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夜都会在床头柜放一杯水，晨起喝水已经形成习惯。
摸着摸着，他觉得不太对。
床头柜怎么是温热的，怪有弹性，还有一点凸起。
床头柜怎么可能有凸起？
他倏地止住动作，睁开眼睛。
撞上了戎谧乌沉的瞳孔。
他身体一僵，眸光一闪，发现自己紧靠着戎谧，手搭在对方胸膛。
刚刚摸的原来不是床头柜。
付允书脸颊发烫，记忆骤然复苏——昨夜是戎谧把他从浴室抱上床的。
等等，戎谧好像还给他穿了衣服裤子，自己还抓着人家不放，要闻信息素，缠着要一起睡。
世界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饶是冷静如他，都双颊爆红，恨不得原地消失。
有些人，越是慌张反应越快。付允书也一样，是有些急智在身上的。
宕机的大脑高速运作，在戎谧说话前，他勾唇一笑，拍拍戎谧的脸颊，笑道：“表现不错。”
活脱脱一个游戏花丛的浪子、身经百战的老司机。
在戎谧一瞬不瞬的目光下，他若无其事地撑手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还夹在戎谧□□。
后知后觉，他闻到了周身的木质暖香，独属于戎谧的信息素味道。
伪装瞬间破功，付允书绯红的面色更深，抽出腿，火烧屁股般翻身下床。
稳住，只是小场面！
他自以为迈着模特步，特别镇定地往前，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落在戎谧审视的眼里——
走姿僵硬，同手同脚，连耳尖脖子都染上了红。
付允书越走越快，逃出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屏住的呼吸才恢复正常。
一颗心咚咚咚的，跳得欢快极了。
感觉到有人注视，他警觉地抬眸，却见奶奶正站在走廊那头，促狭地冲他笑。
……毁灭吧，我累了。社死还不够，还要被人围观。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问道：“奶奶，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老人觉少。”奶奶一眼发现付允书头上的包，担忧地摸了摸，“小书，头在哪里撞到的？痛不痛？”
付允书想到昨夜的经历，红着脸挠头，“没事，发生了一点意外。”
奶奶笑得意味深长，“戎谧这小子真是，也不知道疼人，下次他手脚再这么重，你就揍他。”
付允书：“……”这和戎谧真没关系，奶奶您想得太歪了。
不想再谈危险话题，他转移话题道：“奶奶，我陪您到外面散散步好不好？”
奶奶眉开眼笑地答应。
不管清晨还是傍晚，庄园的景致都很优美，静谧而宜人。沿着小道慢慢走，目之所及处，天蓝水清，风和树绿。
但是，再优美的风景也无法占据付允书的心房。他脑中不断想着与戎谧同床的事，连陪奶奶说话都忘了。
红彤彤的脸怎能瞒过奶奶的慧眼，她攥着付允书的手问：“小书，你是不是和戎谧发生了摩擦？”
“没、没有，就是……在他面前做了一件糗事。”
奶奶笑得眼睛眯起，“这有什么，夫妻不就是会嘲笑对方的丑样子吗？”
付允书偏头，“他没嘲笑我。”
不嘲讽更瘆人好不好，戎谧也真是，早上醒了发现自己在摸他胸，都不会制止一下？传言都说戎家家主独来独往，纯纯寡王，这种冒犯也能忍。
“那就是了，戎谧不爱说话，不会表达。奶奶偷偷告诉你，他觉得可爱都会面无表情的，真是急死个人。还好找到了你，我可要告诉他把你看紧喽。”
可爱是不可能可爱的，只有满满的社死。
算了，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协议只剩两个多月，咻一下就过去了，快得很。
撞见付允书从戎谧的房间出来后，奶奶似乎放了心，她惦记着和老姐妹碰面，中午吃完饭就和戎宣离开了。
走前拉着付允书的手，叮嘱他一定多去玩，又让戎谧记得，多带小书回老宅。
送走奶奶，付允书直接回客房，一秒钟都不想和戎谧待。
戎谧是业内公认最具价值的领军人物，事情极多，回到书房打电话。透过二楼的玻璃窗，他看到柯叔在树下和人说话。
那是配给付允书的司机。
司机拿出手机给柯叔看，柯叔满脸复杂地叹了口气，司机垂头丧气地走了。
戎谧换好衣服下楼，柯叔拿着药提醒他吃，他状若无意地问：“刚刚你和谁在说话？”
“先生，那是付先生的司机小吴，出了一点小状况，已经处理好了。”
“什么事？”
小事戎谧从不插手，更不会追问。
柯叔跟了戎谧那么多年，对他颇为了解，赶紧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就是这个，先前付先生在外租房，小吴给他搬家时，发现有人在他门上泼红漆。”
戎谧的手指抬了抬，又放下了。
他盯着看了会儿，皱眉道：“谁做的？”
“就是先前在婚宴上闹事，在香槟里加东西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因为涉毒已被警方刑拘了。”
柯叔不敢耽误戎谧的时间，收回手机时，小指无意一滑，滑出一张新的图片。
戎谧当即伸手，“手机给我。”
柯叔微愣，恭敬地把手机递上。
这是一张远景照，从角度来看，明显是拍摄者坐在车里拍的。
前方是一条条亮着红色车尾灯的车流，马路的左边，警察正从酒吧里押人出来。
警车不少，两边有许多行人观看。
在人群中，戎谧一眼捕捉到路灯杆旁的付允书。
他盯着前方，尤为专注，眼中仿佛容不下其它任何事物。一杯奶茶被他拿在手里，他捏瘪了塑料杯，奶茶从吸管里溢出，顺着指缝流下。
而他没有任何反应。
辛陵站在他旁边，用手机拍着什么，脸上很是兴奋。
衬托得付允书极为沉静，虽藏身于车流与人海中，却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戎谧从没见付允书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与平日总是带笑，与那夜无声地流泪写歌，与他昨夜撒娇要抱的模样截然不同。
戎谧把手机还给柯叔时，周身的气压骤降。
“戎家旁支有几个在律政界的，联系一下，把案子材料送给他们，让他们去推动。”
“是。”
“其它的事，你妥善处理。”
“好的，先生。”
二楼，付允书收了东西，照旧拿纸盒装着，回到右翼副楼。
一进门，堆积如山的补品映入眼帘。
真的是山，一点都没夸张，摞起来比付允书还高。
“付先生，柯叔让我过来处理……”笑得像弥勒佛的厨师长跟了进来，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打开最前方用紫檀木盒装着的山参，观察了一下山参的外观，又嗅了嗅味道，双目放光，“天啊，这可是之前慈善拍卖会上的压轴，竟然在戎总手里！”
戎总？庄园里所有人都叫戎谧“先生”，“戎总”定然指的是他父亲戎宣。
厨师长小心收好山参，兴奋地一个个盒子看过去，频频发出赞叹和抽气声。
那神情活像一个闯入零食房的孩子，好东西太多都不知从何下手。
转完一圈，厨师长还是难掩激动，“啊，天堂，厨师的天堂！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碰到这种顶级食材，值了值了。我做药膳的手艺是时候拿出来了，付先生，今晚一定要给你补补！”
付允书推脱不了，只好笑着应道：“谢谢刘叔。”
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想了想，打开浏览器搜厨师长的名字。
甚至不用加“厨师”这样的关键词，厨师长的词条在搜索引擎中，都排得很前。
确认照片是厨师长本人，付允书查看他的履历，登时瞳孔地震。
和蔼可亲的、只要见到他就说要给他加餐的亲切大叔，竟然是国家顶级烹饪大师，厨师协会的荣誉会长，还是领导人接见外宾时的专用厨师之一，拿过的各种国内外荣誉不计其数。
咱就是说，要不要这么卧虎藏龙？
进一步说，那么厉害的国宝级厨师都觉得稀有的山参和药材，其珍贵程度，让人不敢深想。
付允书切到微信想对戎宣道谢，忽然来了条新消息。
厉韬：书哥！快看热搜，翟童被抓了！
他是一起参加《成为歌手》的选手，挺有音乐天赋，成功进入十强。
付允书打开热搜一看，果见热搜前部有一条#翟童涉毒#的词条。
不对，辛陵拍的视频还在他手里，他没找好曝光的媒体，还没发出去。
难道是围观的路人认出了翟童，留下了证据？
曝光的微博中有照片和视频，付允书点开一看，都拍得很清晰，画面也不晃。
路人随便一拍，能拍到这种地步吗？
他刷了十几分钟，重新回到热搜页面，又多了几个有关翟童的词条。
刚开始只有一家媒体发声，半小时不到，有影响力的大v全部表态。
《成为歌手》官方发了一则声明：翟童因攻击辱骂其他选手，已被节目组除名，剥夺参赛资格，和节目组再无合作。
他们附了一段翟童在化妆室疯狗一样打砸的视频，付允书的脸打了马赛克没有曝光。
评论骂声一片。
“不知姓名的三无艺人，一天喜提这么多热搜，说不是得罪某个大佬我都不信。”
“楼上别阴谋论了，这种垃圾艺人他配吗？垃圾杂碎滚出娱乐圈！”
“就没人觉得翟童打的那个小哥哥很帅吗？上半身打了码，可腿好长好长！还那么镇定，面前恶狗咆哮，他优哉游哉，太帅了吧！一分钟，我要他的无|码照片和全部资料！”
主流的批判声中，也有一小撮不同的。
翟童在参加比赛前，自费出过两首单曲，时不时开直播发红包，因为脸长得不错人又大方，吸了一小波粉丝。
他们的言辞相当激烈。
“警察抓人的视频根本没有正脸，就说是我家哥哥，碰瓷婊滚一边去。蓝莓台也是，吃相不要太难看，这时候发视频不就是为了给节目蹭热度？”
“我们童哥哥那么有钱，不混娱乐圈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这些垃圾屁民就是嫉妒。”
“说我们哥哥的，拿出实锤啊？拿不出死全家！！”
底下一条回复：“笑死，求锤得锤，警方发通告了，前方指路。”
付允书点开链接，是一条一分钟前才发的警情通报。大意是接到群众举报，某酒吧有人涉嫌吸贩毒，专案组查获了几人，翟某被刑拘，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不仅如此，各大官媒一个接一个下场。
人民网、网信办，还有许多央字开头的行业官媒，纷纷发文，说要加大力度惩治失德艺人，对劣迹艺人零容忍。
评论区热闹极了：“先前那几个带节奏的呢？刚还耀武扬威，这锤满意不，够锤死你家哥哥不？没文化就多读点书考个狱警，也许还能近距离见到你家踩缝纫机的哥哥。”
“好家伙，今天是过年？这么多大v网红，官媒警方一起出手还是头一遭！把我激动得呀，还以为哪个顶流塌房了，点进来一看，翟童，这谁？说实话，他这种小喽啰，真不配。”
“之前有人阴谋论说翟童得罪了大佬，我还不信，现在觉得有一丝丝可能了。如果说有传说中的大佬，我只想说一句，大佬牛逼。”
这时，厉韬又发来了消息。
厉韬：书哥，我打听过了，翟童真进去了！大快人心啊，以前狗眼看人低，现世报来的不要太快。网上还有好多被翟童阴过的艺人发文，多方挥动大锤，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厉韬：你不知道，我姑和他一个地方的，我对他家有点了解。翟童他爸是暴发户，发了一笔横财，平时在外花天酒地不管儿子，才把人养歪。
书：最后结果没出来，一切都还不好说。
厉韬：你这样一说真是，我想起来，翟童妈可是我们那出了名的女强人，开律所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爸离婚了。儿子有难，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我听说，只要厉害的律师在，板上钉钉的案子改写结局都有可能。
付允书叹了口气，和他浅聊几句，放下手机。
遥望着对面青绿的草地与静谧的湖面，他发了好一会儿呆，想起该对戎宣致谢。
戎宣回消息的速度快得不像大公司高层：不用谢，你身体弱，吃点好的没错。
戎宣：允书，戎谧那个硬邦邦的性格我知道，这半年辛苦你了。
戎宣：对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程家邀请我去参加宴会，你和戎谧代我去，好不好？
程家？主角攻滕梵就是程家的私生子。不了，他不想和付羽君的男人扯上什么关系。
和戎谧只是协议结婚，并没有要求出席社交场合。况且，以戎家的背景，就算他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戎宣好像在他脑子里安了监控，完全知道他的想法。
戎宣：本来不该要求你去的，可今天戎谧他奶奶在我耳边不知道提了你多少次，对你满意得不得了。程家这次邀请了许多人，我怕如果戎谧单独去，多事的人把消息传到奶奶那边，奶奶会觉得你们有什么问题，会担心。
戎宣：小书，就当帮我个忙，奶奶回国我好不容易有空，想飞国外和凝竹团聚。都好久没见凝竹了，我都怕她忘了还有我这个丈夫。我和戎谧说好，你们就去露个脸，马上就撤，好不好？
付允书真心喜欢奶奶，也喜欢戎家其乐融融的轻松氛围。但他知道，他与戎谧离婚时，一定会伤到奶奶的心，只是早晚问题。
而对前世来给他收尸的辛凝竹，不止是喜欢，更有尊敬，他想报答。
书：好，您放心去找辛院长吧。
书：冲鸭.jpg
那头戎宣看着表情，只觉得付允书可爱得不得了。
暗想，作为爹都帮到这份上了，允书是当儿媳妇还是当干儿子，就看戎谧那臭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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