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定制，没有标牌。做工、裁剪、款式、质感都是上乘，简单的白衬衫穿出了十成十的高级感。纯色设计，显得他极为干净挺拔。
戎谧则穿着中规中矩的深蓝色衬衫，低调的西装裤。
刚下车走了没两步，戎谧被眼尖的合作伙伴叫住，攀谈起来。
他冲付允书打了个手势，让他先进场。
和合作人聊了聊生意场上的事，过了几个项目后，戎谧进入会场。远远的，看到了和几个女宾相谈甚欢的付允书。
他不常说话，多数时候只专注地看着说话的人，偶尔说一两句，便惹得女宾捧腹。
戎谧的步伐迈得更大了些。
他没和付允书一起，这些女宾估计以为付允书是哪家的公子哥。
还没到近前，一位年轻男士神色倨傲地靠近付允书，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女宾们面露异样，避之不及地离开。
戎谧看过付允书资料，知道年轻男人是他的弟弟付羽君。
身边围绕的人没了，付允书也不恼，笑着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群中走过。
走到会场边缘，靠着围栏，极目远眺。
没有灯光的照耀，他的身体舒展在月光中。风吹动他稍长的头发，他抬眸望月，许久许久，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样自如、洒脱、沉静，仿佛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只有山河与清月能引起他一丝注意。
其他人、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付允书察觉到一束难以忽略的视线，晃了晃酒杯中的香槟，回头。
戎谧正朝他走来。
身形高挑的alpha不疾不徐，恰如优雅巡视领地的猎豹，暗藏力量。他面容俊朗，气质沉稳，出场的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活脱脱行走的荷尔蒙。
女宾们窃窃私语，不少胆大的跃跃欲试，就连男宾都按捺不住，想趁机与戎谧拉拢关系。
戎谧目不斜视，径直到了付允书面前。
付允书本不欲交谈，可对方靠近时，气味有些不对。
“谈完了？”他说话时凑近闻了闻，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戎谧没有避开，淡淡道：“嗯。”
不起眼的两句话，却让其他宾客大吃一惊。
“戎家家主因病极少参加宴会，今天竟然会出现。他身边那个是谁，亲戚吗？”
“孤陋寡闻，他不久前刚结婚，那位是他先生。”
“什么先生，我听说他是信息素残缺的残废a，怎么配得上戎先生？”
“你可小声点，戎谧最为护短，小心祸从口出。他手段了得，才能击败最顶尖那一批戎家子弟，成了戎家‘头狼’计划的胜出者，年纪轻轻就成为家主。”
付允书早就对闲言碎语免疫，也对戎谧的秘闻不感兴趣，止住话头，放长目光。
不远处，宴会的主人程老爷子穿着一身唐装，和宾客一个个打招呼，滕梵跟在旁边。
哪怕他对豪门从不关注，都知道戎家、程家、庄家三大显赫家族鼎立，根基极深。庄家近年重心放在国外，国内除了戎家，便是程家。
滕梵是程家私生子，按理说在如云的子女中很难有存在感。可他懂得讨掌权的程老爷子欢心，老爷子对他很器重。
说是老爷子的生日宴，实际就是为了带滕梵露脸，为他铺平道路的。
一批年少轻狂的程家小辈在滕梵后面冷嘲热讽，恨不得把他私生子的身份弄得人尽皆知。
付允书摇摇头，这些人还是太年轻。滕梵睚眦必报，凡反对他的都被他一一报复，进局子都算轻的，还逼死了几个。
出神的功夫，程老爷子来到他们面前。
“戎总，你能过来，老头子我真是高兴。你结婚我本来一定要去的，但是旧疾发作，都没能当面祝贺你新婚大吉。”
“老爷子言重了。”戎谧给付允书引荐。
“这是付先生？滕梵和我提过几次，说你们一起参赛，你很有实力，真是后生可畏呀。”
戎谧滴水不漏地说着场面话，付允书不需要开口应付，松了口气。
不像对其他人只简单打个招呼，程老爷子和戎谧聊得很久，足足十几分钟才换到下一个。
好些跟在程老爷子后面的人欲上前结交，付允书正要遁走，再次闻到了戎谧的信息素气味。
和先前相比，浓了许多，气味也改变了些，木质香变得更厚重。
柯叔在易感期，他知道易感期前后的alpha信息素会有什么变化，因此十分确定，戎谧的易感期要来了。
他从未见过信息素变化如此之快的案例，戎谧紊乱症严重，他的易感期想必更加汹涌。这里人来人往，又是高端场合，要是出问题就麻烦了。
他当机立断往前走了半步，稍稍挡住其他人，扶着头说：“戎先生，能陪我去一下客房吗？我头晕，有些不舒服。”
戎谧眉头微蹙。
付允书并不意外，他俩根本不熟，戎谧对他表现过明显的厌恶。恐怕这次宴会和他一起，对方都是心不甘情不愿。
谁会情愿陪一个不喜欢的人？再说了，宴会上都是成功人士，随便认识谁，都比和协议结婚对象待在一起好。
他做好了费尽口舌、打持久战的准备，谁料短暂的不耐后，板着脸的戎谧率先往后台而去。
见付允书呆愣在原地，戎谧偏头问：“还不走？”
付允书摇摇头，小跑跟上。
侍应生把他们带往客房，在半路，付允书佯装不适，找管家要了易感期药物。多想了想，怕口服药不够，又展示了自己的电子毕业证和医院实习证书，顺利要来了注射药物和用具。
来到房间，戎谧看见他手上的东西，不赞同道：“家里有医生，身体不好就回去。”
“可以吗？”早知道随便就能走，何必来客房。
戎谧没理他，越过他去开门。
冷不丁的，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在付允书身上。
付允书赶忙扶他坐下，几乎同时，房间里弥漫起一股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
戎谧骨感修长的手紧捏住扶手，不过几息的功夫，头上已布满冷汗，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饶是如此，他的眼神却犀利而凶猛，如同蛰伏已久正要发疯的野兽。
“我易感……”
“我知道。”情况急转直下，付允书不敢耽搁。他先摇晃了一下药品，确认药的生产日期、质地、防伪码，继而拿出注射器，抽了一管药。
他三两下解开戎谧的衬衫，用酒精棉擦了擦对方的手臂，针管靠近时，手腕被戎谧攥住了。
力道大得惊人，付允书剧痛无比，恍惚间觉得自己腕骨都要被捏碎。
“戎谧，放开。你情况太紧急，必须马上注射药物，我在医院实习过，没有问题。”
戎谧充耳不闻，乌沉沉的眸中满是敌意。
“能听到吗？相信我，打了药一下就好。”付允书把小小的药瓶放到戎谧面前，“看，易感期专用药，对你没有害处。”
戎谧眼珠子转都没转，浑身肌肉紧绷，像蓄势待发的凶兽，随时会往前扑！
他咬住嘴唇，顷刻间便出现一条血痕，似是用尽所有理智，才能说出一个字。
“走……”
他瞳孔时而涣散，时而紧缩，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恐怕他现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在忍受痛苦。
付允书把注射器放在一边，站在戎谧前方，身体前倾，手抚上对方的头发与脖颈。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你看我，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匹配度不低，你不用担心我身体承受不住。”他声音柔和却坚定，“你现在需要药物，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温热的手掌摩挲着对方耳后的皮肤，既是无声的包容，也是无声的鼓励。
戎谧满身抗拒，却又别无依赖地抓着付允书的手。
付允书怕他意识不清听不明白，一遍又一遍低声说着。
“易感期是最常见的病症，不用担心的，放轻松。”
许久许久，束缚手腕的力道变轻了些。
付允书迅速拿起针管，快准狠地扎在戎谧右上臂，将药物慢慢推入。
针刺入体内的一瞬，戎谧绷得像石头，大力之下，左手直接将塑料扶手捏断。但他没有动，没有反抗，也没对付允书出手。
打完针，付允书把医疗垃圾扔到垃圾桶。
情急之下没觉得什么，这时才感觉到后怕，双腿发软。
除了被alpha完全标记的omega，易感期的alpha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否则就像被侵入了领地的雄狮，直至彻底战胜驱逐对方才会罢手。
alpha的易感期，通常与种种流血事件挂钩。
所以他们在易感期一般不出门，提前服用镇定类药物，情况稳定才能让医生靠近治疗。
自己不是正规医生，伪装信息素也是alpha信息素，脆弱的临时标记根本不足以撼动易感期这个庞然大物。
戎谧脱离掌控，把他打得浑身是血，才是正常反应。
而他不是普通人，是人鱼，是omega。重伤之下身体是否会产生异常，会不会对人鱼本体造成损害，谁也无法估量。
后怕让付允书头晕目眩，也深深敬佩避开了最惨结局的戎谧。
这人在遭受极致痛苦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强大的自制力，真是可怕、可敬。
他没叫医生，冒冒失失帮了戎谧，戎谧何尝不是帮了他。
怔然间，余光注意到客房的窗户还开着，付允书神色一凛，赶忙去关窗，防止信息素外泄。
没走两步，他听到了隔壁客房传来的声音。
又是付羽君，阴魂不散的付羽君。
他和一个声音张扬的男人在旁边房间聊天，这样的地方，竟都不压低声线。
付允书对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也是《成为歌手》的参赛选手之一，但记不起名字。
男人似是而非地夸赞：“付允书《战魂不灭》的现场真的爆裂，没看出他这么强。”
“怎么，你看上他了？马马虎虎的演出，哗众取宠的妆造，冯导不过想榨干他的价值，才让他进十强。”付羽君轻蔑道：“他的水平我还不知道？说是从小学钢琴，其实十来岁就完全不学了。”
男人笑：“这样啊。”
“说到这，我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当时我爸交了一个女朋友，那女人想嫁入豪门，拼命讨好我。为了在我面前表忠心，她看到付允书弹琴，直接用衣架打他的手，把他打得眼泪汪汪。付允书那个胆小如鼠的，只敢一个人哭，宁可不吃饭也不肯让我爸发现他的伤。”
“哈哈，这是他几岁时的事了？”
“不记得了，可能九岁，可能十岁吧，谁在乎？他从那之后就没碰过乐器，号称喜欢音乐，上学都不敢学音乐专业，这残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付允书脚步不停。
呼了口气，把窗户关上，声音立刻变低。
回到戎谧身侧，他波澜不惊道：“差不多了，如果身体还行的话，回去吧？”
他转身的一刻，双眼紧闭的戎谧睁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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