的话，但是，又每一句都不一样。
他的主人不会逼迫自己亲手杀死他。
匕首哐当掉在地上，果然又是梦境，白衣的“沈清灼”凭空从眼前消失。
祁叶瘫软的四肢躺在地上，泪水源源不断从眼角流出来。
这一刻，寒冷与畏惧、四面八方，全部袭来，穿透他四肢百骸。
他的手还颤抖着。
尽管早就认出了依旧是在梦里，这是假的沈清灼。
没有人能杀死身负神魔之骨的人，但是，他自己可以。
如果他今天在梦境里死去，将真正地永远死去，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祁叶全靠沈清灼入他梦时给他带的那句话活下来。
“遵守本心，眼见的不一定为实。”
时空被撕裂开一条裂缝，在祁叶昏倒与此同时，从裂缝梦境中掉出来，正好被沈清灼与一旁的朱雀捡到。
沈清灼将他抱起来，抱到床上，忐忑已久的心生出几分欢喜，几丝担忧。
第89章
沈清灼替他诊了诊脉搏，朱雀担忧地上前：“主人，他没事吧？”
沈清灼摇头，对朱雀道：“你先出去吧，我跟他单独待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叫你。”
“好。”
沈清灼抱起他的头枕在自己身上，少年不知经历了什么，眼角还挂着濡湿的泪，甚至昏过去了，手和身体还在细微颤抖着。
祁叶双手和身体冰凉地吓人。
沈清灼握住他的手，脱去少年身上累赘的衣服，再次抱紧他，手一挥锦被落在二人身上。
这样抱着他静坐了许久。
像从前祁叶抱他那样。
少年身体终于有一点温度，还是会时不时地颤一下，沈清灼给他擦干净了眼泪，不一会儿又流出来。
像流不完一样。
沈清灼无奈，只好一次次地给他擦，希望少年能早点醒来。
魔界又恢复了光明，从早晨到傍晚，天都黑了，再到第二日天亮。
朱雀在魔界里当起了大王，见到哪只魔都觉得好玩，提起来揉一揉晃一晃。
他倒是玩尽兴了，小魔们吓得四处乱蹿，叫苦连天，一个个认为这妖王比他们魔君还可怕，想要他们的魔君夫人快点回来。
还是魔君夫人好，人又漂亮又温柔，还不会恐吓他们。
朱雀将一只魔倒立着提起来问：“听说你们魔君不管你们？”
被放养的那只魔拼命摇头，“我们已经有魔君夫人了，魔君夫人能管理好我们的……”
“夫人很累。”朱雀道：“小爷我最近刚收服了妖界，整治什么妖啊魔啊的最擅长了，要不以后你们跟着小爷我混？”
小魔呜哇哭着摇头，被吓哭的。
“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魔君……魔君不会同意的，而且，魔君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你们魔君打不过我。”朱雀洋洋得意胡言乱语道，“至于你们说的魔君夫人，他是我的主人，主人平日最疼爱的就是我了，你们的魔君只能靠边站。我去跟主人说一声，主人肯定很放心把你们交给我。”
小魔哭得撕心裂肺：“呜呜呜……不行的……”
以后妖王成了他们的魔君，他们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他们要魔君夫人，呜呜……
……
第二天将近正午时，祁叶才从昏睡中醒来。
他下意识地对四周戒备，一睁眼，见自己衣服几乎全部被脱掉躺在床上，被他的主人紧紧抱住，而他的主人，同样衣衫不太整。
祁叶迷茫了一下，抬起的头又轻轻趴回去，很怕吵醒沈清灼，安静看着沈清灼的睡颜。
然而，沈清灼还是醒了。
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又因为找到了祁叶松一口气，昨晚抱着祁叶坐太久，才睡着了。他一向敏感，察觉到细微的动静，马上睁开眼。
见到是祁叶趴在身上看着自己，不擅长做出浮夸表情的脸上露出惊喜。
还没等他说话。
祁叶哭了一晚上，沈清灼给他擦了一晚上的眼泪，这时人醒了，消了肿的眼睛再次红润，啪嗒两滴热泪滴落在他脸上，祁叶反客为主紧紧地扑住他将他抱住。
沈清灼回抱住他，这么大的重量压在身上让他还有些不适应，道：“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朱雀心想主人守了那龙一整天了也没出来，不知道那龙醒了没有，主人一定着急坏了，想给沈清灼送点吃的。
一进来，见到床上这一幕。
床上，那只蠢龙身体接近□□，压在他主人的身上，主人同样身上乱糟糟的，堪堪被被子遮住一半身体。
朱雀怒了，走过去这么久来头一次变成人形模样，一头金红的长卷发几乎垂在地上，咬牙一拳朝祁叶脸上打去。
“你这个禽兽！主人为了找你跑了多少个地方你知道吗，他都没有休息过，你倒好，一醒过来就……就……”
这一拳没有收着一点力，重重地朝祁叶脸上砸去，却没落在祁叶脸上。
被沈清灼更快一步制止住。
朱雀震惊，看向沈清灼：“主人，你说过不拦着我的。”
“但你也没说他一醒来就要打他，打毁容了怎么办？”
朱雀：“可是他……他……这样对主人，他是个禽兽！我就是想教训他。”
沈清灼知道他想岔了，下床后拢好身上的衣服，面色平静当着后面还跟来的魔的面解释道：“他昨晚身上太冰冷，怎么都捂不热，我帮他暖一下，没有做什么。”
沈清灼说完，继续面不改色：“况且，就算我们真正在做什么，那也是我允许的，你这样闯进来才不礼貌。”
朱雀脸色逐渐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下，往后退几步重新变回神鸟形状，“抱歉，主人，我下次进来前一定敲门，敲门！”
随朱雀一起进来的两只魔惊呆了。
妖王竟然这么听他们魔君夫人的话。
还有，魔君不是都失踪好久了吗，怎……怎么又回来了？
“魔君夫人，终于看到您了，我们想死您了呜呜呜！”
“参见魔……魔君殿下！”
床上，祁叶坐起来倚靠在床边，抬手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自己，脸色不太好看。
沈清灼朝他看了一眼，又看回朱雀等妖和魔，笑道：“好了，魔君现在已经醒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给魔君留一点私人的时间。”
朱雀还没从刚才沈清灼宣示占有权中走出来，撇了撇嘴，捂住眼睛一连道了好几个好跑出去。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有对象了不起，这只臭龙，可恶，他好像又输了！
不行，他也要去找个对象！就算没有主人好，有主人十万分之一就行了！
可恶！让他逮着机会，他一定好好教训这只臭龙一顿不可！
看朱雀跑了，另外两只打工进来的魔大眼瞪小眼，飞快放下手中两碟糕点，也跑了。
他们单纯是被吓跑的。
魔君回来了，这还不够恐怖吗！他们二魔一定要马上把这个噩耗告诉魔界所有魔！
简直太可怕辽……
不过现在，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魔君更可怕，还是新来的妖王可怕一点。
两只魔心有余悸，还好还有他们魔君夫人在，不然真是太折磨魔辽……
周围又安静了，沈清灼掀开他的被子，祁叶脸一僵，有些羞红，下意识要抓住被子不让他掀。
沈清灼笑了下，拿掉他的手，道：“都这么大龙了，怎么这么矫情？”
祁叶默默低下头。
沈清灼拿来他的衣服，祁叶道：“……我自己来。”
沈清灼将他手按回去：“别动，我来。”
祁叶站在沈清灼面前，比他还要略微高出一点。
沈清灼给他穿着衣服，温软的手指时不时在身上划过，弄得祁叶心里痒痒的。
他低眸，看着沈清灼，“主人，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张脸？”
沈清灼抬眸，长长的睫羽扇动了下，“还叫主人？我是你主人吗？”
“哥哥。”祁叶脸肉眼可见又变红了一点。
沈清灼给他穿上最后一件衣服，蹲下在腰间给他系好腰上的带子，故意道：“不能叫夫人？你不在的时候，魔界可都是这样叫我的。”
祁叶整个人再次一僵，像没听清沈清灼说了什么，惊讶问道：“夫人？”
沈清灼没有应他，只是眼眸含笑仰头，腰带系好了，却不急着将手从祁叶腰上收走，那双手在祁叶腰两侧握了握，像想要抱他，满意地抬眸久久看着他。
“喜欢。”沈清灼在回答他上一句话的问题。
“很好看的一张脸，可要保护好，别让人给损坏了，我很喜欢。”
祁叶俯身托住他的腰将他抱起。
“夫人。”祁叶这次是肯定的语气，心情激动不已，抱住沈清灼的那双手几乎又在颤抖。“你真的愿意？”
“愿意什么？”沈清灼问。
祁叶脸红透了，“你……知道的。”
“你不说，我不知道。”
祁叶掐紧了他的腰，将他逼向自己，沈清灼两只手撑在他的胸膛与肩膀前，轻轻推拒着他。
祁叶道：“愿意做我的夫人，还愿意……愿意跟我……”
沈清灼看不下去了，摇了摇头，修长手指抱住他的脖颈和后脑勺，在祁叶唇上亲了一下。
“都成过多少次亲的人了，还这么容易害羞。”
这一吻，吻得祁叶一个机灵，同时激起了他内心的欲望。
他确实一看到沈清灼，就特别容易害羞。
还好他的主人都会顺着他。
不，夫人！
祁叶好开心，觉得自己好幸福。
他有一个非常好的、心爱的人。
刚才的吻一触即分，祁叶压住他，这次反被动为主动朝他吻下去。
吻了许久，祁叶仿佛要从他口中汲取养分，怎么吻都吻不够，吻得沈清灼加粗了呼吸，推开了他。
“克制一点，等下再被人看到，又该说你禽兽了。”沈清灼喘着粗气说道。
真是奇怪，明明说两句就害羞得不行，最后又都跟饿虎一样。
祁叶没有否认，低声道：“我本来就是禽兽。”
兽一类，都是禽兽，好像也没有错。
沈清灼窝在他怀里问：“你说什么？”
祁叶连忙摇头，“没，没什么，夫人。”
第90章
两人都穿戴整齐许久，寝殿内床上，祁叶却抱着他不肯起来，把人放倒压在床上蹭，不一会儿两人衣服又弄乱了。
“主人，哥哥，夫人。”
祁叶每个称呼挨着叫。
“哥哥，你为什么在魔界？”
“当然是来找你。”沈清灼推着往自己脖子上钻的脑袋，承受这份甜蜜的负担，“老实点，好好说话。”
祁叶摇头，继续压住他又啃又蹭，“哥哥惯的，不老实。”
突然，不安分乱动的人停下来。
安静地猝不及防，让沈清灼有些不适应。
问道：“怎么了？”
想到昨晚哭了一夜的人以及刚醒来的样子，真怕他下一刻再哭出来。
祁叶神色黯然，问：“主人，我到底是什么人？”
他越来越强，却越来越分不清自己是谁，不像是人，也不像魔，好像他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是遇到了他的好主人，他才得以留下来、活下来。
沈清灼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祁叶道：“这不一样，我好像根本不是人，我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
沈清灼拍了拍人的肩膀安慰他，抿唇温雅一笑，“不是人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人。”
“不管你是什么，错的都不是你，即便有错我的龙我会管教，轮不到别的人插手。”
空气中有什么一闪，沈清灼知道是天道正在监视他，话说到一半笑意突然变冷，毫无遮掩地唇角扬起一抹讥讽。
果然，天道还是对祁叶怀带杀心，他就知道没那么轻易能改变。
压着他的人突然变成兽状大龙原形，硕大的身体将沈清灼卷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将沈清灼除了脸外全部遮住，充满占有欲在他脸上舔了舔道：“主人，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沈清灼收回视线，看着他的眼睛朝他温润地笑了下，在大龙身下变成一身雪白茸毛的九尾灵狐。
祁叶缠锢住他，看呆了。
他都想起来了。记忆里主人也变回过这样的样子，白玉般的身体，浅蓝绿色水晶一样的眼睛，漂亮极了，所以他念念不忘。
毛茸茸的狐狸毛羽擦在大龙鳞片上，软软的，祁叶松开他一点，怕把比他小很多的狐狸压坏了，又极度贪婪地想抱紧他、占为己有。
他一个的，谁都不允许看，把他的主人藏起来！
狐狸贴在他身上动了动，九条尾巴浮起来随意地缠在龙的身上，被身形硕大的龙按在身下，剔透的眼珠眨了眨。问：“好看吗？”
大龙呆头呆脑一脸痴憨，连连点头。
“好看，特别好看……”
这话他说得也格外慢，格外认真。
空气中炸开东西碎落的声音，遥远千万里之外，正在窥视的天道气愤不已，打碎了窥视的神之镜。
……
二人再出去时，已经是许久之后。
沈清灼嘴巴是红肿的，故意拉高了衣领，还是能看到脖颈上的咬痕。
朱雀一脸怀疑人生，不可思议地看着二人。
这这这……主人也太纵容这条龙了吧？这呆龙他何德何能啊？
奈何两个当事人都像没事人一样，一点没当回事，尤其是他的主人，面不红心不燥淡定从容与呆龙一起走出来，神色比呆龙还要自然。
朱雀再次大为震撼，变成人形后张扬妖艳的脸上千变万化，差点膝盖一软当着一众妖子魔孙的面跪在地上。
啊！他英明神武妖界大王的容面！
朱雀一张脸抽搐了许久，冷呵一声，走过来手臂拍在祁叶肩膀上阴阳怪气道：“呦，舍得出来了呀？正好，本大爷跟你商量个事！”
祁叶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手，神色有些不悦，又回头看了看沈清灼，见沈清灼微微笑看着二人，没有将他的手从身上拿开。
“什么事。”祁叶一改与沈清灼独处时的常态，冷着脸惜字如金。
朱雀对他这副臭脸习以为常，继续摆着阴阳怪气脸：“也没什么，就是通知你，你的魔界我要了。您贵人事多忙着与我主人卿卿我我，哪有时间搭理这些可怜的小魔小将呀？大爷我闲着也是闲着发发慈悲，不用太感激我。”
祁叶抬眸看向远处，大殿外，跪了满地的小魔，从未有这么听话态度虔诚过，冲他挤眼摇头。
更甚者有魔豁出胆量开口：“魔君不要答应他，我们……我们很好管教的，有……有魔君夫人和魔君就够了……”
朱雀凶悍回头瞪他：“闭嘴！夫人不会累的吗？噢，你对本大爷有意见是吧，今晚回去写出两百页纸对本大爷的不满来，本大爷明天要看到。”
那嘴快的魔一脸生无可恋，祈求地看向魔君与魔君夫人。
“魔君，夫人呜呜呜……”
祁叶持续不说话，阴沉着一张脸。
朱雀以为他是不愿意，收回了点阴阳怪气，硬的不行，改为用软的好声好气道：“你考虑清楚，错过这次可就没下次机会了，把魔界交给我，以后你和我主人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管理魔界这个累赘，你们想回来的时候还能回来……”
所有魔们跪地摇头，泪眼汪汪。
祁叶依旧沉默，回头又看了看沈清灼，沈清灼保持淡笑从容，显然他做出什么决定都支持他。
朱雀见此，他头一次对祁叶这么好生说话，以为祁叶还是不愿意，都告状告到主人那了，一瞬间变脸，“切，你不给算了，其实本大爷也没很想要，谁会想免费帮你治理魔界呀这么忙这么累，你喜欢当魔君那你……”继续当好了。
他话没说完，祁叶点了下头，惜字如金：“好。”
朱雀迷惑了，“你说什么？”
祁叶面无表情看向他，“魔界，给你。”
朱雀脸僵住了一秒钟、两秒钟……十秒钟。
随后，开怀地狠拍了拍祁叶肩膀，“啊，好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大爷我一定帮你好好治理魔界，保准让这些家伙看到我就吓哭！”
祁叶看了眼哭个不停的一地魔：“……”
他就说，这些魔以前，没这么爱哭。
魔们听着虽然也凶残、但是有个温柔的夫人的魔君亲口卖掉他们的话，心碎了一地。
没爱了，魔生没爱了，呜呜……
朱雀是很豪爽的性格，有话必须要说出来，然后就是有些恶趣味，例如喜欢捉弄比他弱的，挑衅与他势均力敌的。
比他还强的……这世间除了他的主人，还没有人。
两人刚观点达成一致友善和睦了一瞬，朱雀欠揍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主人让我来揍你。”
沈清灼：“？？”
朱雀洋洋得意说完，祁叶下意识朝沈清灼望去。
两双眼睛目光交汇，沈清灼也很疑惑，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朱雀歪嘴毫不客气地挑衅：“主人同意在我揍你的时候不拦着，间接等于主人让我揍你了，呆子，晚上敢不敢来找大爷我打一架！”
……
原魔君一句话，魔界正式交由朱雀手上，妖魔两界合并。
朱雀喜欢吓唬小妖和小魔玩，实际上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许多地方沿用了沈清灼制定下的规则，当然，给他打工没有钱拿。
因为，他也没有钱。
不止如此，妖界妖口数量庞大，朱雀还让每一族群按时间定时给他发钱或是发食物，并且考虑把这个制度也用到魔界。毕竟他是尊贵的妖魔王，要吃饭的。
夜晚，天黑了。
月光下，满树梨花飞舞。
朱雀等候他已久，转过身，没了往日那么多话，月光下有些肃冷，一言不发朝他攻击去。
既然是来打架的，祁叶当然也不留情。
两人打成一片，从一处打到另一处，所经之处山石崩裂、乱石翻飞，月光下，各自招招下了要索对方性命的死手，却谁都没有用法器，双双赤手空拳。
动静之大，惊动了所有妖和魔，两界中妖魔都来观瞻两位厉害的人决斗。
他们一龙一鸟，一明一暗，一个惊天动地浑身浴火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张扬，一个在暗夜下没什么特征，几乎要与这夜融为一体。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以张扬的朱雀落败告终，朱雀气喘吁吁变成原形掉在地上，黑龙还游刃有余。
“好吧，本大爷承认，你更厉害！”朱雀愿打服输，祁叶落地化人朝他伸出手，朱雀也化人，将手递给他让他拉自己起来。
“但是这妖魔两界，现在已经都是我的了，你问我要我也不会给你的！”
祁叶静默道：“我不要。”
“诶，好的！”朱雀虽然败了，心情却不错，仿佛两人真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故友兄弟，下一秒，朱雀看到战地外围观的一群妖和魔，脸冷下来。
“看什么看？本大爷打不过这头龙，打你们绰绰有余的好吧？谁敢不服从本大王？还有你，二百页对本大王的意见写完了吗？你，还有你，你们是不是也想写？”
所有妖和魔全部低头捂住脸生怕被记住，逃得比什么都快。
饶是祁叶不爱跟人说话，这时也忍不住神情抽了抽。“你，比我凶。”
朱雀仰头爽朗一笑，“这当然，不凶残怎么管服他们。”
祁叶：“你要走魔界，是想让我跟主人有更多时间？”
“呵，当然不是，我可没这么善心，就是单纯想体验一下当大王的感觉。”朱雀说完，变成半人半鸟用人的身体伸展开翅膀仰头望着月亮，爽朗的笑眯眯眼：“感觉挺好，不枉我这么懒突然发愤图强，妖魔两界这么大都是我的，我可以横着走，可惜了你没机会体验了，呆子。”
祁叶微怒，转身要走。
朱雀挽留他：“诶，别走啊，我说错了吗，你长得确实很呆啊，我还想问问你呢，主人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啊？你用了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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