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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怜月

    ◎蜿蜒出激烈的形状◎

    榆城的春天是很爱下雨的, “噼啪,噼啪”打在窗沿上,像街头吉他手拨动的琴弦, 慵懒, 又缱绻,一场雨下完,仿佛听了一首悠长缠绵的情歌。

    临下班时,天空放晴,太阳出来了,窗户玻璃上残留的雨滴, 在金色光芒里像一颗颗耀眼的水晶, 晶莹剔透。

    大办公室里,有同事对着窗户尖叫:“快看快看,好漂亮的气球啊。”

    所有人都投了视线看过去, 顿时尖叫声从一声变成无数,还有楼上楼下, 几乎四周所有的写字楼都在爆发惊叹声, 如浪潮一般一声掀过一声。

    那气球很大一簇,挨挨挤挤, 远看像一只彩色的热气球,近了才发现是很多小气球组成。

    每一只都是双层的, 外面一层透明色, 里面罩着各种颜色的月亮,金的, 粉的, 蓝的, 紫的, 七彩飞扬。

    夏薇看着,眼皮子跳了跳,这些气球有股子熟悉的味道,太像去年从温泉度假村回来的路上,在服务区买的那只月亮气球。

    当时祁时晏也是这样买了一大簇,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月亮款。

    “太浪漫了,这是求婚还是表白啊?”

    “好羡慕,是谁家男朋友这么懂浪漫啊?”

    “往我们这栋楼来了,快看。”

    办公室里多的是女同事,个个探出头去张望。

    可是气球从他们窗前飞走了,继续往上飘去了。

    夏薇摸了摸额头,心里有点儿尴尬,刚才一瞬间的心动差点表错情,差点以为是祁时晏。

    可就此时,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正是祁时晏。

    划开接听,男人说:“你在公司吗?”

    “在。”

    “你到窗户边招招手,我好像数错了。”

    夏薇抿唇笑,看去窗外还在飘荡的气球,心也像那气球一样飘荡了起来。

    她走去窗台边上,伸出一只手,招了招,那些气球像是听到召唤似的,逆着风争先恐后得朝她飞来。

    同事们羡慕的尖叫声更大了,而其他窗户则传出遗憾声和挽留声。

    气球飘近了,满眼的月亮,多姿多彩,同事们围到夏薇身边,趴在窗台上,个个伸出手去捞月亮,一时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可是窗户有防护设计,每个窗格的宽度有限,这些气球太大了,一个也捞不进来,夏薇也不行。

    祁时晏笑了,说:“下来吧,它们来接你回家了。”

    夏薇应了声好,办公室也顾不上收拾了,飞奔下楼。

    到楼下,祁时晏后腰靠在车身上,脸上戴着墨镜,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握着无人飞机的操控盘,那些月亮气球像一群可爱的精灵从天而降,扑向夏薇的怀里。

    论浪漫,没人比得过祁时晏的了。

    夏薇仰头笑,张开怀抱从气球里穿过,去抱了抱男人。

    心想,自己贪恋得就是这样的他吧。

    而祁时晏并不满足一个拥抱,摘下墨镜,头一低,捉住姑娘的唇便吻了进去。

    他舌尖含着一粒薄荷糖,满齿的清冽清香,勾逗她,诱她深入。

    夏薇甘愿中计,在他的温软里分食那份清甜。

    有风吹来,吹散了一头蜜茶色的长卷发,男人揉了揉,带点儿新奇,问:“什么时候染的头发?”

    夏薇双手穿在他腰腹,感觉男人又瘦了,抬头看他脸上皮肤也深了些,下颌线也变得更削薄凌厉,心疼夹杂心酸一起涌上心头。

    挤出笑,反问:“你不说我们多久没见了。”

    “是啊,好久了。”祁时晏咬了咬这几个字,眸光细碎,说,“我们回家。”

    他收了无人机,将气球交给夏薇。

    夏薇抓着一把线头,想把气球塞进车里,车是兰博基尼,别说车厢了,前备箱也塞不下。

    夏薇不由得好奇:“你来时,是怎么来的?”

    祁时晏笑:“我叫司机开了大奔送来的。”

    “那司机呢?”

    “放下就走了。”

    夏薇:“……”

    祁时晏摊手:“我可没想过要带回去。”

    “那怎么办?”夏薇撅嘴,这些气球像失而复得而来,她可舍不得再丢一次。

    “你拿着。”男人笑。

    最后祁时晏上车开了顶蓬,夏薇缠紧一把线头在手里,汽车驶上大街,气球在头顶飘扬,引无数人驻足观望,尤其停在红绿灯路口时,好多人拿手机对着他们拍。

    俊男靓女,敞篷豪车,就够博人眼球的了,再加上这么多漂亮的气球,谁能不惊叹?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认出那车,认出那张男人的脸。

    不是才出现在许颖的视频里的吗?

    只是车里两人此时顾不上这些。

    绿灯亮,祁时晏一脚油门冲过十字路口,夏薇手上一紧,气球惯性下互相挤压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开慢点。”夏薇另只手去拉线绳,“太快了,会飞走。”

    祁时晏偏使坏,越开越快,跑车发出疾驰的轰鸣声,风吹散女人的长发和气球,“咻,咻”有两只经不起风的诱惑,挣脱了线绳飞跑了。

    “祁时晏。”夏薇朝男人叫了声,语气娇怨。

    祁时晏大笑,伸过来一只手,牵起她的手,笑声散进风里。

    到水中仙,进了房间,夏薇正想着将气球系在哪儿好,不料男人从后面撞了上来,抱住了她。夏薇手一抖,气球哗啦啦飞往房顶,一个个和天花板亲密接触去了。

    “全飞了。”她急得叫唤。

    “这不都在吗?”男人瞥一眼头顶,将她身体掰正面对自己,只手扣住她后颈,灼热的吻便席卷而来。

    这一趟远门,将近一个月,他素了一个月,要说以前不会怎样,但吃过肉,谁还要吃素食?

    祁时晏直奔主题,一路兵荒马乱,衣衫凌乱撕扯,渴盼急躁地闯进卧室,将人往床上一推,柔软的床顿时塌陷一片。

    屋里没开灯,光线隐隐暗暗,蜜茶色的长卷发散开在洁白的床单上,犹如夜间盛开的玫瑰。

    “想死我了。”

    伴随一声暗哑的喟叹,男人的膝盖陷落,弯下了高傲的脊背。

    将姑娘纤白的手置于头顶,张开五指,用力嵌进她的指缝里,与她紧密相扣,劲瘦的手臂上青筋突起,蜿蜒出激烈的形状。

    夏薇眼神迷蒙,抬头看他。

    那张轻狂不羁的脸,一旦有了沉沦的色彩,直叫人念念不忘。

    “想不想我?”

    祁时晏俯低身,吻她渐渐透出绯红的脸颊,含住她殷红的唇珠,辗转厮磨。

    夏薇闭上眼,红唇微微张开,由着他的舌尖探入,双手搂过他充满张力的肩胛骨,后腰挺起,和他紧密贴合。

    眼角却悄悄滑下一滴泪。

    *

    祁时晏回来了,两人小别胜新婚,连着恩爱了好几天,祁时晏又做起了二十四孝好男友,每天接送夏薇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厮混。

    就是只字不提他这一个月在忙什么。

    夏薇也不问,七窍玲珑,乖巧得让人挑不出一点不好,只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垂下落寞的眼睑。

    那天,两人一起吃晚饭,中途祁时晏起身接了个电话,一接半小时。

    他最近电话很多,但都背着她接打。

    夏薇发现男人的背影越来越显瘦偏薄,他接电话的时候总爱偏着头,后颈微微弯曲,弧度像把琴弓,窥探到脸上,不是漫不经心的笑,便是眼神发寒地盯着某个点,回到身边,神色却又恢复如常。

    那天也是。

    只是时间比往常长,桌上的菜都凉了。

    夏薇小心翼翼地问:“让服务员端去热一下,还是重新点?”

    祁时晏心不在焉,反而问她:“你吃好了吗?”

    夏薇点点头,说吃好了。

    “那就走吧。”

    男人明明没吃什么东西,但他说走,夏薇便站起身,而祁时晏则走到她身边,给她扶椅子,他总是这么贴心,还会给她拿外套,搁在自己臂弯里,牵起她的手,一起离开。

    众目睽睽里,像一对热恋的情侣。

    夏薇轻轻捏捏他的手,祁时晏回握一下,将她往身边带一带,偏头朝她笑,夏薇跟上他的脚步,往停车场的路不长,夜风送来海棠的香,她一点都不想走完。

    然而,很多事不是她能控制的。

    汽车没有去水中仙,而是开到了出租屋楼下,夏薇知道,他们又要分别了。

    她潇洒地拉了拉男人的手,主动去贴他的唇,一触即离,笑着说晚安。

    推开车门时,“夏薇。”祁时晏叫住她,倾过身来,手背轻轻摩挲她的脸,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接吻吧。

    他手指捏在她下巴上,舌尖触碰到牙关,夏薇下意识躲了下。

    就这个躲出卖了她的心情,虽然时间短霎,快得不足一秒,却还是被祁时晏捕捉到了。

    仿若一个无缝的蛋终于被发现了孔隙,男人捏紧了她,强势撬开,卷住她蛮横交缠。

    清冷的空气和他炙热的呼吸一同灌入她唇齿间,同时攫走她的氧气和清新的香津,直至夏薇渐渐失氧,僵硬的脖颈塌下去,放弃抵抗。

    “和我在一起,学会了伪装?”两唇分开,薄唇在耳边的吐息仍是温烫,且逼迫感十足。

    夏薇口干舌燥,呼吸不畅,缓了好一会才回说:“我只是体谅你。”

    “体谅我什么?”

    “体谅你的辛苦。”

    “我有什么辛苦?”

    “那好,你最近在忙什么?”

    夏薇一双眸子定定地对上男人的桃花眼,敛在内心深处的话像是突然打翻的罐头,洒了出来。

    祁时晏微怔,调整了一下坐姿,隔着扶手箱,将姑娘往跟前一拽,拽得她后背离开靠椅,更贴近自己,说:“想管我?”

    “对啊,给不给我管啊?”既然打翻了,便再收不回去了。

    “做梦。”祁时晏忽然烦躁,漆黑的眼眸在黑暗里没有一点光亮,深如寒潭,“没人管得了我。”

    他将她的手搡了出去,仿若那不是他心爱的姑娘,而是一根想束缚他的捆绳,和其他想要制衡他的人没有分别。

    车窗开着一小截,有风吹进来,凉丝丝的,夏薇从脚底凉到心尖。

    *

    那天之后,祁时晏又失踪了,夏薇不知道他去了哪,也不再问,左不过在忙他和许颖的联姻吧。

    而榆城这边流言四起,说祁家那位风流公子哥太浪荡,左一个冷艳知己,右一个美艳情人,家里还有一位未婚妻等着他娶。

    齐人之福,也就他祁三少最会享受了。

    而许颖的微博里,有人在带节奏,时不时透露一点联姻的影子,说祁三少的真爱只有许颖,其他的都是云云,至于那位未婚妻也是早晚要退婚的,祁三少要结婚,只会和许颖结。

    最近的一条爆料说“祁三少过几天就要来濯湾了”,激起粉丝们一阵狼吼,纷纷问“是要求婚了吗?”

    夏薇登进去,翻了几页,又摁了锁屏,放下了手机。

    很奇怪,内心很平静,一点挣扎的情绪也没有,仿佛看得都是别人的故事。

    那个美艳的情人就像一支冷烟火,燃烧得很快,熄灭得也很快,在这场精彩的大戏里,甚至连个姓名都没有。

    只不过她平静,有人不平静了。

    到了回夏家交钱的日子,夏薇多取了一些,心想最后一次好好相处。

    虽然自己有心逃离他们,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旦真的离开了,这辈子再也不相见了。

    可是夏启炎不是这么想的。

    夏薇一回家,夏启炎就拿出手机质问她:“你居然勾搭上了祁三少?”

    那手机上几张照片,正是祁时晏开着敞篷跑车,和夏薇载着满车的月亮气球,在街头被人拍到的照片。

    夏启炎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女儿,准确地说,是他的摇钱树。

    夏薇心说不妙,可她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王巧英堵住了门,夏晨进屋拿了藤条递给夏启炎,夏启炎将藤条抽得劈哩啪啦响,三个人围住了夏薇。

    像合谋演练过似的。

    夏薇起先以为他们是为孟荷抱打不平,因为谁都知道祁时晏是孟荷的未婚夫,可鸡飞狗跳之下,夏启炎阴着脸说:“叫他拿100万来,如果不拿来,今天你休想出这个门。”

    所以,在他们眼里,只有钱是最重要的是吧?

    而她还在念及亲情的时候,他们对她只有伸手捞钱的念头是吧?

    夏薇身上吃了几鞭,悲从中来,有一鞭被她躲过,藤条抽在了板凳上,那声音似在耳边炸裂。

    威逼下,夏薇被迫打开手机,拨了祁时晏的电话。

    可手机被置于桌上,只有一遍遍重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死丫头,你是不是故意骗我?”

    又是一鞭子,抽在夏薇的脊梁骨上。

    衣服单薄,吃痛的地方像刀割一样,那痛蔓延整个后背,像爬满了嗜血的虫子,痛彻心扉。

    夏薇闭了闭眼,咬着牙没吭声,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忍了回去。

    祁时晏很少关机,睡觉都不关,除非在飞机上。

    那现在他是去濯湾了吗?

    其实身上这点痛算什么,永远抵不上心里的痛啊。

    而王巧英还在一边骂骂咧咧,抬手一巴掌就朝夏薇挥过来,夏薇本能得胳膊一抬,挡住了她,致使巴掌打在她胳膊上,王巧英顺势用力掐了她一把,夏薇嘶了声,猛地甩开她的手。

    却不料,夏启炎在另一边,举起藤条,连着两鞭子抽下来,打在夏薇后腿上,夏薇趔趄了两步,抓住八仙桌的角,才没叫自己摔倒。

    那藤条有弹性,打得人皮肉剧痛,夏启炎打人的用具很多,最拿手的就是这藤条。

    此时的夏启炎打红了眼,撸了衣袖,将藤条交给夏晨,喝他:“拿去浸下水。”

    藤条浸了水打人打得更痛,能把人打到半死。

    夏晨忠实得像个狗腿子,立马接过藤条,跑去卫生间。

    夏薇扶着桌子冷笑,有这样的父母生不如死,可是死在他们手里,又会觉得太不值得。

    这种矛盾让她痛苦,想要逃出生天的念头不断加剧。

    忽然,手机响了,夏薇第一时间以为是祁时晏。

    可手机在夏启炎手里,只见他看着人名,狠毒的眸光渐渐变得圆滑。

    “死丫头,你和Iven还有联系?”

    夏薇听到名字,脑海里灵光一现,说:“是啊,他还在追求我,要不要请他来吃个饭?”

    夏启炎犹豫了一下,祁时晏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今天恐怕捞不到富家子的钱了,至于白易文,他接触过几回,那是他理想中的金龟婿,夏晨想要去美国,还有很多麻烦,人家要是肯来也不错。

    这么一想,夏启炎同意了夏薇的提议,又怕夏薇使诈,让她接电话之前警告说:“敢耍花招,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夏薇一改态度,表现得唯唯诺诺,接过手机,滑开接听,不等对方说话,先亲切叫了声:“Iven。”

    白易文耳朵一颤,一时不敢相信,毕竟夏薇从来都是和他客客气气,称他白先生。

    “夏薇?”他小心地回了一声。

    夏薇猜到对方给自己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她拉黑了白易文的微信,但那天在美国大使馆碰上,白易文帮了她的忙,两人又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而今天可能签证办好了,可当前情形,她不但要向他求救,还不能让他把这事说出来。

    夏薇握紧手机,着急说:“Iven,我现在在我爸妈家,我刚和我爸妈聊到你,他们想请你吃饭,你来吃饭吧,大家联络联络感情,一定要来。”

    她语速很快,气息不稳,连着一口气说完,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白易文意识到什么,也想不得别的了,应了声好:“我马上来。”

    那一刻,夏薇心里想说感激不尽。

    一个多小时后,白易文进门,留在夏家吃了一顿饭,期间和夏薇交流了几个眼神,配合着夏启炎的问话,每个问题都回得滴水不漏。

    白易文斯斯文文,谈吐儒雅大方,听人说话时总会微微倾身,显得特别的真诚谦逊,一点大老板的架子也没有。

    要不是夏薇见过他搭讪时的轻佻,信手拈来的谎话,也会被他的表象给迷惑。

    夏启炎说到夏晨留学的事,白易文答应帮忙,说到和夏薇的事,他也笑着说:“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吗?”

    说完,特意朝夏薇递去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

    夏薇回他一个笑,显得很亲近。

    夏启炎瞧着,被这位财神爷,哦不,未来女婿,哄得云里雾里,不停地夹菜,劝酒,说:“我们就她一个女儿,她的婚姻大事,我们那是操碎了心啊。”

    话锋一转,就要谈谈嫁娶的事,说一说彩礼。

    白易文抬手,恰到好处地看了看腕表,说:“可不婚姻大事是大事,我们约个时间以后再细聊好吗?我今天还有事,打电话找夏薇,也是要请她去帮忙的。”

    “那行,改天我们再细聊。”夏启炎最后不得不放人。

    他对夏薇残忍,但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体面的人面前,总会将自己装得高尚而大方。

    送两个年轻人出门时,夏启炎频频对夏薇使眼色,夏薇低着头当作没看见,拔腿就往楼下走,白易文和夏启炎道了别,跟在她身后。

    楼道往下拐过两个弯,夏薇绷了一天的神经一松懈,腿上即一软,上身靠在了扶手上,浑身脱力。

    那藤条打人于无形,身上穿着衣裤,表面什么伤都看不见,其实早已经皮开肉绽,而且夏启炎从来不打人的脸和屁股,显得很有人情似的,不让人丢脸,还可以自由坐板凳,其实都是为了不让外人看出来。

    白易文早知道她不对劲,却不知道她受了什么辛苦。

    此时见她卸了力,脸色苍白,连忙扶住她,低声问:“你爸到底把你怎么了?”

    夏薇吞咽了一口口水,摇头说:“他不再是我爸了。”缓过一口气,“我们快走。”忍住腿上的哆嗦,咬着牙往下走。

    直到坐上白易文的车,她才觉得自己真的逃出来了。

    汽车开出去,阳光在车头白晃晃的刺眼,夏薇都觉得亲切。

    人靠在椅背上,颠簸中后背像摇晃着一只破背篓,又重又痛,她皱着眉默了默眼,用力记住这份伤痛,发誓这一走,再不要回来。

    路过一个便利店,白易文在门前停了车,进去买了两瓶水,回到车上,递给夏薇一瓶。

    夏薇接过,感激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她礼貌又克制,心里清楚白易文对自己有所幻想,而自己两次三番找他帮忙,很像是一种利用。

    想了想,夏家发生的事她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不想引起多余的纠缠。

    白易文自顾喝了口水,沉默了一会,低低说了声:“如果我愿意被你利用呢?”

    眼见夏薇状态不佳,又怕说多了引起反感,他只好换了话题,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说:“签证办好了。”

    “太好了。”夏薇又一番道谢,将文件袋打开,倒出里面的护照和资料看了看。

    “你哪天走?要我帮你买机票吗?”

    “我自己订吧,订好了告诉你。”

    两人正说着话,夏薇手机响了,滑开,一道散漫又倨傲的声音仿若带着腥湿的海风传来。

    “怎么,打我这么多电话,想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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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怜月

    ◎互相被折磨疯了◎

    回去的路上, 夏薇按下车窗,伸出手,那风从指尖流泻而过, 激烈得像洪水猛兽。

    可是车停下时,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夏薇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祝祁时晏玩得开心,便挂断了。

    白易文投过来一眼,问:“你去美国的事,不告诉他吗?”

    夏薇低头,摩挲那烫金的签证, 看着那上面的英文国名, 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哀伤,莫过于心死。

    进小区,出租屋楼下, 远远得看见一辆车,有点儿熟悉, 白色的宝马, 是马玉莲的车。

    到跟前,白易文也认出那车, 两车车头几乎相对,看清楚那驾驶位上的人, 却是孟荷, 而且那车上就她一个人。

    白易文皱着眉说:“她找你不会有好事吧。”

    夏薇扯了扯唇角:“有才怪了。”

    泛上来疲惫感,夏薇拔出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 拿着文件袋, 走出了车门。

    目标显著地靠在车上, 等着孟荷找她事儿。

    而孟荷没有让她失望, 一看见她,双眼格外的红,从对面下车,骂出一口脏话就冲了过来。

    夏薇将文件袋扔上车头,准备和她对干,却忽然眼前一晃,一道白色的亮光刺了她的眼,是一把匕首。

    孟荷手里有刀!

    这个认知迫使夏薇改变主意,转头就跑,可她那双腿平地走路都痛,怎么跑得动?

    危险就在一刹那,白易文冲出来,从身后抱住了孟荷,斩了一下她的手腕,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匕首落了地。

    随即,他将孟荷往车上一压,动作迅捷而猛烈,制住孟荷一双手,反手压在了背上。

    孟荷再凶再猛,毕竟是女的,任她怎么挣扎,怎可能是白易文的对手?

    “现在怎么办?”白易文扼紧了孟荷的手,问夏薇。

    夏薇走回来,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地上那把刀,几分后怕,声音打着颤说:“报警。”

    说着,她掏出手机打了110,又给马玉莲打了一个电话。

    孟荷一边挣扎,一边咒天骂地,夏薇打开手机视频,将镜头对准了她,由着她骂。

    很快,吸引了很多邻居前来围观。

    孟荷又开始哭,呼天抢地,好像死了爹娘似的。

    “她是不是有神经病啊?”白易文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忽然有点头痛,众目睽睽下,好像他欺负了人似的。

    好在110很快到了,就地取证,将匕首和孟荷一起带走了。

    马玉莲赶到派出所,一见到夏薇便质问她:“为什么把事情闹这么大?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了,为什么要闹到派出所?”

    “马女士,我人身受到了威胁,我寻求警方的保护有什么不对吗?”夏薇觉得这一切糟糕透了,为什么明明动刀子的人是孟荷,受到指责的却是她?

    有母爱袒护就这么了不起吗?就可以这么是非不分吗?

    马玉莲一怔,这才缓和了语气说:“小荷刚出院,身上还有伤,她心情不好,你多体谅一点。”

    “她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拿把刀出来砍人了?她心情不好,我就必须体谅她?”换以前,夏薇从来没有和马玉莲这样说过话,但现在她不想做乖巧懂事的那个了。

    人善就活该被人欺吗?

    “她身上有伤,我身上就没有吗?”夏薇转过身,背对马玉莲,撩了一下自己后背的衣服,露出一截皮肤。

    “薇薇。”仅仅那一下,马玉莲看见年轻女孩雪白肌肤上一片红紫,触目惊心得使她失声叫了声,“怎么回事?谁打的?”

    夏薇回转身,却面无表情:“马女士,我知道孟荷从小在我家吃过什么苦。那些苦很让人心痛,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全是替我受的,我也不需要她替我受,因为我不会妥协,不会逆来顺受。”

    她的马尾辫松松垮垮在后脑勺,周围起了一圈毛边,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边,看起来很疲惫。

    可她一双眸子清澈而坦荡,蹙着眉心和面前的人说出这番话,眉眼里一股子执拗和绝然,仿佛天塌在她身上,也不会使她屈服。

    这是孟荷完全没有的。

    马玉莲摸了摸额头,恍惚自己这些年哪里错了,却一时理不清头绪。

    不过,一场蓄谋的故意伤害最后在她的干预下,变成了一场争风吃醋的闹剧。

    夏薇冷笑了声,和白易文走出派出所,天色已经很晚了。

    白易文再次送她回到出租屋,夏薇下车前,衷心地说谢谢:“今天要没有你,我死两次了。”

    白易文笑着说:“你今天已经跟我说很多次谢谢了。”

    夏薇点点头,唇角微微弯了下,挤出一点笑:“那就不在乎再多说一次了吧。”

    她看向他,语气诚恳:“谢谢。”

    *

    艰难地爬了六层楼梯回到家,沈逸矜还没回来,夏薇踢掉鞋子,走进自己房间,趴到床上,浑身的伤痛和疲乏像地底下钻出来的蚂蚁,密密麻麻爬满了后背和两条腿。

    夏薇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过去。

    再醒来时,房门虚掩,身上多了一床毯子,是好闺蜜回来了。

    夏薇爬起来,感觉自己精神好了很多。

    走出房间,沈逸矜正在客厅趴在餐桌前加班画图纸,抬头看过来:“睡醒了?”

    夏薇揉了揉眼睛,掩着哈欠点了个头,进卫生间洗了脸出来,两人说了一会话,夏薇对闺蜜说:“矜矜,帮我一个忙。”说着,示意她进房间。

    “好啊,什么忙?”沈逸矜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夏薇从柜子里找出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那还是上次去泡温泉摔倒了没用完的,没想到现在又派上用处了。

    她交给沈逸矜,说:“帮我身上擦擦吧。”

    沈逸矜起初还以为是个小伤,等夏薇趴到床上,掀开她后背的衣服时,情不自禁“啊”一声尖叫。

    一片青红黑紫,没一块好肉。

    “薇薇,哪个畜生干的啊?”沈逸矜一瞬间掉下眼泪,哭了起来。

    夏薇坐起身,搂了搂她的肩膀,苦笑着说:“很不幸,那个畜生是我亲生的爸。”

    沈逸矜又“啊”了一声,抱住夏薇。

    之前听夏薇提过这个亲生父亲多残暴,她还有些难以理解,怎么儿子是宝贝,女儿就不是了?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吗?

    可现在看到夏薇身上被打成这样,她终于理解了,这样的家庭一定要逃出去,离得越远越好。

    “签证已经办好了,我买张机票就可以走了。”夏薇抹去闺蜜眼底的泪,笑着说,“别担心我了,榆城除了你,我再没有可留恋的了,你千万别哭,哭得我万一舍不得走怎么办?”

    “好,我不哭。”沈逸矜眨了眨眼,将泪眨回去,说,“我要你幸福,我们之间牺牲一点空间距离算得了什么?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谁还不能天天见啊?”

    “可不是?”夏薇想到将来,充满了斗志,将云南白药塞给沈逸矜,“快点给我擦药吧,我一好起来就走,不然我现在这样行李都拿不了,不好走。”

    “好。”

    夏薇重新趴下,沈逸矜给她擦药,说得容易,可手拿着喷剂不自觉地抖个不停。

    然而没想到,背上擦完了,夏薇将长裤脱了,两条笔直纤细的腿上也全是伤。

    沈逸矜忍住哭,却忍不住吸鼻子,擦了多久的药,她就吸了多久的鼻子,擦好后,她自己先跑去卫生间关上门,拿起毛巾捂住脸,失声大哭了一场。

    夏薇则是坐在床上,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掉下来。

    她想的是,为这些哭不值得,她需要想一想将来,自己以后怎么在美国生存下去。

    打开衣柜,琳琅满目的礼服,每件都价值高昂,全是祁时晏送的。

    这个男人特别爱送衣服,总说她身材好,不要浪费资源。

    夏薇曾想过,他送的所有的衣服和礼物统统都要带走,就算以后没机会穿,留着做个纪念也好,无论如何,这是她爱过的人,是她魂牵梦绕的城堡。

    但现在看,带着一堆脱离自己生活,将来也不太可能穿得上的衣服四处流浪,似乎不太现实。

    她需要断舍离,切开一切不合自己现实的东西。

    其实——就是不爱了。

    接着几天,夏薇一边养伤,一般将这些礼服挂到了二手交易网站。

    大多数的礼服吊牌都在,一次都没穿过,没多久就全部出了货,连她最喜欢的水晶鞋也出了。

    至于祁时晏送的那些贵重礼物,一把紫檀扇,一条和田玉手链,还有一套红宝石的项链和耳环,她一件件装好首饰盒,交给了沈逸矜,让她以后还给祁时晏。

    忽然之间,全无留恋。

    沈逸矜问:“就这样直接走吗?不和他再见一面吗?”

    夏薇笑了笑,拍拍手里的机票:“见不见都不会改变什么。”

    九年的暗恋,一朝飞蛾扑火,烧尽了自己。

    现在没有遗憾,也没有了贪恋。

    求得这样一个结果,挺好。

    离开前几天,得了一个好天,夏薇又去了一趟寿安寺。

    她从槐树身上找到自己和祁时晏的那对同心锁,拿出钥匙,“咔嗒”一声解开了。

    那两把锁用的是同一把钥匙,当时祁时晏说要把钥匙扔掉,以后再没钥匙开锁,他们就锁死在一起了。

    可夏薇没扔,偷偷留着了。

    她心里早知道他们有分离的一天,只是没想到比自己预计来得快了些。

    解开后,她将两把锁,一个扔进了东边水池,一个扔进了西边水池。

    从此天各一方,两个世界,再无牵绊与瓜葛。

    那两个水池里很多丢弃的锁,回头最后一眼时,夏薇哂笑,月老做事还挺周全,前有槐树,后有水池,什么都为你考虑好了。

    *

    最后一天上班,夏薇在公司买了蛋糕和奶茶,在同事们的祝福中,开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会。

    下班时间到的时候,夏薇将几份文件朝上空抛去,和沈逸矜抱在一起,蹦跳着大笑。

    好像回到高考那年,压抑的一切结束了,即将飞入一个全新的更广阔的天空。

    手提包往肩头上一挎,撩一把垂落的披肩长发,夏薇和同事们说说笑笑,一起走出公司,下电梯,出了写字楼。

    四月的天耀眼,灿烂,满街的樱花在清风中飞扬,飘落姑娘的发梢,像淋了一场樱花雨。

    街上车水马龙,人群熙攘,一辆银色跑车停在路边上,一男子深衣浅裤站在旁边,薄唇咬着一支烟,手里打火机银光一闪,散漫不羁。

    偏头正要点烟时,桃花眼懒懒掀起,看过来,眸底忽起一片笑意,樱花簌簌飘落。

    男人拿开唇角的烟,和打火机一起丢进车里,朝人张开双臂,等待恋人扑进怀里,和他深切相拥。

    可是明艳的笑容却一时僵滞。

    夏薇停下脚步,心跳猛烈地跳了几下,咬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将自己努力平复。

    心动往往是一瞬间,就像现在,一眼惊鸿,看到他还是会心动。

    可是感情需要培养,她没时间了。

    夏薇调整好表情,双手插在衣兜里,像偶遇老朋友那样走过去,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祁时晏挑了挑眉,眸底暗了一瞬,复又主动往前两步,将人兜进怀里,手臂猛力箍了下,低下头说:“看见我,不开心吗?”

    男人的胸怀还是那么宽厚坚实,仔细聆听,胸腔振动起伏,频率还是那样张力十足。

    夏薇放松自己,伸出手回抱了一下。

    下一秒,男人的薄唇贴上来,夏薇往另一侧躲闪,说:“我口腔溃疡。”

    “是吗?我看看。”祁时晏弯下腰,两指捏住她下巴,示意她张嘴。

    “大街上呢。”夏薇打开他的手。

    有花瓣掉落男人发间,她抬手将之拿开,发现他的头发又长了,额前几缕垂到了眼睫上,有那么点落拓狂放的气质。

    明天就走了,今天回来的这么巧,那就好好告别一下吧。

    夏薇积极地笑了下,豪气说:“我请你吃饭吧。”

    祁时晏笑出声,感觉自己撞见了大富婆,随即问:“请我吃什么?”

    “火锅。”

    “噗。”

    大富婆尽惦记火锅。

    祁时晏笑得更大声了,只是一偏头,又问:“你不口腔溃疡吗?怎么吃火锅?”

    夏薇眸光闪了闪,笑说:“吃清汤。”

    祁时晏勾勾唇,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姑娘上车。

    汽车开了出去,他们没有去吃火锅,祁时晏将夏薇带去了一家粥铺。

    汽车停在闹市区,穿进一条窄巷,七拐八弯,见到一栋红砖小洋房,大门前深色木条的背景墙上,“海鲜王粥铺”几个大字透着鲜亮的暖光。

    庭院里花卉繁多,漂亮,且洋气,很有海域渔家的小资情调。

    两人走进去,祁时晏要了一间包厢,念着女朋友的口腔溃疡,点了几个清蒸开胃的海鲜,要了一份红花蟹粥。

    夏薇端起杯子喝口水,掩饰自己的心虚。

    待服务员离开后,她有点儿好奇地问:“这么隐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祁时晏后背往沙发软布包上懒散一靠,扬眉笑了声,说:“我哪能找到这个旮旯?是许颖介绍的,来过几次,感觉还不错。”

    夏薇托腮,斜倚靠着餐桌,琢磨着几个关键词,淡淡地笑了笑。

    男人点了支烟,用的是餐桌上的火柴,那火光亮起来的时候,橙色的光照映了他脸上的轮廓,也照见他的心情。

    不同于她,他心情非常的好,也因此一顿饭吃下来,她听他说了很多话。

    说起这家店的海鲜都是濯湾运来的,说起他这大半个月都在濯湾。

    沙滩,冲浪,摩托艇,蓝色的海岸线,变着花样的海鲜大餐,热情的青春,肆意的人生就该活在那儿。

    他还说:“我打算在那里投资一个大项目,然后在那买栋房子,以后你跟我一起去。”

    夏薇看见他折了几截衣袖的手腕上,露出麦色肌肤,比以前肤色又深了些,也显得更劲瘦有力。

    是濯湾的阳光和海鲜养人吧。

    她淡然地笑,看着他熟练地使用各种海鲜工具,挑出一口口的膏黄蟹肉,全都喂给了她。

    而她一口也没拒绝,全数接受。

    “怎么觉得你瘦了?”祁时晏伸长手臂,大拇指轻轻拭去她唇角上的酱汁,说,“公司里升职了,底下就有人干活了,自己要学会偷懒,别把自己搞得更拼命,懂吗?”

    夏薇扯着僵硬的唇角,说知道的,不拼的。

    吃了饭出来,大街上已然换了一副风景,夜色温柔,灯火辉煌。

    两人上了车,祁时晏侧眸,握过夏薇的手放唇边亲了下,问:“去哪?”

    夏薇看去前方,路灯亮在头顶,照亮一片繁华,可那繁华之外阴影重重,仿若前途未知的迷茫。

    她转头,朝他莞尔一笑,眸子里映着那寸繁华,说:“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就一晚了,放纵吧,海枯石烂天荒地老都有了尽头,不是吗?

    祁时晏直勾勾地看她,抬手将她脸颊边上一缕碎发勾到耳后,顺便捏了捏那耳垂,凉凉的,还是那么小巧,讨人喜欢。

    他倾过身,吮了一口,又附在她耳边问:“口腔溃疡是不能接吻的吗?”

    夏薇低头,眼底一酸,有热热的东西往上涌,顿时模糊了视线。

    男人伸长手臂,穿过她后颈,搂了搂她的肩,沿着她的耳际线轻轻吻了一遍。

    他的唇还是那么软,那么烫。

    每个落下的吻都像烙印一样。

    执拗什么呢?

    我心爱的人啊……

    夏薇转身,再想不得别的,张开双手捧住男人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章法,一通啃咬,胡搅蛮缠。

    祁时晏笑着调整坐姿,卷住她,深入交缠,交换彼此的气息。

    许是从未感受过夏薇如此的热情,男人吻得越发疯狂,拽过她一只手往下滑去。

    触感强烈,被指甲刮到,他低低哼了声,致命的性感。

    互相被折磨疯了,夏薇一口咬在男人的侧颈上,祁时晏仰头,眉心深蹙,仿若利刃出鞘,额头渗出一片汗意,滑落脸颊两边,呼吸乱得难以复加。

    作者有话说:

    赶在走之前回来,哪有这么巧的事?狗男人要慌了

    第53章 笼中月

    ◎薇,快叫我名字◎

    夏薇处理礼服时, 很不巧,其中有一位买家是祁时梦的朋友。

    那位朋友在向祁时梦展示自己的收获时,几件礼服全被祁时梦认出来了, 因为那是她去法国时, 祁时晏托她买的。

    随后祁时梦摸到夏薇的二手交易账号上,发现夏薇不是只处理了几件,而是全部。

    这个发现让她非常吃惊。

    祁时梦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太了解了,她学心理学,第一个研究对象就是他。

    研究的结论是祁时晏有深度心理洁癖,还有深度占有欲和胜负欲。

    偏执, 疯狂, 乃至变态,不是一般级别的。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被他看中, 到了他手里,那就只能是他的, 谁都不能碰, 谁也碰不得。

    第一次听说祁时晏有女朋友的时候,祁时梦第一反应是为那个女朋友默哀。

    见到夏薇后, 她看见祁时晏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姑娘被囚住了, 这辈子怕是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 她才好意提醒了夏薇,可惜当时夏薇乐在其中。

    此次见夏薇处理礼服, 祁时梦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分手了。

    毕竟女孩子只有在分手时, 才会干出这么绝情的事。

    这勾起了祁时梦强烈的八卦欲, 于是她给祁时晏打了个电话。

    可是祁时晏听完她的分析, 万分不悦:“胡说,我们怎么可能分手?”

    “那是你抠门,没给女朋友零花钱?”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祁时梦更好奇了,那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女朋友处理男朋友送的东西?

    “三哥,你别自我感觉太好了,我怀疑你被分手了。”

    祁时梦快人快语,得出结论,嘲讽的笑声还没笑完,便被掐断了电话。

    当时祁时晏在濯湾,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他打开夏薇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发现他们最近几个月的聊天的确很少,除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问候,就是他发的红包,可夏薇一个没领,全过了期,往后他便也没再发了。

    他是知道夏薇有情绪的,可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做的事不适合让她知道。

    他冷落她,有几分无奈,也有一时意气。

    后来,祁时晏给祁渊打了个电话,沟通了一下自己手头的事,末了问起夏薇。

    祁渊说:“我只知道她辞职了,你是她男朋友,你都不管,谁还管得上?”

    祁时晏感觉不妙,这就飞了回来。

    一顿饭,他故意提起许颖,可夏薇没有一点醋意,他又故意提起濯湾,故意将自己说的在那很快活似的,可姑娘也没生一点点的气,最后他又说起工作的事,她也没告诉他辞职了。

    他心里没来由地慌。

    姑娘连口腔溃疡这种借口都编得出来,不让他亲了,可后来又亲得疯狂。

    两个人之间一向都是他做主导的,可现在事态好像不在他控制之内了。

    他该怎么办?

    心口有种不可名状的堵塞,像一团棉絮似的,堵在两人之间,让他看不清,辨不明,想抓也抓不着。

    一向有主意的人,现在忽然全没了。

    汽车到达水中仙停车场,停进专用停车位的时候,祁时晏才想起来自己买了一份礼物。

    他借故将烟和打火机给夏薇,让她放进副驾驶位前的置物箱里。

    夏薇依言接过手,打开置物箱的时候,眼前刹那一亮,一束紫蓝色玫瑰跃入眼帘。

    那颜色罕见稀有,色泽亮丽,夏薇惊喜地笑出声:“好漂亮。”

    她小心地从里面捧出来,却又一个惊喜,用来绑扎玫瑰的竟是一只女士腕表,除了外沿一圈钻石,两层蓝宝石的表面之间也镶嵌着几粒钻石,组成一枚眉月的形状,华丽又浪漫。

    看眼logo,是国际顶尖的品牌,至少七位数。

    男人在送礼物这件事上总是很出彩,舍得花钱和心思。

    “祁时晏。”惊喜过后,是冷静,夏薇看着这份惊绝昂贵的礼物,手指却下意识往后缩,避免触碰到表。

    男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那腕表从花束里摘下,拉过她的手,戴上了她的手腕。

    姑娘的手很漂亮,白皙,嫩滑,薄薄一层赛雪的肌肤蜿蜒筋脉的曲线,延展到小臂,纤白如玉,戴上这只钻石表,宛若一颗璀璨的星坠落在了她手腕上。

    祁时晏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掌心,贴上他的半侧脸颊,轻轻摩挲,薄唇擦过,吻了又吻。

    说:“我的事就快忙完了,再忍耐一下,我就能天天陪你。”

    “我们去旅行好不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夏薇垂下眉睫,目光落在玫瑰上,眼角泛上湿意,心里的话打好腹稿,准备开口的时候,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走吧,我们回家。”

    夏薇唇角翕动,最终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水杯架上一团团刚才用过的纸巾,夏薇张手去拿,祁时晏挡了下,说:“我来吧。”

    他抽了张纸巾将那些包一起,揉成一团,下车扔进了垃圾桶。

    夏薇快他几步,先走到电梯旁,回头看着男人走来,头顶灯光炽亮,忽然担心那东西沾他裤料上,不自觉朝他多瞥了一眼。

    祁时晏走近,食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尖儿:“看什么?女流氓。”

    “不知道谁流氓,车里叫人做那个。”夏薇低着嗓音反唇相讥,耳颈上却不可控地红了一片。

    男人轻哂,拥过她,一起走进电梯,将她困在梯壁扶手与自己之间,低下腰,吻着那片红说:“那还不是因为你?”

    专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玫瑰花暗香浮动,红色跳动的楼层数像两人之间的温度一样节节攀升。

    四面墙壁光可鉴人,男人弯低腰,双臂伏在她身侧,夏薇的视线越过他宽厚的肩,看见他笔直颀长的腿型,包裹紧实微翘的臀部,和往下压向她隐隐发力的肩胛,比他轻佻的言语更痞气性感。

    她手指勾上他的衣领,红唇找到他的薄唇,和他吻在一起。

    那晚回到房间,两人像连体婴似的,祁时晏从后背抱着姑娘再没放手过。

    夏薇将玫瑰花插进山泉水瓶子里,男人抵在她耳边,催促洗澡。

    夏薇说好啊,抽出一支,扫过男人的鼻尖,问:“想不想看我跳舞?我给你跳支舞要不要?”

    “脱衣舞吗?”祁时晏从她裤边里抽出衬衣下摆,坏笑说,“我们一起跳。”

    夏薇笑着打他的手,紫蓝色花瓣从客厅一路洒落到浴室。

    洗了出来,夏薇进衣帽间挑了一条吊带睡裙,这里还有她很多衣服,就睡裙都有十多件,可她却只穿过其中几件。

    她挑了一条深青色,低领露背,腰间镂空的设计,下摆截在大腿上,轻盈的像朵花瓣。

    想跳支舞送给祁时晏,是临时起的意。

    男人送给她的东西太多了,留给她的记忆也太多了,而自己好像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那就送支舞给他吧,希望在他心底留下一抹影子也好。

    客厅里的灯悉数关闭,只留了头顶一盏筒灯,祁时晏后肩斜倚在墙上,淡金色光芒笼在他身上,将丝质的睡袍笼出几分缱绻和慵懒。

    他侧着眸,看向衣帽间,修长手指勾起睡袍的腰带,把玩上面一根细长的线头。

    有音乐响起,热辣的前奏。

    门开了,敞亮的白光里首先出现一条纤细白皙的玉腿,祁时晏眸光碎玉般变幻,迎向那轻云曼妙的身姿。

    裙摆飘飞,姑娘后背上的绑带跟随长瀑的头发一起飞舞,旋步至男人跟前,冰凉的掌心贴上他腰腹,眸光点点,暧昧勾惹,下巴尖儿朝他的薄唇凑去。

    可在男人折下后颈想吻她时,她又随着音乐的律动转过身去,肢体轻触,一触即离,拉过男人的手,请他坐上椅子,她在他身边如藤蔓缠绕,妖娆柔糜。

    荷尔蒙的气息萦绕玫瑰的香气,辣劲的舞曲勾动热涌的血脉。

    一曲终了,她坐在他大腿上,玉竹一样的美腿高高抬起,只手揉过自己,蜜茶色的长发散乱地落满男人的肩。

    夏薇抬眼,氤氲情热的眸子里,伴着连续低促的喘气儿,问男人:“先生,还满意吗?”

    暗夜如潮水般涨起,一抹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探进来。

    祁时晏握过她的手带下去,低下眉,声音暗哑:“你说呢?”

    那夜,两人像两只原始森林里的小动物,在热烈松软的草地,在满地浆果的丛林纵情缠绵。

    香艳撩人,蚀骨的淋漓夺走两人的理智。

    从餐椅到餐桌,从沙发到卧房,空气里浮动旖旎的气息。

    眼角和脸颊两边胡乱地粘着头发,湿得像淋了雨,身子却像进了烧窑,燠热难耐。

    夏薇双眼染了雾气,哽着破碎的音节,与男人深邃的眼眸抵死交缠。

    “薇,快叫我名字。”

    似有滔天的海浪冲击陡峭的山崖,怦然绽开的水花如汹涌火焰,燃烧了黑夜里的海,无休无止。

    “祁时晏——”

    难以抗拒的颤抖,夏薇声音酥骨,牙齿深深咬进男人的肩头。

    *

    自从出了校门,几乎没人当面叫祁时晏的名字,多数人都会敬他一声“祁三少”,就是长辈也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一般都是叫他“时宴”或者“小宴”,显得亲切。

    可夏薇与人恰恰相反,从认识之初开始,见着他便是喊全名。

    那一声,有时候礼貌克制,有时候固执倔强,还有时候撒着娇儿,软糯带甜,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叫他名儿的时候,她的心情便全暴露在了那三个字上面。

    祁时晏也搞不清自己,每次听见她叫他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去判断她的心情,好像自己的名字是她的晴雨表。

    也莫名其妙地,他总想将她的心情往他想要的方向引导。

    和自己产生情绪共鸣时,他就觉得自己赢了。

    久而久之,名字这事儿就像一种魔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本想吸引她的,变成了被她吸引。

    骤雨停歇,两人相拥而眠,祁时晏拿纸巾将自己肩头上的一滴血珠擦去。

    “属狗的?每次都咬我。”

    “你看看,全是你的牙齿印。”

    男人倾斜了一只肩,俯在夏薇眼前,手指点点,细数罪状。

    夏薇吃吃笑,仰起脖颈亲了亲,声音绵绵说:“以后不咬了。”

    “那不行。”祁时晏将她抱进怀里,嗅着她的体香,薄唇轻吐,“我喜欢看你那时候的样子。”

    姑娘脸上的情潮还没退干净,他将情话抵进她唇齿,“好美。”

    夏薇羞低头,拉过被子蒙上两个人,不让他看。

    可男人却意犹未尽,热气拂耳,低诉说:“那个舞也太美了,看了还想看,下次什么时候再跳给我看?”

    还有下次吗?

    想以前每次见他,都盼着有点牵绊,好有下次,可现在……

    “祁时晏。”夏薇低声唤他,“你记得你高中在哪读的?”

    还有一个漫长的夜晚,聊些开心有趣的吧。

    “哦,我读的私立,怎么了?”男人挑挑眉,对突然插入的话题表示一点兴趣。

    “那你知道我也读过私立吗?”

    “当然知道,我读高三,你读高一。”

    “你……知道?”夏薇有点吃惊,还以为男人早把自己忘了。

    祁时晏笑,摸着她亲吻:“我还知道你有一次被我捉弄的很惨,被我留在老师办公室里罚抄。”

    “你居然记得这个!”不提还好,一提夏薇的记忆全回来了,“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样耍我,良心不痛吗?”

    祁时晏躺倒,笑出了声,将人搂进怀里说:“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我一直没敢提,怕你要说我。”

    记忆仿佛一道闸门,两人趁着夜色溜了进去。

    那学校里的光景,一草一木都变得长情。

    两人虽然互相之间交集不多,但因为同处一个学校,找出了很多共同的话题。

    哪个班的谁谁谁,追过哪个班的谁谁谁,做过什么爆炸性举动,两人像对暗号似的,越说越多,越说越兴奋。

    “那你呢?你可是学校女生追求的头号人物,听说你每天抽屉里各种零食和情书都塞得满满的,塞不下啊。”

    夏薇趴在床上,一双白皙小腿翘在被子外面,只手抚在男人胸膛,手指用力戳了戳他。

    “是啊,太多了。”祁时晏手指缠着她一缕长发玩弄,唇角笑得轻傲,“我每天到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抽屉,那时候我快烦死了。”

    “你……可真是。”夏薇探究地问,“我们学校那么多美女,你就真的一个也看不上?”

    祁时晏朗声笑了声,搂了搂姑娘,问:“要说实话吗?”

    “当然,快说。”夏薇调整了一下趴姿,眸光亮晶晶的,期待刨到男人的心底话。

    “其实有那么一个的,我要说了,你也认识。”祁时晏诡秘一笑。

    “谁啊?”夏薇说不上来什么情绪,竟不知当年那个桀骜不驯,散漫不羁的少年,谁都说没人入得了他的眼,他心里却有过喜欢的人?

    还是自己认识的?

    男人眸光流转,定定地看她一会,卖足了关子才开口说:“那女生还是你们班的,跳舞跳得很好,人长得也漂亮,就是有点儿傻。”

    他躺在床上,掌心在她肩上游移,轻轻揉捏了两下,目光朝向天花板,话说完了,长长吁出一口气,十分惆怅。

    “啊——”夏薇唇角牵起,被迷惑了。

    是自己吗?他们班跳舞的除了她还有谁?

    这是男人现编现扯的情话,还是真有其事?

    为什么她的心像藏了只兔子似的狂跳?

    心里百转千折,夏薇好一会才反应迟钝地配合男人一起惆怅,说,“那也太可惜了,你怎么不追啊?”

    祁时晏笑,轻轻摩挲姑娘的脸颊,煞有介事说:“都说了那女生傻了吧唧的,追她,她也不懂。”

    夏薇:“……”

    又长长“啊”了声,“你怎么追的呀?你出手,不可能追不到吧?”

    “还能怎么追?”祁时晏挑眉,陷入回忆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年元旦搞晚会,老师说让我和她合作一个曲目,我说,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要和她合作?”

    夏薇尾椎上不自觉激颤了一下,没料到男人还记得这件事,她不由得抬高自己,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审视他,也审视当年。

    “你说你,说这个话,就是追人了?”

    她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只硕大的鼓里,心被人捶得“嘭嘭嘭”响,却什么都分辨不清。

    祁时晏搂过她,蔫儿坏地笑:“可不就是说她傻吗?”

    “那你说说看。”夏薇还是没明白。

    “你把这句话反过来。”祁时晏掌心移至她的脊沟,轻轻按揉,按得她一颤一颤,仿佛帮她回忆似的,说,“如果她是我女朋友,我们不就一起合作了?”

    “啊——”

    蒙着自己的鼓像是被人捶破了,夏薇仿佛被当头棒喝,醍醐灌顶,顿时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她双手握拳,捶了捶床单,懊恼至极。

    祁时晏抱过她,按倒她,笑着将她往自己怀里塞,缱绻的吻如春夜细密轻柔的风,落满姑娘的肌肤。

    作者有话说:

    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也要仪式感

    今晚双更,本章50个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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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笼中月

    ◎原来你喜欢我这么久了◎

    后半夜窗外起了雨, 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清脆的声响像风铃吹动, 扰乱这一室的风月情.事, 不知疲倦。

    夏薇感觉体验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男人温柔得不像话。

    他双膝折在她腿下,她只看见他浓密塌下的黑发之上,是淡白色柔软的壁毯,隐隐还有光圈,一圈一圈, 层层叠叠。

    像烈焰的池, 又像荒漠里的风,一次次溺毙她,又一次次拯救她。

    漫长而疯狂。

    两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聊高中,聊小时候, 聊自己记忆里那些深刻又浅薄的事件和见识, 就像一对刚陷入热恋中的情侣,事无巨细都爱津津乐道地分享给彼此。

    浅梦中, 夏薇有一点怅然若失,想他们早一点这么好该多好, 为什么是在最后一天。

    转念又会想, 也好,记忆的宝藏库里又多了值得珍藏的一天。

    不记得从哪个话题切入的, 两人说起当年的分别。

    那个分别, 没有谁刻意安排, 就像两列错开的列车, 各自上车,开往彼此未知的路。

    夏薇转学,去另一个学校,而祁时晏留学,去往美国。

    两人那么巧,在同一天离开学校。

    夏薇依在男人怀里,说:“我当时不知道你要去留学,我只是想偷偷看你一眼,去艺术楼看见你们在天台狂欢,乱飞纸飞机。”

    “原来是这样。”祁时晏搂着她,亲吻说,“我看见你了,一个人站在树下偷偷瞄我,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去送我的。”

    “那你记不记得,你飞了个纸飞机,飞给了我?”

    “当然记得,当时是我叫大家把飞机往你那飞的,可惜他们一个个全飞不到。”

    夏薇仰头笑,记忆重回那一天,星光黯淡的夜,年少轻狂的一群少年,在天台上蹦跶。

    无数纸飞机向她飞来,白色弧线划破寒风,却抵抗不住,纷纷阵亡,只有一只孤勇者,乘风破浪,顺利飞到她身边。

    那一只是祁时晏折的,是他亲手扬起长臂,朝她飞过去的。

    她还记得他对着飞机头哈了一口气,那白色的一团热气袅袅升腾,承载他所有的灵气。

    “哦,我想起来了,你微信头像不会就是我那只纸飞机吧?”

    祁时晏埋在她肩颈里,绵长的呼吸和吮吻将姑娘的肌肤吻出一片酡红,像绽开了玫瑰。

    “原来你喜欢我这么久了?”

    他从床头捞过手机,点开她的微信,将她的头像放大,看了好一会,笑了起来。

    双膝放倒在她两边,低下身就是一阵狂风暴雨的吻。

    年少时期的感情,在他那里哪有什么形状?

    它可能是跑过篮球场有着波动曲线的亮丽身影,是换上红色舞衣,一曲惊艳的精致脸蛋,也可能是等雨时,泪珠要掉不掉,朝他颤动的眼睫毛。

    他记得她,捉弄过,玩笑过,也好心帮助过。

    只是于他,鲜衣怒马的生活里,勾动他的波澜就只有那一点儿,再多就没了。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由着她一点点走进了他的心?

    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不再游刃有余?

    这一夜是这样的漫长,是这样的让他动情,可深处却是他害怕失去的心。

    他抱着她,握起她的手,从大拇指开始,一只只舔吮,食指、中指、无名指,最后到小指,一起握紧了,放在唇边啄吻。

    热气与湿濡通达掌心,握拢了,像拢了一簇火,灼烧的烫。

    *

    天终究是亮了。

    无可阻挡的。

    枕边的温存尚热,夏薇悄悄摸到自己的手机,看眼时间。

    男人从身后抱住她,伸长脖颈,薄唇轻轻含住她的右耳垂,亲吻厮磨。

    那右耳垂被孟荷拉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只是洞眼堵了,留下一颗红色的伤痕,像血痣一样。

    祁时晏一遍一遍舔吻,心里想着要那人怎么付出代价。

    “祁时晏。”夏薇唤他。

    他低低嗯了声,带着慵懒的鼻音。

    “我们分手吧。”

    没有温度的,冷漠的,像一缕风吹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夏薇闭着眼,除了言语,一动不动。

    “胡说什么?”祁时晏拍了拍她的脸,揉捏她的唇瓣,“大早上说什么疯话?”

    “祁时晏。”夏薇唇瓣上一时充血,浓艳的红宛如一出悲剧。

    她抓住他的手,眸子里湿漉漉的,“我知道是我不识时务,是我总在得寸进尺,现在也是我先说出这样的话……”

    “就是说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男人只手捂在她嘴上,不让她再吐出一个字,“我跟你说过,绝不许离开我,你当耳边风吗?”

    他眸色阴戾,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深哑,却已经不再温柔。

    眉心相对,四目相触,仿若刀光剑影,“你那么喜欢我的,15岁就喜欢我了,你现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夏薇瞳孔睁大,呼吸极为不畅,挣扎着掰开他的手,大口喘息。

    “可惜现在不喜欢了。”

    泪一下涌了出来,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流淌而下,像悲伤的河,在微弱的晨光里莹莹发亮。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好。”

    祁时晏看到那泪,心一下慌了,抱住她,压在她身上疯狂亲吻,将那泪全数吻尽。

    “我知道现在我忙了些,陪你的时间不多,等我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你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连啃带咬,胡乱地吻过她脸颊每寸肌肤,连眼睫毛都含住用牙齿细细地碾过。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你不可以离开我,我说过的,我说过的,你答应的,你答应了的。”

    祁时晏喋喋不休,像自语又像质问,双腿钳制夏薇的双腿,双手扼住夏薇的两手腕,仿若要用五指山的力量禁锢她。

    床上一片凌乱,连空气都显得杂乱无章。

    夏薇吃痛,放弃了抵抗,身上几处被男人掐红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见他埋头去吻。

    像要摧毁她,又像是心疼她。

    这两种极端的撕扯,割裂了两个人的神经。

    夏薇从来没见过祁时晏这样,不是暴戾,而是一种疯癫。

    好像不小心在他脑子里启动了什么禁忌词,折磨了他,他又反过来折磨她。

    “祁时晏,你……冷静点。”夏薇张手去抱他,抚摸他后背。

    “是不是我给的钱不够?”祁时晏双手按在她肩颈上摇晃,摇得夏薇脑袋发胀。

    漆黑的眸居高临下,笼罩一团阴影。

    他从她身上爬起来,光裸着背,拖鞋也不穿,赤着脚就去开抽屉拿钱。

    夏薇趁机从地毯上捡起睡袍穿上身,也下了地,却不料脚踩到滑落的被子,滑了一跤,膝盖骨撞到床沿边上。

    男人一个箭冲到跟前,伸手搂抱住她,双双又一起跌进床上。

    “疼吗?”祁时晏摸了摸夏薇刚才撞到床的地方,弯腰抱起她的膝盖亲了亲。

    亲过的地方顿时一片湿热,夏薇摇摇头,泪光闪烁。

    祁时晏拿了好几张卡,一起塞进夏薇手里,捏紧她的手说:“给你,都给你,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不要担心跟着我没钱。”

    “祁时晏。”夏薇低下眉睫,一滴泪像雨珠一样“啪嗒”落下,砸在男人的手背上,“我和你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为了钱,你知不知道?”

    祁时晏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泪,目光滞了一瞬,又慌乱地使劲搓揉,将那滴泪揉得无影无踪。

    仿佛这样,一切就能归位。

    “那为了什么?”他怔怔看她,神情显得迷茫。

    “是因为你这个人,是因为你对我的好。”夏薇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

    还没洗簌,男人下颌上冒出一些青须,指腹摸上去有一点扎手,她用掌心贴了贴,感受到一种野蛮的张力。

    “那以后我再对你好一点。”祁时晏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下,神色松弛了几分,继而又烦躁,“就为了这个闹分手?”

    忽然凑近,牙齿咬住她下巴上的软肉,狠狠一口。

    夏薇紧蹙眉,嘶了一声推开他。

    “求你别这样。”她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我要的东西,你永远都不可能给我。”

    “说说看,我怎么不能给你?”祁时晏剑眉一凛,扑倒她,撩起她睡袍的下摆,就想要了她。

    夏薇闷哼了声,蜷曲双腿,抬起膝盖顶开他,两只手抵在他胸膛上:“我要婚姻,你给吗?”

    空气一瞬间安静,仿若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

    祁时晏垂眸,逼视怀里的人,仿佛不认识似得左右打量,又仿佛夏薇提了一个天方夜谭的要求,他忽地笑了声:“要那东西做什么,有什么用?”

    “没有用?”夏薇用力推开他,咬了牙去瞪他,“没有用,你和许颖谈联姻?没有用,你俩几个月腻在一起?”

    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可以觊觎的,她也不求他为她妥协,情路到头,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可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潇洒,她心里还是有那么多的不甘,那么多的欲.望。

    祁时晏瘫倒在床上,脖颈仰在床沿外,莫名其妙地笑,笑声不连贯,一下有一下没,有点儿癫狂。

    可那笑起来的劲又好像在笑他人痴傻,独他清醒。

    夏薇却笑不出来,整理好睡袍,绕过他就想下床,却被男人伸长手臂,一把拽住。

    那力道有点重,夏薇手腕上立即一道红印,祁时晏却借着她的力,坐起了身,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摸了摸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

    疯劲过去,理智回来了。

    近乎一种不得不交代的心态,祁时晏向她解释了为什么和许颖谈联姻。

    他说,那只是一种策略。

    他将濯湾的项目简要地说了说,那是和许家一起准备的大投资,目的是要盖过祁家和孟家联姻的项目。

    只有这样,才能叫那些看重利益的股东们见风使舵,叫他们改变看法,他才能够和孟荷解除婚约。

    至于许颖,他们认识那么多年,知根知底,和她联姻,他并不担心她会纠缠,也不担心她会逼婚。

    之后再过个几年,把项目一撤,联姻解除,他便彻底自由了。

    “我又不会和许颖真的结婚,只是一种互相利好的商业合作。”祁时晏将夏薇搂怀里抱了抱,“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吃醋,可没叫你闹成这样。”

    他捏了捏她的脸,使了点力往外扯,那股坏透了的纨绔劲也回来了:“我不想说的都说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夏薇摇了摇头,无力地叹息了一声:“那我呢?我就只配做你的宠物?看着你退了这个人的婚,又联了那个人的姻,却永远和我没有关系是吗?”

    “祁时晏。”她望着他,琉璃眸子里一汪清泉,哀切,悲伤,“我爱过你。”

    “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顶着别人背后骂我小三婊子,还有各种指责和指指点点。”

    她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收了回去,语气很平淡地陈述说,“可我那时候是真的爱你,我顾不上那么多。”

    “但是现在,我累了,不想再要这样的爱了。”

    话说完,悲伤还在空气里流淌,心随之冷却,一片空寂,冰凉凉的。

    祁时晏一时怔忡,定神定在她脸上,好像从来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空气忽然窒息。

    祁时晏翻身下床,什么话也不说,捞起一条浴巾裹在腰腹上,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起先听到夏薇说分手的时候,他是真的慌,那感觉就像当年听见他母亲和他说要离开一样。

    从出生到启蒙,他奉母亲是他的天,他那样依赖她,信赖她,在她怀抱里一天天快乐成长。

    却忽然有一天,她说要离开,他还以为就是走开一下,没想到是诀别。

    她怎么狠得下心?她怎么能那么残忍?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他的天塌了,缠绵病榻大半年,可她再没回来。

    这种失去的滋味尝一次就够了,他绝不能让夏薇离开他。

    她既然提出来了问题,他解决便是了。

    可她为什么要一副冷面孔?哭都不哭了?

    那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再留恋,放弃了他,连一丝机会也不给,就直接给他下了刀子。

    祁时晏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山泉水,拧开盖,一口气灌下大半瓶。

    冰凉的水冲击口腔,滑入喉咙,浑身随之受到刺激,一阵冰意。

    喝完水,他又拿了一瓶,走回卧室。

    夏薇还坐在床上,那番话说完,男人就走开了,她有点懵,不太确定他是接受了还是另一种疯狂。

    她想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分手的决心,想了想,拿过手机,将手机壳剥了开来,那是她和祁时晏的情侣手机壳,还是她买的,曾经一心想和他组成对的。

    剥了之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又想起什么,打开微信,将自己的头像换了。

    祁时晏走回来,就看见那头像闪了一下,他的纸飞机变成了一片粉红色的樱花。

    “干什么?”祁时晏心一沉,猛地抽走手机,“为什么要换掉我的头像?”

    手一扬,对着房门就扔了出去。

    夏薇甚至都没看见那手机飞出去的抛物线,就听见“啪啦”一声炸裂的声音。

    是客厅里一只玻璃橱柜被砸碎了。

    夏薇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双手本能地去捂耳朵,冲男人叫了声:“你疯了吗?”

    “我疯了。”祁时晏站在床边,俯低身,修长手指摩挲在她脸上。

    夏薇躲一下,他就更用力地贴上,躲一下,贴一下,直至她仰起脸,他掐住她的下巴。

    握过冰水的手带着冰水的凉意,渗进她皮肤里,很快泛出一片红。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你这辈子都休想。”他眸光阴鸷地盯着她。

    “喜欢九年了,一句不爱就不爱了?”他嘴唇贴上她嘴唇,长驱直入,勾住她的舌,狠狠吮咬了一口。

    在夏薇反应过来,想咬他的时候,他又快速退出,诡魅地笑了一笑,舔了舔唇,余味未尽。

    “从今天开始,你就呆在这,我们好好培养感情。”

    作者有话说:

    男人疯了,明天将是文案最重要的一个名场面,也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火葬场,希望我没有写崩(有点紧脏)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两章的标题,是“笼中月”,薇薇的角度她是想好聚好散的,但狗男人疯了,太害怕分手了,明天上大戏

    第55章 笼中月

    ◎我们深入交流一下◎

    夏薇没想到男人说“呆在这, 我们好好培养感情”,就是将她锁在这儿。

    那天后来,祁时晏ipad里订了餐, 又去衣帽间换衣服, 夏薇以为他恢复正常了,便起床去洗簌。

    可脸还没洗好,男人就进来了,双手掐在她细腰上,两只劲瘦的手臂像紫藤树的枝蔓缓慢缠绕上她,直至箍紧了在他怀里。

    他随着她弯腰洗脸的动作, 也应和着她一起弯腰, 将脸贴在她后颈。

    蓬勃的呼吸和他热烈的吻细细密密,像温热的水扑上脸面,浸润她的肌肤。

    夏薇囫囵洗了几下, 抽了一张擦脸巾就想走开,转身时却被男人堵住了路, 拦腰抱上了洗漱台。

    “祁时晏。”

    夏薇鼻息紧促, 脚背绷直,拖鞋不小心掉落到地上, 忽然暴露空气的脚趾头集体蜷缩,僵硬地凌空垂在洗漱台边上。

    男人两只长臂撑在她身侧, 上身倾向她, 却没有她以为的吻落下来,而只是鼻尖擦在她脸颊上, 一点点嗅着她。

    她脸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 眉睫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耳鬓两边的碎发上更多。

    他就沿着那水珠滴落的痕迹, 一点点嗅过去,像凶兽确认他的猎物似的。

    “你别这样好吗?”

    夏薇有些惧怕这样的他,那气息滚烫,和他的双臂一样困住她,区别平时的温柔,更带有禁锢的意味。

    镜前灯是复古彩色的琉璃灯,折射的光芒也是七彩的,照进男人深晦的眼眸,却像被他吞没了似的,徒留眸底一片深沉的阴影。

    “我们深入交流一下。”祁时晏低声提议,似要将刚才表态的话落到实处,口吻却极其色气。

    “不要。”夏薇并拢双腿,却已经来不及。

    男人捉住她一只脚踝,置自己掌心,修长手指玩弄她睡袍的下摆,一点点翻卷往上。

    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洇湿了一片水渍,渗进丝质的睡袍里,那丝凉意像男人轻佻的指尖,滑出一片心悸。

    他抬出手指,在她睡袍上擦了擦,声音咬在她耳边,又痞又欲:“口是心非。”

    再不给她任何借口,截住了她的呼吸。

    身后是凹槽,夏薇的姿势颇为无助,腿一抬高,身体失去平衡,上身随之往后倒去,双手本能地拽紧了男人,两人交叠的身影双双倒向凹槽。

    祁时晏抱住了她,两只手护在她后脑勺和腰肢上。

    “祁时晏……”姑娘的声音细软,哀求的声音打着颤儿,“真的不要……”

    夏薇的眼尾染了薄红,映着灯光的眸子浮上一层雾气,难以忍受地频频摇头,眼角滚下泪来,形成两条痛苦的河带。

    她是不愿意的了,曲意迎合只是怕激怒他。

    就要走了,她不想多生事端。

    可男人却像冬眠刚醒的猛兽,浪荡的表情下锐气势不可挡,她不太吃得消这样的他。

    祁时晏浑身僵怔,立在了原地。

    他那么喜欢姑娘叫他的名字,可这一声叫得他心神俱灭,眸底的色彩瞬间全黑了。

    就连肆意快活在两人周围的暧昧浮尘,也像是突然失了力,集体阵亡,纷纷坠落而下。

    后来怎么结束的,夏薇再不愿意去想,那个风流又疯狂的男人到底在最后被她伤了一回。

    可是她赢了吗?

    没有。

    男人出去后,夏薇锁了卫生间的门,重新洗了一回澡,出来后,客厅里多了一台餐车,餐桌上摆了几个餐盒,可是祁时晏不在房里。

    而被砸的玻璃橱柜支离破碎,玻璃渣子到处都是,只是她的手机找不着了。

    夏薇拉开窗帘,小心地踩过碎玻璃,四处找了找都没有,转身想去拿座机拨打手机,却吃惊地发现座机也没了,再留意一下,酒店的ipad也不见了。

    所有的通讯工具集体消失,那只有一个去向了。

    夏薇顿时感觉不妙,连忙跑去房门口,果真,房门也被从外面锁上了,里面怎么都打不开。

    天生富贵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傲慢又偏执,不可一世。

    想和他感情对等,那是痴人说梦。

    他只有该死的占有欲。

    那块昨晚送的钻石手表还在床头柜上,夏薇拿过来看了眼时间,飞机是晚上八点的,距离现在还有十个小时。

    她深深呼吸,将自己冷静下来,换了一身衣服,拉开餐椅,坐到餐桌边,一个人吃饭。

    既然男人有意要囚困她,那黄妈估计也不会来了,就算来了也不会让她走。

    而祁时晏将她锁在这,不管怎样总得管她的三餐,那么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如果现在吃的是午餐,那下一餐得在晚上了。

    而那时候如果祁时晏回来,她恐怕也来不及去机场了,更何况祁时晏根本不可能放她走。

    她得想办法在他回来之前离开。

    那要怎么离开?

    门锁了,一个对外的通讯工具也没有,她的手机不说了,连座机和ipad都带走,狗男人认真的吗?

    夏薇去露台转了转,那里空间巨大,除了正中一个超大的蓝色游泳池,另外一面靠墙,三面是栏杆。

    而栏杆都非常高,别说爬不出去,就算爬出去,几十层楼高,她是逃命还是送命?

    要不对着楼下大喊大叫,引人注意?找来110?

    那祁时晏不也回来了?

    夏薇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着密密麻麻封闭式的深色窗户,一扇扇在阳光下显得非常的刺眼,感觉和祁时晏一样不近人情。

    忽然,她想到了白易文。

    白易文不是就住在祁时晏楼下吗?而且他是水中仙股东之一,他应该能避开祁时晏救自己出去吧。

    可是这样是不是又一次欠人人情了?

    不过暂时想不了那么多了,有机会总要试一试。

    夏薇立即回屋,进衣帽间,将几件睡袍的腰带全部解下,打了结连成一根绳,丈量了一下长度,差不多够一层楼了。

    她又从冰箱拿出一瓶山泉水,桌上撕了张便签纸写上“SOS”,贴在水瓶上,一起绑在腰带上。

    随后上露台,万分惊慌又强打镇静地将求救信号从栏杆上一点点放下去。

    可是,不是谁都能预料她有意外,等着她求救的。

    那水瓶像鱼钩一样下去了,在半空垂垂荡荡,夏薇趴在栏杆上一个小时也不见动静,而自己屋里也不见人来。

    太阳越来越热辣,夏薇将腰带系在栏杆上,自己先回了屋。

    屋里太安静了,日光照进来,白花花的,有种生命静静流逝的茫然感。

    她开了电视,制造出一点声音,才觉得心情缓解了些。

    目光从透明的落地窗投出去,可以看到那条垂着不动的雾霾色腰带。

    如果白易文救不了她,那她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再退一步,大不了今天的机票白买了,改天再走。

    这么一想,神经又松弛了很多。

    屋里剩菜剩饭散发出味道,夏薇一一倒进垃圾桶,扎紧了口,连同餐具一起塞进餐车。

    一地的玻璃渣子,没有扫把没有簸箕,夏薇拿了条毛巾,跪到地上,推到一起,清理进了垃圾桶。

    连沙发背后和橱柜上的小碎片,都一一捡拾,清理干净了。

    她并非想为祁时晏做点什么,只是什么都不做,会让她心里堵得慌,就像屋子里看着乱糟糟的,烦心。

    整理好了之后,坐到椅子上,将那束紫蓝色玫瑰摆到面前,强迫自己放松心情去欣赏。

    昨天开得正好的鲜艳的娇花们,此时花瓣往外垂落,更有一些轻轻一碰就掉了下来。

    就像有些事一样,总叫人悲伤又无奈。

    夏薇捡起那花瓣,丢进了垃圾桶。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余生都将这么枯坐的时候,露台上那条腰带飞了起来,最上面那一截雾霾色正在迎风招展。

    夏薇嚯得站起身。

    有救了!

    很快,白易文找来了一个锁匠,因为是智能锁,花多了一些时间。

    门打开时,夏薇差点喜极而泣,从来没觉得自由是这么宝贵。

    “时宴没打你吧?”白易文一看见她就问。

    夏薇摇摇头:“他有一点失控,但还不至于那么变态。”

    “接着你想去哪?”

    “先回家。”

    两人迅速离开酒店,路上夏薇一直低着头,哪怕坐在车上也是,好像一抬头或者一回头就会看见祁时晏。

    白易文送她到出租屋,夏薇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

    她行李不多,一共就两个行李箱,一个已经整理好了,另一个收拾了一半,就差一些随身衣物和日常用品。

    像一场逃亡,夏薇的动作出奇地麻利,没一会东西装好,拉上了拉链。

    白易文帮她将行李箱搬下去,夏薇则站在门前,将钥匙留在了家里,最后看一眼房屋,心里有一点不舍,那是自己也没料到自己走得这么匆忙。

    她借白易文的手机给沈逸矜打了个电话,和她告别。

    “这么快就走了吗?”沈逸矜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三点,“飞机不是晚上吗?”

    “其实是因为祁时晏。”夏薇哽着声音,和闺蜜交了底,“我跟他说分手了,他不肯接受,人有点疯,我没敢告诉他我要走。”

    原想着好聚好散,没想到闹成这样。

    而且原来的离开只是为了逃离夏家,没想过要逃离祁时晏,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为了后者。

    “薇薇,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祁时晏是爱你的,只是他们那种家庭出生的人对待爱的方式和我们普通人的想法不一样。”

    “不会的。”夏薇否定说,“他从来不关心我的内心,也不允许我走进他的内心。要说他爱我,那也是对宠物级别的爱,想起来逗一逗,想不起来随便我自生自灭。”

    这话说起来多悲凉?

    夏薇鼻尖一酸,苦笑了笑。

    “薇薇,我听祁渊说,祁时晏是知道你辞职了就马上飞回来的。他要不在乎你,怎么反应会这么快?”

    “如果你的猫忽然很反常,你也会多看它几眼的吧?”夏薇叹息了声,“算了,不说他了。矜矜,我走啦,等我到美国安顿下来就给你消息。”

    “等等,你怎么去机场?”沈逸矜着急说,“我送你,一起去。”

    “我从家里走,有个朋友过来送我。”

    “那行,那我从公司直接去机场,我们在机场再见一面吧。你飞机还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说说话,我去送你。”

    “好啊,矜矜,你太好了。”夏薇笑,但一想到祁渊给她配的车,又担心说,“那你别坐你司机的车了,自己打车过来。”

    “明白,我自己叫车,不让他们知道。”

    沈逸矜因为自己学不了车,又需要用车,祁渊便给她配了车和司机。

    夏薇去美国这件事一直做得很保密,原本是为了防止传到夏家去。

    而现在临走了,忽然多了一个需要瞒住的人,那就不能让司机知道。不然司机知道了,那就肯定会传到祁渊那里,祁渊知道了,那就等同于祁时晏知道了。

    *

    机场里人来人往,白易文陪夏薇办了值机,托运了行李。

    时间还多,夏薇请白易文去咖啡厅小坐,请他喝杯咖啡,再三感激道谢。

    她说:“你救我三次了,我给你贴个‘救命恩人’的标签也不为过吧。”

    白易文坐在她对面,笑着回:“其实我挺高兴的,你每次在关键时刻都能想到我。”

    他笑得真诚,不带一点点轻浮,可他又殷勤,热情,但又不勉强。

    说到底,分寸感拿捏得很好。

    夏薇低下头,指尖捏着银勺,慢慢搅动咖啡。

    如果有的选,她是不想三番两次求助他的,欠下这么大一笔人情债,她该怎么还?

    对方绅士而尊重,却每次都在暗示,而她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每次相处,她内心无法克制自己不拿他和祁时晏做比较。

    大概这就是有过一个太惊艳的前任的后遗症吧。

    而可悲的是,就算她对祁时晏死心了,就算白易文三番两次救她于水火,可她心里的天平秤还是倾向祁时晏。

    何况他们两人的关系那么近,要说他们不尴尬,她也尴尬得要死。

    还好白易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给他早已回了美国的母亲拨了个视频,将夏薇的航班信息给了她,叮嘱母亲到时候接机。

    航班不是直达,中途需要转机,白妈妈细心地将航线全要了去,还叫夏薇注意安全。

    “阿姨人真是太好了。”夏薇感谢道,就着白易文的手机和白妈妈聊了几句,抽出杯垫,将对方的手机号记了下来。

    她现在没有手机,也不想在中国买了,准备去美国落地后再买。

    白易文和她说了一些去美国需要注意的事项,夏薇一一用心记下。

    没一会,沈逸矜到了,两闺蜜拉了拉手,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白易文心知她俩有很多心里话要说,便提前和夏薇告了别,剩下两个女人重新点了两杯咖啡坐一起聊天。

    夏薇将自己和祁时晏之间发生的事简要地告诉了闺蜜,做了个很无奈地总结:“你以前总说祁渊偏执,我感受不到,现在可从祁时晏身上全感受到了。”

    她曾经和沈逸矜讨论过偏执和深情的区别。

    她认为将偏执里的暴戾和傲慢去掉,再加多一点温柔和浪漫,便是深情。

    但是无论是感情还是性格,哪里可能像调咖啡一样,加点这个,去点那个,就能调出一杯自己满意的咖啡?

    沈逸矜对好友推心置腹说:“我后来有仔细想过,像他们那种家庭出生的吧,的确和我们常人不太一样。”

    “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强势,偏执,不许人违逆,什么都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你都不知道祁渊,有多喜欢发号施令,简直把人都当成他的奴仆。”

    “所以我想,你说祁时晏把你当宠物,这不一定是他主观的想法,可能就是他潜意识里的一种习惯,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而不懂得去在意别人心里的想法。”

    夏薇听着若有所思,想起早上和祁时晏摊牌时,他发愣的表情,好像很意外她会那么说。

    她赞同道:“你说的对。祁时晏就是太自我了,太太太自我,总是他想怎样就怎样,谁也不可以管他。”

    那样的一个人,谁能指望他真的爱上谁?

    反正轮不到她。

    而在她这里,这份感情到此为止,她这只飞蛾也觉得圆满了。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吗?我就是想献祭我的爱情,豁出去爱他一场,现在求得这样一个结果,我一点也不后悔。”夏薇笑了下,“只是有一点点遗憾,没能够好聚好散,最后结尾搞成这样。”

    “其实有一点遗憾也好。”沈逸矜安慰说,“就像听曲听到余音,又或者吃到一份美食,留下一个念想,叫你以后总是回味无穷。”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一起笑了笑。

    机场里灯火通明,不分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光景,只有电子屏上滚动的航班信息才能昭示时间的流逝。

    形形色色的旅人,或留恋,或冷漠,或谈笑风生,又或是哭得稀里哗啦,却是谁也阻挡不住离别。

    有一对恋人,拥抱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女孩的脸埋在男孩的怀里,肩膀微微抖动,哭得不行,男孩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和她的发,时不时低头,唇角翕动,那一定是很动人的情话。

    夏薇投过去一眼,忽有一点伤怀,那是她理想中的分别啊,可惜演绎的主角不是她。

    两闺蜜聊了很多话,后来找了一个吃饭的地,各自点了一份简餐。

    两人餐食中,有相同的白菜,沈逸矜喜欢吃白菜梗,却不喜欢吃白菜叶,夏薇和她相反,她喜欢吃白菜叶,却不喜欢吃白菜梗,两人正好交换了吃,一点不浪费。

    沈逸矜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白菜梗,叹息说:“你走了,以后我上哪找人和我换着吃啊?”

    夏薇笑:“找祁渊咯。”

    沈逸矜摇头:“你不知道,我有一回和他说我只喜欢吃白菜梗,他居然说什么?他说以后叫吴妈做饭,只炒白菜梗就好了,别炒菜叶子。我……一整个无语。”

    她学祁渊说话时,口气提了上去,可那霸总气势不及祁渊万分之一,逗得夏薇笑得停不下来。

    夏薇脑海里也记得自己和祁时晏说过,她只喜欢吃白菜叶的话,当时祁时晏直接将白菜梗咬咬吃了,剩下叶子喂她,也挺让她无语的。

    可是现在想想,也会觉得那是一种美好,她将来应该再找不到一个那么喜欢喂她吃饭的人,所有和他在一起的记忆都会渐渐变成有着时光印记的胶片,存在脑海深处,再窥不得天光。

    而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将来总会和别人一个话引就会想起他,会将所有和他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地咀嚼……

    忽然一阵手机响,拉回她的神思。

    是沈逸矜的手机。

    沈逸矜给夏薇看了眼来电姓名,是祁渊。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霸总强势的声音:“在哪呢?”

    沈逸矜语气不爽,反问:“干嘛?”

    对方立即软下来:“就问问你在哪?”

    沈逸矜冷哼:“我没必要一定告诉你吧?”

    前妻前夫两人开始打嘴仗了,夏薇抿住唇,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和沈逸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猜到祁渊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绝非善茬,怕不是祁时晏在他旁边,知道夏薇跑了,正在找她。

    祁渊说:“我在你家门口,你人呢?”

    沈逸矜接话:“哦,我在客户这。”

    “去见客户怎么没用车?”

    “我坐客户的车来的。”

    “那行,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不用,一会客户送我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虚与委蛇,沈逸矜说什么也不肯告诉祁渊地址,然而糟糕的是,她们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机场的广播叛徒似地响起广而告之的提示音,随即通报了一条航班信息。

    手机里很明显地哼笑了声,祁渊说:“行啊,学会撒谎了,你等着。”

    沈逸矜手指一抖,摁了挂断。

    抬头看向闺蜜,沮丧说:“怎么办?暴露了。”

    夏薇看了眼电子屏上的时间,安慰说:“吃完我就进闸,离登机就半小时了,他们如果在我们家门口,应该来不及赶到的。”

    沈逸矜顺过去视线,点点头说好。

    两人吃好饭,一起走去安检处,又话别了一会,互相给对方一个深深的拥抱。

    沈逸矜抱着好朋友说:“薇薇,你一定要幸福,谁也阻挡不了我们幸福的脚步。”

    夏薇本来有一点伤感,被她鼓励的气势又说得笑起来,眼泪都变成了笑泪。

    “是的,没人可以阻挡。等我有了新男朋友,第一个就告诉你。”

    “好啊,要超过祁时晏的。”

    这个可能有点难,但是夏薇笑着说:“好,超过他的,比他好十倍百倍的。”

    两人依依惜别,沈逸矜拍了拍闺蜜:“你先进去吧,我晚点再走,他们肯定要来,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大有“你先走,我断后”积极对抗敌人的革命情怀。

    夏薇笑了,说好:“你可要挺住,坚持到最后。”

    沈逸矜拍胸脯保证:“放心吧。”

    夏薇拿上自己的机票和证件,和好朋友再一次拥抱,挥挥手进闸去了。

    *

    飞机是大飞机,几乎满座,有二百多人。

    夏薇是经济舱,在中后段,一个靠舷窗的位置。

    随身只带了一个背包,放好之后,她便坐在座位上看风景。

    窗外夜色弥漫,航站楼的灯火在一片空旷之地,像颗璀璨的夜明珠,绚烂了整个视野。

    想起夏启炎王巧英,想起马玉莲孟岳松,还有孟荷,这份大锅炖的关系,终于在今晚能够抽身斩断了,再不要和他们有一点点的纠缠。

    就算背负骂名,就算将来在美国过得不如意,她也绝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至于祁时晏……留给时间吧。

    无论怎样,今天的离开都将是她人生中一个华丽丽的转折,她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情去迎接未来。

    飞机关闭舱门,开始滑行,夏薇轻轻吐了口气,榆城最后一抹辉煌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这里的一切终将成为一个句点。

    可是,可是,怎么跑道好像兜了个圈,先前离开时见到的风景又出现在眼前了?

    正诧异,广播里传来乘务长抱歉的声音,中英文轮换说机组存在飞行故障,不得不终止本次飞行。

    我天!

    一时之间,机舱里爆发出各种语言的质疑和抱怨,很多人站起身表示震惊。

    乘务长不缓不急,继续安抚说,此次为突发事件,她代表航空公司深感抱歉,同时为弥补大家,公司将为所有乘客提供入住酒店一晚,待明天排除故障,确定飞行后再行通知。

    有这一条,乘客们情绪稳定了很多,纷纷开行李舱取行李,询问空姐住哪家酒店,待遇如何。

    夏薇坐在座位上,眼皮子跳了几跳,心里隐隐不安。

    飞机重新连接上了登机桥,乘客们下机的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有序而喧闹。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可她第一次一个人去往异国他乡,准备开启她新的人生之旅,还没起飞就出这样的状况?

    而她没手机,也不知道沈逸矜那边什么情况,祁渊和祁时晏会不会还在机场?

    夏薇拿过自己的背包,随大流地走在人群里,路过头等舱,有人围着乘务长在咨询有关问题,夏薇停下脚步,听了会。

    定点的酒店是机场酒店,就在航站楼隔壁,步行几分钟就能到,凭机票和有效证件即可入住,明天飞机起飞的时间,相关工作人员会按乘客名单一一通知,保证不落下一个人。

    乘务长是位近三十岁的空姐,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笑容,每个问题回答得周全又老练。

    她说:“这种突发事件早不是第一次,我们航空公司是国际大公司,不仅仅把乘客的旅行安全放在第一位,各方面的服务更是会为乘客考虑周到。请大家放心。”

    这么看,好像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航空事件,不过自己第一次经历,神经有点过敏了。

    夏薇定了定心神,问乘务长:“我没有手机,明天的起飞信息,你们打算怎么通知我?”

    乘务长朝她看一眼,许是没料到现在这时代还有人没有手机?

    夏薇耸耸肩,实事求是地摊了摊手。

    乘务长保持笑容,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交给夏薇,十分诚恳地说:“你一会到酒店,办理好入住后,请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房间号。明天起飞前,我给你房间打电话,请你尽可能地留在房间。”

    “好的,谢谢。”

    服务滴水不漏,夏薇弯了弯唇,再没有一丝疑虑,收下对方的手机号走出舱门。

    登机桥里是狭长的通道,灯光有些昏淡,乘客们三三两两往前走,有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特别兴奋,来来回回地跑,撞到夏薇身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夏薇扶住她,善意地笑了笑,小女孩像只鸟儿一样,罔顾家长的呵斥,又扑腾腾跑向前面去了。

    夏薇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那通道接口处,光线白得发亮,在所有人方向一致地往通道外走去的背影里,却有人面对面地走进来,个子还在那些背影之上,显得特别的扎眼。

    那人穿着黑色衬衣,面部轮廓在白光的背景下尤其深邃,几缕偏长的额前发垂在眉睫上,致使那双桃花眼辨不清情绪,只觉得他周身一团戾气,像从地狱索命而来。

    夏薇愣了两秒,转过身朝飞机方向跑,可她腿哪有男人长,没几步就被人一把拽住,堵住了去路,阴戾嘶哑的嗓音逼住她:“就这么想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他追来了

    今晚双更,本章50个红包

    2023-03-26 05:31:54 您在《坠入月色》第51章 提交的批量发红包任务(任务id:227188)已执行完毕,已成功发出红包13个,共消耗晋江币260点,请您知悉。

    第56章 追月

    ◎再喜欢我,好不好?◎

    飞机跑道上滑回来的时候, 夏薇不是没有怀疑。

    只是这是飞机,不是普通交通工具,祁时晏再疯, 不至于拦截一架飞机吧。

    而且乘务长说的那么煞有介事, 补救措施井井有条,没有人不信。

    “祁时晏。”夏薇难以想象,声音不自觉发抖,“如果是因为我提的分手,让你很不爽,那你来说。”

    男人眼尾猩红, 漆黑的眼映着火光, 像极了深夜森林里狩猎的凶兽。

    她有些惧怕这样的他,赔着几分小心:“我离开和你没有关系,我对你也没有怨言, 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我会祝福你……”

    “我说过多少遍, 不许离开我!”祁时晏打断她,双手按住她肩膀, 将她往后一推,推到墙壁上。

    通道里的墙壁是玻幕和钢材结构, 夏薇肩上的背包撞上钢管, 发出很大的声响,连着地面和附近几根钢管一起震动。

    四周的人们朝他们看过来, 夏薇没觉得多痛, 但被人围观, 羞耻和惶恐让她心跳加速, 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祁时晏被这一撞也似乎撞回几分理智,抢过夏薇的背包,套在自己手臂上,双手从她肩膀往后一捞,就抱住了她。

    “不分手。”男人咬着字音,往前一步,将人往后压,眸光紧逼,“这三个字很难懂吗,你怎么就听不懂?”

    没了背包,夏薇的后腰直接被压到扶手上,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她只觉得那横出来的一截凉意可以将她拦腰截断。

    她挣扎了几下,男人却将她压得更紧。

    耳边听见他说:“我把许家的项目叫停了,我不和许颖谈联姻了。”

    夏薇吃惊,抬头看他,祁时晏又说:“我以后有事再也不瞒着你,什么都告诉你。”

    语气温和了几分,戾气骤减。

    夏薇才敢大了胆子多看他几眼,也才看见他脸色暗沉,头发又长又凌乱,下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茬,这发生在一个极度自我,平时很注意仪表的人身上简直无法想象。

    而他右脸颊偏下的地方还有一块青肿,像是被□□头打的。

    谁敢打他?

    只是当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夏薇是那种越混乱越理智的人,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大脑高速运转,用商量的语气和男人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说了不许离开我!”男人忽然又戾气加重,背包滑到手腕上,他一掌掼到地上,抬起长腿就发狠地踢去老远,好像那是夏薇出走的原因。

    “离开”是他的禁忌词?

    刚才那小女孩还没走,她爸妈和其他人一样在看他们,小女孩跑去捡起那背包,想送来给夏薇,却又不敢上前,怯怯地站在原地。

    夏薇分了心,看去小女孩,感觉很尴尬。

    她背靠墙,通道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视线里,可祁时晏的状态有些失控,眼里只看得见她。

    夏薇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她不说话,祁时晏又要问她:“怎么不说话?”

    夏薇:“……”

    男人比早上还疯,声音干哑,怕是一天都没喝过水,可他一双大手还是那么强劲有力,抓住她的手,动也不能动。

    夏薇用眼神安抚他,说:“你先放开我,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好吗?”

    “好,我们回家。”祁时晏说着搂住她,往通道外走。

    这下换夏薇停住脚,不肯动了。

    男人说回家就是回水中仙,那个地方她刚逃出来,怎么也不可能再自投罗网,送自己回去。

    “祁时晏。”夏薇最终决定还是就在这里做诀别,她口吻冷淡说,“放了我吧。”

    事已至此,不能妥协那就狠狠心,总要有个人做残忍的那个。

    “感情没了就是没了,再勉强也……”

    “闭嘴!”祁时晏眸底一暗,那暗暗得可怕,好像又回到森林深处,目光锋利如刃地对准她,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放了你?感情怎么没了?”

    他两只手掰住她的脸,逼迫她对视,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和危险气息同时席卷而来。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Iven好上了?你俩趁我不在暗渡陈仓,现在你去美国,是想躲着我和他私奔?”

    “你疯了吧,这样污蔑我。”夏薇刚被他的气势吓到,不自觉地害怕,听完他的话,那缩进脚底的血气突然又猛地上涌,气得她面色红涨,朝男人猛力推了一把,推开了他。

    公众场合,也不再顾及彼此的脸面。

    她质问他:“你说我是你女朋友,是什么女朋友?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的女朋友吗?”

    “可惜了,祁时晏,我很贪心,我想要那种知冷知热,能和我说说心里话的男朋友,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可以第一时间陪在我身边,可以和我分享快乐,也可以帮我分担悲伤,可是你有过吗?”

    “每次我有事,都找不到你,我们算什么男女朋友?要不是Iven,我死好几次了,你知不知道?”

    她弯了腰,只手扶在扶手上,胸口起伏不定。

    这些话都不需要组织一下,就随着痛惜的呼吸一起掉了出来,好像积蓄在她心底很久了。

    祁时晏愣神了几秒,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夏薇发脾气,也是第一次有女人敢对他发脾气,他往前两步抱住姑娘,口气软了几分:“现在知道了。”

    和之前压制她的抱法不同,这个拥抱他打开了胸怀,双臂完全张开,将人拥裹着摁进他怀里。

    男人身上滚烫,像火一样,夏薇脸面被迫贴在他胸膛,伸手想要推开他,却反而被抱得更紧,窒息感和他身上这份炽热使得她气恨交加,嗓子眼里吊上一口气,泪水不需要任何情绪推动,就汩汩冒了上来。

    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埋在心底不想触及的心事,本想自己消化消化就过去了,想去美国有了新的生活也就渐渐放下了,可是现在被祁时晏阻挠了,全被勾了出来。

    “祁时晏,我喜欢你,爱过你……我知道我要不起你的婚姻,但我幻想霸占你的爱情……可结果……我们之间更像一种不正常的关系,和爱情无关。”

    “你知不知道啊……我从头到尾想要的是和你在一起谈恋爱……而不是做你的情人,更不是宠物啊。”

    悲伤开了闸,夏薇埋在祁时晏怀里发出控诉,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仿若头顶有洪水冲泻而下,将她整个人打进泪水的漩涡。

    那泪冲垮了她,她腿上失了力,在男人双臂松动的时候,整个身子滑了下去,跌坐到地上。

    祁时晏慌了神,连忙去抱她,可平时轻轻巧巧就能抱起的人今天不知怎么,怎么也抱不起来。

    双膝一折,他什么也顾不上,陪着跪在了她面前,只手搂在她后背,另只手去给她擦眼泪,可那泪怎么也擦不完。

    “我……错了,求你不哭。”

    祁时晏捞住她,将人箍紧在怀里,心里有多少触动,两只手臂就用了多大的力。

    他前襟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贴在胸腔上,振动起伏间,莫名一种压力,感觉心脏都跳不动了。

    来之前,他和白易文打了一架,两人出手都很狠,从小打到大,祁时晏从来都是赢的那个,可今天他没赢。

    他不只是吃到了白易文的拳头,还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而在他,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听说了很多有关夏薇和她父母之间的事。

    他心里骇动,第一反应是醋意上头,认为夏薇不和自己交心,这么大的事告诉了白易文,却没向他吐露半句。

    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夏薇抓回去。

    后来到机场,沈逸矜又一次和他说了夏薇的事,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可是错在哪,他很模糊,此时听到夏薇亲口说,他才有所顿悟。

    “不哭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一身戾气敛尽,祁时晏弯下了高傲的脊背,和之前换了个人似的,抱紧怀里的姑娘,低下头,捋过她的头发,亲吻她的脸颊和眼泪。

    “我们谈恋爱,我们重新开始谈恋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来时气势汹汹,想过要打断夏薇的腿,捏碎她的脊梁骨,将她一辈子囚禁在自己身边,哪怕养成一个废人,也不能容忍她逃跑。

    可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那么想离开自己。

    “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你总要给我机会练习不是?”他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只手抚着她脸上的泪水,很小声地和她说话。

    这种小声,是忐忑和小心翼翼,还有一种独属于男人的难以启齿的羞耻和卑微。

    纵横风月场,他见多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关系,他知道夏薇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他也有心保护这份纯洁,但是知道归知道,相处中却还是不知不觉用了风月场的那套。

    人人都说他风流浪荡,他从不在乎,甚至很受用。

    水中仙会所是他的,他是老板,他不风流谁风流?

    只不过和女人真正的接触,在夏薇之前,他其实空白一片。

    他看透了流连在他身边的女人,多的是想做他的玩物,可他却没有玩的心,直到遇见夏薇。

    “我只是你的第一个女朋友。”夏薇眼睛红肿,哭得累了,渐渐收了泪,碎发凌乱地糊了一脸,她也顾不上形象,自暴自弃地说,“你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你找她们去练习吧。”

    只手撑到地上,她想爬起来,祁时晏一句“胡说”,将她又按在了地上,一只手从她脖颈上绕过,将她重新搂住,说,“我只要你,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的女朋友只有你一个,唯一的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过的情话太多了,即使他的言语从肺腑里出来带着满腔的热忱,夏薇听了,居然也没什么反应,只讥笑了声,推开他:“真是令人悲伤,可惜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泪分明还没有干,人却已经冷漠到无动于衷,像听别人的笑话似的,末了还要问一句:“怎么办呢?”

    风凉至极。

    飞机撤走了,登机桥末端变成一个敞开的空口,一眼过去,黑洞洞的,像张着口的怪兽,无尽的夜风从那里吹进来,吹起人们的衣角,也将地上两个人的发吹得更乱。

    围观的人几乎都没走,还多了一些机场的工作人员,沈逸矜和祁渊也来了。

    大家旁观的距离不算近,几乎都保持了分寸感,谁也听不清他俩说的话,只是单单看着,就让人怦然心动。

    男人帅,女人靓,像偶像剧似的,尤其那男人从凛冽的霸道气势,到不顾体面跪到地上去抱人,那性感的薄唇吻过女人一寸寸含有泪光的脸颊,那画面太动人了,足以令人停止心跳。

    有人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有人张着口忘了呼吸,还有人动容地喊叫:“在一起,在一起。”

    可地上的两个人之间气流逆转,夏薇像宿醉之后清醒了过来,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一点难堪,而祁时晏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夏薇要站起来,他就陪她站起来,夏薇从小女孩手里拿回背包,他就接过去,随便往自己肩上一挎,夏薇往前走两步,他就双手箍在她身上,相同脚步走两步。

    “祁时晏。”夏薇试图带他离开通道,但是两人不适合这么贴在一起走,可祁时晏低着头,半侧脸贴在她发顶上,眼眸微垂,浓密直立的眼睫毛簌簌颤动,看起来不太对劲。

    不等她说话,祁时晏先开了口说:“如果你要结束过去,那我就陪你一起结束过去。”

    夏薇靠着扶手,缓慢地点点头,心想说终于想通了啊,却怕他反悔,不敢表现出开心。

    而男人的的确确没有反悔,只是让她意想不到,他有了新的主意。

    祁时晏抱着她的双手忽然用力了几分,用哀求的声音说:“再喜欢我,好不好?”

    夏薇:“……”

    男人站在她面前,灯光从他侧上方打下来,脸上的阴影深浅不一,勾勒他深隽的轮廓,低垂的眼也没了刚才的气势,而是多了几分落拓和颓丧,还有一种……卑微?

    夏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祁时晏却折了后颈,低下腰,将自己下颌埋到她脖颈里,讨好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说:

    狗男人不虐一下不行的,明天往死里虐

    第57章 追月

    ◎我用九倍的喜欢追上你◎

    一出生就含了金汤匙, 除了被家族联姻,至今没有什么不顺遂,肆意快活的人生, 处处居于他人之上。

    他能知道什么是卑微?什么是讨好?

    那不都是别人在他面前表现的姿态吗?

    “我以为我们俩在一起是最完美的, 可没想到我们之间原来有这么多问题。”祁时晏抱着她,口吻懊恼沮丧,“那好,我们就当第一次恋爱是个失败品,我们再来第二次。”

    “祁时晏。”夏薇有点不可思议,早知道男人的逻辑常常不同于一般人, 可是分手就是分手, 哪有这么偷换概念的?

    可祁时晏不让她开口,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以为跑到美国就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了?不可能的,只有我是最好的。”

    夏薇转头, 不想面对他。

    通道的幕墙外,漆黑的夜空里有星光闪烁, 是飞机昂扬机头冲破夜空, 往更高的地方飞去了。

    想到自己原本应该也是那样飞出去的,现在却被纠缠于此, 而刚以为男人有所悔悟,却又见他自大狂妄的言论。

    夏薇忽然有些烦躁, 就想嘲弄他:“你哪来的自信?”

    她打开他的手, “祁时晏,我是人, 不是阿猫阿狗, 不是摸摸我的头, 喂我吃饭就是对我好。”

    “那我说我从来没把你当宠物, 你信吗?我只是想宠你,但我的方法可能不太对。”

    祁时晏放下了手,却没有离开她,而是两只手撑在了她身侧两边的扶手上,低垂着头,表情依然卑微。

    “我说我是最好的,是因为我会努力去做那个对你最好的人,而不让任何人超过。”

    夏薇微怔:“……”

    “我以前没有喜欢过人,而你喜欢了一个人九年,我们之间是不太对等。”

    祁时晏看着她,继续说,“那你用你喜欢了一个人的九年的经验教教我,我用九倍的喜欢追上你,好不好?”

    夏薇:“……”

    仰头,情绪千回百折,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可是祁时晏靠上她,嗓音顿了顿,沙哑地出声:“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换我来喜欢你就好了。你可以离开我,但你不能阻止我靠近,这样总可以吧?”

    夏薇抬眸,又偷换概念?

    祁时晏抢白说:“你以前接近我的时候,我可是从来没有拒绝过的。”

    夏薇蹙眉:“我什么时候接近你了?”

    “还说?你总是心里想接近我,又不敢接近,每次都要我来制造机会。”

    “……哦,你可真会。”

    “对嘛。”祁时晏趁机抱住她,两只手臂上的力道渐渐收紧,下颌用力地蹭了蹭她的发顶,低头吻她发圈,“总之,你不能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就给我下判决书,我不服,你怎么也得给我二审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说的太滑稽,夏薇最终笑出了声,很轻,却足够祁时晏听见。

    就像一只跷跷板,被他找到了玄机。

    祁时晏拔高了脊梁骨,摸摸她的脑袋,又说:“还有,你要相信我,你家的事我有能力解决,我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欺负你,谁要欺负你,我十倍奉还,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行。”

    口吻异常坚决。

    一个人短时间内能有多少种情绪变化?

    愤怒过,哭泣过,也嘲讽过,又被安慰过。

    夏薇低下头,到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男人的状态好像恢复了,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疯批躁郁,但也没有平时那么吊儿郎当,就……姿态很低,又认真。

    周围看热闹的人有些骚动,特别是有几个女人,双手掩在自己脸颊上,擦着泪花带头在叫:“在一起,在一起。”

    其他人跟着起哄,连小女孩都在叫:“哥哥姐姐快点在一起。”

    夏薇以前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和祁时晏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地去考虑这些,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个人的阶层落差太大了。

    她对祁时晏说:“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反正今天也走不了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祁时晏说好,但是却又没有放开人,他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从里面拎出羊脂玉的吊绳,将玉从脖颈里取下来,转手套进了夏薇的脖颈。

    夏薇睁大眼睛看他,抬手去挡,可男人却很强势得塞进了她衣领里。

    那玉温烫,落到心口时,像烙铁一样在人心上烫了下。

    祁时晏说:“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那我用这块玉证明一下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总可以吧?”

    这块玉他从三岁戴到今天,从来没离过身,有多重要?

    他自己坦白过,是黄妈的所有,是比母爱更珍贵的一份感情。

    可他现在愿意将之交给夏薇,是因为夏薇在他心里超过了这份感情。

    夏薇怔了又怔,觉得心口沉甸甸的。

    而祁时晏也没再说什么,将背包的肩带穿过自己两只臂膀,背到后背上,转身和她并肩往外走。

    周围的人们唏嘘一片,很不过瘾地大叫:“亲一个,亲一个。”

    还有人鼓起了掌,起哄说:“就是,亲一个再走嘛。”

    祁时晏偷偷撇头看眼夏薇,夏薇当作没听见,脚步越走越快,祁时晏眉头松了松,跟在她身后。

    沈逸矜和祁渊走在他们后面,沈逸矜先前还为自己没能阻挠住祁时晏深深自责,现在看到他们这样,拉了拉祁渊的衣角,感慨说:“太好了,他们两人可以和好的吧,那现在他们关系又往前迈了一大步,祁时晏太会哄人了。”

    哪知祁渊皱了眉,转头瞥她一眼,出了候机厅,也不回家了,搂住她就往酒店走。

    沈逸矜“诶”了声:“这是去哪呢?”

    祁渊朝她勾勾唇,眸底一丝笑意:“今晚哄你。”

    *

    夏薇去行李处取行李,祁时晏让她在旁边等着,他去取。

    有位白头发的老太太走过来,朝夏薇笑着指了指祁时晏的背影,说:“你男朋友很不错,现在这么好的年轻人不多了。”

    夏薇有些难为情,礼貌回了声:“谢谢。”

    刚说完,又有人走过来,对她说:“要幸福哦。”

    夏薇:“……”

    没一会,又三三两两的人走来,或祝福,或朝她善意地送来微笑,都是刚才在登机桥里围观他们的人。

    夏薇原以为喜欢看热闹的人一般都不友善,可没想到今天遇到的这些全是天使,忽然感觉到一股温暖,久违的,也不再尴尬。

    祁时晏推着两个行李箱走过来,问:“就这两个,对吧?”

    夏薇点点头,看他深衣浅裤,一手推一只,后背还背着一个,倒不说像个旅人,而是有点违和。

    因为祁时晏出门从来不提行李箱,身边多的是献殷勤的人。

    可现在他却在给她提行李。

    走神间,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朝夏薇举着一个棒棒糖,欢喜地叫着“姐姐”,说:“姐姐,送你一个棒棒糖,祝你和哥哥百年好合。”

    夏薇接过,弯下腰摸了摸她的羊角辫,道了声谢:“谢谢小朋友。”

    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有个词卡顿了,想不起来,挠了会脑袋,转头向她妈妈求救,她妈妈站在两米外,笑着和她对口型。

    机灵的小妹妹马上想出来了,抬头朝夏薇和祁时晏大声说:“永浴爱河。祝姐姐和哥哥永浴爱河。”

    祝福送完,也不等他俩回答,羊角辫飞起,快快乐乐地又跑走了。

    夏薇终于笑了下,目光从小女孩身上转回来,没想到祁时晏一直在看她,笑容一时没收住,没来由得脸烫了下。

    祁时晏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说:“走吧。”

    夏薇看了眼手里的棒棒糖,只得跟上男人的脚步。

    两人出航站楼,夏薇指了酒店的方向,说自己今晚住酒店,不回家。

    虽然祁时晏说了这么多,但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决心留下来,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她打算再考虑一下。

    祁时晏也没强求,送她过去。

    酒店里登记好了,拿了房卡,进房间。

    房门刷开的时候,祁时晏推着行李箱,径直往里面走,被夏薇挡住了,态度坚决。

    祁时晏只好松开手,看着姑娘自己将行李箱推进去,正想说点什么,“嘭”一声,门被关上了。

    *

    思绪纷乱,夏薇在床边坐了会,拿过小女孩送的棒棒糖看了会,草莓味的一个甜甜圈,很甜的样子。

    脑海里想起刚才那么多陌生人的祝福,不知怎么,感觉今晚发生的事也没那么难过。

    脖颈里的羊脂玉摘了下来,这玉纯天然的,没有雕琢过,却一点棱角也没有,被男人养了这么多年,温润透着光泽,握在掌心,莫名一种安心。

    夏薇找出乘务长的手机号,用座机给她打去电话,告知自己的房间号。

    谁知乘务长笑着回她说:“夏小姐,祁三少花这么大的代价把你留下,我怕你是走不了的了。为了我们航空公司的正常运行,我明天恐怕不会通知你起飞时间。”

    夏薇有点气恼:“……你们原来都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吗?”

    对方却语气亲切:“夏小姐,坦白说,我们是被祁三少的钱和他愿意为你花钱的气魄感动到了,你不妨多体谅一下你的男朋友,他真的舍不得你走。”

    “你们不懂。”夏薇叹着气,挂了电话。

    爱和占有欲怎么区别?

    祁时晏怕她离开,她敢肯定是他的占有欲作祟,可他说要重新追求她,那是真的为她妥协,还是只是怕她离开的一种妥协?

    一夜囫囵,随便洗了个澡睡觉,可又怎么真的睡得着?

    没了手机,时间也搞不清楚,打开电视机,找到有显示时间的频道无声播放着。

    门外时有窸窣声音传来,不大,也不频繁,好像有老鼠,夏薇盯着门缝看了会,迷迷糊糊睡去。

    一觉醒来,才三点半。

    再睡不着,索性起了床,准备离开酒店。

    夏薇担心天亮之后,祁时晏会找上门来,她暂时不想面对他,就想早点走算了。

    谁知,门打开,男人一身潦倒地蜷缩在门口。

    那么高大的一副身架像一堆扯了线的木偶,堆放在门框内的一隅之地。

    只见他上半身蜷曲倚靠在一侧门框上,缩着脖颈,脑袋低垂,双手交叉抱怀,长腿一只憋屈地靠在门上,一只伸直了搁在地上。

    而身上还是昨晚的黑色衬衣,下摆有部分还在皮带里,多数已经跑在了外面,狼狈,凌乱,哪还像个矜贵风流的公子哥。

    “祁时晏。”夏薇惊骇,冲他叫了声。

    恍然,那些窸窣的声音是他的长腿碰在门上发出来的。

    他竟然就这个样子睡在这!

    守着她?怕她跑?

    祁时晏听到动静,缓慢抬头,看见夏薇,干裂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说不出,摸着门框想站起来。

    可是身上麻木,冰冷,又僵硬。

    哆哆嗦嗦的。

    夏薇扶了他一把,才扶得他站起来。

    祁时晏脸色暗沉,偏长的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有几缕遮住了他几近涣散的眼神。

    混沌中,看见行李箱,他抖着嘴唇反反复复吐着几个音节,夏薇听了几遍才听清楚是“不要走”。

    “祁时晏,你何必呢?”

    话出口,就见男人步履不稳,往前一步摸到行李箱往房间里推,踉踉跄跄得,人也跟着进了房间。

    夏薇转身看着他,门在身后自动关上了。

    祁时晏将两个行李箱推到床边上,抱起一床被子就往身上一裹,人顺势坐到了床上。

    太冷了。

    浑身哆嗦。

    四月天,乍暖还寒,夜里温度比白天低十几度。

    祁时晏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衬衣,怎么可能扛得住?

    夏薇蹙了蹙眉,开了房间空调,烧水壶里装了水,烧开,倒了一杯递给男人。

    祁时晏盘腿坐在床上,被子雪白地裹在身上,只露一张灰白的脸。

    头发凌乱,瞳仁无光,右脸颊上那块被打的青肿,连着下颌上一大片蟹青色胡须,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像流浪狗。

    他没接水杯,两只手都在被子里,就着夏薇端着的姿势,伸长脖颈去喝水。

    “烫。”夏薇往后一缩,没让他喝,“先端着,暖暖手。”

    “你给我抱抱。”祁时晏却看不上一杯水,得寸进尺寻求更大的安慰。

    夏薇没理会,转身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重重一声。

    还没来得及走开,后背一股寒气,一个冰冷的身躯贴上了她。

    冷得她打了个寒噤。

    心头刚起的那点火气也似乎瞬间被浇灭,发不出来了。

    “祁时晏,你这样不行,去洗个热水澡吧。”夏薇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得开。

    “你陪我一起洗。”男人双手箍紧她,薄唇擦在她后颈上,呼吸都是凉的,仿佛刚从地狱回来,要汲取她的阳气还魂。

    “你自己洗。”

    “那我不洗了。”

    祁时晏垂头丧气,抱紧她。

    如果他去洗澡,夏薇趁机跑了,怎么办?

    昨晚上,从机场到酒店,他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可没想到姑娘不让进门,他预感到不太妙,便守在门口了。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夏薇真的半夜想跑。

    “你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祁时晏哀求,嗓音零碎,哆嗦,又冷又哑,还疲乏劳累。

    他双腿跪在床上,紧紧抱住夏薇,浑身发着抖,半侧脸埋在她后颈里,呼吸深浅不一。

    夏薇背对他站着,垂眼,男人双手交叠在她腹部,冰凉凉的。

    她闭了闭眼,轻轻抬手,拍了拍他手背:“祁时晏,我们谈谈。”

    “等我缓过劲来。”

    夏薇只好站着,任由男人抱了会。

    空气静谧,只有空调轻微运转的声音。

    两人都不说话,也没有过多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夏薇感觉后背上终于有了些热气,男人体温上来了,同时耳边也听见了均匀平缓的喘息,和轻微的鼾声。

    夏薇:“……”

    掰开男人的手,转身,竟不知祁时晏跪着抱着她睡着了。

    不等她叫他,祁时晏被她动作猛地惊醒,哀求叫唤:“不要走。”

    那么漂亮的一双桃花眼,此时眼眶布满血丝,眼底一片青黑,深邃的瞳仁都有些灰白。

    夏薇扶住他,心疼心酸一起涌上来:“我不走,你先好好睡一觉好吗?”

    “你呢?”

    “我……也睡一会。”

    夏薇知道自己此时走不掉,想着先稳住祁时晏。

    眼见男人眸光亮了一瞬,她连忙补充说,“你睡沙发,我睡床,不然你想睡床,我就睡沙发。”

    祁时晏这才点点头:“那你睡床。”

    说完,他自觉地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僵得发硬的膝盖,一瘸一拐走去沙发。

    刚躺下,又起来。

    夏薇正想丢一床毯子给他,眼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毯子挡在身前,问:“干嘛?”

    祁时晏看看她,举起双手,一个投降的动作,绕开她,绕过床尾,走到行李箱跟前,将两只行李箱拉杆拉起,拉到沙发那儿去了。

    就这么怕她逃走。

    夏薇暗叹,抬手将毯子朝他丢了过去。

    电视打开,夏薇看眼时间,才四点多,她抖开被子,躺进床上,侧身背对沙发。

    将男人忽略掉,眼睑微阖。

    心里盘算着,如果不从榆城走,那从哪里出国比较好?

    祁时晏总不能每一架飞机都去拦截吧?

    怎么就有这么疯的人,连飞机都敢拦?

    还半夜守在她门口,对她寸步不离。

    她要怎么才能离开他?

    胡思乱想一阵,疲惫感泛上来,夏薇睡了过去,渐渐越睡越沉。

    以至于房里有了动静,她也丝毫没觉察。

    祁时晏沙发上嫌冷,等夏薇呼吸清浅了,便轻手轻脚地起来,先打了个电话,背着夏薇办了点事,再去卫生间洗了一个热水澡。

    出来后,悄悄爬上了床,将睡成鹌鹑的姑娘小心地抱到床中间,自己躺到她身边,两人身上盖好了被子。

    在登机桥里,他忽然明白了,他怕夏薇离开,其实是自己离不开她。

    祁家家大势大,可是和他亲近的有几个?

    黄妈再重要,那是他母亲一样的人,祁渊再好,也只是兄弟。

    至于浮华场里,锦绣繁华,万花嫣然,又有谁能真正入他的眼?

    只有夏薇,一双琉璃眸子,似清纯又不清纯,似勾人又不勾人,被她看一眼,弄得人心里头总是发痒,以为她会撩,却又不撩。

    而且就她和孟家那点关系,也让人引发兴趣。

    他承认,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对他产生过吸引力,她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荷尔蒙,让他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得到一个女人。

    占有与征服,让他坠入欲.望的沟壑,除了夏薇,换了谁都不行。

    而自己仅仅是因为这个离不开她吗?

    想占有她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占有了,想征服她的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征服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也说不清。

    祁时晏关上灯,亲吻了一下姑娘的头发,只手小心地穿过她脖颈,轻轻搂住她,另只手覆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将姑娘整个拥紧在了怀里,他才闭上眼,放任自己的呼吸,渐渐睡去。

    可思绪侵蚀,发生的和没发生的全在脑海里乱飞,心头上总有一块担心夏薇会离开,而且越担心,这种思绪越是会潜入梦。

    人明明很疲累,倦意沉重,可思绪一作乱,又或者夏薇动一下,他都会猛然惊醒,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似乎特别脆弱,都在惶恐。

    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她。

    于是这一夜,他不停得在醒与梦之间来回,不停得反反复复地确认,姑娘还在自己身边。

    听着她的呼吸,扣紧她的手。

    还好,还好。

    寸山寸河,都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说:

    祁狗,真的狗,流浪狗

    下一章还得做狗

    今晚继续双更,本章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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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追月

    ◎以后我只和我家薇薇浪◎

    半梦半醒间, 夏薇蹙了蹙眉,低声嘤咛。

    感觉自己被人拖进了海里,浮浮沉沉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小波浪大海浪将她一波一波推向岸边, 可是那岸明明看得见,却怎么也到不了。

    有水呛进口中,意识混沌,她渐渐缺氧。

    沉溺中,感觉身边有人,她呼救, 伸手去抓, 可抓到的不是水,就是鱼,全都滑溜溜地从她指缝又溜走了。

    忽有一个巨浪涌来, 白色的,带着阳光的暖意打进她眉心。

    她张开手, 由着浪将自己卷入浪尖, 冲上了海岸。

    海浪灭顶而过,水花渐退, 她攥紧的双手,忽然发现有细沙缓落。

    后背柔软, 却有了依托之物, 是沙滩。

    她得救了。

    夏薇看去那簇光,几乎喜极而泣。

    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 想爬起来, 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头顶却传来低喘的哑音:“薇薇公主, 早上好。”

    夏薇睁开了眼睛, 第一缕视线里,看见男人眸光里的欲色和唇角妖冶的笑,喉咙被迫“唔”了一声。

    一语惊醒,彻底醒了。

    “祁时晏!”

    她手不自觉揪紧了床单,最后一下打在他胳膊上,却失了力。

    祁时晏仰颈喟叹了声,才俯下身,覆在她身上,将绵长而餍足的呼吸渐渐散在她脖颈里。

    “混蛋。”夏薇忍下生理性泪水,用指甲掐了他一下。

    祁时晏嗷叫了声,沉哑的嗓音反驳说:“你刚才明明很享受的。”

    夏薇气得咬牙,推他:“出去了。”

    “去哪?”

    “管你去哪。”

    “这是我的地。”

    “……”

    *

    所以她为什么要心软,善心大发地做了一回农夫,救了一条蛇。

    她看着他披着酒店浴袍,给黄妈打电话,让对方送衣服过来的时候,那懒散偏头,说话倨傲又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还是那个风流浪荡、轻狂自我的人吗?

    凌晨像狗一样蜷曲在门口差点冻死、狼狈不堪的人,难道是她幻想出来的?

    夏薇穿好衣服起床,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忽然发现背包里的护照和身份证不见了。

    心下一急,到处找了找,反应过来,凌晨那会想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在包里的,这会才几个小时突然不见了,就只有一个去向。

    趁男人去卫生间洗簌,她拿起他的衣服裤子摸了摸口袋,却什么也没有。

    但是除了祁时晏,不可能有别人动过她的包。

    “祁时晏。”夏薇冲卫生间叫了声,质问的口吻,“你把我护照和身份证拿走了?”

    祁时晏转身,一脸痞子气,摊开双手,拍了拍身上白色浴袍:“你找?你要在我身上找出来,我吃了。”

    他在用酒店的一次性剃须刀,打了肥皂剃须,那白色泡沫挤满了半张脸,完美地掩饰了他的阴险的笑。

    不过乐极生悲,这种剃须刀不常用,一不小心就剃破一片,流了血。

    祁时晏嘶了声,洗干净脸之后,终于上来一点良心,将企图把床垫掀翻了找护照的姑娘拉住,坦白交代了说:“好了好了别找了,是我拿走的。现在已经不在酒店里了,被我藏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安全的地方,你别担心。”

    夏薇生气:“……”

    抬眸,瞪他,眼神凶狠。

    祁时晏却笑,痞气十足蔫儿坏的笑。

    别说狼狈颓丧了,就先前那个卑微的忧伤气质也已经荡然无存,全都在早上那个偷腥的事件中化解了。

    他摸了摸她急红的脸,“体贴”地说:“那玩意儿以后我替你保管,丢不了。”

    “我要你保管做什么?我今天飞机,我要去美国啊。”夏薇推开他,“快叫人送来。”

    祁时晏皱眉,脸色瞬间又黑了:“怎么还想去美国?”

    他抓住她双手,将她推坐到床上,“说说看,把所有想去美国的理由都给我说清楚,我就不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

    他眼神忽然变得狠戾,昨晚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又来了,夏薇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

    她去美国,计划其实并不完善,主要的原因是为了逃离夏家,以及远离孟家和祁时晏,远离榆城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这些,祁时晏都答应了去解决,她再坚持,倒显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而美国方面,她申请了一所大学,那所大学名气不大,但如果申请通过,可以暂时解决她落脚的问题,和接触一个新环境的问题。

    至于费用,她将祁时晏送的那些礼服全卖了,应该能够支撑她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

    而她自己,英语口语不错,还会做西点,做饼干,虽然以前没去过美国,但她相信自己的生存能力不会差。

    这些都是她和沈逸矜反复研究过的最可行的,不过给祁时晏知道了,怕是会得到他的嘲讽。

    果不其然,夏薇三言两句说完,祁时晏便嗤之以鼻,说:“那就是个野鸡大学,你没查过吗?专坑你这种想去美国落脚的中国人。”

    夏薇咬唇,说:“知道啊,这不也没别的办法嘛,至少能先落个脚不是?”

    这话说得祁时晏心又软了,将人搂进了怀里。

    他心里知道,其实还有一条更简单更轻松的办法,那就是嫁给白易文,跨国婚姻,直接一脚就跨过去了。

    可他的姑娘没有选择这条路,没有像他一样势利,随便拿婚姻当筹码。

    他是多么幸运,又多么汗颜。

    他搂住她,忽然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也才恍然想起,这种声音在他心里其实有很多,猎手酒吧门口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去她出租屋吃火锅的时候,请她去场子打麻将的时候,还有她醉酒栽进他怀里,强行拿毛巾给他降温,金秋宴上他随便她输,她却一定要为他赢……

    原来自己真的很喜欢她诶。

    只是现在才发现。

    祁时晏低下眉睫,就想吻她:“以后我陪你去美国,我们玩个遍。”

    夏薇却抬手,挡住他的唇,将他的脸撇开:“别说那么好听,就算你现在把我强行留在身边,我也要对你重新考察,因为我对你已经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

    “是吗?怎么没感觉?”祁时晏才不信,双腿跪到床上,抓住姑娘两只手,薄唇做武器,又去亲她,“你说你哪哪都软,怎么这张嘴这么硬,还有一张可不是这么说的。”

    “祁时晏。”夏薇脸一红,腿一抬就去踢他,“分手,你要死性不改我们就没话说了,现在就分手。”

    一说“分手”祁时晏眼眶又要红了,抱住人就扑倒在床上,压紧了哄着说:“不分不分,求你了,别动不动就说‘分手’行吗?”

    他在她唇边用力咬一口,咬得姑娘闷哼了声,声音低哑急切,“你说什么我都听,就是‘分手’不行,我们死也要在一块。”

    随即,四肢钳住夏薇,将人卷紧了在怀里,不让她再动一分。

    夏薇被压得喘不了气,推也推不动,颈边是男人蓬勃的呼吸,心里很怕他又发疯,只得小心拍了拍他,安抚说:“我说什么你都听?”

    “听。”男人沉闷中发出一个音节。

    “那你现在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沉默几秒,祁时晏哼了声“行”,这才从她身上爬起来,好像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身上重量顿时消失,夏薇吐了口气,坐起身。

    给自己理了理衣服,端端正正坐在床边上,脑海里搜刮男人的罪状,准备细数一番。

    而祁时晏则下床,拉来一张椅子,大剌剌地往夏薇面前一坐,双腿敞开。

    那浴袍腰带往下,丝绒的下摆有一侧滑落,露出半条冷白健瘦的大腿,松垮之下,还有一幅无法直视的风景半遮半现。

    仿若下一秒就会呼之欲出。

    “祁时晏,你正经点行不?”夏薇别开脸。

    “哦——”男人拖腔带调,面对面朝向她,双腿交叠,叠成二郎腿,浴袍下摆故作姿态得在大腿上也交叠了一下。

    看似正经了一些,可脚趾头勾着酒店纸拖,要掉不掉地晃晃荡荡。

    夏薇不去看他,忽视他的小动作,呼吸调整了几次,情绪刚酝酿好了正要开口,门上又传来门铃声。

    是客房服务,送早餐来了。

    夏薇气得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朝祁时晏砸去,祁时晏笑着接住:“饭总是要吃的,对吧?我昨天一天没吃饭。”

    那你早上还那么卖力?

    夏薇差点把话骂出口,幸好被自己理智拉住。

    这个不正经的早上发生的一切,把她的情绪冲得七零八落。

    谁叫她的对手是个不正经的男人,什么事都不能用常人的对待方式去对待。

    不过两人后来还是谈了一次话,在祁时晏吃早饭的时候。

    夏薇没吃,坐在书桌前,看他将餐车里点的菜和汤一小盅一小盅地往茶几上摆。

    祁时晏一向不吃早饭,这会却饿极了。

    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吃不下,也不觉得饿,就凌晨守在门口又冻又累的时候也不知道饿,但早上那场情.事里他感觉到夏薇对他的包容,还是有感情在的,他的自信又回来了,才想起来饿了。

    “你过来吃点,我们边吃边谈。”祁时晏坐在沙发上,端了一只小盅移到旁边,说,“这是你最喜欢的松茸鸡汤。”

    夏薇没应,转过身,背过他:“等你吃完了再谈。”

    可祁时晏又不乐意了,感觉到姑娘又要和他怄气,双手端起鸡汤,送到书桌上,还贴心地拿来一根调羹,安慰说:“不生气了好吗?生气了谈的话那可不都是气话吗?还怎么谈?”

    “我现在就是很生气啊。”夏薇秀眉蹙成了一字,心情没来由得烦躁,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还能怎样,“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现在不想吃饭,你就别强迫我了。”

    她气恼地把鸡汤推开,抬头看去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之间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就是你总是不在意我的感受,不在意我的想法。”

    “你口口声声不分手,不想要我离开,说喜欢我,可是我在你的心里到底占有多大的比重?”

    “貌似看起来你给了我很多,可事实上,我在你身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夏薇一口气把话全说了,气得胸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

    她原来以为祁时晏把她当宠物,可男人昨晚否认了。

    他就是高高在上习惯了,就是一丁点也不懂得爱。

    那她要怎样才能和他沟通?和他建立对等的恋爱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祁时晏看着姑娘生气,自言自语了一句。

    也才恍悟到自己的错误所在。

    他弯下腰,蹲在夏薇椅子旁边,一只手悄悄去触碰夏薇垂在大腿上的手,见她没抗拒,便突然抓住,握在了自己掌心里。

    夏薇转头,朝他看过去。

    祁时晏仰头,迎着她目光,握紧她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声音温柔说:“那我以后什么事都先问问你,好不好?所有的事情都等你答应了,我再做,好不好?”

    “我很在意你的,很在意很在意,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记进心里。”

    他将她的手放唇边不停地啄吻,“以后无论什么事,你都要和我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夏薇抽开手,眼尾几分泪意,气恼之后委屈又上来了:“我说?我说了有用吗?你根本不让人管。你多自由啊,想怎样就怎样,想去哪就去哪。你有脚吗?你只有翅膀。”

    “我错了我错了。”祁时晏连忙又去抓她的手,挪动一只脚,想靠她近一点,可小腿有点麻了,索性折了一只膝盖跪在地上。

    双手拉住夏薇,摇了摇,“你看,我有脚,还有手。”

    “薇薇。”一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像一口蕴藏深情的古潭,浓得化不开。

    男人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语气软得不像话,“我的脚以后归你管好不好,你说往东就往东,你说往西就往西,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夏薇瞥他一眼,她坐在椅子上,视线比男人高。

    男人一身白色,单膝着地,虽然一张俊脸是朝上仰着的,姿态却是低眉顺眼的,话音里全是卑微和讨好。

    乍一看,像摇尾乞怜的大型犬萨摩耶,在像主人献媚。

    莫名被取悦,夏薇眨了眨眼,那点泪意终究收了回去,语气却还是生冷:“那你和许颖呢?你手机里那么多女的。”

    “统统删掉。”祁时晏横眉压顶,痛心疾首地说,“许颖我本来就和她没什么,这次的联姻我已经和她说了不谈了,项目也叫停了,剩下的我还会和她再说清楚。”

    “至于手机里那些,我全部删掉,以后谁要加都不给加,我就保留我女朋友夏薇一个人。”

    夏薇:“……”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后背靠上椅背,心头稍微松动,眉心却还紧蹙着。

    “薇薇。”祁时晏将她的手和自己掌心相对,修长手指插进她指缝里,与她十指交扣,拽紧了说,“你相信我,我没有喜欢过人,你是我第一个,也会是我最后一个,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我就喜欢你。”

    夏薇哼了一声:“你是怕我跑吧。”

    男人点头:“是怕你跑。”他将她的手指放唇边,一个个吮咬,“也是怕你不喜欢我。”

    他咬住她食指,在齿间细细研磨,“昨天你说你不喜欢我,我心都痛死了。”

    “我们重新来过,你觉得我哪里不好,你就说,我来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你也不要再离开我,我们就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夏薇叹了声气,最终在男人的软磨硬泡中松了口:“看你表现。”

    祁时晏“嗯”了声,双手搂过她的细腰,将脸在她身上蹭了蹭,发誓说:“以后你所有的事都是我的事,我所有的事也都是你的事,我会一件一件都处理好的,你相信我。”

    “不出去浪了?”

    “不了不了,以后我只和我家薇薇浪。”

    *

    这场蓄谋已久的出逃,最终在这个清晨被祁时晏击成了炮灰,连分手也没成功。

    静下心来的时候,夏薇回头看这件事,说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

    逃离计划失败了,美国之梦也破灭了。

    祁时晏想她搬去和他一起住,夏薇没同意。

    她重新回到出租屋,继续和沈逸矜住一起,也回到嘉和去上班,继续做她的打工人。

    生活好像没有改变过。

    改变的是祁时晏。

    项目叫停了,后续交给了祁渊,祁时晏忽然就闲了。

    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每天的乐趣就是给夏薇制造各种惊喜,变着花样送礼物,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她身上。

    几乎每天下午,他都会带下午茶和糕点去夏薇公司楼下,用无人机送上去,使得楼里的人疯狂尖叫。

    夏薇下班时,他则会抱着一大束的鲜花堵在大门口等她,和她一起去吃饭,厮混,到处玩乐,看风景。

    但就一条,晚上夏薇一定要回出租屋睡,不肯和祁时晏在一起。

    祁时晏有些委屈,每次送她回去的时候,都会可怜兮兮地:“你要给我表现机会呀,你不给我表现机会,怎么知道我的好?”

    夏薇却冷漠得很,将男人凑上来的薄唇一巴掌拍住:“你记住,你现在在察看期,我心里会给你打分,打到10分的时候,你才有机会。”

    “那我现在多少分?”祁时晏就着姑娘的掌心,用力嘬一口,一双暧昧的桃花眼里带上逢迎的意味朝她频送秋波。

    “2分。”夏薇睨他一眼,推车门下车。

    祁时晏连忙跟着下车,追上她,揽住她的腰,说:“我送你上去。”

    “不用不用。”

    男人却不容分说,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迈开长腿就往楼梯里走。

    一口气爬上六楼,将人送到门口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可还要挤出笑,问姑娘:“现在可以给3分了吗?”

    夏薇扯了扯身上弄皱的衣服,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你又忘了,做任何事,不是应该先问问我愿不愿意才可以做的吗?现在,你只有1分了。”

    说完,钥匙开了门,一个余光都没给,径直进去了,将脸上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化的男人丢在了门外。

    祁时晏薄唇动了几动,无声抗议,捋过一把额头的热汗,朝那破旧的铜门挥了挥拳头。

    敢怒不敢言。

    转身下楼,却没有马上走。

    他靠在车前抽了根烟,时不时抬头看看六楼那一盏橘黄的灯光。

    烟抽完,回到车上,无聊上网刷会手机,再打打游戏。

    反正回家一个人也是做这些,在这里反而安心一些。

    等六楼的窗户变成一片漆黑,隐入夜色之后,他才感觉一天的心头事了了,发动汽车离开。

    作者有话说:

    hahah,祁三,只有1分的祁三,看你怎么挣满10分

    对火葬场不满意的可继续往后看看,事情没完

    第59章 追月

    ◎一地香艳与旖旎的颜色◎

    祁时晏抱着弥补和宠爱的心, 每天都在给夏薇送礼物。

    贵的、不贵的,有用的、没用的,只要觉得有点意思, 夏薇可能会喜欢, 他便统统买下来,送给夏薇。

    夏薇也不拒绝,送什么就接受什么,只不过一个也没拆,就想看看男人能坚持多久,等真正分手的时候一次全还给他。

    沈逸矜看着家里到处摆满的鲜花和琳琅满目的礼物盒子, 笑着对闺蜜说:“祁时晏说要用九倍的喜欢追你, 现在可是真的不遗余力啊。”

    夏薇叹息摇头:“他这哪里是追我,根本是看着我,就怕我有一点点想逃跑的念头。”

    “那你还想跑吗?”

    “再看看。”

    沈逸矜揶揄:“飞机都叫他拦下来了, 你还能怎么跑?”

    夏薇心里有些歉意:“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疯。”

    还好航空公司处理的妥当,大多数公众不知道内情。

    不过登机桥里的事太轰动了, 被人拍了视频, 发到网上,上了榆城头条。

    赞誉和贬损对半, 祁时晏找人专门盯着。

    凡是好听的,底下回评, 去他酒吧喝酒免单, 凡是不好听的,一律删除, 格杀勿论。

    这一波操作, 头条占据了十天, 热度都减不下去。

    评论也渐渐一边倒, 全是祝福和赞美,祁时晏的几个酒吧也随之名声大噪,夜夜火爆。

    只不过相对的,许颖的粉丝们不答应了,头条不让骂,纷纷去许颖微博。

    站许颖骂夏薇,也有骂祁时晏渣男的,说他朝三暮四,玩弄许颖感情。

    许颖因为项目被叫停,联姻终止,心情烦闷到无以复加,这些评论多少给她一点安慰。

    可有一天,祁时晏破天荒地用自己的大名进入评论区。

    留言说:【我是祁时晏,向大家澄清一下,我的女朋友只有夏薇一个,和许颖从头到尾都只是朋友关系。】

    祁时晏私下找许颖聊过,许颖表示理解。

    可她微博上的操作扑朔迷离,这让祁时晏有些不爽,很担心夏薇吃醋,所以便亲自下场,不想再让人误会。

    而许颖看到了,心里更难受,悄悄授意几个关系亲近的粉丝去回评。

    于是,立即有网友质疑祁时晏:【你不是去濯湾向许颖求婚了吗?不是说要和许家商业联姻的吗?】

    祁时晏:【扯淡!从来没有求婚!和许家的项目已经叫停,因为这件事伤害到了我女朋友,我不能让她受伤害,同时也只能对许颖说声抱歉,感情的事确实不能勉强。】

    这条评论一出,众人哗然,评论区顿时炸了锅,骂祁时晏“渣男”的楼迅速盖了几千层。

    要知道,这里全是许颖的粉丝,他们哪能理性地接受祁时晏的解释?

    有人言词尖锐:【祁时晏,听说你和孟家的孟荷订婚了,是真的吗?订婚了的人不是应该只有未婚妻的吗?哪来的女朋友?】

    紧接着,骂“贱女”的声音又此起彼伏,也迅速盖起了高楼,和“渣男”遥遥相应。

    祁时晏握着手机,眼露凶光,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手撕这些脑残,可是最后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回复说:【那婚约不是本人意愿,不受法律保护,早晚解除。】

    想了想,又说:【再说一遍,本人只有夏薇一个女朋友。骂我可以,骂她不行,谁骂谁等着收律师信!】

    许颖看着自己的评论区精彩纷呈,尤其看到那些骂夏薇的,心里多少快意,可是没多一会,评论区里又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

    【祁时晏好向着他女朋友啊。】

    【看来祁时晏是真的喜欢夏薇。】

    【谁说祁时晏渣的,他只喜欢夏薇好嘛。】

    【就是就是,祁时晏明明很深情。】

    这些号把节奏一带,评论区立即歪楼歪到了另一个方向。

    而先前那些用词不文明的也一个个不是被禁言,就是被封号,很快评论区和谐了。

    许颖目瞪口呆,她是知道公司会管理这些的,但她是一姐,粉丝多,言论也大多数是赞誉,所以公司对她的评论区管得很松,可没想到今天全在她底下干活了。

    祁时晏看到这里,才满意地撂下手机。

    而同时,夏薇也在屏幕背后看着这些。

    祁时晏将她的手机还给她了,还将她的微信头像强行改回原来那个纸飞机。

    虽说他以前嫌弃那张照片老旧,可现在知道了那是自己的纸飞机,是夏薇喜欢了他九年的证据之后,他就忽然很喜欢这个头像了。

    还特意拍了张照,晒在自己的朋友圈里,说是“被爱的证明”。

    引起一片柠檬精又酸又臭的群嘲。

    夏薇面对这些,是有些开心的,但是却还是不敢完全放任这种开心。

    因为她心里知道,两人之间真正的雷是祁时晏的婚约。

    无论祁时晏现在表现得多在乎她,想和她在一起,但最终他们也不可能长久,不可能结婚。

    这个认知,和她最初想做飞蛾,飞到祁时晏身边的想法是一致的。

    进步的是,她不再患得患失。

    男人满眼都是她,她能感觉到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了。

    祁时晏不只是宠她,还会问她想法和感受,听她的意见,很多事让她拿主意。

    倒是夏薇自己,反而没有以前那种认真和在乎,就抱着玩儿的心态。

    人生得意几回欢?得意一回是一回。

    每次和祁时晏在一起,总像是最后一次,尽兴而欢就好。

    这叫祁时晏好像发现了另一个夏薇似的,越发喜欢她,甚至到达一种迷恋的状态,每时每刻都想和她在一起。

    尤其是,想把她勾引回去,做.爱做的事。

    *

    那天,夏薇跟祁时晏去了酒吧,鼓噪的音乐震耳欲聋,各种香水和酒水混杂在空气里。

    舞池里人很多,男男女女疯狂扭动,闪烁的灯影下到处是暧昧和挑逗。

    夏薇很快融入气氛,踩到节拍就想上去跳舞,祁时晏拉住了她。

    那双桃花眼,在旋转的彩色灯下火花四溅,他弯腰,凑在她耳边说:“要跳回家跳,外面就别跳了。”

    “回家哪有这个气氛?”夏薇随意摇动了两下腰肢,妖娆的曲线灵动闪现,立即引来几簇视线。

    祁时晏朝那些人丢了几个冷眼,迅速将夏薇带进包厢,好言好语求着说:“我亲爱的薇薇公主殿下,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你的舞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别的男人看见了像话吗?”

    夏薇笑,被他的称呼笑到了,将下巴高高一昂:“那就不跳了呗,你也别想了,我没心情了。”

    祁时晏:“……”

    暗暗嘀咕,现在的女朋友比以前难哄得很哪。

    那天包厢里全是祁时晏的狐朋狗友,夏薇只认识个别几个,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

    祁时晏耐心得一个个给她介绍,也将她大大方方地介绍给大家,讲明了是女朋友。

    换以前,根本不可能。

    祁时晏以前的态度是,你想认识就认识,不想认识就不认识,全随便,反正身边这种朋友来来去去,他自己都不走心,哪可能带着夏薇走心。

    但现在,他愿意让夏薇接触自己的生活圈,也让大家认识夏薇。

    就,敞开自己的生活圈,想让夏薇融入进去。

    灯影流离,夏薇坐在沙发上,支肘支在大腿上,半侧脸歪歪地搁在掌心,看着身边与人谈笑的男人,有感觉他在改变。

    而祁时晏不满足她这一点感觉,伸长手臂将她揽进怀里,牙签叉起一只樱桃喂她吃:“开不开心?”

    夏薇点头,吃下那只樱桃,拉过男人的手,将核还在他掌心里。

    祁时晏气笑,另只手臂一用力,低下头就吻了她一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现在有几分了?”

    他总在操心他的分数,像个打榜的赛手。

    明明没有竞争对手,却小命拽在考官手里,不敢有一丝懈怠。

    夏薇笑,眨了眨眼说:“看你今天表现良好,给你3分吧。”

    “才3分。”祁时晏垂头,附到姑娘耳边,气息撩人,哄着说,“我有个小技能,今晚你跟我回家,我表演给你看,你给我10分好不好?”

    夏薇一听“回家”,秀眉一挑:“想得美。”

    祁时晏桃花眼眯了眯,见姑娘不上当,深邃的瞳仁泛起诡秘的光,拿过几只樱桃,在手里抛了抛,不得不改个方案说:“我说的不是那个,我会一项杂技,你知不知道?”

    神秘兮兮,吊足了胃口说,“从来没给人看过。”

    “什么杂技?”

    “回家给你看。”

    “如果我看了觉得不好看呢?”

    “那,我再送你回去。”

    夏薇翘了翘唇。

    男人修长手指在她腰间揉一下捏一下,鼻尖在她颈边似有若无地撩拨,暧昧的气流萦绕两人之间。

    夏薇睨他一眼,机场回来快一个月了,她也有些躁动。

    老实说,身边有这样一个身材好又会撩的男人,每天不为所动是很难的,她想是该满足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了。

    两人和大家打了招呼,提前离场,祁时晏牵着夏薇的手,内心想挥拳,像个愣头青一样想喊“Yes”。

    感觉比第一次带夏薇回家还兴奋,这可是自己努力了一个月挣来的加分项。

    可是酒吧外,晚风微凉,夏薇迎面一口风,小肚子抽了一下,有痛感袭来,她停下脚步,弯下了腰。

    祁时晏正给司机打电话,转身收了手机,扶住她:“怎么了?”

    夏薇按住肚子,小声哼唧:“可能大姨妈来了。”

    “现在?”祁时晏表情古怪,还有点不可置信,“大姨妈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夏薇被他逗笑了,手提包里找了找姨妈巾,却一片也没有。

    “你帮我去买一下吧。”她对男人说。

    “我?”这下祁时晏的表情不只是古怪,还有一种惊惧。

    他在很多方面都能绅士体贴,尤其是现在面对夏薇,底线刷新了一次又一次,可是给女人买姨妈巾这种事,他本能地排斥。

    要知道,祁渊曾经给沈逸矜大半夜去买这东西,还被他嘲讽了好几天,他可不想成为自己嘲讽的对象。

    “你看那家店也不是很远嘛。”夏薇指了指马路对面,那里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过了马路几步路就到了,你是我男朋友,你不给我买谁给我买?”

    祁时晏:“……”

    夜已经深了,空旷的大街上,车辆稀少,除了酒吧门前一片热闹外,两边的临街店铺几乎都已沉睡。

    而对面那家便利店灯火通明,要不是亮着“24小时”的字眼,也会让人误以为是打烊状态。

    夏薇按着肚子,痛得脸上都冒汗了,祁时晏扶她靠住墙,眉头一皱,仿佛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转身跑过马路,跑向便利店。

    那深色衬衣在夜风里鼓起,轻狂不羁中竟给人一种舍身取义的感觉,好像他去干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夏薇靠着墙,唇角上扬,忽然觉得肚子也没那么痛了。

    等男人回来,祁时晏手里好像抓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迫不及待地丢给了夏薇。

    夏薇接住,忍不住笑了,就一包小小的姨妈巾,外面居然套了两个黑色的袋子。

    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你怎么没把自己的脸蒙上?”夏薇笑他。

    祁时晏喘着气,左右看看,还有些心虚没消散,说:“可不,我想来着,要不我怎么拿了两个黑袋子。”

    夏薇要不是不舒服,真想放声大笑。

    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祁时晏特别的捉人,可爱?

    不过乌龙的是,她回酒吧,去了一趟卫生间,结果只是拉肚子而已,大姨妈并没有来。

    再次走出来,汽车已经到了,祁时晏那深色的身影靠在车旁,指尖燃着一点猩红,头顶深邃的天空星疏云淡,清凌凌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散漫又飘逸。

    夏薇走过去,抬眸,对着男人不好意思地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来。”

    祁时晏看着她的眼睛,会意到姑娘的话,眉心蹙起两道竖纹:“耍我?”

    “不是啊。”夏薇笑,琉璃眸子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只手有意无意划在他的皮带上,“我也是才知道的。”

    祁时晏勾唇,眸底一深,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那就跟我回家。”

    *

    那天回到水中仙,祁时晏果真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给夏薇表演了一个小杂技。

    是什么呢?

    看着很简单,祁时晏挑了四只大小均匀的香梨,两只手抓起,轮番往空中抛和接,形成一个循环的轨迹。

    “诶,有点意思。”

    夏薇试了几次,只拿两只香梨都轮转不来。

    “你怎么会?”夏薇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双手灵活抛动,那四只香梨像施了魔法,很听话得上下滚动。

    祁时晏边玩边笑,眼睛跟着香梨走,手里动作不停,还要分了心神和女朋友说话。

    他说,小时候老太太喜欢听评书,养了两个评书人在枕荷公馆,其中有一个比较伶俐,会这些小杂技,常常逗老太太开心。

    他跟在身边看多了,便学到了。

    “还不错。”夏薇点评说,“改天给你做身戏服,把你卖到戏院子里去。”

    祁时晏被气笑,收了香梨,说:“我的杂技哪是谁都能看的?”

    他搂过姑娘,低头,眸光流转,语气轻佻说:“也就只有你才有这样的待遇。”

    夏薇笑着回:“倍感荣幸。”

    下一秒,男人又开始得寸进尺:“那现在,跳舞给我看?”

    夏薇狡黠一笑:“如果要我跳,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刚给你加上来的分,我得全部扣掉。”

    祁时晏长长“啊”了声,抱住眼前的姑娘,恨不得一口吃掉。

    可现在被吃得死死的却是他自己。

    祁时晏左右摇了摇身体,求饶说:“这样,我们一起跳好不好,你别减我的分了。”

    夏薇压住唇角的笑,说好。

    于是,那夜春色撩人,银白的月亮有幸做了一回观众,水中仙顶层的露台上,欣赏到一对相拥漫舞的身影。

    暗红色的吊带裙如夜间绽放的玫瑰,夜来的春风里盈盈浮动香气,那是红酒的香,是沐浴过的香,也有荷尔蒙的香。

    蜜茶色的长卷发在男人指尖勾缠,翻飞的裙摆刮蹭在男人腰腹。

    祁时晏搂过心爱的姑娘,酒杯泼洒,一地香艳与旖旎的颜色。

    *

    第二天清晨醒来,夏薇腰酸背痛,懒洋洋的,身上有只作乱的手,想打开也打不动。

    却是男人自动拿开,摇了摇她,俯到耳边和她说:“薇,你大姨妈来了。”

    “你才大姨妈来了。”夏薇嘀咕,翻了个身,继续睡。

    祁时晏坐在床上没来由地笑,有点苦闷,又有点新奇,还有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

    他拿了一块大浴巾叠了几层,抱起她垫在床上。

    想了想不放心,又起床去夏薇包里拿了一片姨妈巾,还拿了一条她的内裤,无师自通,比划着贴好,回到床上,给姑娘穿上。

    夏薇一向睡觉都很沉,再次醒来,才体感到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惊觉男人对她做的事。

    心头一阵酥暖,可是仔细检查一下,为什么姨妈巾前后是反的?

    就,好想笑。

    起床去找祁时晏。

    祁时晏正在卫生间洗簌,夏薇从他身后搂抱他,将半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头发散乱地垂下来。

    水龙头的声音哗啦啦的,男人左右摇摆,含糊说:“别蹭我身上。”

    夏薇不管,贴紧他,像柳条似的挂在他身上,随着他一起摇摆,就是不分开。

    祁时晏胡乱擦了下脸,转过身,抓住她的手,擦到自己的腹部,清冽的气息吮住她的唇:“这么喜欢蹭,给你多蹭蹭。”

    感受到炙烫,夏薇手一抖,慌忙抽开,一秒认怂。

    男人靠近,重新抓住她的手,痞气的口吻:“就你会拱火,拱了就要负责。”

    夏薇退后一步,笑着打岔:“今天不是说要去我爸妈家?”

    “降了火就去。”

    “……”

    *

    自从夏薇在夏家遭受毒打之后,夏薇就再没回过夏家。

    如今祁时晏将夏家的情况全部了解了一遍,几次和夏薇说要去见一见夏启炎,夏薇心存疑虑,一直拖着。

    昨晚上,祁时晏哄了一宿,说他会好好处理,让夏薇相信他,夏薇这才答应了。

    出发时,祁时晏安排了五辆车,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而是整整齐齐带了两队人,还备了很多礼物,浩浩荡荡一字排开去往夏家。

    到家门口,王巧英开了门,忽然见狭窄阴暗的楼道里站了很多人,个个黑西服白衬衣,手里捧着礼物。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惊喜又慌张地朝门里喊夏启炎。

    夏启炎走出来,满脸堆笑,热情地伸出双手就去握祁时晏的手。

    可祁时晏没有回握,只是似笑非笑问候了一声,牵着夏薇的手,领着后面所有的人进了门。

    很快八仙桌上堆满了礼物,全是名贵的滋补品,王巧英喜不自禁,东摸摸,西看看,一张嘴笑得合不上。

    夏启炎比她有城府,笑呵呵地请了祁时晏坐,叫夏薇去泡茶。

    可祁时晏却拉住夏薇,没让她动,那些黑西服也一个没走,乌泱泱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这些人刚才捧着礼物没觉得什么,此时一个个虎背熊腰,站得笔直,屋里开了灯也挡不住他们身上的萧杀之气。

    一时,简陋昏暗的房子里,氧气变得稀缺,夏启炎感觉呼吸不畅,王巧英也缩回了手,退后几步,躲到夏启炎身后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就剩几章了,想看虐的想看甜的,都把安全带系系好,本作者可是过山车小能手,马上给大家表演过山车,刺激,尖叫,啊啊啊,也可能翻车hahha

    今晚依然双更,本章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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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追月

    ◎你别再离开我了◎

    祁时晏可不是白易文。

    白易文相对斯文, 他虽然从小长在美国,却很喜欢中国国学,学了一身儒雅, 除了和祁时晏近墨者黑, 打过几场架,待人处事一般都很温和有礼。

    而祁时晏从小混不吝,骨子里多得是形骸放浪的痞性,要不是有良好的家教规束,教得他一身绅士作派,不然现在哪来人模狗样?

    他今天有备而来, 岂能让夏启炎好过?

    不过初次登门,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祁时晏眸底一丝笑意,对夏启炎抬了抬下颌,丢了个字:“坐。”

    夏启炎心理落差有点大, 摸着椅子的靠背,感觉进了别人的家, 好一会才在年轻男人对面坐下。

    他接到夏薇的电话, 便一直在猜测祁时晏的身价,又猜想从他那里能得到多少钱。

    登机桥上的事闹那么大, 人尽皆知。

    夏启炎看过网上那些照片和视频,觉得祁时晏喜欢自己的女儿, 喜欢到那个份上应该多少钱都是他说了算的了。

    甚至他还想过, 和孟家竞争一下,将祁时晏夺过来, 做自己的女婿。

    可是现在, 他怀疑自己惹错了人, 眼前的年轻人和传言中风流浪荡的人不太像。

    夏启炎清了清嗓子, 壮上几分胆说:“祁时晏,你第一次来……”

    “咳。”

    祁时晏身后有个人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他,一双眼像鹰一样盯着他,“祁三少的名字是你叫的?”

    另外有人活动了一下腕骨,“咯啦”一声响。

    夏启炎顿时呆滞,一口痰吊在嗓子眼,久久落不下去。

    祁时晏笑了声,不以为意,修长手指在桌上随意敲击了两下,隔着一桌子的贵重礼品,看去夏启炎。

    说:“夏先生,不必紧张。怎么说夏薇是我女朋友,我早就应该来拜访你们了,直到今天才来,礼数不周全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语气散漫,又客气。

    夏启炎像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连连点头:“祁、祁三少能来我们家,那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也就夏薇一个女儿,平时养得娇气了些,她要哪里不好,还请祁三少多多包涵。”

    夏启炎年纪过了半百,在社会上也混了数十载,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自认为世故圆滑的本事还是有的。

    祁时晏鼻尖轻轻逸出一声笑,慢悠悠的口吻:“听说,我错过了一件大事。”

    他看了眼身边的夏薇,对夏启炎说,“夏先生,我现在来了,希望还不晚,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解决的我一定解决。”

    但凡感受一下他周围的气氛,就不会觉得他的话有什么诚意,可是夏启炎听见最后一句,两眼放光,像鱼儿咬到鱼饵似的。

    “祁三少,你一定能解决,这事也就你能帮我解决了。”

    夏启炎忽然想,这么多黑面神应该只是祁时晏的排场,年轻人一直笑,说话客客气气的,还是很有修养的,何况人家带了这么多值钱的礼物来呢。

    紧张感散了些,他说:“祁三少,你也看见我家的情况了。不过,虽说条件不太好,但我们人穷志不穷,我就想送我小儿子去美国留学,多读点书,将来好挣大钱。只是我们钱不够,就想让夏薇找你借一点,哪怕你丢一个子,我们都感激不尽。”

    话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白,不够委婉,连忙补了一句,“你看,可以吗?”

    “只是借钱?”祁时晏笑了声,语气轻松,“行啊,要多少?”

    夏启炎喜出望外,没想到面前的年轻人这么爽快,果然是有钱人。

    他看去夏薇,示意夏薇开口。

    可夏薇坐在祁时晏旁边,只手托腮,另只手在玩弄一只礼盒上的线绳,压根不理会他。

    夏启炎心有点急,一想豁出去了,决定亲自抓住这天赐良机,头往前倾去,笑着朝祁时晏比划了一个钱数,说:“也不多,就100万,将来如果不够,再向祁三少借。”

    他身后的王巧英忽然也觉得祁时晏没有想象中的可怕,脚步往前两步,靠近了桌子,跟着夏启炎一起笑。

    祁时晏也笑,抬了抬手:“好说,100万而已。”

    身后立即有人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本支票薄,和一支笔恭敬地摆放到祁时晏桌前。

    夏启炎伸长脖子,越过桌上的礼盒,看去那支票簿,心里有一丝后悔,没多要点。

    可是,祁时晏并没有马上签,而是又抬头问夏启炎:“我这里的钱是好借,不过夏先生打算怎么还?”

    夏启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这个当然是问夏薇了,夏薇会还的。”转头朝夏薇看去,笑着说,“夏薇,你快说。”

    夏薇正想开口,祁时晏握住她的手,问向夏启炎:“你跟我借钱,为什么叫夏薇还?”

    夏启炎笑得理所当然:“夏薇是我女儿,她替我还钱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天经地义?”祁时晏冷笑出声,一只长腿伸到桌外,椅子上不太坐得住了。

    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

    房子老旧阴暗,楼层低,灰白的墙上随处可见肮脏的污渍,和一团团剥落的油漆。

    而此时屋子里人多,空间逼仄,除了祁时晏的走动声,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很突然的,人虽然多,却陷入一片死寂。

    祁时晏走到夏启炎旁边,侧身虚虚靠在桌沿。

    目光居高临下:“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夏启炎抬头,仰足了脖子,也只看到年轻人清晰凌厉的下颌线,再往上,则没有胆量去面对。

    因为逼迫而下的窒息感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夏启炎垂下了头,第一次有了一种想逃离自己家的念头。

    而这种窒息的威压感还在蔓延,他看到有只手屈了指骨,敲在他桌前,那只手明明养尊处优,白皙修长,却敲得人浑身发抖,本能的害怕。

    同时一道冷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不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吧?你当自己生活在满清?”

    夏启炎脸上一白,从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看着笑眯眯的,没有攻击性,却十足的危险,使得他内心惶恐到这个家下一秒就要被掀了房顶,自己可能会随时被扔出窗外。

    “陈律师。”

    还好,祁时晏没生活在满清。

    祁时晏转头,朝刚才站在身边的人扬了下手,“给夏先生普及一下法律。”

    陈律师点头,往前几步,走到夏启炎旁边。

    夏启炎这才知道祁时晏不只是带了保镖,还带了律师。

    而陈律师一开口就像个法律典籍,掏出手机,搬读了很多法律条文,条条都是对夏启炎的否定。

    夏启炎没读过什么书,文化低下,在工厂里做了一辈子的操作工,连个技师的职称都评不上。

    可他又好面子,喜欢夸夸其谈,自己没本事,却总要吹嘘两个儿子多出息。

    至于两个儿子到底有几斤几两,他从不细究,一个在澳洲,一个即将送出国留学,只要面子上好听,他就满足了。

    而他思想里又极其重男轻女,即使知道夏薇的能力在两个儿子之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更不可能鼓励她继续深造,而只是将那些都当成摇钱树的资本,一心只想从她身上捞钱。

    可现在才知道,这钱不好捞。

    不只是夏薇太叛逆,还有夏薇找的靠山太强大了,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祁时晏真不是善茬,趁陈律师给夏启炎普及法律知识的时候,他视线落到沙发上,眯了眯眼,问夏薇,“那是什么?”

    那是藤条,打过夏薇的藤条。

    夏薇一进门就发现了,藤条摆在那,是夏启炎故意的,是给她准备的,提醒她不听话就要吃打。

    夏薇起身去拿了过来,祁时晏只手接过去,往另只手里拍打了两下,从夏薇眼里睃巡到夏启炎和王巧英脸上,他的眸底比寒潭还要阴寒。

    夏启炎脸上一白,朝夏薇瞪去,可见她身后那么多黑西服,又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瞪第二眼。

    眼看祁时晏走向他,夏启炎慌张道:“那都是夏薇不听话,我管教她而已。”

    “管教?”

    祁时晏一藤条抽在桌上,噼啪一声巨响。

    黑旧的桌面上顿时一道花白,粉屑飞扬,旁边几个礼盒受到震动晃了几下,倒在了桌上。

    夏启炎感觉那一鞭抽在自己脊梁骨上似的,后背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脖子缩进衣领里,慌不择言说:“是夏薇不听话,她要听话,我怎么会打她?”

    这回不只是祁时晏震怒,黑西服们也全都愤怒了。

    有人将藤条拿去,抓手上挥了两下,那姿势孔武有力,在空气中发出迅猛的两道风声,其他人也全都动了一动,屋子里顿时又暗了一瞬。

    祁时晏点了支烟,烟头舔上火苗,吐出一口浓浓的白色烟雾。

    不抽烟,他怕自己压不住心头那点火,想要动手打人。

    他眼神至寒,盯住夏启炎:“你不会真当自己是满清人吧?还信奉什么‘棒槌头上出孝子’,不听话就打,打多了就听话了是吗?还是你以为夏薇是你女儿,她的人生就该由你操控?”

    夏启炎一脸茫然而惊恐,声音颤抖:“这有什么不对?这是我们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祁时晏听不下去了,只手撑在桌沿,狠狠吸了口烟,掐着烟头按到夏启炎面前,手指发力,当着对方的面,捻灭在桌上。

    那桌上顿时一个黑色的焦枯形状。

    夏启炎吓得气都不敢喘了,两只小腿交叉在椅子底下发抖,感觉下一个被捻灭的,就是自己的头颅。

    王巧英也跟着害怕,退到靠墙的地方,罚站似的,站着一动不敢动。

    “你过来。”祁时晏目光看去王巧英,指着夏启炎旁边的位置,让她坐。

    王巧英颤颤巍巍,矮着腿走过来,心惊胆颤地坐下。

    她和夏启炎一样没文化,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奴性思想,在夏启炎的淫威之下为虎作伥,为自己求得了一席安生之地,也非常顺应这种生活。

    祁时晏看去夏薇,心莫名一阵疼痛,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居然还有人抱着封建思想食古不化,这么好的姑娘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想逃离这个家了。

    而他想要她留下来,就不得不解决这个大麻烦。

    可是夏启炎夫妇两人年龄加起来超过了一百岁,而且是夏薇的亲生父母,他虽然带了这么多人来,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动手。

    祁时晏头痛了一会,最后将重任交给了陈律师,让他给二老普及有关家暴的法律,保镖们则负责围在身边“陪同”他俩学习。

    夏启炎大概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被人摁着头对着大段大段的法律条文,又是抄写,又是背诵,像是回到几十年前的小学生时代。

    而比小学生还苦逼的,是他一次歪歪扭扭写满了六本练习册。

    从上午一直学习到天黑,饥肠辘辘,一滴水都不让喝。

    如此强化学习了一天,夏启炎和王巧英两人已是痛哭流涕,精神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尤其是夏启炎,面如菜色,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勉勉强强背诵出了几条律法之后,才叫祁时晏稍微满意点了头,被允许放下了笔。

    不过事情没完,祁时晏又让他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夏薇,不然就叫他死于意外。

    这个意外,祁时晏让夏启炎自己写,一共写满十八种,意味着十八层地狱。

    写出来之后,还没结束。

    祁时晏又要求夏启炎站起身,在灯下大声宣读了三遍,在场的各位全做了见证,然后让他自己贴在客厅的墙上,最显眼的地方。

    末了,祁时晏警告说:“记住了,这是你自己写的。人在做天在看,你要以后再动夏薇一根手指头,不只是我不答应,老天爷也不答应。”

    夏启炎瞳仁浑浊,眼泪和眼屎鼻涕糊了一脸,意识几近涣散。

    酷用暴力的人,总以为万事拳头第一,以武力服人,今天他才知道,有一种比打人更要人命的方式。

    明明祁时晏没碰他一下,这么多人也没揍他一拳,可他却感觉现在的自己比被人暴打一顿还备受折磨。

    夏启炎几次想跪到地上磕头求饶,都被祁时晏按住了,这个年轻人看似很爱笑,却是他活到这把年纪见过的最狠的人。

    他恨死了夏薇,恨她带了这么厉害的狠人来他家。

    而他也已经完全忘了,这是他自己三番两次要夏薇带回来的人。

    祁时晏挡住他看去夏薇的眼神,拿藤条敲了敲桌子,说:“夏启炎,你给我记住,夏薇虽然是你女儿,但她早已成人,你无权干涉她的自由。以后她归我罩着,她的一切将有我负责,你休想动她一动。”

    “还有你小儿子留学的事,你有多大能力就办多大的事,休想从夏薇身上捞好处,再动歪脑筋,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说音落,藤条狠狠一记抽在了桌上,夏启炎连连告饶,哭腔里带着恐惧:“不会了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王巧英坐在他旁边,早就吓傻了,不停地哭,夏启炎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夏启炎做什么,她也跟着做什么。

    只是看着一桌子的礼品,她心里总觉得有个盼头,想着等祁时晏他们离开了就好了,她还有这么多宝贝。

    但是谁能想到,后来祁时晏客客气气告了别,带着夏薇走了,一桌子她稀罕的宝贝,黑西服们也全都怎么来的怎么带走了,一盒也没留下。

    王巧英急得抓住最后一个人的衣服,求对方留下一盒。

    谁知对方轻蔑地笑了声:“这些都是祁三少送给夏薇的,夏薇现在走了,东西当然要带走。”

    “难道你以为是送给你们的?就你们这种父母也配?”

    *

    回去的路上,司机开车,祁时晏搂着夏薇坐在后座,藤条在他脚底下,开裂的地方被他踩得“吱呀吱呀”响。

    祁时晏抱着人,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今天这事你觉得我处理得还好吗?”

    夏薇点头,主动贴了贴他,回说挺好的。

    “那你以后每次回来都叫上我,我陪你一起来,自己别一个人回来。”祁时晏说。

    今天这一通将夏启炎折磨得够呛,但以后夏启炎会不会就消停了,他心里并没有底。

    而夏薇怎么说都是夏启炎的亲生女儿,她对他们有赡养义务,不可能断绝关系,一辈子都不回去。

    夏薇说好。

    祁时晏低头吻她额头,眉心,小声说:“我是你男朋友,以后你所有的事都要和我说,我会做你的靠山,做你的保护伞,罩着你一辈子。”

    “好啊。”夏薇伸手搂住他,唇角抿起一个笑。

    前方路口红绿灯,汽车缓慢停下,夏薇朝车窗外看了看,提议说:“我们就去步行街吃饭吧,吃了饭,你直接送我回家就好了。”

    “怎么又不愿意去我那了?”男人皱了眉,底气忽然有点不足,“昨晚不是说好了吗?”

    夏薇默默点了两下头,眼神里告诉他:“我不是大姨妈来了嘛。”

    “那怎么就不能睡一块了?”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吻她鼻尖,说,“以后日子那么长,我们总不能每次被这东西分开。”

    夏薇怔了一瞬,男人的薄唇已经移到了她的耳垂上,低哑的声音伴着他温热的呼吸:“这事我来适应就好了,你别再离开我了。”

    夏薇:“……”

    低头,眼底忽然一热,视线变得晶莹。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好戏,正文还剩3章,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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