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车从后面追上来时,付允书有些意外。


    猜测是管家安排的,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接受了。


    到了大学城附近的咖啡店,大老远有人朝他挥手。


    “允书,这里!”卫驰不等他到近前,小跑着过来迎接,“这几天怎么回事,到底干嘛去了?给我发了条消息说要闭关之后,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进去说。”


    坐下来,卫驰注意到付允书脖子上的丝巾,上下打量一番,用手锤了一下他手臂,“我们家小书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有味道,你这丝巾,这气质,就像我表妹总给我科普的那什么……钓系美人。危危危,我要是弯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付允书好笑,“那你先拿个号排队。”


    “哥现在可不是一般人,哥已经是穹宇股份的正式员工,还要排什么队?”


    “提前转正了?”


    卫驰得意道:“那可不,穹宇是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公司,哥分分钟拿下。今天哥包养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可是你说的。”付允书点了杯美式,“晚上驰哥给安排下,找个好点的馆子?”


    “必须的,不光可以请你,等你入围了决赛,我买票到现场给你打call。我们小书唱歌一级棒,人家五音不全的都有应援灯牌,你可不能没有。”


    付允书笑意不减,“不比了,我打算退赛。”


    “什么?”卫驰惊掉下巴,“那不是正中付羽君下怀?允书,你老实说,是不是为了修复和付羽君那狗屁的兄弟情,故意这样的?”


    服务生小姐姐上咖啡时留了张纸条,想要付允书的联系方式,被他微笑着拒绝了。


    他深嗅一口咖啡香,唇角一勾,“他不配。”


    三个字,让卫驰既诧异,又爽快得不得了。


    他这才发现,除去服装,付允书给人的感觉也变了。多了几分毫不在意的洒脱,像是放下了重担,整个人都通透起来,比以前更吸睛。


    “可以啊,我小书支棱起来了!我就说,你那父亲和弟弟不是什么好鸟,你那么上赶着,他们什么时候给过你好脸色?你不知道,前几天你父亲还打电话给我,问你住在哪,作为一个父亲,他好意思吗?偏心偏得狗都不认识。”


    付允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没告诉他,我怎么会出卖你。再说了,毕业之后你租房,我也不知道你住哪。”


    他确实没告诉过任何人地址,包括同学和朋友。


    “你想去看看吗?”


    “啊?”卫驰一下激动了,“我终于被翻牌子了吗!当然要去,今天我必须把这寝给侍上!”


    他是个急性子,不愿意等,咖啡一喝完就拉着付允书走。租的地方离大学城近,步行十分钟就到。


    房子租在老小区,是楼梯房。卫驰兴高采烈地往上,到了三楼,一抬眼,呆住了。


    301的防盗门上,被人泼了漆,写着几个红色大字:“付允书贱人,去死。”


    门口掉着星星点点的红漆。


    “操,这他妈是谁干的?报警,立刻报警!”


    付允书心里有人选,拦了烂义愤填膺的卫驰,“先进去。”


    开了门,他从小小的冰箱里给卫驰拿了瓶可乐,冰在他脸上,“驰哥,消消气。”


    “我操,什么玩意儿,是付羽君干的吧?那个傻逼,就会搞这种恶心人的缺德事!搬去我那住吧,今天泼漆,后面还不知道有没有其它恐吓手段,这里不能再住了。”


    “转正了就是不一样,霸气十足。”付允书仰头喝了口水,“不过朕要拒绝你了,我有地方去。”


    “难道从哪里找了野男人,还能比得过我不成?”


    付允书只是笑。


    卫驰再三邀请都没奏效,便不执着了,“新住处在哪,趁今天周末有时间,我帮你搬家。”


    “不用,我叫人搬东西,咱俩把东西收一收就好。”


    说干就干,付允书收衣物之类的随身物品,卫驰帮他收书。


    除了他所学的信息素专业的课本,书架上剩下的都是音乐书。有期刊杂志,有编曲书,有乐器教材。


    卫驰的目光掠过蹲着清理箱子的付允书,落在角落的电钢琴上。


    大学城的房子贵,他租的地方很小。勉强算得上一室一厅的老破小,卧室只能摆一张床一张小书桌,厅也窄,两个人要是同时活动,都有些转不开身。


    曾听允书说过,为了放下这架电钢琴,他费大力气处理了一个旧衣柜,才勉强腾出地方。


    没有衣柜,他买了个一米二的移动挂衣杆,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上头。还好他大学四年不怎么买衣服,勉强能放下。


    钢琴上面的墙壁钉了几个钉子,挂着一把吉他,吊着两根鼓棒。


    电钢琴旁边的小小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主机上接着个移动硬盘。


    卫驰想起,有次他想听歌不知道听什么,找允书求资源,看过硬盘里的东西。


    那里面的音乐资源,多得让人震惊。


    涉猎非常广,也非常杂。除了基本的流行乐、古典乐,小众音乐也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许多非常有特色的戏曲、部落曲、宗教曲,异域感浓厚,只听一句吟唱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卫驰不知道他听过多少歌,就硬盘里的部分,都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听不到的数量,更别说他还有很多cd。


    允书是真心热爱音乐。


    可气的是,付羽君也想走音乐路子,对允书又阻挠又嘲讽。允书不想和他争,才改学医。


    就算学了医,心中还对音乐念念不忘。所以同学邀请他参加歌手比赛时,他犹豫再犹豫,还是报名了。


    一鸣惊人,海选时就得到了仅有4张的导师直通票,进入全国一百强。经过几轮复赛,又进了20强。


    卫驰了解付允书,知道他不仅能唱,还能创作,六边形战士。明明可以在热爱的领域走得更远,有冲击冠军的实力,这样说放弃就放弃,不知会有多么遗憾不甘。


    “小书,现在哥今非昔比了,等这一两年赚了钱,哥出钱给你出专辑。”卫驰拍拍付允书的肩,“你就好好打磨,不用十年,两年磨一剑。”


    付允书失笑:“卫总给力,卫总加油。”


    东西不多,收好之后,他打电话叫司机。


    司机姓吴,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人很和气,很快就带了几个人从楼梯上来。


    见他看到了门上的红漆,付允书道:“别人的恶作剧而已,看了笑笑就算了,不值得往外说。我和朋友还有事,先回学校一趟,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付先生忙完通知我。”


    下楼时,卫驰还是气不过:“真不报警吗?房东那边怎么说?”


    “多租三个月,等租期一到退房,给房东换门的钱。”


    司机听声音远去,关上门拍了一张照片。


    卫驰本来要请付允书吃火锅,半路接到一个电话,同事说有重要的资料要赶,让他回去加班。


    事业为重,他承诺下次补上,招了辆出租就走了。


    独自一人,正好行动。


    有了明确方向,找资料快得多。付允书来到学校图书馆,搜索关键词人鱼,书籍多如牛毛。


    一旦沉浸下来就容易忘记外物,饥肠辘辘之时,看时间已过八点。


    司机就在附近,把他接上后告诉他家已经搬好,也通知了厨房准备食材。


    一天的忙碌对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可付允书情况特殊,只觉疲惫透顶。他筋疲力尽地靠在后排,恶心感越来越强。


    不仅恶心,还心悸,手心后背都是冷汗。


    夜晚的霓虹灯璀璨漂亮,他无心欣赏。通过查阅资料,知道人鱼化形后有一段虚弱期,却不知怎么捱过。曾经给人鱼研发的药物都成了历史,别的药不敢乱用。


    资料里简单的“虚弱”两字,落到人身上,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山。


    他如今这样,真如暗夜行路。


    下车时症状更严重,晕头转向。柯叔一见面就说:“付先生,又不适了吗?脸色看着不太好。”


    “有点累,先吃饭,吃完就休息。”


    餐桌上已摆好食物,付允书坐好开动,侧门忽然走进一个人。


    看起来十七八岁,穿着宽大的字母黑t和嘻哈裤,脖子上挂着银色粗链,头发染成浅紫。


    柯叔介绍:“付先生,这是……”


    “我是辛陵,你丈夫是我表叔。”男生打断柯叔,大喇喇坐在付允书对面,“你就是我表婶,娶回来给我表叔治病的那个?长得倒人模人样的。”


    付允书拿筷子的手微抖,头晕得厉害,光维持坐姿已用尽全力,更别提说话。


    辛陵在同学朋友中一直是人群焦点,没受过这种怠慢,不悦道:“喂,回话。”


    见付允书吃饭那么快,他嘀咕道:“又不是少你一口吃的,你在付家难道都不给吃?”他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在我表叔面前,你也敢不说话?”


    柯叔正欲提醒付允书身体不好,他已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无力道:“我回房了。”


    辛陵见过装的,没见过这么装的,在他面前还敢拽得二五八万,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他辛陵是谁?


    见付允书走远,他气不过地冲过去想把人抓住,谁知对方身体软绵绵的,竟直接倒了下去。


    此时正好在门边,边柜上放着几只花瓶。付允书想抓住东西稳住身形,却抓在了光滑的瓶身上。


    花瓶被推出去的同时,他摔到了地上。


    “啪!”花瓶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四分五裂。


    “你在干什么,这个古董花瓶你不知道多贵!啊,表叔回来要骂死我!”辛陵人都炸了,“给我起来,还装?碰瓷碰到这个份上我真是服气,你有种。”


    他抓住付允书的胳膊想把人拉起,起到一半,他听到了后方的脚步声。


    辛陵僵硬地回头,果见戎谧冷着脸站在门边。


    虽然喊一声表叔,可对方是杀伐果决的戎家家主。辛陵惧怕他,下意识一缩身体,支支吾吾道:“表叔,你听我解释。”


    一放手,付允书再次倒了下去。身下有一片陶瓷碎片,他的手臂压在上头,登时见血。


    戎谧眼眸一沉,大踏步走来,锃亮的皮鞋停在付允书身边,朝他伸手。


    付允书眼眸微睁,涣散的眼珠转了转,也伸手。


    “啪——”打在戎谧的手背上。


    辛陵惊了,这个碰瓷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表叔,不要命了?!


    戎谧气压极低,足足静了五六秒,才给了柯叔一个眼神。


    柯叔赶紧扶人,付允书勉强站起。他的额发都湿了,紧咬的嘴唇血色全无,睫毛颤了颤,费力地对焦,低声道:“我、我没事。”


    柯叔搀着他往前,经过时,戎谧忽然闻到一股西瓜香气。


    夏日的夜晚,猝不及防地侵袭,神经和嗅觉双双被俘虏。


    戎谧沉迷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眉头蹙起——西瓜香是付允书的信息素气味。


    余光看到付允书臂上的血,不知为何,他突兀地想起标记人鱼时,把对方的后颈也咬出了血。


    “柯叔,叫张医生给他看。”


    “是,先生。”


    辛陵围观了全程,小声嘀咕:“他说没事,那就放着不管呗,他就是装的,我根本没用力,没推他。”


    “辛陵。”


    一个称呼就让他噤声。


    戎谧转过来,眼里都是乌云,“再惹事,就不要出现在庄园。别去招惹他,懂了吗?”


    辛陵手心冒汗,肝儿都抖,顶级alpha的威压让他后脑勺绷得像铁,“是,表叔。”


    多少小辈想来庄园,以求在家主面前混脸熟。他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才不能让人破坏。


    都怪那个付允书,装的那么像,在表叔面前扮柔弱,让表叔心软。


    好一个心机狗,绿茶,妥妥的绿茶。


    要不是这个绿茶婊,表叔怎会这么严厉地警告他。好气,表叔不让去招惹他,但他作为鉴婊大师,怎能让绿茶在戎家横行!


    茶香四溢的付允书,我和你没完。


    过了一阵,柯叔回到书房。


    “先生,张医生说付先生没有大碍,这几天最好在家休息,别剧烈运动,也别耗费心神。”


    书桌后的戎谧正翻着一本书,他的目光划过书上的字: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在成年后化成人鱼,每一关都很凶险。要是有幸生存下来,他们要经历一段虚弱期,对所有人鱼来说极其难熬。对于人鱼omega来说,要是有过标记关系的alpha在身边抚慰,会好很多。而这个阶段,人鱼o也会疯狂地渴求alpha信息素,凭意志力很难遏制。


    “先生,您吩咐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昨夜婚礼上付先生不适,一直在客房睡觉,直到早上才出来。”


    戎谧神色冷冷:“想也是。”


    “还有一件事,昨天有人闹事,挡住付先生的路给他送酒。我们查了那杯酒,里面掺了大量的新型毒。”


    戎谧翻书的手一顿,“喝了之后有什么后果?”


    “神智全无,任人宰割。那种药还有助兴效果,后果不堪设想。”


    戎谧透过书房的窗户,遥望了一眼客房的方向,缓缓道:“是哪家的人,以后所有戎氏的企业与合作伙伴,都断了与他家的往来。证据留着,再去深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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