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哄月
◎怕什么?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冬日的天总是灰扑扑的, 云层厚的看不见太阳的轨迹,触手可得的仿佛只有雾霾和冷风。
明明那双桃花眼很多情,可为什么那一瞬间是那样冷?
管不到他的自由, 那女朋友还是女朋友吗?
高速路上, 路过服务区,司机将车开进去休息一会。
不是只有夏薇他们一个车,从温泉度假村出来,所有回榆城的车组成了一支车队,浩浩荡荡,一路颇为壮观。
进入服务区, 一辆辆并排停靠, 引来很多人的注目。
夏薇腿脚不方便,没下车,就坐在车里, 开了车窗透透气。
服务大厅门前有一条走廊,几个男人聚在那儿抽烟, 旁边几个女人互相拢着胳膊或肩膀, 围在他们身边。
祁时晏站在其中,敞着风衣, 指间夹着烟,另只手闲散地插在裤兜, 那半面衣襟被他推在身侧, 高级的深色面料和服帖感,衬得他又痞气又矜贵。
夏薇趴在窗沿上看着他, 明明这两种气质很矛盾, 可是在他身上却浑然天成。
所以, “祁三少”是豪门里顶级风流公子哥的标签, 是名副其实,又无人取代吧。
这样的人,自由,不羁,做任何事都无所畏惧,没有人束缚得了他吧。
而她,不过一只小飞蛾,如今已经到达他的身边,陪他一时便是一时,圆了自己的梦就好,又何需想那么多,那么远。
夏薇给祁时晏发了条微信,没说话,也没打字,只有一个笑脸的表情。
祁时晏打开手机看了眼,抬头,离了十来米的距离,桃花眼微微眯起,朝她看过来。
夏薇唇角微扬,扬起一个笑,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没有什么想法,单纯地想告诉他,他将自己一个人晾在车里太久了,她需要他的注意力。
男人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走到跟前。
“怎么了?”
他弯下腰,低下头问她,夹着烟的手扶在车窗顶上,让烟雾腾空飘散,而不让夏薇闻到一丝烟味。
这份加持的体贴,超出了她的想象。
夏薇笑了下,指指大厅旁边的小卖部,那门前系了很多彩色气球,造型有动物,有花卉,还有星星,月亮。
她说:“给我买个气球好不好?”目光投过去,“我想要那个金色月亮的。”
祁时晏看她两秒,倏然一笑,说:“行。”
很快,小卖部门前所有的气球飞飞扬扬,一把金色的丝线全部缠在了男人的手上,随着他的脚步,在半空雀跃,挤挤挨挨得朝着夏薇飘来。
夏薇一双眸子映满了花花绿绿的气球,像点点星光。
“我……只想要一个就够了。”
她满怀心喜,双手伸出车窗去接。
在制造惊喜和浪漫这件事上,浪荡的男人总是有各种花样,且毫不吝啬。
“把车门打开,出来玩一会。”
祁时晏没直接给她,而是给她开了车门,扶她下车。
夏薇站到地上,看着满眼的气球,笑着说:“你把绳子拉低一点,先给我抱抱。”
祁时晏笑,依着她的话,拉低绳子,由着姑娘张开怀抱虚虚抱了抱这些气球。
其他人走过来,男人嗤笑,女人羡慕。
晚晚哼哼唧唧说:“太浪漫了,我也想要。”
李燃翻了个大白眼:“幼稚,这是小孩子的玩意。”
夏薇从祁时晏手里接过气球的线头,让晚晚挑一个。
其他几个女人纷纷伸出手,温婷也怯怯地想要,就连韩烟也来凑热闹。
夏薇大大方方,一人一个,全给了。
最后只有许颖空着手,夏薇看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没有刻意放大或收敛,客气地问了句:“你要吗?”
许颖微微点了个头,这才说:“给我一个吧。”
夏薇将丝线拽到她面前,笑着抬头:“除了那个金色的月亮,其他的随便你挑。”
那金色的月亮是个球中球,外面罩着一个巨大的透明气球,月亮弯弯的,淡金色,被包藏在里面,有种珍贵的感觉,而且这么多气球里只此一只。
最重要的,这是夏薇最初第一眼看中的,最想要的。
可没想到许颖说:“那就算了,不要了。”
夏薇也不再勉强,转身走回自己的车。
可气球太多了,车里根本放不下。
祁时晏想了个办法,一把线头全部系在了车门的把手上。
汽车重新开上高速时,夏薇便趴在车门前,看着这些怒风中四下冲撞的气球。
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祁时晏仰头靠在椅背上,眯眼假寐,每次掀开眼皮,看见姑娘都是同一个姿势。
那双琉璃眸子每眨动一下,都像漂亮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他笑,这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
可是这些气球太向往自由了,车速提上去的时候,一个个挣脱了丝线,全都飞向了更远的天空。
车门前,最后只剩下一把凌乱的线头在风中纠缠。
祁时晏有点遗憾,将姑娘捞回自己身边,安慰说:“回去后再给你买。”
夏薇却平静得很,一点悲伤也没有。
可能是男人和她说的“自由”给了她太多心理建设。
“不要了。”她说,“拥有过就好了。”
*
汽车到榆城,下高速时,祁时晏考虑夏薇的腿伤,说:“住我那去吧。”
夏薇摇了摇头:“不方便吧。”
祁时晏眼尾懒懒散散地挑起,嘲弄的语气:“你现在这样,爬六层楼就方便了?”
夏薇低下眉睫,好一会才说:“如果我住你那去,我怕我忍不住想管你。”
她说的既坦诚又有分寸,那是已经看清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男人眸底一暗,声音冷硬:“随便你。”
于是汽车到了出租屋楼下,两人便面临着夏薇怎么上去的问题。
司机帮忙将夏薇的行李提了上去,而夏薇本人,他可不敢碰,就祁时晏那个占有欲,亲兄弟欺瞒了一句话都吃到了拳头,他只是一个司机,保命要紧。
夏薇说:“我也不是一点都不能走,就一步一步慢慢爬,总能爬上去的。”
“行,那你自己慢慢爬。”祁时晏说不上来的心气不顺。
夏薇便左脚拖着右脚,一步一步挪进单元门去,再扶着墙,左脚抬一步,右脚拉一步,往上爬。
老小区的楼道里,空间逼仄,光线阴暗,祁时晏走进单元门,高大的身影落在姑娘身后,阴森森的。
夏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爬上来的几层台阶,转过身对男人软了声音,说:“还是你背我上去吧。”
“背你?六楼?”
祁时晏几步到她跟前,双眸隐在阴影里,沉郁逼人。
夏薇往下一步,伸手碰到他的衣袖,见男人没有反感,大了胆子多拽一下,轻轻摇了摇。
撒娇说:“六楼能算什么?分分钟的事情。你游泳一次能游一个多小时,对不对?”
可男人冷笑:“我宁可游泳,谁要背你?”
他往上走两步,越过夏薇,将她的手甩了开去。
此时的他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
夏薇咬了咬唇,自己就这么慢慢走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男人小心眼,为她生了气。
就因为她没同意住到他那里去。
“你是我男朋友,你不帮我谁帮我?”
夏薇抬头,高窗上投进来的光昏黄黯淡,照在她脸上,光影深浅不一,加上她示弱的语气,整个人有了种哀伤的气质。
祁时晏回头,有一瞬间的愣神,不只是为姑娘,还有“男朋友”三个字,像个魔症一样定住了他。
他只想过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却忽略了对等的关系中,他已经是她的男朋友。
也才意识到,他不是只享有拥有她的权利,还有对她应有的责任。
两人沉默片刻,祁时晏转身走下来,站在夏薇面前,居高临下地,挡了她面前的光。
抬手掐住姑娘的下巴,俯身说:“这么快学会使唤人了啊?”
夏薇别了下脸,吐出两个字:“不敢。”
心想自己又踩线了吧,对方说到底出身豪门,身份高贵,这什么男女朋友,不过是风花雪月,吃喝玩乐的关系而已,哪能真的像平常恋人那样心贴心,共患难?
可没想到,男人又走下两层台阶,站她身后,忽然双手一抄,将她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
夏薇只感觉脑袋顶上一阵眩晕,快速转了几个弯,还没适应,男人又将她放了下来。
脚沾到地上,一看,已经到三楼了。
祁时晏甩了甩手臂,喘着粗气,语气恶劣说:“你可真能给我找事。”
夏薇摸了摸自己额头,眩晕感还没彻底化解,倚靠在扶手上,唇角已经情不自禁笑起来。
她面对面抓住男人的两只胳膊,踮了踮脚,什么话也没说,就向男人索吻。
祁时晏低下后颈,也再没了抱怨,将姑娘后腰一揽,便吻上去了。
力道有些发狠,吮得夏薇舌根酸疼,脖颈仰起,身体软得连连往扶手外倾倒。
要不是男人的手箍紧在她腰上,她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摔下去。
而男人似乎也感知到了,有只手扶上来,宽厚的掌心稳稳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将她禁锢在他的吻里,无所担心,也无处可逃。
呼吸激烈,胸腔里的氧气一点点殚尽。
耳边忽然响起单元门的碰撞声,渐而又有脚步声传来,夏薇慌乱中推了推人。
可祁时晏却没有停的意思,气息交缠里,说:“怕什么?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那,也不能叫人看去吧。”
空气静止一瞬,男人眸色暗涌。
好在脚步声停在二楼,随着防盗门的一声“咚”消失了。
这被迫打扰中断的吻,重新接上后,夏薇只觉得男人变本加厉了。
她求饶说:“先回家好不好?”
祁时晏这才放开了她。
*
那天最后还是祁时晏将人抱回了家,只是他没能呆上太久就走了,因为祁渊一个电话,找他有事。
不过他走之前,发现了一件半成名的毛衣,被夏薇藏在被子里。
当时夏薇去了卫生间,他在她房里,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后背硌到一团东西,随手抽出来看了眼,便发现了。
那毛衣的颜色很少见,像古窑烧制出来的深彩釉,霁青色撞在牛奶白里,渐变出不同的色彩,深色部分沉静如海,淡色的地方又像一阵云烟。
大气又矜贵,很惹他的眼。
而且毛衣柔软,摸着很舒服,已经织到胸襟以上了。
祁时晏贴身上比了比,还挺合身。
唇角不自觉勾起,一团柔软的热量在掌心里涌动,流到心上,莫名的暖。
心尖上,忽然划过一道异样的感觉。
以前从来没有过。
卫生间传来动静,祁时晏慌忙将毛衣塞回被子里,走出房门,走到夏薇面前,低头看了看她的腿,展臂将人拥进怀里。
又一个滚烫的吻。
却和刚才将她摔在床上掠夺的吻不太一样。
只是夏薇还没品出哪里不一样,男人便松开了她,说了声“改天再来看你”,便走了。
*
夏薇回来了,出租屋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她不在,沈逸矜的三餐都是胡乱对付,因为沈逸矜不太会做饭,也没那个时间。
不过她们的冰箱总是满的,那是因为祁渊隔三差五就派人从老宅里送吃食过来。
最充足的是各种馅料的馄饨,其次是各种卤菜。
祁时晏走了之后,夏薇便给闺蜜打了电话,沈逸矜一听说她回来了,今晚班也不想加了,直接回家来了。
夏薇这就算好时间,烧水煮馄饨,再做些卤菜,等沈逸矜到家,正好开饭。
“腿怎么了?”沈逸矜一进家门,第一眼看去好闺蜜,就发现了她的腿带伤。
“一言难尽。”夏薇叹息,将菜端到餐桌上。
沈逸矜连忙拦住她:“你别动了,我来。”
一番简单的忙碌,两人坐下吃饭,夏薇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娓娓道了一遍。
沈逸矜听完了,疑惑地问:“祁时晏到底是个什么心理呢?听起来他对你很好,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不是应该照顾你的感受吗?为什么就不能和许颖保持距离呢?”
“你说对了。”夏薇苦笑出声,“所以他并没有多喜欢我,看起来他给了我一个‘女朋友’的身份,但这个‘女朋友’我感觉更像是一只猫一只狗一样,只是一个宠物的名称,或者是一个比‘情人’更好听的名词而已。”
沈逸矜惊得说不出话,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问:“既然你把他看得这么清楚了,你还要和他好下去吗?”
夏薇目光落在自己的碗里,低低叹了声气,回说:“会吧。因为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他。”
感情和理智,往往是一场博弈。
想用理智拉住感情,那拉住的只能是遗憾和意难平,倒不如放开了缰绳,由着感情像野马一样狂奔吧。
总有一天她会跑累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感情的天平开始倾斜了,微妙啊微妙
感谢在2023-03-18 06:43:02~2023-03-18 08:2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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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哄月
◎谁顶得住这样的又哄又撩◎
离过年没剩多少日子了, 嘉和公司里的业务渐渐收缩、停顿,大家也渐渐趋于清闲。
夏薇腿伤了,这就心安理得地请了假在家休息, 每天在家织毛衣, 想赶在过年前完工,好送给祁时晏。
沈逸矜学她,也想给祁渊织件毛衣,但是她从来没织过,最后听了夏薇的建议,选择织一条最简单的围巾。
而祁时晏祁渊和她们不一样, 越到年终的时候越忙。
不过再忙, 饭总是要吃的,于是他俩几乎每天都来出租屋吃晚饭。
这下可忙坏了夏薇,每天织毛衣的间隙里, 还要兼顾做饭。
祁时晏说:“那还不是照顾你不能下楼,我们才来吃饭的吗?”
夏薇哭笑不得:“听我说, 谢谢你。”
祁渊比祁时晏会做人, 每次都会夸赞夏薇的厨艺:“再这么吃下去,我可要胖了。”
沈逸矜给他出主意:“那一会你洗碗, 消耗一下体力。”
祁时晏则朝他投去嫌弃的眼神:“你是来蹭饭的,吃得比我多, 像话吗?”
祁渊挑眉:“你不是来蹭饭的?”
祁时晏只手搂过夏薇:“饭是我家夏薇做的, 她都是做给我吃的,你那一份只是顺带。”
祁渊啧了声:“瞧你得瑟的。”
可祁时晏就是得瑟。
他说“我家夏薇”时气焰嚣张, 好像夏薇天生属于他, 就像黄妈是他的贴身保姆那样, 一辈子都归了他, 谁都抢不走。
夏薇看着他笑,这种感觉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大概一周后,夏薇腿好了些,可以下楼了,祁时晏抽空过来接了她出去吃晚饭。
到了地方,夏薇才知道,不是就他们两个,一桌有七八个人,都是平时跟着祁时晏玩儿的人。
韩烟也在,不过没有许颖,夏薇心里多少顺畅些。
吃过饭,夏薇去了下卫生间,出来时,就见祁时晏的车已经停在饭店门口,车灯大亮,引擎微微响动。
她走过去,却见副驾驶已经坐了人,是韩烟。
祁时晏隔着前挡玻璃朝她指指后座,夏薇只好往后走两步,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前面两个人有说有笑,说的都是场子里的人和事,夏薇听得半生不熟,一句也插不进去。
扭头看去窗外,漆黑的夜和辉煌的灯火组成夜晚最迷离的风景。
到水中仙酒店门口时,韩烟下了车,和夏薇道了再见,一个人进去了。
夏薇见祁时晏没有下车的意思,才知道这一趟只是单纯地送韩烟过来,他们不进去。
祁时晏只手扶在方向盘上,转过头,对女朋友说:“坐前面来。”
他脸上还浮着笑意,是刚才和韩烟聊天的余热。
夏薇没应他,表情隐在阴影里,脸面朝向窗外,当作没听见。
气氛陡降,和先前明显不一样了。
祁时晏脸上笑容消失,朝姑娘投去一眼,从扶手箱里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吸上一口,烟雾顿时升腾,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夏薇按下一点车窗,却不料下降还没到一半,按钮失灵,不受她控制了。
是被中控台锁住了。
夏薇也不争执,目光依然看去窗外,神情淡淡。
一股无名火像烟头上的火光一样,蓦地腾起,祁时晏一脚油门,“轰”一声,汽车疾驰而出。
夜风似怒吼,喧嚷的街景全都变得扭曲,光影飞撞,凌乱。
到出租屋楼下,祁时晏熄了火,朝后面冷厉了声音,说:“到前面来。”
夏薇还在犹豫,男人上身往副驾驶倾了下,将车门推开。
夏薇只好下车,挪动脚步,坐了过去。
“说,怎么了?”
祁时晏又点了支烟,半侧身靠在方向盘上,昏昧的光线里,只看见他的侧脸线条锋利,一双深眸暗如黑夜,看不清深浅。
夏薇靠在车门上,心里不是很想招惹这样的他,尽量保持最大的距离。
烟雾散开在车厢,如男人散漫的姿态,而浓烈的烟草味也如男人的气势,从头顶压迫而下,充斥所有的呼吸。
“我是你女朋友,是不是?”夏薇低声开口。
“是,怎么了?”祁时晏狠吸一口烟,胸腔起伏振动。
夏薇仍旧低着声音问:“那为什么你的副驾驶不是我?我得坐在后面?”
她感觉到男人此时的情绪很危险,像蛰伏的巨兽,她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他撕到粉碎。
而她心里那点小情绪,本来是不想提的,因为她看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点小情绪能算什么呢?
太微不足道了。
可是男人逼着她说了出来。
而祁时晏的反应如她想的一样,只见他大笑了两声,用夹着烟的手抚上她的脸,指尖用力捏了她一下,不屑的语气:“就为这?”
夏薇:“……”
别开脸,真的只为这吗?
他在她心里占了全部的份量,可她在他心里只占有多少?
一路过来,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聊那么欢,她像个透明的纸片人一样,只在别的女人离开了,才叫他想起来,做一个替补聊天的对象。
“你说你心眼怎么就这么小,谁的醋都吃?”祁时晏掐灭了烟,双手抓过夏薇的双手,按在她大腿上,倾了身,与她面对面。
刚才那口恶气忽然无影无踪,心情好转。
他将韩烟的身世简单说了下。
原来韩烟是黄妈的亲侄女,原名叫黄寒燕,现在的名字是祁时晏给她起的。
韩烟大祁时晏好几岁,两人从小认识,韩烟曾经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祁时晏帮她摆平了,现在带在身边一是护她周全,二是教她做生意。
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但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其实夏薇也看出来他们之间没什么,但她是女朋友,却不如别的女人在他心里地位高,这让她不舒服。
夏薇坦白说:“我心眼其实和你一样,我只是想像你霸占我一样霸占你,从你那得到偏爱。”
“我对你还不够偏爱?”祁时晏挑眉,眉心里一个大大的问号。
随着他的话音,他拉开她的拉链,手探了进去,同时冰凉的唇也贴了上来。
夏薇:“……”
挣扎一下,力道便加重一分。
这就是他的偏爱,简单,直白,还有点粗暴。
他已经懂得怎么拿捏她,怎么调动她的情绪。
“以后这个位置给你挂个铭牌,把‘夏薇’两字刻在上面,谁敢坐,就踹谁下去。”
哄一会,吻一会,男人的声音戏谑又性感,夏薇的唇角被迫溢出了笑。
最终抬手搂上他的脖颈,车窗上光影斑驳,照见男人发梢上一层柔和的光,她递上自己的唇,和他勾缠,两人一点一点湿润交融。
不只是唇和舌。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夏薇的心情终于好了。
她和他道晚安,准备下车的时候,他又将她的手拉住,从副驾驶置物箱里拿出一个红绒布的礼盒。
打开的时候,车顶灯也亮了,照在礼盒上,一片耀眼的红光。
夏薇“啊”了一声,眼睛像被电到,不自觉眯了眯。
那是一套红宝石的项链和耳环,项链正中一颗滴水形状的红宝石,晶莹剔透,鲜艳如血,高贵大气又精致,是个国际大牌,耳环亦是如此。
“我挑了很久,喜欢吗?”
外面有人路过,男人抬手熄灭了灯,不叫人觊觎和窥探,只在黑暗里,摸索着将项链和耳环给夏薇戴上。
可他哪里给女人做过这些,项链还好一些,是弹簧扣,扣上就好,耳环摸黑弄了很久,总是不得要领。
何况今天开的是越野大奔,前面两座宽敞,中间隔得距离超大,接吻时他姿势就够别扭了,这会这么细致的活,使得他更憋屈。
“疼不疼?”
最后还是夏薇自己戴上的,祁时晏手指轻捏那两只红红的耳垂,皱着眉的样子,好像他的耳朵被那细针扎了两个耳洞,挂上一对沉甸甸的东西。
夏薇摇摇头,不觉得疼,只觉得有点重,是那种蒙尘的心忽然被光照耀到,受到瞩目的重。
“还有几套礼服,我明天差人送过来。”
“后天望和的年会,你要做我祁时晏最漂亮的女朋友。”
他捞过她,将舌尖抵在她耳蜗里,呢喃的情话和滚烫的呼吸一起往她心上吹。
夏薇抵抗不住,吸了吸鼻子,喉咙哽咽:“你讨厌死了。”
明明她刚才闹情绪的时候是很硬气的,可谁顶得住这样的又哄又撩?
“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再往你身上投一分感情的。”
“我怕自己将来舍不得离开你。”
夏薇将额头低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含糊不清,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说,眼角蓄了泪,忽然就莫名的脆弱和迷茫。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祁时晏双手抓住她两只胳膊,使了一点力,侧眸看去姑娘的眼,“才跟我几天就想离开我?”
“不是,是舍不得离开你。”夏薇垂着头,不敢对视。
“那也不行。”男人只手捏起她下巴,语气强硬,“这种念头都不可以有,懂吗?”
夏薇哑了声音:“那你亲亲我。”
*
祁家望和集团的年会,不是一般公司比得了的,完全无法只用盛大隆重来形容,因为它更像是一场权贵与富豪的聚会,在榆城最辉煌顶级的酒店里。
那酒店不是水中仙,而是上几个世纪维多利亚皇室在榆城留下的产业,建筑风格是典型的维多利亚城堡式,尖顶塔楼,气势恢宏。
如今被望和收购,平时只用来接待外宾和一些重量级人物。
可想而知,在这里举办宴会,体现的不只是有钱人的身份,更多的是权贵的象征。
走进宴会厅,像走进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到处都是笔挺的西服和优雅的礼裙,在高大上的交响乐中,每张笑容都透着高贵和美艳。
夏薇和沈逸矜走进来的时候,两姐妹挽在一起的手不自觉挽得更紧了一点,两双漂亮的眸子目不暇接,腿都不知道往哪里迈合适。
夏薇说:“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好像灰姑娘不小心闯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沈逸矜连连点头:“有啊有啊,我现在就好自卑。就想说,天哪,这是我该来的地方吗?”
两人说着,同时笑起来。
可是一边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却又一边激动,觉得自己再灰姑娘,一辈子能来这一次就全值了。
夏薇说:“以后也可以跟人吹牛说,姐也是见过世面的。”
沈逸矜笑着说:“何止啊,你的王子不会让你只见这一次世面的。”
夏薇笑了下,朝四周人群看去,没见到祁时晏,却见祁渊走过来了。
夏薇拍了拍闺蜜:“别说我了,你的王子来了。”想了想,又纠正说,“不对,就祁大佬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王子了,而是王。”
祁渊走到面前,沈逸矜有些不好意思,将手里的纸袋往身后藏了藏。
夏薇笑,靠近闺蜜,掰开她的手,夺走纸袋,朝祁渊递过去:“喏,矜矜送你的礼物。”
快速化解了沈逸矜的尴尬。
祁渊接过去,显得有些惊喜。
沈逸矜虽然是个公司小老板,工作能力也强,可感情上很被动,特别不自信,敏感心怯。
而祁渊知道她的心理症结,但因为太在乎,总是在和她的相处时变得小心翼翼,从而很多时候,一个大佬开场时竟然总是打不开局面。
这种时候,夏薇的作用便显而易见。
夏薇对祁渊说:“矜矜熬了几个通宵才赶在今天织出来的,她手都织到抽筋了。”
“没啦,没那么夸张。”沈逸矜还是有些难为情,怕自己织得太丑,被祁渊嫌弃。
可祁渊笑了,纸袋还没看,就说:“你织什么我都喜欢。”
夏薇噫了一声,感觉自己使命完成了,接下来的情话可不太适合她听,便笑嘻嘻地走开了。
宴会厅可容纳上千人,金碧辉煌之下,衣香鬓影,人影攒动,欢快的华尔兹响起的时候,一对对帅哥靓女进入了舞池,四周迅速围了很多喝彩的人。
夏薇走过去,看见李燃正在里面炫舞技,可他的舞伴不是晚晚。
诧异间,视线稍微偏移,就见晚晚一身红裙站在旁边的吧台前,手里托着杯红酒,要笑不笑地盯着舞池。
夏薇悄悄笑了下,暂时不想去打扰,她手里还有一个纸袋,那是给祁时晏的毛衣。
她想先见到祁时晏。
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不知道男朋友在干什么。
夏薇心想要不去抓抓他的包,万一又在什么一群女人堆里厮混呢。
再往前,一簇簇人群谈笑风生,绝大多数都是生面孔,只有偶尔几张是在水中仙或温泉度假村见过的。
一丛高大的绿植围起一个小空间,几人举杯在里面说笑,韩烟也在,不过却没见到许颖,那个温泉度假村见过的油腻男也在其中,只是他身边的女伴已经不是温婷,而是换了个更嗲气的,老远就能听见她的娇笑声。
夏薇路过时揉了下耳朵,感觉有点不适,又随意走了走,还是没见到祁时晏,正想要不给他打电话吧,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夏薇转头,没想到是白易文。
白易文朝她走过来,身上白衬衣黑西服,身姿笔挺,一副成功人士的范儿,加上他手里端着杯酒,仪态万方,频频吸引很多女人的目光。
“聊两句吧。”
夏薇有时候想,要不是对方和自己相过亲,她可能会很欣赏他,和他做朋友。
白易文开门见山地说:“我和你父母摊牌了,说我们不合适,不会再来往了。”
夏薇点头,道了声谢:“这样最好。”
“但是,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白易文看过来一眼,皱了皱眉:“我感觉你父母很想快点把你嫁出去,我这里掰了,他们应该会很快给你找下一个,那下一个不一定会有我这么好说话的。”
相亲之后,他和夏启炎接触了几次,早将他们一家的情况摸清楚了,连同他们想嫁女儿的心思。
只是他不理解夏薇的态度,明明和自己息息相关,却表现得很冷漠,一直置身事外。
夏薇扯了扯唇:“那就等下一个来了再说吧。”
她其实就是思想麻木了,有这样一对父母,她要每天去想他们的问题,那便不要活了。
白易文眉心不展,露出几分同情,又问她:“你和时宴的事不打算跟你父母说吗?”
语气里有几分推心置腹,教夏薇不能不近人情。
夏薇只好摇了摇头,回说:“如果让我父母知道祁时晏的存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祁时晏又会怎么样?”
那必定是夏启炎三天两头骚扰祁时晏,打他钱财的主意。
“你是不是太小看时宴了。”白易文晃了晃酒杯,不以为然,“以时宴的能力养你一家毫无压力,你何必担心这个?”
夏薇没再接话,只轻嗤了一声,对对方的友善也就到此为止了,真正的原因她不想再说下去。
可白易文换了个站立的姿势,突然靠近一步,直截了当地问:“还是你心里早就知道你和时晏不会有将来,所以才想要两头瞒?”
夏薇下意识往后退,没料到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紧蹙眉心,朝对方狠狠瞪去一眼:“你既然知道了还问?”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我看你是想讨嫌。”
眼看姑娘要动怒,白易文笑了声,摊摊手,又换了平和的语气说:“我真的只是想确认,确认自己还有机会的,对吧?”
最后两个字,明明是个疑问句,却被他道出了十足的诚意。
他不只是直球,他也懂中文的。
那是心甘情愿做一个备胎的诚意。
夏薇有一刹那的愣神,反应过来,连连摇头:“白先生,你没必要这样。”
正说着,后肩上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有股凉飕飕的冷气从后颈上吹过来:“你俩又背着我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问问大家是想先看他们do呢,还是先看火葬场
今晚依然双更!!!拼了
第43章 哄月
◎今晚给你奖励◎
夏薇吓了一跳, 转而回头,娇嗔着抬手推了下来人:“你吓我?”
祁时晏笑,双手从她后背捉住她的双手, 自然而然地将上身贴近她, 拥着她入了怀,同时抬眸,朝面前的情敌递去锐利的一眼:“怎么?还不死心?还想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白易文耸了耸肩,明知故犯的口吻:“对,你知道就好,你把你女朋友看看紧吧。”
说完, 对着祁时晏做了个嗤之以鼻的动作, 不等祁时晏的拳头砸过去,抬腿就往后跑两步,溜走了。
“这混蛋欠揍。”祁时晏朝对方背影举了举拳头, 冷哼了声,转头问夏薇, “他刚才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夏薇笑了笑, 岔开话题,问他, “冷不冷?穿这么少。”
祁时晏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衬衣,刚才靠上来的时候, 她感觉他身上冰凉凉的。
“冷, 冷死了。”祁时晏眸光含笑,张手又去抱她, 扯她肩上的羊毛绒披肩。
夏薇身上穿得是一件暗橘色旗袍, 纤腿细腰, 曲线起伏合宜, 斜襟上的刺绣缀花错落有致,领口和袖口还有一圈洁白柔软的毛绒。
再搭配月白色羊毛绒披肩,和祁时晏送的红宝石项链耳环,这一路走来,早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力。
“这一身果然比我买的那些好看。”祁时晏品鉴艺术品似的,将女朋友上下打量了遍。
他昨天派人给夏薇送礼服去了,那些都是他托祁时梦从法国巴黎带回来的国际大牌,可现在看来,是被夏薇嫌弃了,夏薇自己另外买了这身旗袍。
“别说我了。”夏薇被他看得脸红,挡开他的视线,从纸袋里拿出毛衣,递给男朋友,几分羞臊说,“你看看我织的毛衣,不知道合不合你的眼。”
毛衣昨天才织好的,当时在家里,夏薇忐忑了很久,一直担心祁时晏看不上。
毕竟他们祁家的人,平时穿得全是高定,连双袜子都带logo,要分左右。
直到今天出门时,夏薇才和沈逸矜互相打气,说好了不管男人们的反应,她们只管送就是了。
“合。”祁时晏笑,看都没看,就接了过去,将毛衣展开,什么也不用说,直接往身上套。
就在宴会厅里,在很多人投过来的目光里。
夏薇被他的举动鼓励到了,帮他整了整衣领,笑着说:“你可真是衣架子。”
毛衣大小正合适,简直是量身定做,面料宽松柔软,到了祁时晏身上,将他散漫的气质又烘出了几分,而且这少见的霁青色,平常人很难驾驭,可祁时晏穿了,更显高贵大气,更有慵懒贵公子的味道了。
“是你织的好。”祁时晏伸展了一下双臂,开了开肩,说,“好暖和,可终于等到有衣服穿了。”
说得自己好穷酸,就等夏薇这件毛衣才能过冬似的。
夏薇笑,突然有了成就感,眸子里亮晶晶的:“我就当你夸我了。”
“夸,必须夸。”祁时晏将人搂怀里抱了抱,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卡,塞到姑娘手里,低着声音说,“今晚给你奖励。”
夏薇低头,看去自己的手心,那是一张房卡。
脸上倏然一热,耳边男人还在交代:“我现在有点忙,你乖乖的,自己去吃饭。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房,我很快去找你。”
末一句,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像吹气儿似的,吹得人耳根一阵一阵发烫。
夏薇低低应了声,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以为她来参加年会,是要和祁时晏出双入对应酬的,可没想到男人自己有事要做,但是男人的安排和叮嘱又明明全是为了她考虑。
祁时晏松开怀抱,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中间夹着房卡,贴合着两人的体温,像暗流一样悄悄涌动。
夏薇推了推男人,说:“那你快去吧,我一会就先去房间。”
本来只是顺着男人的话说的,可是她说出口的时候,伴着心跳,语气变得又急又乖巧。
祁时晏桃花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长腿似乎定在了地上,反而不愿意走了。
“快走啦。”夏薇更难为情了,连连将人往外推。
“亲一下。”祁时晏说着,折了后颈,脸一侧,就吮了姑娘一口,尝到她甜橙味的唇釉,笑着舔了舔唇。
最后才放开手,恋恋不舍地离开。
*
夏薇猜想,祁时晏一定是在为退婚的事奔忙,所以不方便带她。
其实于她,在决定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抛开了那些成见。
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是条高压线,两人只有尽量不去触碰,才有机会走得更远。
不然祁时晏也不会叫身边所有的人都不要跟她提起。
现在她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瞒她,而是表明他一个态度,不想和她之间横隔一条这样的阻碍。
虽然,有那么点自欺欺人。
而今天这么盛大的年会,听说孟荷还在国外,不一定会来,但孟岳松和马玉莲估计会出席,所以她还是警醒一点的好。
夏薇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孟岳松夫妇,暂时放了心,往餐饮区走去,打算吃了饭就回房。
路过舞池的时候,李燃还在跳舞,舞伴又换了一个,却仍然不是晚晚。
而晚晚背对舞池,百无聊赖地靠在吧台上,看人来人往。
夏薇走过去,拍了拍她,调侃说:“定力很足嘛,这都能忍。”
晚晚自嘲地笑了声:“不能忍怎么办?”
她身上一件抹胸红裙,右胸前一只夸张的大蝴蝶,振翅欲飞的姿态一点不输舞池里两个翩翩起舞的人,可惜她不会华尔兹。
夏薇还记得在锦市时,晚晚为李燃一个异性电话躲在卫生间里哭,现在却能当面容忍李燃和别的女人跳舞了,这转变不得不刮目相看。
晚晚说:“你不知道,李燃以前的女朋友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的,我已经打破记录了,所以现在随便他和谁搞暧昧,我都无所谓。”
夏薇点头,佩服说:“你要能这么想也不错。”
谁知,晚晚又垮了下脸,换了只肩膀撑在吧台上,说:“不然呢?我可不敢和你比,勾勾手指头就能把祁三少勾走。”
“……”
夏薇感觉听了个笑话,“什么呀?我有那本事?”
“怎么没有?”晚晚眼色里揶揄地笑,“就上次泡温泉回来,在服务区,大家可都看见了,只是当时谁都没好意思说。”
“要我说,当时那感觉太美了。你勾勾手指头,祁三少就去了,你只想要一个气球,可祁三少就把所有的气球都买了给你。呜呜,真的太羡慕人了。”
晚晚说得脸上的笑容都变成了向往。
夏薇:“……”
想起当时自己心里其实是不太痛快的,但听晚晚说完之后,感觉好像也不错。
她笑着说:“如果你想学华尔兹,以后可以找我,我教你。”
晚晚“哇”了一声,当即挽住夏薇的胳膊:“就说你身材这么好肯定是有原因的,教我教我,一定要教我。”
夏薇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晚晚看去舞池,想到一个主意,说:“要不你现在就上去跳吧,你和李燃跳,那我可就放大心了。”
“不行的,我这身旗袍不太合适。”夏薇笑着婉拒了。
“你这身可真漂亮,跟天仙一样。”
“你也很漂亮啊。”
两人互相夸了会,夏薇才笑着走开了。
转身看见沈逸矜发型乱了,捏着衣裙往卫生间去,夏薇偷偷儿笑,跟了上去。
到卫生间,沈逸矜正散了头发,在梳理。
夏薇走进来,侧眸笑着说:“头发乱成这样,沦陷啦?”
沈逸矜脸红了下,嘴硬说:“你才沦陷了。”
夏薇笑,走到她身边,将房卡朝她亮了下,悄声说:“今晚我不回去了。”
沈逸矜口型张成圆圆的“o”,笑着打趣:“你这是要为爱献.身啦?”
夏薇咬唇,笑骂了声。
两人又诨说了几句,沈逸矜头发重新盘好后,笑着先出了卫生间。
夏薇进了一趟隔间,出来洗手时,听见外面舞曲停了,换了支抒情的钢琴曲,有歌手开始献唱。
她今儿心情好,不自觉跟着哼吟了几句,却不料关上水龙头准备离开时,有两个女人走进来,肩并肩堵住了她的路。
一个穿着貂皮短裙,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脖子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项链,手腕上也戴了几条各种式样的手链。
另一个穿着深色的呢裙,很修身的款,却也是将她收不住的小腹和胖腿勾勒得原形毕露。
真巧,是孟荷和马秀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夏薇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想绕开她们,谁知孟荷疯了般,嘴里骂着“婊子”就张开手朝她扑上去,扯住她头发打上了。
夏薇头皮一阵发麻,眼前一圈一圈发黑,什么也顾不上,抬腿就朝对方踢过去。
要说15岁之前,她受马玉莲教诲,别说打架,就是看见打架也是避之若浼的。
可回到夏家,她才知道有一种交流叫打和骂,尤其认识孟荷后,对打架有了更深的体会。
而孟荷打起人来,粗暴野蛮,不择手段,气头上还有那么点儿丧心病狂,和夏启炎一样。
就先前,孟荷亲眼看见夏薇和祁时晏在一起,太亲昵暧昧了,尤其祁时晏离开前,那索吻的样子简直像个惊天大雷炸开了她的心。
当时要不是马秀秀拉住她,她就直接上去了,而此时逮到机会,岂肯放过?
两个打一个,夏薇腹背受敌,头上精心做得发型全被扯散,还有一簇簇头发被她们扯得掉下来,身上挨了好几拳,旗袍的衣领也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痛的是右边耳环被孟荷拽住,耳洞眼被扯破了,鲜血和她的眼泪一瞬间全都流了下来。
卫生间进出的人惊恐大叫,引来很多人围观,却没一个人上前阻止,更没一个人去帮帮夏薇。
夏薇身心俱痛,头发被孟荷揪住,抬不了头,马秀秀还在旁边对她拳打脚踢,夏薇只有被动挨打的份,模糊晃动的视线里看见很多人影和高跟鞋,心里忽然万念俱灰。
她鼓足一口气,几近用了将死的心,一把抓住孟荷,脑袋朝她冲过去,像一头疯牛一样,将对方重重地撞到墙上。
也就此时,几乎失聪的耳朵听见一声“夏薇”,是沈逸矜来了。
夏薇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又有了生的希望,只是眼泪比之前流得更多。
而沈逸矜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帮手。
沈逸矜其实也不是打架的人,但她机智,又救人心切,从围观的清洁工那里拿到一瓶洁厕灵,用之做了武器,对着马秀秀就是一阵狂喷。
另一个帮手是嘉和公司以前的合伙人周茜,她性格比较刚烈,直接拿起一个装满垃圾的垃圾桶,就朝孟荷的脑袋套上去了。
顿时垃圾,脏纸,卫生巾纷纷从孟荷的脑袋四周掉落,那个脏可想而知,四周人群集体发出呕吐之声。
几个女人,一场混战,局势很快被扭转。
孟荷脱掉垃圾桶,恶心地连声尖叫,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捂着脸跌跌撞撞,抓紧马秀秀。
可马秀秀怂了,她不怕夏薇,但怕沈逸矜。她认识沈逸矜,知道她背后有大佬,上次因为沈逸矜背了个A货包包,她嘲笑了几句,当天就被领导开除了。
她怎敢再得罪沈逸矜?
孟荷两人气势大落,可孟荷还不肯罢休,和马秀秀抱一块,嘴上骂骂咧咧,什么脏话都骂,特别难听。
沈逸矜只觉得不堪入耳,却还不了口,周茜这方面比她强多了,只是她怀有身孕,行动不变,刚才打架没能施展身手,这会打口仗,正好给她一个发挥的舞台。
周茜将沈逸矜和夏薇一起拉到自己身后,双手叉在腰上,气势冲天,一个抵二,将对面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夏薇眼泪糊了一脸,妆都花了,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直到此时才缓过劲来。
捋了一把乱发,理了理身上的旗袍,再纸巾擦掉耳垂上的血。
沈逸矜帮她把摔掉的高跟鞋、手机、披肩和房卡全都找了回来。
夏薇站起身,整理好自己,挺直了脊背。
重新穿上高跟鞋,步履缓缓地走到孟荷面前,地面上一阵铮铮的声响。
她抬手一挥,一记响亮得“啪”,气势凌厉,脆生生地打在对方脸上。
“你敢打我?”孟荷懵了一瞬,睁大了愤怒的眼睛瞪着夏薇。
夏薇冷笑,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得就是你。”
多少年了,每次打架受欺负的都是她,这两巴掌终于叫她心头解了恨。
孟荷气急败坏,又发了疯,撕破了嗓门,大叫着朝夏薇张牙舞爪地扑上去。
夏薇往旁边一让,孟荷直线扑向周茜,沈逸矜一想周茜有身孕,急忙推开她,而她自己眼看躲不开了,咬了咬牙,准备挨打,忽然脚上一轻,腰上一股热量将她抱离了是非之地。
是她背后坚固的靠山祁渊来了。
同时另外有人挡到了前面,一只长臂扼住孟荷,将她往地上猛力一推,厉声喝了一句。
这一位是祁时晏。
夏薇听见他的声音,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两人隔着人群,视线于空中相触。
好像空洞茫然,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又好像天崩地裂,世界俱灭。
而就这时,事情还不够乱的,又连着几声“小荷”,“薇薇”的叫唤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是孟岳松和马玉莲,他们也来了。
而他们身后,涌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源源不断,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李燃,晚晚,韩烟,好像还有许颖……
作者有话说:
《坠入月色》第43-44章与《只想哄你》第49章 部分剧情重合,已向编辑报备,特此说明
第44章 哄月
◎我想要得到祁时晏◎
事情很快被平息, 只是身处风波中心的人不得好了。
夏薇被送回房间,沈逸矜陪着她。
夏薇脸上的妆卸干净了,残留几处被指甲掐破的地方, 头发重新梳理, 少了很多,头皮上留下了一片片的红印子,而右耳垂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耳环摘下,伤口清洗后,一碰不能碰, 痛得很。
沈逸矜帮她擦药, 指尖捏着棉球棒都是颤抖的。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女人。天哪,祁时晏居然订婚订到这种……”沈逸矜发了句感慨,自觉说多了, 又止住了话。
夏薇以前从来没和人提过自己的身世,包括眼前的好闺蜜, 因为她在孟家夫妇面前发过誓, 但今天闹成这样,人尽皆知, 倒也不必再替他们守着了。
等她缓缓说完,沈逸矜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好一会, 沈逸矜才说:“你和祁时晏真是阴差阳错, 如果你还是姓孟该多好,直接你俩订婚, 还有孟荷什么事啊。”
夏薇脸上流着泪, 流到伤口上, 微微刺痛。
“我承认, 我亲生父母重男轻女,完全没办法和孟家比。”
“孟荷在我家15年,受了很多委屈,她觉得全是替我受的。所以她恨透了我,每次一见到我,就要对我各种打骂,羞辱。”
“我以前也总觉得是我欠了她,但是后来想想,我有什么错?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要说早期,了解到孟荷在夏家的生活,夏薇也是抱有同情和感激的,毕竟两个家庭太悬殊了,父母对待子女的方式也太不一样了。
但一次次遭受到孟荷的欺辱之后,她也会想:“难道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吗?是我故意要和她换了身份,住进豪宅里面去的吗?”
“她在我家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可那是我让我父母那样对待她的吗?还是我要她替我去受的?凭什么一切的错最后怪到我头上?”
沈逸矜抱过她,眼眶里的泪忍不住,也哗哗流了下来,说:“为什么我们的命都这么苦?我从小没了父母寄人篱下,各种心理煎熬折磨。还以为你有父母比我好点,结果竟是这样的父母,呜呜……”
安慰人的人自己也哭了,还能求谁来安慰?
从天堂坠入地狱,在最美好的豆蔻年华里,那样的伤痛是永恒的,是谁也抹不去的,更别说后面还有雪上加霜作恶的人。
两人哭了好一会,夏薇哭累了,悲伤的情绪渐渐往上走,走向了另一个偏颇的方向。
她问:“矜矜,你觉得我和祁时晏还有机会吗?”
“祁时晏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我想和他在一起。但是我也承认,有好几次在我想放弃他的时候,我又会想孟荷那样的人竟然都能成为他的未婚妻,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想要得到祁时晏,想要报复孟荷,就算毁不了他们的联姻,也要让他们的婚姻变成一座坟墓。”
要说以前有这种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夏薇还会觉得有所歉疚,但现在她不想要这样的善良了,她就想自私一把,让自己快乐就好了,何必管别人?
就像孟荷对自己施暴那样,往死里横,管别人受不受得了。
沈逸矜擦掉眼泪,想了想说:“薇薇,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你喜欢祁时晏是真心的,那用你的真心去喜欢他就好了,不要因为别人影响了自己。至于最终你俩会怎样,祁时晏和孟荷会怎样,那都交给时间吧,时间是最公平的。”
夏薇点点头,若有所思。
有人敲门,是祁时梦送了礼服过来给夏薇,她带了备用的,说是祁时晏去找她了,让她送来的。
沈逸矜接了进来,递给夏薇。
夏薇这才脱下了已经撕坏的旗袍,也才发现胳膊和后背有好几处淤青,青一块,紫一块,深深浅浅不成样子。
“这个孟荷简直不是人。”沈逸矜眼眶又红了,气得咬牙,“薇薇,你相信我,她绝对嫁不成祁时晏。别说祁时晏不答应,我也不答应了。”
夏薇站起身,镜子里看着自己,身体和心灵哪个更痛一点,她已经无从分得清楚。
胃里抽搐,手心里一阵寒一阵热,脸上更是没血色。
沈逸矜扶住她,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夏薇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缓慢得将新礼服穿上。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不要了。”
夏薇拉住对方:“我们回家吧。”
“你不住这儿了吗?”
“不了。”
穿好礼服,夏薇随意打量了一下房间,维多利亚宫廷的装修风格,奢华到了极致。
一晚上天价的房费,只有富豪才住得起。
与她,无缘了。
两人正准备走,夏薇的手机响了,是马玉莲。
夏薇深呼吸了几次,才滑开接听,轻声喊了声:“妈。”
马玉莲哑着声音咳了咳,问道:“薇薇,你还好吗?”
“我朋友陪着我,还好。”
“那就好。”
夏薇坐到梳妆凳上,沈逸矜站她旁边搂了搂她。
发生这样的事,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好吧?只是夏薇不想对方担心,才提升语气强颜欢笑。
可马玉莲也就真的放了心,不再多问一句,转而和她说起孟荷的事。
“薇薇,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聪明又懂事,心性也善良。但是小荷,她和你不一样,她从小没有好的成长环境,也没能接受好的教育,她走了偏路,性格才变成了这样。”
“你不要生她的气,对她多理解一点好不好?”
夏薇低下眉睫,闭了闭眼,手机捏在手里,微微颤抖。
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了。”
她是知道的,他们太心疼孟荷了,每次孟荷对她动手,他们都是这样劝的。
好像她被打被骂都是应该的。
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说夏启炎没有给孟荷好的教育,造成了她的性格扭曲,那么他们却也没能够对孟荷进行好的调教,而只是一味的纵容和助纣为虐。
马玉莲又提了孟荷和祁时晏订婚的事,对夏薇说:“我们做父母的都想你们好,而小荷底子薄,你爸爸好不容易才谈定这门婚事,这不只是小荷的未来,也是我们孟家的荣耀。薇薇,你能理解妈妈说的吗?”
理解,怎能不理解?
家族联姻,关乎得是双方家族的利益。
孟家要和祁家联姻,孟家只有独生女儿,当然只能是孟荷了。
夏薇若是横插一杠,插的不只是孟荷和祁时晏的婚约,还是孟家和祁家的联姻,背后的影响有多深远,孟家夫妇说什么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夏薇低着头,不再吭声。
马玉莲却还要说:“薇薇,当年抱错孩子,谁都不想的。但是,你换在小荷角度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抱错,小荷那15岁之前遭受的一切便都是你遭受的啊。”
所以话又绕回去了,如果没有孟荷,那现在粗鲁野蛮、没文化、泼辣、性格扭曲的人便是夏薇,是吗?
所以夏薇就应该活在那个重男轻女,皮鞭出孝女的家庭,是吗?
所以夏薇曾经在孟家享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是吗?
手机从掌心脱落,夏薇脑袋无力地偏倒在沈逸矜身上,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
后面马玉莲又说了什么,她再听不见了。
她抱着沈逸矜默默地哭,无声地流着眼泪。
击垮一个人,从来不需要暴力,只要一个亲近信任的人否定你。
沈逸矜听完整场电话,直呼不可思议,她说:“你这个妈妈她的话不对,你和孟荷完全是两个人,就算没有抱错,你也不可能成为孟荷。”
“一个人的性格是天生的,生长环境只能改变他的价值观,而不是性格。不然那么多人家,姊妹几个,兄弟几个,怎么性格个个不一样?”
可是夏薇完全被马玉莲的话击垮了,泪流满面,弓下了腰。
在她成长的路上,马玉莲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
夏薇甚至对她有膜拜的心,将马玉莲当成自己的理想去参照学习。
马玉莲的这句话,夏薇不知道她藏在心里多久了,但现在说出口,那便是对她忍无可忍,不再顾及情面了,亦是对她的全盘否定。
夏薇哭得声嘶力竭,她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时间在哭泣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逸矜也不知道安慰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说话声,她才将悲恸中的人渐渐劝住了。
夏薇眼睛肿肿的,失了神采,沈逸矜帮她整理了一下,拉起她的手准备一起离开。
门打开,过道上却站了两个人,是祁渊和祁时晏。
祁渊背对着门,在接电话。
祁时晏则靠着墙,指间夹着一支烟,身上穿着夏薇织得毛衣,姿态看着懒懒散散,面色却沉郁逼人。
过道宽敞,一盏盏复古的壁挂灯悬于色彩浓烈的壁毯之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夏薇抬眸一眼,两人之间明明不过相距几米,却仿佛云山雾绕,隔了千山万水。
她垂下头,拉上沈逸矜的手,跟着她往前走。
却不料,祁时晏几步到跟前,只手掐过她的腰,将她一个转身推进了门里去,随即一声“咚”,门被关上了。
一路被裹挟着往里走,夏薇猝不及防跌坐到床上,身子往后倒,祁时晏一把搂住她,扶着她坐稳。
换平时,这是个很亲密的举动,可此时,夏薇无精打采,浑身僵硬,哪怕男人的手温很烫,在她后背抚摸了很久。
烟在指间无声燃烧着,谁也不说话,只有淡白色的烟雾悄悄蔓延在两人周围。
祁时晏站起身,狠吸了一口,走去书桌旁,将烟捻灭进烟灰缸。
他眉宇一团肃杀之气,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心情差到了极点。
今天的宾客名单里,他将孟家一家三口全部划掉了,还亲自叮嘱了门口接待的人,可就是有人要和他作对,将他们放了进来。
而退婚的事屡屡受阻,哪怕发生这样的事,那么多股东竟然还是只看到利益,还劝他要顾全大局,牺牲小我。
他转身走到夏薇面前,弯下腰,手指轻轻摸了摸姑娘苍白的脸,看着几处伤痕,眸色暗了又暗。
“今天这事是我的疏忽,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声音冷厉,戾气很重。
夏薇抬头,恍恍惚惚,一双眸子空寂无神,脑袋里嗡嗡嗡的,她不确定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还是一直在说话,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祁时晏,因为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
她的右耳垂上了药,贴了创口贴,几缕头发垂在旁边。
祁时晏只手撑在她身侧,瞳仁聚在那一小片上,像阴翳的剑芒似的。
抬手将她的头发轻轻勾到耳后,夏薇下意识躲了下,他想到她肯定很痛,便放下了手。
转身走回书桌前,祁时晏捞起刚才丢在上面的烟盒,抖出一支烟,“啪哒”一声,点上。
一团烟雾散开,阴沉沉的,有形又无形。
夏薇看去那团烟雾,像自己的灵魂,飘飘荡荡,无着无落,团聚在这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却又永远和这里的一切不相融。
“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好像有声音传来,却比烟雾还没形,不知道去哪捕捉。
眼见烟雾在灯影中渐渐变成透明的物质,夏薇仿佛感觉自己越来越轻盈。
她别开脸,错开男人的视线站起身,潦草地说了声:“谢谢。”
随即用仅存的一点感知能力走向房门,伸手拉开,走了出去。
“夏薇。”祁时晏在身后叫了声,却叫不住那一具行尸走肉。
*
谢什么?
谢谢他,带她见过这场锦绣繁华。
谢谢他,本不该她觊觎的人儿,也叫她偷着尝到了味儿。
她本该的人生是什么?
是夏启炎阴黑的脸,和他身上抽下来的皮带,以及那张锈迹斑斑嘎吱作响的钢丝床。
人是有自我麻痹能力的,尤其是夏薇。
年会回来后,一连几天,她像老僧入定似的,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过年了,沈逸矜去了她干爹干妈家,一整个春节假期都呆在那,家里只有夏薇一个人。
而夏薇也没回夏家,只在除夕夜在王巧英的责骂下转了一笔钱。
之后便一个人呆在家里,窗帘再没拉开过,白天不分黑夜,浑浑噩噩。
身上的各种伤痛是种折磨,稍微动一下,浑身散了架似的痛,让她想起棺材里被人扒出来的一堆森森枯骨,看似完整,却一碰便碎,七零八落。
耳边总有奇怪的风铃声传来,像小时候床前的音乐风车,又像马玉莲亲切和蔼的笑声,却又会在某个瞬间,那笑声变成诡异的嘶吼。
拉长的脸、变形的嘴像遭遇疾驰的列车,将她整个人碾成一片血肉模糊。
夏家和孟家那一摊子,她不能想,那就像一片黑暗的沼泽地,一想就会陷进去,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她能想的只有祁时晏。
那个散漫不羁,浪荡轻佻的男人,每次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光,都是心跳加速的。
这段感情就像沼泽地上空的一束光,照亮了她整个泥泞的世界。
本来接近他的目的,就是想爱他一场,虽然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够了。
特别是那天他穿上了自己织的毛衣,每每想起,都会觉得那一针一线的付出全都值了。
手机抓过来,随便刷一刷朋友圈。
外面的世界依然精彩,到处歌舞升平欢天喜地。
江悦谈了个女朋友,带回家见父母了,温婷九宫格晒了一只爱马仕包包,晚晚回了老家过年,和几个孩子一起舞着仙女棒,沈逸矜陪祁渊出席了一场豪华婚礼,白易文在枕荷公馆过了年,给她发了很多问候和祝福……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幸福着,除了她。
翻到祁时晏,那天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他的动态也没有更新。
他本来也不太发这些东西。
夏薇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有一点担心,却又会想,他那么自我的一个人,丢了只阿猫阿狗,心里也许会有点不快吧,但对他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几天,夏薇已经分不清日子。
直到有一天,李燃发消息给她:【快来把你的人领走。】
夏薇盯着“你的人”几个字,眼皮子直跳,不用说都知道说得是谁,可是祁时晏归她了吗?而他又在哪里,做了什么?
夏薇打开李燃的朋友圈,一组照片,蓝天碧海,白色的帆船,青色的椰林,还有异域风情的彩色建筑物。
更多的照片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男人笑,女人俏,在一个有着巨大穹顶的白色庄园里,四周的花卉植物高大奇异,罗马风格的围栏上倒垂一片火龙果,顶上红红的果实一只只垂下来,几个女人在采摘玩闹。
里面好几张带人物,都有夏薇认识的人,也都是平时跟在祁时晏身边玩乐的人。
再看系统坐标,清清楚楚两个字:濯湾。
濯湾?
那不是许颖的老家吗?
他们这是去许颖老家happy了?
看情形,还是祁时晏的私人飞机去的。
夏薇指尖捏紧了手机,刚上涌的血液瞬间倒流,像遭遇了极速寒流,刺激得神经一阵发寒。
所以,只是她一个人在承受这些吧,只是她一个人精神崩溃吧?
她为什么要看这些?
终究那段感情只是她一个人的啊,祁时晏的生活丰富多彩,没了她还有别人,和她没有关系的啊。
夏薇将自己蜷缩在床上,裹紧了被子,不争气的泪又流了下来。
可是有人不给她哭的时间,李燃发来了视频请求。
作者有话说:
连着日了几个万,没力气了,今天抱歉只上一更,明天卯足了劲,我们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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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了50个红包,只发出了12个,大家都在客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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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哄月
◎要他不停地引诱,不停地给机会◎
祁时晏的确去了濯湾。
这是年前定下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夏薇, 就出了那样的事。
夏薇的家庭背景,早在接触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连同她和孟家的关系。
当时他还挺有兴趣, 想知道她接近自己带了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借自己干掉孟荷。
可是姑娘总是很怯懦,要他不停地引诱,不停地给机会,到头来,她只是想和他谈恋爱?
而自己好像也挺沉迷。
至于订婚的事, 他知道她知道, 不过彼此不捅破,他就想玩个掩耳盗铃。
可现在,窗户纸全破了, 铃还没盗成。
“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谢谢。”
他那么明显的示意,她谢个屁。
真是气死了。
他是谁?
祁时晏, 祁家的三少。
论家世论财力, 论自身的优越条件,他有的是资本不可一世, 也有的是资本让人往他身上扑。
可就有那么个姑娘,一次一次让他放低姿态, 心性就快被磨完了, 却换来一句云淡风轻的“谢谢”。
他气得牙根发紧,却无计可施。
濯湾有一种白酒, 透明的玻璃小瓶, 整整齐齐码在蓝色的塑料框里, 像汽水一样。
初入口有些辣, 不习惯的人还要呛上一回,不过多喝几口,回甘上来,则会越喝越上头。
不知道祁时晏喝了几瓶,喝着喝着,餐桌上就没了他的人。
李燃与人赌酒,正起了兴,想要拉祁时晏一起下水,回头就见他指间拎了一酒瓶,脚步虚浮地走去一张木沙发,醉意绵长地躺了下去。
餐桌上,许颖皱眉,站起身说:“祁三少喝多了,我去叫人煮醒酒汤,你看着点。”
李燃也喝了不少,满面红光地回绝:“我哪看得了他?”
说是这么说,可也跟着离了桌,提起一瓶酒,往祁时晏走去。
圈里人都叫李燃是祁三少的小跟班,一点不假。
李燃不只是自己喜欢跟着祁时晏厮混,就他家的公司曾经遇到一个大危机,幸好得了祁时晏的帮助才渡过了难关,李燃对这个哥是打心眼里崇拜。
世人都说祁三少玩世不恭,可李燃知道他讲起情义来那都是真材实料,没一点虚假。
而祁时晏平时再怎么玩,底线总是在,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更不会像现在这么失态。
李燃看他醉成这样,觉得比那赌酒还有意思,毕竟赌酒随时可以赌,这位哥却不是什么时候都会醉。
濯湾的冬天晴朗明媚,阳光从穹顶铺展而下,带着腥湿的海风,将冷白色的皮肤照出一层薄薄的透明感。
祁时晏微抬头,将瓶中酒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摇了摇空酒瓶,很不满地扔到了地上。
阳光刺眼,他半眯眼,深黑的瞳仁通透出一层浅色的光,慵懒而迷离。
李燃从来没见过他喝酒这么凶猛,将手里的酒瓶递上去:“哥,这瓶给你。”
祁时晏也不客气,接过酒,半躺起身,仰头又是一大口。
“嘿,这是怎么了?”李燃挤到他身边,抬起一只膝盖连同屁股一起搁上沙发,一脸八卦地笑,“祁三少也有借酒浇愁的时候?”
“笑话,我是会发愁的人?”祁时晏将酒瓶丢到对方怀里,又从李燃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很不见外地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靠上沙发背,姿态散漫地闭上眼,薄唇吐出烟圈。
“那我要问问了,这次为什么不带夏薇来?”李燃见他嘴硬,更不想放过他了,拿过烟盒,给自己也点了支,两人并排坐上。
那天年会上的事,早就轰动了,有好事者都往榆城头条发了,被祁家及时压了下去。
不过风言风语是禁不住的,传什么的都有,只是没人敢把话搬到祁时晏跟前说。
“你怎么不带晚晚?”祁时晏不答反问。
“分了呀。”李燃语气稀松平常,就跟说吃了一样。
餐桌前有个女人转过头,朝他们看过来一眼,对李燃笑了下,红唇妩媚。
李燃回她一个电眼,将嘴角的烟从左边咬到右边,两人眉来眼去了好一会。
祁时晏冷笑了声,拿过酒瓶,又喝了一口。
李燃见自己问不出答案,只得换个方式,大惊小怪地发出惊呼:“你们不会也分了吧?”
祁时晏瞥他一眼,一口烟吸进去,对着他吐出一阵浓白的烟雾,呛得李燃咳了几声,却将他越呛越勇。
李燃知道的,祁时晏看着浮浪,恋爱经验却等同于零,这时候便是他大放异彩的时候了。
“分手就分手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新年都过了,衣服还能不换?”
“铁打的营,流水的女人,新鲜感一过食如嚼蜡。”
李燃一通分手经滔滔不绝,见祁时晏没反应,朝自己新任情儿招招手。
那是个长相甜美的姑娘,年龄不大,脸上妆容倒有点儿浓墨重彩,反而失了她的本真。
姑娘走过来,被搂着坐在李燃大腿上,还有点生涩,放不开。
低低地问李燃,叫她来干什么呀。
李燃笑,搂着人狎昵,余光打给祁时晏,告诉他,这才是分手的快乐啊。
祁时晏却眸色一沉,不留情面地抬起脚就踢了上去:“滚开。”
李燃哈哈笑了两声,推开姑娘,走开了。
回头看沙发上那位,丢了烟头又心灰意懒地倒下去了。
李燃起了玩心,这就摸出手机给夏薇发了条消息:【快来把你的人领走。】
可消息过去很久,夏薇都没有回复,李燃对他俩的状况越发好奇。
李燃酒精上头,朝女人堆里喊了一嗓子:“祁三少醉了,都没人看见吗?”
要说平时,他也不敢这样闹祁时晏,可今儿酒喝多了,大脑兴奋得忘乎所以。
这下可好,本来有些女的见夏薇没来,对祁时晏就有些蠢蠢欲动,李燃这一喊犹如下了召集令,狂蜂浪蝶一窝蜂地涌上去了。
沙发四周立即围上了几个女人,个个八面玲珑,寒虚问暖,争先恐后地问祁时晏想要什么,哪里不舒服。
李燃大笑,本着煽风点火不嫌热闹的精神,给夏薇又拨去了视频请求。
夏薇以为祁时晏找她,没多想,迅速起床,房间里打开灯,走到窗户边接通了视频。
她担心自己现在的样子太难看,将手机朝向了墙面,没对着自己。
可是对面怎么回事?
一开屏就是一群女人围着一张木沙发,那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仅从粗略的身形里,夏薇便能肯定是祁时晏。
“他怎么了?”夏薇有一点失望。
“喝醉了呀。”李燃大着舌头说。
那白酒后劲是真的大,喝下去的时候不觉得,这会他举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视线也变得模糊。
李燃走近一点,手机对准了沙发,对夏薇说:“你们怎么了呢?你再不来,祁三少可要醉死在这儿了啊。”
夏薇:“……”
看去屏幕,女人之间相错的身影里,男人默了默眼,懒懒地坐起身,眼皮微掀,声线惫懒,不太清晰地问:“你们吵什么?”
“祁三少,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了水。”
“祁三少,喝什么水,我们来喝酒。”
“祁三少,不能只喝酒的,吃点水果吧。”
每个女人都在往他身边凑,娇笑的话语一句追着一句,如蝶乱飞。
祁时晏缓慢地扫过她们,抬眸,看到李燃举着手机对准自己,仰头笑了声。
所以这是一场戏?故意闹他呢。
他笑,配合地接受,女人们更殷勤了。
祁时晏一向喝酒不上脸,再喝多少,脸上仍是一张削薄的冷白皮,所有的酒意只藏在桃花眼里,眼眶通红,醺醺然眯起,眸色在阳光下流转,暧昧又多情。
有杯酒凑到他面前,祁时晏接过,对着手机勾起唇角,将酒一口灌入,棱瘠的喉结上下滚动,有酒液滴落,顺着颈线蜿蜒,扯开的衣领底下,嶙峋的锁骨铮铮入目。
别说女人了,就李燃都看呆了。
“再喝,再喝。”李燃比着手势,怂恿大叫。
身边的女人们个个笑颜如花,凑得更近了,有两个抢了他左右两边的位置,其他的则是趴在沙发椅背上,或者蹲在他脚下。
一杯接一杯的酒往祁时晏手中送,祁时晏大笑,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还叫李燃:“你手别抖呀。”
李燃阴险地笑,问手机屏背后的人:“你看得清楚吗?都这样了你还不来领人?”
夏薇看着镜头,像做了一场很疲累的梦,终于渐渐醒转,给出了一句评价:“没救了。”
酒还在喝,身边笑声不断,祁时晏却耳朵一动,抬了抬眼皮:“谁在说话?”
女人们一个个闭了嘴,跟随祁时晏的目光看去手机。
气氛忽然凝滞,就此时,许颖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过来,朝大家喊了声:“都让让,别给他喝酒了。”
祁时晏却站起身,推开面前两个人,往李燃走去,反应过来,眉目阴鸷:“你在和谁发视频?”
李燃脸瞬间煞白,匆忙往后退,一个踉跄跌在地上,酒醒了大半,手机摔了出去。
*
视频中断了。
夏薇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但她清醒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为她驻足停留,更不会因为缺了她而改变什么。
从始至终,自怨自艾、伤心难过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所有的窗帘拉开,久违的太阳照进来,灰尘都变得欢快。
夏薇看了眼日历,都初五了,竟不知自己颓废了这么久。
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将家里的卫生全部搞了一遍,脏衣服一一塞进了洗衣机,床品也全换了,厨房过期的食品更是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一份心情,家里已然焕然一新。
摘下橡胶手套,夏薇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脸上的伤疤好些了,还有一点暗印,右耳垂也结了痂,头上也有新头发长出来了,细细密密的像绒毛。
夏薇给自己找了一顶帽子,换一身鲜艳的衣服,出了门。
夜幕降临,晚风鼓动衣角,穿梭熟悉的旧街头,有老人推着小车在兜售茯苓糕,热气和香味从白色的纱布里溢出来。
夏薇走过去,老人停下车,暖融融地说:“姑娘,新年好。”
夏薇笑了下,心底有一丝感激,回说:“新年好。”
这个新年都过去五天了,她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与人面对面道新年,虽然陌生,却快乐。
老人打开纱布,拿刀切下一块茯苓糕,一边称重,一边唠嗑说:“这是过完年回来了啊,要上班了吧?”
“是的,回来了。”夏薇笑着接过茯苓糕,咬一口,热乎乎的,糯香,“该上班了。”
回来了,从梦里回到了现实,该回归她原有的生活了。
*
第二天初六,夏薇收拾好心情,回了一趟夏家。
这个年,她一直说身体不舒服没回去,初六一早王巧英打了电话来,要她无论如何回家吃午饭,因为家里来亲戚了。
往年家里来亲戚,都是在家里吃饭,夏薇要回去帮忙做饭。
夏薇以为这次喊她回去也是因为这个。
到家了才知道,今年去饭店吃,家里不做,夏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饭店,除了一大桌亲戚外,还有一个陌生人,是三舅舅带来的给她的相亲对象。
而这位相亲对象居然有四十多岁了,长相非常粗狂,皮肤偏黑,偏偏还要穿一身黑色夹克,往圆桌前一坐,整个人就像一堆被包装过的煤炭。
夏薇的心沉了下去,她在亲生父母和这些所谓的亲戚们眼里就只配嫁这样的人了吗?
她又开启了自我麻痹模式,饭桌上随便大家说什么,她都与自己无关似的,不痛不痒,只管低头默默吃饭。
不过有些话还是会自动飘到她耳边。
比如男方已经结婚离婚过两次,有三个女儿,一心想要儿子,所以现在想要娶个年轻点的,好生养的,彩礼方面多一点都没关系。
因为三舅舅说他是包工头,有钱的很。
夏启炎笑着说:“一切好说。”报了个数,“就168万吧,数字好听又吉利。”
饭桌上顿时一阵唏嘘,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夏薇,好像在研判她值不值这个价。
包工头歪了嘴,黏腻的眼神落在夏薇身上好几秒,才对夏启炎说:“彩礼嘛就是意思意思的,薇薇嫁了我,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还能亏了她不成?将来我们生了儿子,我的钱还不就是她的钱?”
夏薇听见那声“薇薇”一阵恶心,眉心紧蹙了下,延缓了一个呼吸之后才好点。
夏启炎却看得高兴,笑眯眯地:“那你说多少?”
包工头张开一只手,比了个数:“28万。”
“28万?”夏启炎拍了下桌子,脸一下子黑下去,“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三舅舅抬起双手,在饭桌上往下压了压,圆场说:“哎呀,今天才第一次见嘛,慢慢谈慢慢谈。”
包工头不愧是混社会的,当即举起酒杯向夏启炎敬酒,几句场面话一说,彩礼的事又继续打起拉锯战。
夏薇冷嗤了声,早就知道父母卖女心切,却没想到他们心切成这样,当着她的面将她当商品一样和人讨价还价。
那些亲戚更不用说了,亲生父母都不心疼的孩子,谁会在乎你?
今天到场的都是王巧英娘家的人,王巧英在家排行老大,底下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都是普通家庭。
大家个个冷漠又热情,都在帮忙说价,也都在好奇夏薇到底值多少钱。
酒过三巡,夏启炎降到了128万,包工头抬到了68万,可中间差距还是很大。
僵持中,终于有人在讨论之外,注意到了女主角,叫了声夏薇,问她:“你自己怎么看?”
夏薇抬起头,像是才神游回来,饭桌上面无表情地扫过一圈众人,最后落在夏启炎身上,喊了声:“爸。”
又看去王巧英,喊了声:“妈。”
叫完人之后,她却没再说话,而是拉开椅子往窗户边上走,走到跟前,将印着油污的窗帘拉到另一边,打开了一扇窗。
顿时一阵冷风吹进来,吹散饭桌上的热气,和一屋子难闻的烟酒味。
“好冷啊,快关上。”屋里的人不同程度地皱眉,抱臂,叫唤起来。
夏启炎阴了脸,喝了声:“干什么你!”
夏薇却一概不理,还将窗户往大里开,声音冷淡地对夏启炎说:“我很感谢你们生了我,给了我这一条生命。”
夏启炎感觉到了什么,高声叫道:“夏薇,你别给我丢人现眼。”
夏薇却波澜不惊,伸手抓住把手,试了试爬上窗台的难度,感觉没问题,便继续说:“要说丢人现眼,该丢的早丢了。”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你们生了我,我就是你们的,做牛做马也得给你们挣钱。可惜了,我挣不来。”
“就连嫁人这种事,好好一条发财路,我也做不来。我只能让你们失望了,我把我这条命还给你们就是了。”
她语速不快,显得非常平静,言语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淡漠。
这么可笑的一场相亲,在座的这么多人没有一人觉得不正常,那只能是她不正常了。
夏启炎站起身,握拳砸了下桌子,暴躁道:“就说太惯着你了,从小就不听话,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说着,他暴瞪着眼珠子往夏薇走去。
王巧英也气得站起了身,说:“真是太不像话了。”
亲戚们都知道他们家那点事,小时候打孟荷,打得凶的时候吊在树上打,差点没打死。换了夏薇回来,这一个看起来比那一个乖,可骨子里却很叛逆,懂得利用关系躲到外面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只要看到夏薇家出状况,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家过得还不错。
这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所以大家都很喜闻乐见他们家的事。
夏薇早看透了这一切,也烦腻了。
在夏启炎朝自己走过来的间隙,她抓住窗户把手爬上了窗台,蹲着身子钻出窗外,一只脚踏到了外窗沿上。
吹进包厢的冷风,顿时被她挡住,外窗沿上的水泥砂浆在她脚底下簌簌掉落,发出一片沙沙的声音。
屋里几个姨妈舅妈全都失声尖叫了起来,男人们也露出惊恐的神色。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可看去夏薇,却又不像突然,也不像装出来的,因为她的一双眼,那么好看的捉人的琉璃眸子里全是死寂一般的灰色,毫无光彩。
夏启炎快走两步,夏薇便另只脚也挪到了外窗沿,整个身子更是全都出去了,只剩一只手还抓在窗户边上。
他们所处的饭店包厢在五楼,楼底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汽车,摩托,电瓶车,行人,喧嚣声不断,已经有人看到五楼的异常动静,在大喊大叫了,引来很多人围观。
“死丫头,就是打得太少了,无法无天。”夏启炎撸着衣袖,脸色发狠,“我非把她弄下来,打死她不可。”
三舅舅一把拦住夏启炎:“别,有话好说,你别刺激她了。”
包工头是他带来的,万一夏薇真的出了事,他怕自己脱不了干系。
包工头也吓到了,连连撇清自己:“这个亲不谈了不谈了,我没有要逼你们啊。”
另外几人也加入了阻拦劝说的队伍,他们乐于看好戏,可是谁也不敢真的去招惹一条人命。
夏薇到这一刻,倒是将自己看得越发清楚。
生在这样的家庭,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而爆发与死亡的区别只在自己的五根手指上。
她脸面半侧,逆着光,头发在两边胡乱飞舞,冷风钻进单薄的衣衫里,她有感觉自己身上的人气儿在逐渐冷却。
原本那个应该过着粗鄙没文化,逆来顺受的姑娘,却在孟家享受了十五年的公主生活,还额外得到了一段烟花般的爱情。
她知足了。
她的人生就到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可能是她太过于生无可恋了,夏启炎骂骂咧咧地往后退了几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女儿是他们家最有价值的财富。
大儿子夏超在澳洲不学好,留学几年了还毕不了业,二儿子夏晨想去美国,钱从哪来?
如果夏薇出了意外,他损失的不只是一个女儿,而是很多很多钱,足以支撑他所有面子和门楣的钱。
双方又僵持了会,夏薇在窗台上蹲得时间太久,浑身关节僵硬,脚也麻了,她动了一下,不料左脚滑了下,踩落大片水泥砂浆,所有人发出了惊叫。
夏启炎眼里也露出了一丝恐惧,这丝恐惧在一个暴戾的男人身上出现得极其罕见。
他最终让了步,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也因此,夏薇终于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下到地面的时候,众人分拨两边,夏薇面色苍白,冷淡,缓慢走到自己座位,拿上手机和外套,再没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出了门。
*
地上的风比半空和暖多了。
夏薇捏了捏自己冻得通红的耳朵,又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向头顶厚厚的云层,深深呼吸一口。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一博太惊险了。
穿过人群,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时光在漏风的车厢里摇摇晃晃,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下了,司机说:“最后一站到了。”
夏薇才下了车。
四周陌生,偏僻,入眼一排光秃秃的水杉,不远处有很多楼房,依稀能看见大门上红色的春联。
夏薇抬头,眯眼,看了看站名,才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从来没来过的小村庄。
那水杉背后,有一条小河,冬天雨水少,河脊上长满了青色的草,踩下去,松软如毯。
夏薇穿过水杉,走下河滩,没有目的地往前走,一种未知的新鲜感悄悄浮上心头。
对啊,她为什么不能换个地方生活?
上天要她活着,必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离开夏家,离开榆城,离开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地方,去一个崭新之地重新来过。
想法跃上来,心情随之激动。
夏薇越走越快,脑海里逃离的思路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
前方出现一片芦苇,虽然已经枯萎,可面积很壮观,在风中莎啦啦怒吼,像她的心声一样。
忽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摸出来,一条微信,点开,竟然是祁时晏。
而内容就两秒钟的语音,问:“在哪?”
声音里夹着风声,淡得听不清。
也不知道是他那边风声大,还是自己这边风声大,夏薇有些恍惚。
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祁时晏又发了视频请求。
接通后,夏薇低头,看见男人额前短发被风吹得扬起,身后一架恢宏的飞机,舷梯下,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跺脚或者哈手,看起来是刚从温暖的地方飞回来。
男人指间夹着烟,吸了口,那烟头上的火光还没亮起便在风里暗了下去。
“在哪?”祁时晏也在屏幕里看她,声音似乎没什么温度。
“不知道。”夏薇上来一点情绪,将手机擦在衣服上,没挂断,却黑了屏。
他们分手了吧?
发生那么大的事,没见他安慰一句,一个年都快过完了也没联系,他那么快活,去濯湾潇洒了回来,现在想起她来了?
“发个定位给我,我过来找你。”
“有事?”
作者有话说:
浪子的萎靡也萎得极其放浪自由啊
今晚双更,往后翻,不do不睡觉!!
本章50个红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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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哄月
◎那……总要疼一次的◎
还是心软了。
夏薇靠着公交站的广告牌, 手机在手里打着转,有些懊恼。
这个男人多金,帅气, 还慷慨, 温柔时体贴,又解风情,多少女人为他着迷。
可是他终究太自我,太风流,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拴得住他。
而她一个父母都不怜爱的人,就更不要抱有任何妄想了。
可是, 又是什么让她屡屡想发消息说别来了, 却又说不出口?
是什么在她心灰意冷时,却又想伸手抓住?
公交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
每个上下车的人都朝她驻足看几秒,眼神探究又好奇, 哪来一个陌生又好看的姑娘, 像幅遗世孤立高雅的画作,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夏薇心叹:打扰了。
终于, 寒风里站了三个小时,全身被寒气灌满之后, 收画的人来了。
才过了春节, 天光儿还是短,不到六点, 天已经黑了, 风也大。
祁时晏坐在驾驶位上, 没有下车, 只朝夏薇按了两声喇叭,等夏薇上了车,才侧眸瞥去说:“来这里做什么?我从机场过来,开了三个小时的车。”
语气颇为不耐。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夏薇的声音打着颤儿。
男人摸烟盒的手顿住,才发现姑娘浑身寒气逼人,目光有些失焦,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他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
这一路,他没少打退堂鼓,几次想调转车头,发个消息叫她自己走算了,可是最终他还是自己来了。
为什么?
公交车站空荡荡的,漆黑一片,水杉树笔直地矗立,枝桠叉向天空,有那么点孤傲,又一股子傻劲儿。
祁时晏丢下烟盒,将座椅往后调了调,说:“过来。”
夏薇微怔,昏暗中,眸子里染了一层雾气,执拗地看他一会,才慢腾腾地挪过去,坐到男人大腿上。
祁时晏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双手搂抱住冰冷僵硬的姑娘,抓过她的两只手在自己掌心里搓了搓。
“你说你傻不傻,这么冷的天,不会找个地方躲躲去?”
男人身上太温暖了,夏薇半侧身靠在他怀里,他的话语和温热的呼吸吹拂进她的领口,她只觉得心上那片干枯的芦苇,像被擦上了火柴,倏地就着了,暖意汹涌。
她小声嗫嚅:“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那你来这里干嘛?”
这话问住了夏薇,她来这里干嘛?
年会之后,她消沉了那么多天,心情好不容易好起来,今天又遭遇了这样的事。
而他们两人年前加年后算起来快有十天没见了,连个消息也没有。
她该从哪里说起?
“你不会又背着我相亲了吧?”
男人眸光暗了一瞬,下颌一抬,强势的气息压住她的唇,一撬开,便是重重的含吮,发了疯地掠夺。
夏薇完全没有准备,本能地别开脸,却被一只大手扣住。
别扭中,灼烧的热气喷在她颈边,威压的声音一点点逼近:“夏薇,你是我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后背抵在方向盘上,硌得有点疼,夏薇挺了挺腰,双手撑在男人肩头上。
和他保持距离,沉默了几秒后,才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我是你的,你却不是我的,是这样吗?”
祁时晏皱了眉,眼神里肯定的神色还没显出来,夏薇又紧接着问:“我们一个年都没有联系,你知道这个年可以发生多少事吗?”
这下男人抬眸,凝视中变成了冗长的空白。
夏薇轻轻笑了下:“我就算是你的一只猫,一只狗,这些天你有没有想过要看顾一下?”
她语气轻柔,且平静,一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也没有要向他诉苦的念头。
就……虽然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很不好,却并不值得在男人面前提上一提。
——因为她知道,她在他心里是那么微不足道。
祁时晏抬手,修长手指摸了摸她的脸,远处有摩托车驶来,大头灯流离而过,照见姑娘右耳垂上的伤疤。
他将她搂进怀里,双臂用了力道,一点点箍紧。
心底有一种情愫说不清道不明,以前没有遭遇过,莫然出现,他有些恐慌,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低着声音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
夏薇原以为祁时晏说的“回家”是送她回家,进了市区,汽车开进水中仙,她才知道他们要回的是他的家。
他带她走了内部电梯,直达顶层,开门进去,祁时晏叹了一大口气,径直走向沙发,往下一扑便趴着不动了。
他快累死了,导航导了最近的路,却一路堵车,折返绕城高速,差点绕了榆城一圈才到家,来回一共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夏薇抿唇,看去男人一眼,本以为他会抱怨,却没想到他一点脾气也没有。
鞋柜里,她曾经穿过的软底拖还在,和新的一样。
她蹬开脚上的皮鞋,穿进去。
脱了大衣,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将自己发型和衣着整理了一下才出来。
祁时晏已经换了鞋,进卧房去了。
夏薇在客厅站了会,第三次来了,周围一切已然熟悉,且没有改变。
只是还有点拘谨,空站着,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夏薇。”房里的人叫了声。
夏薇转身走去卧房,祁时晏从卫生间里出来,刚洗了脸,额上碎发挂着水,双眸清明了很多,却仍然难掩疲惫之色。
他伸过来一只手,将人拦腰拦住,推到床边,一起跌进去,胳膊勾住细腰塞进自己怀里,结结实实压好了说:“陪我躺会。”
夏薇没敢看他,只张开手,搂过他的后背,感受他的体温和脉搏慢慢变成水,溢满自己的指缝。
呼吸灼热,男人的手指却清凉,带着潮意,所经之处,像沾了墨香的水墨笔,行文深刻,又书写缓慢,像要穿透纸张。
夏薇躲着酥痒,扭动身子:“你好好休息好吗?”
男人却忽然皱了眉,抬高上身,掌心按压在一片柔软上,俯视说:“我怎么觉得瘦了很多,我喂你吃的那些饭哪里去了?”
话题换得有点快,夏薇反应过来,去抓他的手:“你别说,我真的有点饿了。”
“那我现在就喂你吃。”男人语气噙了笑。
夏薇想说好啊,那就起床吧,腰上却被掐住,纽扣都没发出声音,就被解了。
“我,我是真的饿。”
后知后觉到男人的意思,夏薇羞怯地抵住他宽阔的肩膀,用力推拒了几下,可见男人有点恼了,又只好说,“难道你不饿吗?开了那么久的车……”
祁时晏这才停止了动作,眸光变幻了几次,欲色渐渐敛起,低下腰,重新覆到她身边,只手揉着她的头发,对着耳朵吹气:“今晚留下来好吗?”
夏薇如果看得见自己的耳颈,那就会看见一片花开似的姹紫嫣红。
男人吻上去,薄唇轻轻地一口一口地嘬,像嗅食花香,只是在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便又重重咬上一口。
夏薇连忙“嗯”了声,手指揪过他衣领,揪出一片皱褶。
祁时晏这才满意地起身,随手拿过酒店的ipad丢给她,让她点餐,他则进卫生间先去洗澡。
卧房很大,是法式装修,墙上的立体壁纸一层层繁复堆砌,家具摆设统一的是白橡木,这种白不只是给人高级感,更有种吹毛求疵的洁净感。
稍不用心打理,便会发黄,露出污渍,可他这里却一点点瑕疵都找不到。
祁时晏原来这么爱干净的吗?对自己住的地方要求这么高的吗?
夏薇捧着ipad坐在床上,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
打开菜单,还没开始点,卫生间门上传来动静,男人又走了出来,身上还是原来的衣服,澡还没洗。
夏薇递去一个诧异的眼神。
祁时晏唇角微勾,走到床边,踢掉拖鞋又爬上来,半跪在姑娘背后,贴上她的后背,低声问:“点好了吗?”
“还没点呢?”夏薇抬了抬一侧肩头,男人的下颌搁在上面,搁得她发痒,“你不洗澡了吗?要不你来点?”
ipad塞给他。
祁时晏挑了挑眉,双手绕到前面,就着她拿着的姿势,在上面点了点。
他翻页很快,点菜也很快,似乎每道菜在哪页哪个位置全都了如指掌。
夏薇露出钦佩之色,敢情这是吃了多少年多少餐?这酒店真是住成家了啊。
祁时晏点好餐之后,丢开ipad,拉着夏薇一起起床,桃花眼轻佻笑起:“现在,我们一起去洗澡。”
夏薇脸红了下,才知道这才是男人又出来的真正目的。
*
卧房里的卫生间干湿区分离,夏薇打量了一下,只留了洗漱台上的镜前灯,其他灯全关上了。
顿时,朦胧暧昧的气息自天花板往各个角落散开,弥漫了整个洁白隐秘的空间。
祁时晏看一眼,抬起一只脚,用脚趾头将墙上鞋架里的凉拖一只一只勾下来,踢到夏薇脚下,让她穿,他则赤脚走了进去。
他贴心地帮夏薇脱衣服,薄薄的一件线衫推上去,夏薇举起双手低低嘶了声,同时肩胛骨一声清脆的“嘎哒”声。
那声音在两人之间异常响亮。
惊得祁时晏手指一顿:“怎么了?”
问出口的时候,他看到她后肩上的一块青紫。
“就快好了。”夏薇侧了下身,挡住他的目光。
过去这些天,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这一块是最严重的,才留了这么久。
祁时晏眉心凝了凝,将人抱进怀里,只手在她后背摩挲,低声说:“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
声音带着一份沉着,更像是一个赌咒。
有关孟荷,两人从来没有交流过,夏薇总以为这是个天雷,一旦挑明了,他们之间便崩了。
可是现在两人肌肤相贴,赤诚相见,最是亲密的时候忽然说起这个,夏薇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将自己的脸埋进他胸膛里。
“夏薇。”男人叫了她一声,有点儿郑重。
用比刚才更沉着的声音说,“我不会和她结婚的。”
这已经不是一个赌咒,而是一份誓言,来自一个男人内心最坚定的部分。
夏薇搂着他温烫又结实的身躯,感觉他浑身蓄满了力量,也感觉到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说话。
温热的水兜头而下,砸在玻璃上瞬间氤氲一层水汽,手指按压过的地方,水滴滑落,蜿蜒几行曲折的水路,在昏淡的光影下细细密密,发出晶莹的光。
有关孟荷的话题,之后谁也没再提。
夏薇相信,祁时晏说了不会和孟荷结婚就不会和孟荷结婚,只是就算退了孟荷的婚,她就有机会了吗?
不会的。
他们之间高山深海,云泥之别。
洗澡洗了出来,祁时晏将他的睡袍给她穿上,雾霾的法兰绒,柔软,温暖,穿到她身上,松松垮垮,袖口肥大,下摆遮到了小腿上。
好在腰间系带,松紧自由可调,祁时晏使坏,前襟交叠,叠出饱满的曲线,系到最紧处,张开虎口去丈量姑娘的细腰,频频流连。
“你自己穿什么?”
“你想我穿什么?”
两人亲昵,祁时晏只在腰间裹了一条浴巾,将劲瘦的腹肌和人鱼线大大方方交给她。
夏薇却比他羞耻,拉着他进了衣帽间,找了一套睡衣,给他套上。
帮他系纽扣的时候,她有想,不知道他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嫁他的就算不是孟荷,也会是同样豪门圈里的千金,那她会愿意给他穿衣服系纽扣吗,而祁时晏又会不会乐于让她穿让她系?
忽然一声轻笑,夏薇思绪一顿,回过神来,是纽扣上下错了一扣。
“想什么,这么入神,嗯?”男人搂着她的腰,由着她手指错乱,又慌张地解开重新一个个系上。
“夏薇。”祁时晏抬手捋过她的耳鬓碎发,轻声哄着说,“之前我可能对你关心不够,以后我对你好一点好吗。”
“而你,不要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都让我来背,你只管开心好不好?”
他薄唇吻在她唇角,声音低低的,一个字一个字吐露给她,像一枚枚石子落进她心里,回声清晰可闻。
夏薇眼底一酸,吸了吸鼻子,系好最后一个纽扣,朝男人回了个莞尔的笑,应了声好。
那夜,她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予他,好像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似的。
可没想过男人比她还要温柔。
两人吃过晚饭,躺进床上,祁时晏只留了头顶一圈暖黄的灯带,其他的灯悉数关闭。
仿若要开启一场神秘未知的旅行,他抖开洁白柔软的被子,笼罩两人头顶,那暖色的灯光微弱地透进来,原先淡淡的沐浴乳香味顿时变得香甜浓烈。
气息混合,紧密纠缠,夏薇紧张地闭上双眼,搂在男人肩上的指尖似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去。
酥麻,颤栗,火一般蔓延全身。
胸腔里猛烈跳跃的心脏,两颗变成一颗,振动的声响却是加倍的萦绕于耳。
被子轻薄,不透气,终于急促的喘息加速消耗了氧气。
祁时晏抱住姑娘扯开被子,像去深海潜了一回水,浮出水面时,他额角渗出大颗的汗,深深一个吐息。
可是那晚折腾了很久,他还是没舍得真正要了她,怕她疼,哪怕忍到了自己双眼猩红,额头青筋暴突。
他抓过她的手,往下带,气息在她耳边稳不住地急喘:“我感觉你在我身边总是在受伤,我有些于心不忍。”
没来由地,姑娘太娇软了,他怕自己一动她,就把她揉碎。
舍不得,舍不得。
夏薇手指打颤,动作没什么轻重,看见男人吃痛的神色,会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那……总要疼一次的,是吧?”
许是这一句给了男人鼓励,祁时晏卷土重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暗哑,抵在她耳边发出警告:“那你可要准备好了哭。”
夏薇下意识蜷缩自己,却已经来不及。
还好,先来到的是吻,激烈,炽热,还有点儿凶残,吻到她舌尖打颤,大脑缺氧。
也似乎因此被麻痹。
眼神迷乱中,雾蒙蒙的,瞳孔里只映见他的模样。
那双桃花眼,迷了多少女人的心,轻佻浪荡,玩世不恭,此刻眸色深晦,毫不掩饰情.欲,而他所望向的地方,是她。
夏薇情不自禁为他着迷,伸手想去搂抱他,却一道尖锐的痛感从脚底心直达头顶,仿若自己被异物贯穿,劈成了两半。
“祁时晏!”
她仰起后颈,双肩颤抖,忍不住喊他,嘴巴本能地张开想哭,男人低下身,将自己的肩膀送到她嘴边,由着她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呜呜,这个do莫名有点心酸是不是?
夏薇的感情已经从10跌到了1,而祁三却刚从0爬上1,两人之间就靠那一丝丝维系着,祁三啊,你可别再作了,再作你自己进火葬场吧,不送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开了荤和不开荤是不一样的,接下来我们看看他的车技
第47章 哄月
◎这次我试着控制一下◎
朦胧中醒来, 头顶灯带熄灭了,只有远处角落的两盏筒灯微微发散着光芒,房里的一切静谧而舒适。
恍然间抬头, 夏薇看见男人披着睡衣, 上身慵懒地靠在床头,只手托着手机,目光落在上面,似笑非笑。
“看什么?”
夏薇眯了眯眼,抓住男人的胳膊,半坐起身靠过去, 可是只一眼, 叫她迅速后悔,重新滑回被窝,拿被子蒙上头。
祁时晏低低笑了声, 丢开手机,钻进被窝, 将人捞进怀里。
舌尖舔上她耳垂, 用气音问:“还疼吗?”
夏薇埋头,还没完全苏醒的身躯被温柔的抚摸唤醒, 脑海里浮现出男人昨晚失控时的样子。
她捉住他的手,推拒说:“疼呢。”
可男人抵上她, 哄着说:“再来一次, 这次我试着控制一下。”
夏薇想起刚才手机里的画面,脸红到愤然的表情:“不要了, 下次再约。”
祁时晏被她这句话笑出了声, 最终放下那一点欲念, 只手穿过她的后颈, 将她搂了搂。
房里暖气十足,就是有点儿干燥。
夏薇干咳了几声,想喝水,身子刚一动,男人按住她,他起身去了。
水拿来,是冰箱里的山泉水,祁时晏拎开盖,就着床边站立的姿势,猛灌了几口。
夏薇躺在床上撑着头,就见他嶙峋的喉结滚了几滚,有水迹沿着颈线流畅而下,流进深海蓝的睡衣里不见了。
而睡衣本是中规中矩的款式,可穿到他身上,被他敞开怀,露出凌厉的锁骨,坚硬的胸肌和腹部垒块上的人鱼线,就,莫名其妙演变成一件痞气又性感的衣服。
夏薇眼神温柔,不自觉溢出笑。
祁时晏喝完,将剩下的半瓶递给她。
“我要喝热的。”夏薇没接,示意他去拿烧水壶烧一下。
可祁时晏是会干那活的人?
只见他眸光一转,又喝了一大口,只是没咽下去,含在了嘴里。
夏薇猜到他要干什么了,伸出腿,踢了他两脚,卷过被子蒙上自己的头,誓不要他的好心。
却躲不过男人两只作乱的手。
两人隔着被子打闹,夏薇一边胡乱防守,一边反击去挠男人的痒痒,想逼他笑出来,或者将水吞了。
可她怎么可能打得过?
祁时晏憋着一口水扑上床,将她扑倒,四肢像剪子一样挟制住她,在忍俊不禁的最后一秒里,双手终于扒到姑娘的脸,对上她,喂了上去。
山泉水清冽甘甜,被男人焐过,去了冰意,一种新颖的凉爽冲刷而来,夏薇口干舌燥,意外地促成一场美妙可口的晨吻。
*
夏薇今儿要上班,踩着时间起床,慌慌忙忙进卫生间洗簌。
洗好了出来时,没想到一向没有时间观念的祁时晏也起来了,正在衣帽间换衣服。
“你这么早起来了?”夏薇把头探进门去,瞄一眼春光,笑着问,“是要送我上班吗?”
祁时晏懒洋洋的,边穿衣服边伸懒腰,回问:“好不好?”
“好,好极了。”夏薇走进去,帮他整理衣领。
衣帽间和卧房的装修风格统一,各个角落塞了很多香樟木条,香气醇厚,莫名一种年代感。
夏薇指尖拍在男人的衣襟上,忽然恍惚这个动作自己做过了很多遍,好像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似的。
男人看她又发愣,不免轻哂,低下后颈,凑上来吻她。
可还没碰到,外面门上传来敲门声。
祁时晏只好迅速系好皮带,走出去。
夏薇也很好奇,这么早谁来找他,可她身上还穿着男人的睡袍,不方便露面。
她关上衣帽间的门,听见外面说话声和轻微的动静,好像人还不少。
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挤了眼睛去看,就见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一个个捧着一沓沓礼盒走进来,祁时晏指挥他们将礼盒全部放到了餐桌上。
等客厅复归宁静,祁时晏转头,朝她勾勾唇,轻佻的桃花眼里一片宠溺。
那宠溺实属不多见。
夏薇小跑出去,惊喜来得有点突然。
堆成山的礼盒,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上百件,每个都用彩纸包装,系上了丝带花。
“全都是给我的?”夏薇有点不可思议。
这么多礼物,就是小时候在富足的孟家,开生日party也不曾收到过。
“开不开心?”祁时晏搂过她,带她的手去拆礼物。
“太开心了。”夏薇眼眶忍不住泛红。
转过身,抱了抱男人,“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相对这些天发生的,所有的创伤仿佛在这一刻被抚平。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买到快乐。
关键是,要有人愿意为你掏这个钱。
“祁时晏。”夏薇张开双手往礼盒上趴了趴,心里的喜悦无法形容,“我承认我是个庸俗的人,以后这样的事可以多来点,我喜欢。”
祁时晏爽朗地笑了声,覆在她身上,低头吻她说好。
可是吻不到一分钟,夏薇想起什么,仰起身,跺脚:“我得上班去了,这么多礼物来不及拆了,怎么办?”
“那就别上班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不好吧,班还是要上的。”
夏薇激动归激动,最后还是保持住了理智,和男人商量说:“我晚上下了班过来拆可以吗?或者,我全部带走。”
祁时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妥协着点头,说:“晚上回来拆吧。”
他抬手轻轻摩挲她的右耳朵,眸光在姑娘没留意的地方暗暗凝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常,从礼盒里挑了几盒比较大的出来,递给夏薇说:“这几个你先拆了看看,能组出一套衣服来不,可以的话,就先穿了去上班。”
“啊,还有衣服,简直太好了。”夏薇接过去就拆。
拆到一件英伦风的大衣,红灰白的格子,大气高雅,搭配白色的长统靴,再开一个奶油色的水桶包,往肩上一挎,时尚,又明媚。
夏薇在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不得不夸男人的眼光,感觉自己不是去上班,而是去参加高级宴会。
祁时晏看着她笑,想他的姑娘多简单呢,这才花了几个钱,就能买到她的开心,他又何乐不为?
“走,加赠服务,送你上班去。”他伸过手,一个绅士体贴的动作。
“好啊。”夏薇快走两步,挽上他。
*
后来那一桌子的礼物,夏薇花了三天的空余时间才全部拆完。
也才知道,这么多礼物其实几乎全是衣服,里里外外的,小到内衣内裤,大到外穿的呢衣大衣,浴袍,睡衣,还有各种饰品和洗护用品,什么都有。
连发圈也有,十二个颜色,装在一个小巧的礼盒里。
全是祁时晏在酒店ipad里下的单,不过全部要求了礼品包装。
而祁时晏在衣帽间腾空了一组衣柜给她,让她将这些衣服一一整理了进去。
不言而喻,两人的半同居生活就这么开始了,从一堆惊喜的礼物开始。
夏薇试了试新的bra,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三围?”
祁时晏笑了声,挑开她的肩带,语气轻佻地回:“天天摸,还能不知道吗?”
夏薇嗔一眼,打开男人的手,就不该问他。
祁时晏因为夏薇的到来,也有了些改变,做了几天二十四孝男朋友。
每天早上陪夏薇一起起床,去餐厅吃早餐,送她上班,下午再去接了她下班,找个优雅的餐厅共进晚餐。
吃过饭回到水中仙,再一起去场子消磨时光。
两人不再避讳订婚的事,默契得谁也不提。
场子还是那个会所里的场中场,仍旧是灯影昏淡又明丽,到处都是男人女人欢笑暧昧的影子。
不过有几盏彩色的琉璃灯换掉了,还有几张沙发换成了更豪气的,夏薇曾经打过麻将的麻将桌也不见了,换成了一张新的。
“为什么要换?原来那张坏了吗?”夏薇走过去,摸了摸新的麻将牌,有一点不习惯。
“时间久了就换了。”祁时晏漫不经心答了一句。
他端来两杯酒,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一杯蓝莓颜色的低度数鸡尾酒。
“时间久了就换了。”夏薇抓着牌低声重复,若有所思。
祁时晏将酒放下,敲了下她的脑袋:“又乱想什么?”
伸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将姑娘抱着坐在自己大腿上。
夏薇摸了摸被敲的地方,坐到他身上,坦言说:“想你是不是时间久了,就要把我换了。”
她抬手搂过他的脖颈,心里对他的情话有所期待。
可男人笑了声,恣意得很,往前一倾,在她圆尖儿的下巴上轻轻啄了一口,说:“那你对我好一点咯,我就留你长一点。”
口吻极其玩世不恭。
夏薇垂眸,知道他是玩笑,可免不了还是有了点小伤心。
想了想,赌气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你。三条腿的hama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
话没完,唇角吃痛,被男人狠咬了一口。
咬得她一怔,都忘了反应。
坐在男人腿上的优势是她的视线比他高,不用抬头就能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而祁时晏现在脸上阴冷冷的,尤其眉心上一股戾气,夏薇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的脸,刚才笑得还那么放肆的。
她小幅度地舔了舔唇,威士忌的酒味里混杂一丝铁锈的味道,是被咬破了。
男人却丝毫没有歉意,还警告说:“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那是只许你说,不许我说?”夏薇咬着唇,语气执拗,眸子里却渐渐变得潮湿,看什么都隔了一层雾似的。
她知道的,他们的感情有多不对等,他对她只有宠,可她却不甘心只做一只宠物,她就仗着那点宠,恃宠生娇。
不停的要,不停的要,要来一点是一点。
祁时晏微怔,眼皮一垂一抬,沉默半晌,搂过她,手指在她眼底下洇了洇,又将他刚才咬破的地方含住,低声说:“那以后我也不说,这样行了吗?”
“那还差不多。”夏薇见好就收。
祁时晏麻将打多了,学会了一项技能,大拇指摸摸牌面,不用看就能知道是什么牌。
夏薇挑了几张复杂的字牌、花牌,祁时晏全都轻而易举地一摸就中。
“你这是摸了多少牌啊。”夏薇自己试了试,那一张张牌面在拇指里研磨许久,也只能感受到一片凹突感,根本分不清纹路。
祁时晏笑,推倒那些牌,修长手指缠上姑娘的手指,一点点往手臂上做攀爬的动作,薄唇轻吻她颈边说:“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摸牌了。”
“那你喜欢什么?”夏薇截住他的手指,握在手心里,眸光晶莹。
“当然是……”他的薄唇稍一抬,触到她冰凉的耳垂,将后面两个字像根羽毛似的吹进她耳朵里,引来一片涨潮般的红。
他得逞地笑,扶住她后颈,搂在怀里,与她在这酒气弥漫的地方接吻。
这个吻,于他俩只能算浅尝,可是入了周围人的眼里,却不觉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个个叹为观止。
因为那男人是祁时晏啊,他再风流,也难以接近,再知道他和夏薇在一起,也没有如此直观感受来得震撼。
而祁时晏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手指抚了抚姑娘耳鬓的碎发,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语气更像一种邀请。
夏薇没用言语应他,只低下头,耳颈又红了。
可是两人还没出门,有一处卡座上忽然传来几声叫骂声,夹杂酒瓶砸碎的声音,还有女人尖锐的惊叫。
寻声看去,就见有两个男人打起来了,准确地说,是其中一个揪住另一个打。
打人的那个身材微胖却出手迅猛,爆发感极强,一拳一拳砸向对面的人,像练沙包似的。
周围的人全都惊叫着闪开。
“李燃?”夏薇惊呼了一声,很意外。
同时看见晚晚,她身在其中想拉架,却一个也拉不住。
夏薇心下一急,抬腿就想去帮忙。
祁时晏拉住了她:“你别去。”语气淡定,“出不了事,让他们打。”
“都打那样了,还出不了事?”夏薇不解。
可是祁时晏只笑了下,笑得见多不怪波澜不惊,而且还多了一份看热闹的雅兴。
“诶,你是老板诶。”夏薇对男人的反应有些惊奇。
有人在自己的场子里打架,老板非但无动于衷,还看起了热闹?
祁时晏却还是笑,放松后背靠上吧台,将夏薇拉近自己身边,很不厚道地说:“这戏好看。”
夏薇想起来了,第一次见他在猎手酒吧,当时她和沈逸矜被个铜臭男纠缠,祁渊来解围,拿钱把对方往死里砸,祁时晏就是像现在这样,事不关己得在一边笑看热闹。
夏薇轻叹一声,这男人怎么就这么没感情呢,哪怕一点点也行啊。
打架的风波中心,顶上有盏垂吊的灯不知被什么打中,晃了起来,晃得底下人影憧憧,模糊又刺眼,像鬼魅似的。
韩烟带了人过去,拉开了李燃。
被打的人鼻青脸肿,好像被打懵了,李燃一松手,对方便像一滩泥似地掉进了沙发。
韩烟处理得很果断,没几分钟,事情被平息,吊灯不再晃了。
被打的人送去了隔壁包厢疗伤,李燃走来吧台,晚晚被几个姐妹围着安慰,其他人三三两两回归原位,一切很快恢复了原状。
新进门的客人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多激烈的事。
李燃走到祁时晏旁边,面对吧台要了杯酒,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荡然无存,眼眶里还有残留的凶光,像极了一头凶神恶煞的北极熊。
祁时晏拍了一下他的肩,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给自己,剩下的随手丢了过去。
李燃二话不说,接过烟盒,抽出一支,就点上了。
夏薇预感他俩有话要说,于是对祁时晏说:“我去看看晚晚。”
祁时晏点点头,这才放了她去。
一场闹剧,明眼人全看明白了。
李燃和晚晚分手了,晚晚今晚跟了另一个男人来玩,李燃看不过去,便大打出手。
夏薇坐到晚晚身边,单手搂了搂她。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将李燃骂了一通,夏薇静静听着,问晚晚:“你有没有觉得,这架打了其实也不坏,那不正是说明李燃喜欢你吗?”
晚晚抽泣着摇了摇头,否认说:“不会的,你不知道李燃跟我分手时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他说,随便我以后找什么样的人,但就一条,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晚晚哭着抓住夏薇的胳膊,说,“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我当时没懂,以为他是在乎我呢。现在我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在乎,这是赤.裸.裸的嫌弃,要我消失的意思。”
夏薇:“……”
是这样吗?
这个圈子不是只走肾不走心的吗?既然都没谈感情,分手了又何必这么绝情?
何况李燃自己都有新人了,怎么就不能容忍旧人也有新归宿?
后来,夏薇和祁时晏回到顶层房间,夏薇拿晚晚的话问祁时晏,表示了不理解。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祁时晏不以为然,将人拉进卫生间,只和夏薇说了两个字,“领地。”
领地?
哦,男人可怕的领地意识。
那就是占有欲。
所以,李燃的确不是真心在乎晚晚,而只是占有欲在作祟。
就算已经分了手,就算知道晚晚会有新的归宿,但他就是没法当面接受她被别人拥有的事实。
夏薇站在洗漱台前,开了水龙头洗手,心里一番思量,忽然觉得这种男人好可怕。
没注意身后男人朝她压了上来,抵住她说:“别洗手了,直接洗澡。”
祁时晏开启了贴心模式,卷起姑娘衣服的下摆,帮她一件一件脱。
可夏薇心神还没回来,按住男人的手,从镜子里看向他,问:“如果你是李燃,你会怎样?”
“我?”
祁时晏贴在她身上,眸底涌动,似有山雨欲来,只手从她衣领里穿出,捏住她半边下巴,掰过她的脸,用力一口吮吻。
“没有如果,我会直接杀了你。”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其他一切休想。”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看出来了,祁三会哄你,会宠你,可就是不懂爱,说白了,他就是用财富包裹出来的家族联姻的产物,啧~~
今晚双更,往后翻,本章50个红包
感谢在2023-03-21 08:30:27~2023-03-22 07:4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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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银光月
◎男人总是越做越狠◎
该死的占有欲。
缠绵到极致, 她看见他眼里的光,浓烈的,灼热的, 多情的, 甚至还有温柔。
他俯低身,喘息撩人又性感,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
“夏薇,你是我的,我的。”
“绝不许别的男人碰你,听见没?”
她总会想, 应该不会只有占有欲吧。
沉沉睡去, 浅梦中醒来,她总是在他怀里,动一下, 紧一下。
若不是喜欢,为什么想要占有?
夏薇悄悄摸了摸男人的脸, 指尖做笔, 一撇一捺轻轻描绘他的轮廓。
男人睡着时,容颜几分清和, 浓眉高鼻,仿若勾画了一幅绝美的山峦, 薄唇削颌, 清隽,又矜贵, 总让人想起年少时那烟雨笼罩的舞台上, 一抹白衣胜雪的贵公子, 琴声铮铮, 指尖宛转,潇洒刚毅又飘逸。
“就这么喜欢偷看我?”
忽然薄唇轻吐,惺忪的话语伴着鼻音,慵懒得像琴弦一样拨动在清晨的空气里。
夏薇轻轻笑,看去他浓密直立的眼睫毛一点一点轻眨,像振翅欲飞的蝶。
“那……给不给看呢?”
祁时晏唇角勾起,懒懒地掀开眼皮,笑:“给。”
“我们薇薇公主要什么都给。”
“怎么又叫我公主?”
“在我这,你永远是公主。”
夏薇笑了,男人的情话信手拈来,她将它们都当成是爱就好了,何必非要去计较与占有欲的区别?
“今天是不是周六?”祁时晏撩开她的衣摆,胡乱揉成了一团。
“嗯,今天可以睡个懒觉,不用上班了。”夏薇往男人怀里钻了钻,拉过他一只手,愉快地闭上眼。
可男人根本不满足只是再睡个懒觉,双手开始胡作非为:“我们可以来一点晨间运动。”
“我能说不要吗?”
“不能。”
开了戒的男人,是不可治的。
夏薇还记得那天凌晨醒来,男人手机里买了付费内容。
当时她心里想嘲笑他的,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可没想过他如今如此孜孜不倦,食不餍足。
而且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总是那什么。
要说第一次那晚……,他温柔体贴怕伤了她,可现在……,哪还有轻饶人的样子?
床上已经不成样子,男人抱着姑娘去了沙发。
夏薇眼尾泛着桃尖儿的红,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流淌在沙发沿上,头顶的灯光和男人深邃的眼,辨不清哪个更耀眼……
再次醒来,夏薇揉着腰从沙发上坐起身,眼神迷蒙,浑身酸软……
而男人系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手握手机在打电话。
那一身白色颀长,闲散慵懒,却没有一点疲态,投过来朝她望一眼,桃花眼里的暧昧,如房里的饴香气息,浓得化不开。
夏薇迅速移开目光,直觉那眼神是个诱惑陷阱,她可再没力气往里面跳了。
裹上被子准备去卫生间,“夏薇。”祁时晏挂了电话,笑着唤她,“快过来,下雪了。”
“下雪了?”夏薇有点不敢相信。
天气预报说今天寒潮来袭,可没说下雪。
祁时晏将窗帘全部拉开,顿时一个白色的世界闯入眼帘。
满世界的雪花,飘飘扬扬,静悄悄地落下,覆盖了整个城市。
昨天还萧条冷冽的露台,这会儿白雪皑皑,有了童话般的浪漫,远处的荆棘丛林更是一改喧嚣,变得温柔多情。
“榆城好多年没下雪了。”
“我要堆雪人。”
夏薇激动了,张开双手就想去拥抱,身上被子往下滑,才惊觉自己不着寸缕,连忙撤手,重新裹住。
祁时晏丢开手机,笑她傻,伸手去抱她,却没抱上,人跑了。
夏薇傻劲儿上来了,像是天降一份惊喜的礼物,兴冲冲地洗簌,兴冲冲地换衣服。
祁时晏叫了餐到房里,她也兴冲冲地吃完,换上马丁靴就要上露台。
“怎么这么点雪,吸引力居然比我还大?”祁时晏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地搅动咖啡,和欢天喜地的夏薇一比,自己好像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儿,暮气沉沉。
“你跟我一起去,我带你玩。”夏薇路过餐桌,向男人发出邀请。
祁时晏笑了声,被她的语气笑到,喝口咖啡,说:“不了,谢谢。”
夏薇也没有勉强,有时候女生的想法,男人怎么可能明白?
露台上,雪花漫天飞舞,到处银装素裹,和蓝色的游泳池形成强烈的对比。
夏薇小心踩过这片圣洁之地,朝天空张开手,由着雪花落进手心,化成晶莹的一滴水,干净,透彻。
小时候每次下雪,总会说要堆雪人,要打雪仗,可是又总是有各种借口最终没成行。
一晃过去很多年,年龄和心境都在变,再不抓住机会,怕是遗憾又要长存。
工具有限,夏薇找来一块硬纸板,弯下腰从露台这头一路铲雪铲到另一头。
没几下,一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祁时晏隔着露台的玻璃门朝她招招手,等她跑回去,递给她一副羊皮手套,崭新的,女式的。
“诶,哪来的?”夏薇戴上,里面有绒,手指一下子暖和过来。
“傻的。”祁时晏扣住她手腕,捏了捏她冰凉的鼻子,说,“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你爱惜点,行吗?”
夏薇笑,弯了眼睛,笑成一对月儿。
祁时晏将酒店的ipad递给她:“酒店里什么都有,就算没有,你也可以打电话给前台叫她们去买,报我的名字就行。”
夏薇接过,“嗯嗯”点头。
“我出去一趟,你就在这里玩雪,等我晚上回来一起吃晚饭。”
男人临行的几句交代,夏薇没来由地想到了余生,陪他进衣帽间,挑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西装,穿好后,又挽了他的手臂,送到房门口。
在门被拉开之前,夏薇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抬眸说:“亲我一下。”
祁时晏依言,低下头,笑着亲了下,摸了摸她的脸,问:“怎么了?”
“以后我们每次分别的时候,都这样亲一下好不好?”
“哦,吻别吗?”祁时晏笑了,“那这么一下可能不太够。”
他折下后颈,只手捧住她的脸,深入勾缠。
*
那个下午,夏薇一个人在露台玩雪,用一种圆梦的心态,房里来了人都没注意。
黄妈暂时也没打扰她,领着人将屋里的清洁做完,又将长期空置的温泉房打开,添置了一些生活物品,检查了各处的电路,直到临走前,才去敲了敲露台的门。
夏薇后知后觉,有点吃惊,又在意料中。
“夏小姐。”黄妈笑着与她打招呼,等她进了屋,拿毛巾将她身上的雪拍了拍。
“夏小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就是了。”
夏薇脸上冻出两片红,像云彩一样,笑容憨憨地:“谢谢黄妈,都挺好的。”
黄妈身边还有两个保洁员,朝夏薇恭顺地微笑了笑。
夏薇也礼貌地回了个笑,只是看到她们手上提得收纳篮里是他们床上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就莫名羞耻,脸不自觉发烫。
黄妈看在眼里,善解人意地让她俩先离开,她留下和夏薇多说一会话。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小家常,末了黄妈告诉夏薇,衣帽间里又给她添了几身衣服,是祁时晏海外直购买回来的,今天快递刚到。
另外他们的枕头换成了双人枕,是祁时晏要求的。
夏薇感激地说谢谢,谢到后来全都变成了惊叹的“昂”。
那枕头,两人第一晚只有一个,祁时晏没捞到睡。第二天酒店送了一个过来,可他的脑袋又总是滑在两个枕头之间,很恼人。
他没说的话,是夏薇的睡姿多霸道,跟她白天乖巧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夏薇忽然发现,祁时晏其实很有包容心,对自己简直开了天恩。
黄妈说:“宴儿美国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不过住了几年屋里头都是冷冰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改变。你这一来,倒好,我这几天每天来都有感觉越来越像个家了,暖和和的。”
黄妈是地道的江南人,普通话夹杂软糯的吴语,听起来特别慈爱,看夏薇的眼神也像看未来儿媳一样。
外面的雪停了,从落地窗反射一片雪光进来,屋里显得比平时亮堂,夏薇双手捧着黄妈给她冲泡的红枣茶,莫名一种错觉,好像祁时晏要和她过一辈子似的。
这个梦有点甜,小心脏擂鼓似地跳,夏薇拍了拍心口,送黄妈出了门,也没敢放任自己继续把梦做下去。
她去衣帽间看了新衣服,看来看去,多出来的全是涩涩的情趣内衣,抽屉里也多了几盒不同香味不同质感的套套。
夏薇:“……”
没得救的狗男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并不大,一会儿下一会儿停,夏薇几乎收集了露台上所有的雪,傍晚时分,终于在石桌上堆出了一座雪屋。
刀叉和筷子做工具,雪屋不大,也是有模有样。
拱形门,格子窗户,屋檐和烟囱都是立体的,门前还围了一圈栅栏,一片白雪的院落里,两个小雪人挨在一起,可爱又甜蜜。
祁时晏回来了,脸色不如出门时那么愉快,眉间几分阴戾,夏薇猜到他又是去忙退婚的事,结果可想而知,肯定又不顺利。
她拉过他的手,冰凉凉的,放自己手心搓了搓,对着哈了哈热气。
祁时晏的手渐渐暖开,奇怪了一下,问:“你在露台一天了,怎么会比我暖和?”
夏薇笑着含了含他冰凉的唇,说:“因为我做的是快乐的事。”
言外之意,男人做的事不快乐,当然只有冷的份了。
她将他拉去露台,做了一个漂亮的骑士邀请礼,抬手指向雪屋说:“欢迎来到我的薇薇小屋。”
祁时晏先被她的手势亮了一眼,继而看到雪屋,“诶”了声,眸底终于浮上了一丝笑:“不错。”
他背着手,围着石桌转了一圈,笑着问:“里面怎么没有床?晚上我们睡哪?”
夏薇:“……”
弯下腰,对着雪屋思考了一会,说,“那我想办法掏出一个房间来,安张床进去。”
祁时晏放声笑,为她那么认真的神思,仿佛他们今晚真的要睡进这么一个一捧雪堆起的房子里。
小雪花又开始飘了,弥漫了整个天空,天色将晚不晚,露台被笼罩上一层银光。
夏薇看见男人头顶、肩头都落上了雪花,忽然想到一句网络上流行的话:他朝若是共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蓦然间,有雪飘上眉睫,眸子轻眨一眨,泪光闪烁。
祁时晏搂过她,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傻?”
夏薇抬头,琉璃眸子里亮晶晶的:“那你怎么跟个傻子在一起?”
男人笑,吻过她的耳垂,戏说:“可不是我被你传染傻了。”
两人围着雪屋拍了很多照,夏薇发了朋友圈,只是没将两人的合照往上发,只有雪屋的。
祁时晏心情好转,也兴致盎然地挑了几张发了。
*
夏薇这条朋友圈是她自年会之后,第一次发的朋友圈,很快引来很多点赞和评论。
而这组照片,不知情的只会以为夏薇堆了一个小雪屋,看得懂细节的人才会发现那雪屋的背景很不简单。
近处显露一角,是蓝色的游泳池,栏杆外白茫茫一片,隐约全是白色的高楼屋脊,林林立立。
什么都没明说,却和祁时晏发的一样,两人默契地用这样一种方式宣告,他们在一起了。
沈逸矜第一个评论:【好美啊,你俩的爱巢吗?难怪不要回来了。】
夏薇笑了笑,一堆评论中,还有一条比较显眼,是白易文的,他说:【你住到我楼上来了?】
夏薇才知道,白易文就住在祁时晏楼下。
想起年会那天,他给自己打过电话,也发过微信,过年的时候也是,只是她全忽略了。
夏薇不想给他任何幻想,便从来没有回复过,连同现在这一条,她也当作没看见。
倒是祁时晏因为这一条评论,发现白易文是他们的共同好友,皱了眉,命令的语气对夏薇说:“把他拉黑了。”
夏薇没依,将手机往身后一别:“你手机里没女的?”
祁时晏抬眸,看她几秒,将自己手机递给她:“给你删。”
“真的?”夏薇接过来,当即打开微信,煞有介事地搜查。
就刚才一条朋友圈,才多一会,点赞评论已经99+。
点进去,没一个认识的,一长排的头像和网名,花花绿绿的一片。
“祁时晏,你这有多少好友啊?”
夏薇退到通讯录,划拉几下,一个A都没拉完。
“1000多吧。”祁时晏笑了声,很无所谓地说,“你看哪个不顺眼就拉黑哪个。”
夏薇手指不自觉抖了下,说不清是因为男人的好友数,还是因为男人突然向她敞开了社交圈。
而祁时晏比她想象中的坦荡,他从她身后拥过她,看着她醋意隐隐发作的样子,多加几句交代说:“很多加了从来没说过话,或者是我没回过话,你看没有标注姓名的都可以拉黑,我也嫌太多了。”
“你也会嫌多?”夏薇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尾音都打了颤儿,“这么多女的全是你加来的?”
“哪能呢?”祁时晏轻笑,掰过她的脸,吻她的唇,“只有你是我主动加的。”
1000多个好友,只有她是他主动加的!
这话能信吗?
奈何这样的情话最是动听。
就像露台上那个小雪屋,一堆雪而已,太阳一晒就没了,可是她还是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去堆。
为什么?
因为好看啊,因为浪漫啊,因为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玩意儿承载了她的一份少女情怀啊。
“这任务太艰巨了,我可能这么一会干不完。”夏薇看着手机里这么多的花花草草,有点头痛。
祁时晏笑,报了一串数字,将自己手机的开屏密码告诉了她。
夏薇一万个震惊,这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重要里程碑吧。
可雀喜不过两秒,祁时晏抽走她的手机,问:“你的开屏密码呢?”一副等着有事要办的样子。
哦,所以男人玩这么大一个花招,不过就是为了拉黑她手机里的白易文!
作者有话说:
两人刚在一起,男人是最温柔的,也是最佳抢救机会,容亲妈作者试着抢救一下,救不来马上送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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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银光月
◎佛门禁地,佛祖在看……◎
那天, 白易文被拉黑之后,祁时晏带夏薇出门去吃晚饭。
他们去了一家旋转餐厅。
在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那是榆城目前最高的楼。
整个城市都在脚下, 360度将榆城尽收眼底, 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灯火比平时更璀璨更洁净。
而餐厅正中心是个舞台,几个身材火辣的女郎在上面跳舞。
祁时晏看了几眼,给了一个字的评价:“俗。”
而后目光回到餐桌上,拿起一张紫苏叶,包了刺身, 开始进行他的投喂事业。
夏薇嗔了他一眼, 接过他的投喂,心里很想问问他记不记得她会跳舞这件事,可是餐厅太嘈杂, 高亢的舞曲一支接一支,两人没办法好好说话, 只好作罢。
回去的路上, 司机开车,夏薇倚着祁时晏坐在后座, 耳根突然清静,感觉好舒服。
手机在衣兜里振动, 夏薇摸出来, 一看是王巧英,不由得蹙了蹙眉, 看眼正在慵懒假寐的男人, 背过身划开接听, 低低叫了声:“妈。”
那天从饭店走掉之后, 夏薇和父母之间一直没有联系。
她不主动联系,是不想妥协。她看透了这对父母,尤其是夏启炎,只要一个讨好,夏启炎便会变本加厉,那她那么惊险的一博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而此刻王巧英打电话来,也不是想要改善母女关系,而是问她要钱。
王巧英说:“小荷出车祸了,进了医院,我们要去看她。”
夏薇“啊”了一声,隔着电波都能听出王巧英对孟荷的关心。
估计他们一直不知道年会上的事,想必孟岳松马玉莲也没说,而王巧英的语气和以前一点变化也没有,好像饭店那件事他们已经忘记了,又好像压根没发生过。
夏薇淡声:“她出了什么车祸?”
王巧英语气显得痛惜:“可不是在高架桥上被人撞了,她的法拉利被撞翻了,掉下了桥,好在车子好,保住了命,就是断了三根肋骨,要受苦了。”
夏薇“哦”了一声,内心悲凉。
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冷漠到生死置之度外,对那个没了关系的女儿,倒学会了心疼?
心疼就心疼吧,为什么要她拿钱出来让他们去做人,去送给孟荷?
就算不知道年会上的事,孟荷以前对她的打骂还少吗?
“刚上班没几天,还没发工资。”夏薇语气尽量平静说,“等发了工资再说吧。”
再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祁时晏半眯着眼,听了个大概,偏头问她:“谁跟你要钱?”
夏薇沉默了一会,才回说:“是我妈,亲生的那个。”
两个人从来没提过双方家庭,夏薇觉得男人不会想要谈这个,她也总是很有自知之明地避开。
可祁时晏这会好像有点兴趣,又问:“为什么要钱?要的多吗?”
夏薇摇摇头,解释说:“是孟荷出了车祸进医院了,我妈想去看她,想带点钱去。”
说完,没来由地笑了声。
一种关系纠缠到无解的时候,似乎唯有笑可以表达心情。
却不料,男人眸底一沉:“没撞死她,真是便宜她了。”
话题转得有点快,可是孟荷出车祸,祁时晏早知道了?
夏薇心一吓,双手抓住男人胳膊:“祁时晏,你别告诉我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祁时晏将她搂进怀里,“我也是收到消息才知道的。”
夏薇看去他,男人坦荡荡得和她对视,不但不躲不闪,还有几分阴狠,他说:“如果我自己动手,绝不会留她一条命。”
夏薇:“……”
这些天,她蒙蔽在他的温柔乡里,竟不知他为了退婚,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祁时晏。”夏薇抓过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紧紧拉了拉他,“答应我,所有的事情都理智解决好吗?”
祁时晏低头,看了看姑娘嫩葱似的手指,抓着他因为用力过猛,指尖都泛白了。
他握起她的手,贴唇边亲吻,说:“放心吧,她还不值得我把自己搭上。”
夏薇点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没一会,就听见男人吩咐司机说:“明天替我送个花圈去医院。”
夏薇:“……”
*
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天空一碧如洗,是澄净的蓝,相比平日里的雾霾,干净得有些不真实。
夏薇因为孟荷车祸的事,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不是为了孟荷,而是为祁时晏。
车祸肯定不是祁时晏制造的,但想讨好祁时晏的人很多,知道他厌恨这场婚约的人也很多,更有很多人认为孟荷配不上他,那自然也会有很多人私下想替祁时晏出头。
就在几天前,听说孟家别墅着火,幸好消防到得及时,只将车库烧了,毁了几辆车,大宅没有事,保住了。
现在想来,也不是意外了。
夏薇站在落地窗前沉思了一会,回到卧房,男人躺在床上,眼皮微掀,将醒不醒,最是慵懒迷人的时候。
夏薇靠在床沿俯下身,去搂抱他,亲吻中问:“今天有事要出去吗?”
祁时晏默着眼,长腿一勾,手一捞,懒散又熟练,将人捞上床,卷进怀里,晨起的笑意慢慢散在唇角:“今天哪也不去,我们可以睡上一天。”
“陪我去个地方吧。”夏薇和他贴了贴,怕他不愿意,哄着说。
“去哪?”
“寿安寺。”
*
汽车疾驰,离开喧嚣的市区往郊外而去,两边树木银装素裹,枝头上饱压着松软的雪,阳光下,一路洁净的光芒。
昨天夜里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雪,如他们两人在温泉池里缠绵缱绻,难分难舍。
男人脖颈上的羊脂玉摇摇晃晃,律动与他一致,迷了她的眼,也迷了她的心。
什么宝贝,如此珍爱?
最是赤诚时,也放不下它。
后来回到床上,祁时晏靠在床头,点了一根事后烟,拥她在怀,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黄妈。
祁时晏三岁时,父母离婚,母亲去了加拿大,从此杳无音讯。
之后,小小人儿的他便生了一场大病。
那病至今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病,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年,医生束手无策。
黄妈去了一趟寿安寺,捧着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一点东西,从山脚一步一磕头,几千层台阶,磕下几千个头。
那天,天降大雪,漫天鹅毛翻飞。
到达山顶时,黄妈浑身雪白,几乎成了一个雪人,只有脑门上鲜红一片。
进了殿门,她跪在佛祖前,将那东西交给了佛祖,僧人念她心诚,念诵后还与她。
黄妈下山后,便将那东西戴上了祁时晏的脖子。
第二天,祁时晏病情开始好转,没多久就出院了。
不用说,那东西便是这块没有雕琢的羊脂玉。
这块玉本是黄妈进祁家时,老太太送的。
在祁家,这么一块玉几乎不值得一提,但在黄妈却是她的所有。
有时候人生病,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而是在心。
祁时晏那么小,母亲离开他,他心里残缺了一块,是黄妈用她的心女娲补天似地补上了这一块。
祁时晏说,他丢不了,这块玉那天之后就像他身上额外的一个器官,他一辈子都不会丢。
那一刻,男人握起通透的羊脂玉,贴唇上亲了一下,深邃的眼里有着窗外雪花一样的莹亮。
那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夏薇内心震荡,难以想象一个玩世不恭的男人会有如此真挚的一面。
汽车到山脚下,两人下车。
踏上石阶,两边草木白雪繁花,寒风吹来,松枝颤巍巍抖落一树雪,如天女散花,偶有三两斑鸠飞过,发出响亮的鸣叫,给两人的登山之路增添一些乐趣。
一步一磕头,几千石阶。
夏薇看看脚底下,又放眼看去这层层叠叠,狭长曲折的山路。
那是一场虔诚与艰难的较量,是人与天的搏斗。
确不是她可以比得了的。
但她为他祈福的心总可以有吧。
花了一个多小时登上山顶,殿前日光倾洒,烟火缭绕,香客三五成群,或敬香,或磕拜,在普渡众生的传诵声里。
夏薇买了一把最贵的香,借烛火点燃,立于佛祖前,轻阖双眼,低眉垂额,将自己内心祈愿的心事托付。
祁时晏站一边,袅袅烟雾里,看见姑娘虔诚的脸。
先前上来时,他说了不信佛,这一趟单纯陪她。
他不觉得遇到事情求神拜佛能有什么用,就是当年,他也只是被黄妈的行为感动,而并非觉得是佛救了他的命。
只是此刻看着夏薇恭敬认真的表情,他忽然有所感悟,这缕灰烟化沉重为轻薄,人情淡漠里,寄走了一份精神寄托,留下了快乐。
夏薇睁开眼时,旁边的人轻轻撞了她一下,双手合十,掌心点燃了和她一样的香。
“你不是不信?”
“陪你。”
祁时晏轻轻笑,抬眸看去佛祖,心里祈祷说,若你真的灵,就让我的姑娘所有祈的愿都实现了吧。
殿上佛声低颂,香火弥漫,夏薇见他一本正经对着佛祖的模样,莫名有种浪子回头的既视感。
等男人生疏得把香插进香坛里,她挽过他的手从另一侧离开。
她没告诉他,自己祈求的是什么。
——愿用尽我所有的爱和力量换取祁时晏平安,健康,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
寿安寺在山顶上,占地面积庞大,是唐朝兴隆时期的佛门古刹,历经千年变迁,几次焚毁几次重建,演变至今,黄墙琉璃瓦,翘檐尖顶,山风浩荡,气势恢弘。
两人将几个大殿瞻仰了一番,月老阁前有一棵千年槐树,树干上一圈一圈铁链上绑满了同心锁,枝头上更是挂满了红绸带,所有的祝福和祈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夏薇入乡随俗,在月老阁办了月老三事,第一件买了两把同心锁,刻上她和祁时晏的名字,锁一块,锁进了槐树身上。
第二件买了两条红绸带挂到了树枝上,第三件求了一根红绳,现场编了个简单的手链结,绑在了祁时晏的手腕上。
那冷白肌肤上乍现一根纤细的红,底端还垂着两颗菩提子,祁时晏摇了摇手链,抬高手腕至头顶,对着阳光大笑说:“这么一根玩意儿就想绑住我?”
四野苍茫雪海,阳光照在那红上,格外耀眼,也隐隐将那一抹红照透在男人的脸上,将他的笑无限放大,浪荡不羁。
夏薇不管他的话,拉过他的手,理了理衣袖,将红绳往里面塞了塞。
男人忽低头,另只手将她拉进怀里,压低声音:“不如你把床上功夫练练,用那个绑住我更有用一点。”
“祁时晏。”夏薇忍不住叫了一声,朝殿堂看去一眼,“佛门禁地,佛祖在看……”
话没完,灼热的气息侵袭而来,缄了她的口。
热烈,霸道,男人额前细碎的短发擦在她脸颊上,夹杂凛冽的寒风,像冰与火的交替,拧成一股刺激的电流灌入她唇齿。
夏薇浑身紧绷,不似平时那么放松,换谁能够自然得在巍峨肃穆的神明之下接吻啊。
可祁时晏离经叛道,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兜起姑娘羽绒服的毛领,拢起一片相对的隐秘,扣住她的后脑勺,凶蛮攻占。
经幡在耳边猎猎响动,如男人的吻一般狂妄。
夏薇招架不住,逐渐沉沦了自己,几次腿软,往下滑去,被男人捞住,固定在他怀里。
一吻结束,她扶着石砌的栏杆大口喘息,脸上通红滚烫,仿佛一条从油锅里逃生的鱼。
祁时晏靠近她,薄唇又贴上来,舔去她唇角水液,颤动眉睫说:“既然佛祖在看,就让他做个见证,多好啊。”
夏薇:“……”
见证他们的爱情吗?
为什么男人的歪歪理,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两人旁边有座七层宝塔,红木深漆,白雪层层堆砌,高峨如山,是寿安寺最显著的地标之一。
祁时晏说,那是他祁家捐钱重建的。
他指向远处,连绵雪山起伏不断,在山坳的平坦之处,有一片重峦叠嶂的木雕深楼掩映在雪中,四周白雪茫茫无边无际。
那正是枕荷公馆和他们家的荷塘。
夏薇感慨:“你们祁家真有钱。”
祁时晏转身,背靠栏杆,倏地冷笑了声。
裤兜里摸出烟盒,偏头拢上一簇青红的火光,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
夏薇默默看他,反方向靠在他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揽在他半腰,抱了抱他。
她发现他最近烟抽得有些多了,以前抽烟都是玩儿,可抽可不抽,不像现在,眸一沉就是一支烟,眉一皱也是一支烟。
祁家有钱,势力庞大,关系错综复杂,深在其中的人享受名誉地位和金钱,尤其祁时晏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附在他出生证明背后的是继承权和冗长的资产清单。
这般的财富人生,普通人无法想象。
可是同样令人无法想象的是他的婚姻不属于自己。
别人可能无所谓,偏偏祁时晏生性.爱自由,偏偏那个联姻对象是他憎恶的类型。
祁渊出的主意,在祁景天一年任期届满的时候,将他调离海运公司。
可祁景天虽然职位不高,但职权和人脉在,他联合了数位股东,在董事局上否决了祁渊的调任。
祁渊身为集团最高掌权人,权利再大,却大不过董事局,何况祁景天在海运公司并无过错,一年业绩还颇丰。
只要祁景天霸住了海运公司,海运公司解散不得,那祁时晏的联姻便不可能退成。
夏薇从沈逸矜那里得知这些,也知道祁时晏为此很烦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让他多开心一点。
“喝水吗?我去买。”她看见男人唇角被风吹得有些干裂。
祁时晏点点头,掐灭了烟说:“一起去吧。”
小卖部就在石阶路口,两人刚走到,石阶上上来两个人,一个年轻男人扶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好巧,年轻男人是白易文,妇人是他母亲。
白妈妈身形微胖,爬上来喘息不止,白易文扶着她坐到小卖部门前的休闲座椅上。
祁时晏站定脚,眯了眯眼,忽略白易文,直接朝妇人问候了声,介绍给夏薇说:“这是我……表姑妈。”
他问候的是对方的英文名,平时叫习惯了的,可是论到亲戚关系,他却叫错了。
白妈妈喘定了气息,笑着纠正说:“是表姨妈。”
白妈妈常年居住美国,衣着洋气,烫染一头蓬松的中卷金发,要不是爬山露出了老态,平时不可能看出她的年龄。
夏薇礼貌地问候了声,买来几杯咖啡,请大家喝。
白妈妈坐在她旁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问卫生间在哪。
夏薇指了指方向说:“我也正想去,我陪你一起去吧。”
白妈妈说好,两人一起离开。
剩下的两个男人隔着小圆桌,虽然位置相对,却谁都是侧身而坐,互看不顺眼。
祁时晏后背仰靠在圆椅上,百无聊赖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衔在唇角,点上了火。
烟盒和打火机随手扔在了桌上。
白易文没有抽烟的习惯,平时身上不带烟,此时莫名其妙犯上烟瘾,伸手去拿祁时晏的烟盒,可是刚碰到,祁时晏就一个手斩劈下来,劈在了他的手腕上,不许他动。
“至于这么小气?”白易文抬开他的手,再次摸烟盒。
“至于。”祁时晏又斩了他一刀,力道加重。
白易文将烟盒一推,放弃了说:“昨天夏薇的微信拉黑我,是你干的吧。”
兄弟两人彼此太了解了。
祁时晏吸口烟,吐出一串白色烟圈,坏笑一声,答了一个干干脆脆的字:“对。”
白易文没说话,投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祁时晏剑眉一横,回过去一个更鄙视的眼神。
头顶高树上摔下来一捧雪,哗啦啦,惊起一片鸟叫。
两人都有被雪星子溅到,可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谁也没理会。
白易文盯着祁时晏,问:“你会和夏薇结婚吗?你会娶她吗?”
祁时晏冷嗤,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吸口烟:“你管太多了。”
“你太混蛋了。”白易文转过头去,扼腕叹息的口吻,“一朵鲜花……”
“闭嘴。”祁时晏打断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他朝卫生间的方向看去,看见夏薇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斑驳的阳光投在她脑顶上,呈现一片圆弧的光晕。
远远对视一眼,她冲他展颜一笑,娇俏,明媚。
祁时晏被取悦,勾了勾唇,瞥了眼对面的人,慢悠悠说:“记住,夏薇喜欢的人是我,你别痴人做梦了。”
白易文面无表情:“那你喜欢她吗?”
祁时晏皱眉,眼神不耐烦地射过去,要不是夏薇和白妈妈走过来了,他都想拎起衣领揍人了。
白妈妈久不说中文,想要表达的时候,总想不起某个词,便会普通话夹杂英语混着说,说完了又连连抱歉。
夏薇说没关系,用英语回她话,陪她说英语。
“夏小姐,你英语说这么好呀,太好了。”白妈妈相见恨晚,掏出手机就要加夏薇的微信,和她做朋友。
“阿姨,你叫我夏薇就好了。”夏薇欣然接受,手机里一番操作,两人互加了好友。
祁时晏脸一黑,白易文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浪子的爱也就这么一点儿了,亲妈作者也就只能抢救到这一步了,接着放飞吧
今晚还是双更,月底就完结,本章50个红包,爱你们!!
2023-03-23 05:53:06 您在《坠入月色》第45章 提交的批量发红包任务(任务id:226699)已执行完毕,已成功发出红包11个,共消耗晋江币220点,请您知悉。
感谢在2023-03-22 08:45:49~2023-03-23 06: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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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银光月
◎爱恨淬骨,何时才能渡尽啊◎
寒潮悄无声息留下一场雪走了, 天气回暖,春天的枝头一天一个样,艳丽的梅花漫山遍野, 青翠的树木一波绿过一波。
那天下山后, 夏薇后来又去了两次寿安寺。
一次是和沈逸矜,二月十五,佛祖涅槃的日子,一次是她一个人,在三月末了。
夏薇在祁时晏那儿住了一段时间,便又住回出租屋去了。
嘉和公司过完年之后, 扩大了规模, 换了新的办公室,内部管理比以前提高了一大截。
夏薇升任行政部经理,主管内勤, 她需要做些职业上的输入,参加一些商务学习, 另外还要学车, 祁时晏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他的事情忙起来顾不上头尾, 作息全乱。
两人商量后,夏薇便住回去了, 只在祁时晏有空的时候才和他小聚一下。
学车的事, 夏薇和沈逸矜说好了一起学,沈逸矜也不会开车, 现在工作繁忙, 出行很不方便, 所以她也想学。
夏薇负责找驾校, 祁时晏陪她去了,可是看完教练和车,他就否决了。
驾校里大多数是男教练,一车带几个学员,祁时晏看那教练两撇龙虾胡,一口黄牙,怎么看怎么猥琐,说什么也不许她俩去学。
第二天他和祁渊便带了一个女私教来。
沈逸矜先上车,坐上驾驶位,可是只摸了一把方向盘,她的PTSD就激烈反应了,在车上失声痛哭。
祁渊连忙将她抱离了车,剩下夏薇一个人学了。
后来,两闺蜜约了去寿安寺,沈逸矜沮丧说:“佛祖涅槃成佛,我什么时候才能涅槃?”
夏薇安慰她:“你呀,和祁渊好好修行,修成正果可不比涅槃好?”
“怕是修不成。”沈逸矜直摇头,“其实我挺羡慕你和祁时晏,不问前程,就这样一直谈恋爱谈下去多好啊。”
那天寿安寺里人潮如织,香火鼎盛,院中几株高大的玉兰花盛开在顶端,一盏盏冰清如玉,素雅,又娴静。
可是花瓣落下,被一双双脚踩入泥泞,终面目全非。
夏薇看着那满树的洁白,叹息说:“花无百日红,谁能保持恋爱的热度永远不降?只有婚姻才是最好的归宿啊。”
沈逸矜羡慕她,她羡慕沈逸矜。
因为祁渊和祁时晏不同,祁渊想要的是婚姻,他想和沈逸矜结婚,可沈逸矜只想和祁渊谈恋爱,不谈婚姻。
“世人多烦恼,皆是自寻烦恼。”
两人手举高香,看那尘烟迷乱,对向佛祖,望苍茫青山。
爱恨淬骨,何时才能渡尽啊?
回来后,夏薇抽空去办了护照。
她想她终究还是要离开。
饭店里那一下只会唬住夏启炎一时,他不会放弃她这棵摇钱树的。
因为夏晨高三就快毕业了,留学的事迫在眉睫。
和她一样想她离开的人还有孟岳松和马玉莲。
有天傍晚马玉莲给夏薇打电话,说是有事相谈。
夏薇赴约,到了地方,在一酒店包厢,除了孟岳松和马玉莲,还有一陌生男人。
又是相亲。
这位相亲对象三十岁左右,戴一副银丝框眼镜,斯斯文文,马玉莲介绍说在比利时工作,即将拿到绿卡。
其实马玉莲的眼光比夏启炎强很多,除了现在的这位,先前的白易文条件也不错,只是如果心里已经铭刻了一张脸,以后再遇到谁,都会不经意拿来做比较,会觉得无论谁都比不上。
一顿饭吃得很勉强,不到半小时,夏薇借口去卫生间,起身离开。
马玉莲跟在她身后,半路将她拽进一间空的包厢,关上了门。
“薇薇,这个男的哪里不好,你说?”马玉莲向来温柔和善,此时挡在门前,双手叉在腰上,很强势。
“妈。”夏薇低着头,克制自己的分寸感,“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只是我的婚姻,我的人生路就让我自己走吧,你们不需要为我过多操心。”
“不操心?”马玉莲皱了眉,脸上露出几分疲态,语气有点儿急,还有点儿咄咄逼人,“不操心,由着你为所欲为,和祁时晏在一起,破坏小荷和他的婚约吗?”
“薇薇,我早告诉你了,祁时晏是小荷的未婚夫,你为什么谁不挑,就要挑祁时晏?凭良心说,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还要来抢小荷的未婚夫?你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
“妈。”
仿若一把刀扎进人心。
夏薇怔怔地看着眼前高贵的妇人,竟不知自己在她心里已经变成这么一个不堪的人。
“你心里是不是很后悔养了我十五年?”
“你是不是觉得,孟荷如果从小在你身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祁时晏就会和她结婚?”
夏薇眼眶发红,滚下泪来,才知道血缘关系原来是这么的重要。
那个她曾经崇拜的神明,她从小的心灵支柱,那个她以为就算全世界都会遗弃她,诋毁她,欺辱她,却仍会护她爱她心疼她的伟大的母亲,原来早不知何时就已经离开了她。
“薇薇,我也不是那意思。”马玉莲有点后悔,后悔自己话说得太重了。
可夏薇已经被伤到了,想起年会上那通电话,几乎将她打入了地狱,她是花了多长时间才爬起来的,如今她不想再掉下去了。
马玉莲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想给她擦眼泪,夏薇却推开了她,往后退了两步,折了双膝,朝对方跪了下去。
“薇薇,你干什么?”
马玉莲骇然,往前一步扶住夏薇,想扶她起来,可夏薇跪定了,泪流满面,却咬紧了唇,不放出一丁点的哭声。
双手交叠,手背贴到额头,对着马玉莲弯下腰,匍匐倒地,行了叩拜大礼。
说起来,这个大礼还是小时候马玉莲教的。
马玉莲说,将来等你结婚时,要向父母叩谢养育之恩。
夏薇想象那一定是在一个鲜花满地,红毯,香芬,喜庆的大日子里,可现在看来,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叩下第一个头,忍住哭泣说:“妈,你和爸爸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会记着,女儿叩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第二个头,泪水糊在脸上,滚到下巴,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流淌。
“人世间最难还的莫过于父母的养育之恩,我念你们的情,可我能力微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请恕女儿不孝。”
第三个头,脑门重重地磕到地上,大理石地面被迫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此,你们就当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吧,我心有愧疚愿意承担这个罪名,但也求你们从此……一刀两断。”
心中有多悲恸,言语就有多决绝。
谁心里都有一杆秤,夏薇总以为夏家纵然给了她一条命,也比不过孟家对她的养育之恩,所以在她心里,她始终更愿意亲近孟家,现在才知道,他们早后悔了,后来对她的好也不过全是可怜她。
“薇薇。”马玉莲弯腰蹲在了她对面,有泪从眼角流出,“妈妈不是要逼你,妈妈只是为你好,想你将来过得幸福啊。”
“谢谢你了,真的非常感谢。”夏薇双眼模糊,泪水止不住地流。
被人抽一刀,不如自己抽一刀,大抵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吧。
她扶住自己膝盖站起身,对马玉莲说了最后一句,“原谅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妈妈了。”
说完拉开门,脸上的泪还没抹干净就走了。
*
三月初,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夜晚的风吹上冰冷的泪,粘在脸上像揭了一层皮似的疼。
大街上灯火辉煌,可是照进绿化带里,黑影憧憧,人不像人。
夏薇倚着一棵树,靠了很久,直至泪吹干了,心麻木了。
她摸出手机给祁时晏打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听,伴着懒散的一声“喂”,背景是一群笑声,有男有女,像是在庆祝什么。
“在哪?”她清了清嗓子,平稳了呼吸问。
“在哪?”祁时晏重复她的话,鼻尖发出轻逸的笑,充满酒气说,“我想想。”
旁边有人冲他喊:“祁三少,快来。”
那声音娇笑带着盛气,夏薇听出来了,是许颖。
他们怎么又在一起?
许颖不是去了巴蜀吗?
耳边男人似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哪,笑着说:“我到巴蜀了。”
“好啊,真好。”夏薇附和着他的笑,眼底不知道是发黑还是发酸,一团一团模糊的黑影,握着手机蹲到了地上。
“去那做什么?什么时候去的?”
身为女朋友的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许颖最近人气掉的有些厉害,我来救救她的场。”祁时晏说的很坦白,似乎这就是对女朋友的交代。
他说,“我们堆了个篝火,烤乳猪,很有意思。”心情沉浸在当下,手里拿过一瓶白酒,找到了乐子,“我现在再去泼点酒。”
一阵脚步声,像是踩在草地里,背景里的笑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男人急于投入快乐中去,潦草地问:“你有事吗?”
“我有事你回来吗?”
祁时晏听她的语气,散漫地笑了声:“又吃醋了?”
“没有,你玩得开心。”夏薇先他之前摁了挂断。
支肘在膝盖,捋过垂落的头发,侧抬头看天,漆黑的一片,像她的心一样。
打开微博,用小号登录进去,翻到许颖,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两小时前发布的。
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旷野之地,临时搭起的橙色帐篷,简易的餐桌铺着碎花的餐布,上面摆满了酒水餐点和野花。
还有一群年轻的男女,挤在一起拉了一条横幅,摆pose拍照,那是许颖的工作团队。
里面没有祁时晏。
也就是说,要不是这通电话,她根本不会知道祁时晏去了那。
因为祁时晏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些。
有时候,夏薇会觉得自己很失败,男女朋友做到今时今日,她和他还是没能够交心。
他太随性了,总是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说出了榆城,就是在榆城,她也掌握不到他的动向。
一直如此。
真的没人约束得住他?
倒好像是许颖最了解他,许颖做旅行主播,可不正好满足了祁时晏爱自由的追求?
两天后,许颖在B站发布的视频火了,冲上了首页第一,连微博热搜也挂了号。
夏薇点进去,片子不长,铺天盖地的评论和弹幕不是问“谁”,就是喊“祁三少”。
原来其中有两个镜头,祁时晏露了一张侧脸和背影。
那镜头从远处而来,奇高险峻的山岭,苍翠陡峭,直落的瀑布声势浩大,阳光中折射一道美丽的彩虹。
镜头下移,银河似的瀑布落入湖中,一改狂傲的姿态,变得清和,宁静,有竹筏从山间穿行而来,许颖坐在船中央游览戏水。
到岸边时,有人扶她上岸,镜头偏移,露出一张俊隽的男人的侧脸,险挺如峰,剑眉薄唇,光影打上来,下颌线条锋利流畅,镜头感妙绝得令人呼吸停滞,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那俊脸一晃而过,却让前面所有的绝美风景都成了铺垫。
而后,陆地上的一段行走,仅仅一个一秒的颀长身影,腿长挺拔,宽肩窄腰,也叫粉丝们失声尖叫,大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夏薇冷笑,很明显这些都是许颖故意剪辑剪进去的,为了什么?
只是简单的商业炒作吗?
磕他俩CP的粉丝磕了几年,都没磕出个结果,现在炒冷饭,冲流量?
祁时晏去巴蜀,就为了配合她这期的视频,给她冲人气?
夏薇怎么想,都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没多久,有风声传来,祁时晏要和濯湾的许家谈联姻,联手更大的利益,替换掉和孟家的联姻。
因为许家的门比孟家的豪。
谁叫那些股东个个看重利益呢?
摆上一只大西瓜,芝麻就可以丢掉了吧。
夏薇收到消息,在自己办公室打开窗户,对着天空发出一连串的怪笑。
沈逸矜敲门进来,就见她扶着墙,笑得头发散乱,脸上通红,还合不上嘴停不下来。
“这是怎么了?”沈逸矜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夏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拍了拍脸,蹲到地上抱着笑痛的肚子,好半晌才好一点。
嘉和公司主营装修业务,包括家装和工装,在祁渊的扶持下,发展势头节节攀升。
现在嘉和名下成立了一个分公司,将家装和工装分开了独立核算,所有在职人员都可以参股,分一杯原始股的羹。
夏薇将祁时晏给的20万一次全投了进去。
只不过,她不是为了自己,而另外写了一份股权转让书,被转让人是祁时晏。
爱他一场,和他有过欢笑,有过开心,也收了他很多礼物,但是关于钱,她还是不想要。
她知道他在浮华场里行走惯了的,即使给了她一个“女朋友”的身份,可事实上对待她的方式也不外乎他们圈子里的其他男人。
但在她这里,至始至终,她不愿意和他用钱来定义这段感情。
夏薇将股权转让书交给了沈逸矜,嘱咐她:“等将来我走了之后再给他吧。”
沈逸矜点点头,收进保险箱,她们就这个话题已经深入聊过,夏薇去意已决,沈逸矜也不再多劝。
夏薇抽了半天时间,去美国大使馆办签证。
可惜面签没通过。
因为她太穷了,资产不够,而且缺少美国方面的邀请函。
选择去美国,是因为她想去看一看祁时晏曾经读过的大学,但是如果去不成,她就不得不考虑换一个国家。
“夏薇。”
从签证官的办公室走出来,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有人叫她。
夏薇转头,就见一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朝她走来,诧异问:“你来这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焚化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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