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时雨也能死?
夏油杰也很惊诧:“死了?”
五条悟眸光渐深。
……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几个大字如同一颗颗亮起的灯泡在五条悟脑海中排列组合,明面上他依旧表现得像遭遇意料之外的破事似的,声音里带着落空后的怒火:“死了!”
他把墨镜往下一拉,抬腿越过孔时雨的尸体径自走了进去,没有墨镜遮挡的六眼,视野一览无余,伏黑惠忙不迭地在后面跟上,走几步他回过头很困惑道:“你等什么呢?”
“我去搜侧面堂屋。”夏油杰指了指右侧,凉凉地说:“提高效率,你跟着你五条老师能找到什么新东西?还是你觉得你那俩眼睛能比他的好使?”
伏黑惠:……
他脚跟着地,闷着头身体刺溜朝右转了九十度,夏油杰弯着腰又在那观察了一会孔时雨,朝左边拐去了,没走两步五条悟在里屋重重咳了两声——夏油杰顿了顿,无奈地步上伏黑惠的后尘。
一进门他就停住了,立在博古架前观察着一副字画,看了一会,伸手在落款处抹了抹,这玩意瞅着有些年头了,按理说上面的签名都是几百年前的字迹,但这笔迹……
下一秒夏油杰就被五条悟勾肩搭背地一把揽住,对方尖尖的下巴很自然地肘在他肩头,颇有兴味道:“没看出来,好东西不少啊。”
孔时雨的小店着实有意思,里面各种咒具咒物五花八门地摆在不起眼的地方,真的假的混合在一起,搭配上五条悟的六眼就格外有意思,五条悟说的好东西,那绝对是真的好东西,但夏油杰完全没法往别的地方想,他整个人都僵硬得要命:“哪个?”
“这个这个。”五条悟故意当作没发现夏油杰的僵硬,下巴依旧跟猫似的搁着,含糊不清地点出一些。
从夏油杰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见五条悟因为皮肤太薄,冬天一出门眼角就有点发红,眨眼时苍天之瞳拖曳着惊心动魄的蓝,夏油杰强行屏掉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
那些咒物或多或少都有点邪,一碰就嗖地竖起防护,夏油杰自己看不出来,然而诅咒在六眼视野下顿时泛起险恶的颜色,五条悟想也不想地一爪子拍到夏油杰手上:“乱碰什么!”
他这一打扰,一架子的危险物品顿时发生连锁反应,夏油杰当下就要后退避开,但五条悟却没有后退的意思,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到那个不安分的咒物上。
险恶的色彩顿时蔫了半截。
五条悟还维持着挂猫爬架似的的姿势,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用力,坚不可摧的咒物顿时被捏得吱嘎作响,夏油杰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五条悟冲着洋洋得意地一挑眉,骤然收紧五指!
……那个倒霉咒物直接被他捏爆了。
夏油杰脸色唰得一变:……
他怎么就忘了,这地方最大的危险其实就是挂他身上这家伙。
诅咒或多或少都有点通灵,见到同伴的悲惨遭遇,火速本分起来。
“我有个想法。”见状,五条悟突然冒出一句:“来都来了,这些东西也值点钱,找个袋子打包拿去卖怎么样?”
夏油杰没吭声。
迟迟得不到回应,五条悟那张漂亮的脸渐渐结了冰:“别告诉我……”和孔氏雨这种人都要讲正论,他今天就把这混账玩意……
“不是。”夏油杰矢口否认道。
五条悟顿了顿,就见夏油杰略微张合手指变换手势,刚开始动作还有点滞涩,很快就像本能记忆被唤醒似的熟练起来,渐渐的那个咒物渐渐被打上所有者的印记。
咒物不像咒灵,通常没有收服一说,只要是咒术师,拿到都能用,但咒灵操术某种意义上和六眼一样,都是种犯规掀桌的术式,夏油杰这印记一打,以后旁人就再也别想用。
“……”
夏油杰这人的行事风格就太有欺骗性,当年就温和有礼,笑意盈盈的,后面穿上僧袍,便装得一副渡人济世的模样,飘渺不定,特别清高——他堕落归堕落,但给人感觉依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到毫无底线的,甚至还有人存在错觉,总觉得这位是有点道德洁癖在的。
五条悟:……好,不愧是他,还是这样蔫坏。
他只是想兜个袋子卖点东西,这人是直接土匪过境,连根毫毛都不给孔时雨留,他这边顿时来了兴头,挑挑拣拣地一个一个盘过去,正清点着,突然手腕被人抓了下,夏油杰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五条悟:?
没人注意的地方,门口那具横斜这的尸体已经悄然不见,孔时雨裹着的外套下面是满身血迹,脚底下踩着不会留下脚印的特质鞋套,快步在巷道里穿行。
穿到一半,手腕上很早之前打下的术式猝然一灼。
“见鬼。”他脸上登时露出心痛的神色,小声咕哝着安慰自己:“东西没了还能再找,小命可只有一条……”
话虽如此,他依然肉疼得要命。
事发突然,他连收拾包裹跑路的时间都没有,逃也来不及,最后只能出下下策保命。
鱼火诡市坐落在这个区最乱的一片街区,道路规划可谓一塌糊涂,他不敢露面,只能从一路向深处逃窜,这个出口知道的人不多,等他逃出这篇区域,那可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身上那些血腥味冲得他整个人都不太好,那些都是他亲自对自己下的手,好不作伪,失血过多导致他步伐都显得拖沓。
偶尔路边飞速窜过一只老鼠,都能拨动他脑中神经。
什么时候他这么惨过。
但一想起他之前惹了什么事,孔时雨又觉得自己能活下去也不容易,妈的,那家伙还真什么人都能杀,他本以为……和夏油杰之间还有几分情分,不过也是正常,活了那么久的老东西什么事干不出来——
眼看着街灯渐亮,前方渐渐宽阔,饶是谨慎克制如孔时雨,呼吸也不免乱了一瞬,就当他忍不住加快脚步向前时,最后一个岔路,突然缓步走出一道身影:“好久不见,孔老板。”
孔时雨瞳孔骤然紧缩,声带被拉到极致,直接大脑失去控制:“怎么是你?”
身体却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了。
有意思。
夏油杰眉眼微动,努力搜索记忆,但肩头却被人很有趣味地拍了拍,他立刻就后悔了。
……不该带上五条悟的。
他自己没有记忆,全靠临场发挥,唬不住孔时雨倒是小事,但要是被五条悟抓住不放……
噩梦。
夏油杰闭了下眼再睁开,实在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他只能确定自己肯定不会闲得去诅咒小山葵,但不能确定他以前有没有整过什么烂活。
见着孔时雨那倒霉玩意的刹那,他是结结实实地感到心虚。
还真是故人呐,这么面熟。
和一个掮客是故人可不是好事。
“你以为是谁?”夏油杰微笑着对视回去:“让你把自己家折腾成那样?我差点就以为你真的死了,怎么,又惹上事了?”
“还不是因为你……”孔时雨一句话起了个头,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岔路口又走出来了个人,那人好他妈眼熟,随即五条悟抬手一摘兜帽,白发四散着支棱出来。
是五条悟。
……孔时雨人都要疯了。
“你怎么、怎么?”他扶着墙缓了几秒,才虚弱地直起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五条悟似笑非笑地偏头朝夏油杰瞥了眼,附和道:“是啊,你就知道。”
夏油杰:……
夏油杰心想你知道什么啊别胡说八道。
好烦。
这满是猴子和谜语人的世界能不能好了,所有人都知道点什么,敢情就他脑子是空的?
“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孔时雨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没死也不和我打声招呼,这不像你的作风,是因为……这位吗?”他努努了脖子,示意五条悟。
二选一的答案,夏油杰心想。
这人在试探什么?
他一时半会摸不清该怎么继续下去,也不明确作答,反而把问题重新丢了回去。
“谁知道呢。”夏油含着笑,抱着手臂靠墙倚了个舒服姿势:“这些小事之后你可以再联系我,我这趟来是有正事要做。”
孔时雨火速抗拒:“我不掺和御三家的事。”
“谁说是御三家了?”夏油杰笑了笑,想要继续却被五条悟摁住,他收回胳膊,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摸了个手机出来,按了按屏幕调出张照片。
“别浪费时间,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吗?”
照片上的小山太太的一头白发系成麻花辫侧着垂在肩侧,冲着照片外的众人宁静微笑。
孔时雨面色如常,但还是没控制往夏油杰脸上瞟了一眼。
有问题,五条悟想。
“害,我一天到晚见过的人。”孔时雨两手之间丈量了下距离:“区区不才,我这门面生意还挺好,来者是客,但我也记不住每个人的面孔……”
五条悟当即脸就沉下来了。
“哎你别急。”孔时雨特别识趣:“这女人我还真有印象,她来找过我。”
“找你祓除诅咒?”
“你怎么知道的?”孔时雨的反问脱口而出,五条悟懒懒地挑起眉毛一哂,斜靠在夏油杰身上。
这一幕看在孔时雨眼里,他神情变了又变,最后难以置信地对着夏油杰打出一连串问号:“之前你不是最守规矩?规矩呢?被丑宝啃了?你怎么什么都给他说?”
“……”
夏油杰因为脑子进水导致的失忆默认,在孔时雨那自然成了默认:“那我也没什么可瞒着的,那女的我之所以能记住,一方面是发色足够显眼,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实在太一无所知,能找到我这里来的,一般都是熟客介绍来的,那女的独自一人过来不说,而且一问三不知,只说是要买东西。”
买东西买到孔时雨这里?
那可买的东西多了去了,但肯定都沾着点诅咒,普通人连诅咒都看不见,倘若再没人介绍,连孔时雨的门都摸不着。
“她找你买什么?”五条悟问。
“挺普通的。”
孔时雨转向夏油杰,几根手指捏在一起搓了一下,比划了个要钱的手势:“升官发财,我记得是她丈夫正在晋升的关健时刻,终身制公司基本都是熬资历,熬出头就算出头,错过机会再等下一次可就难了,她想请个什么东西保佑全家兴旺发达。”
“……世人忙忙碌碌,都出不了这个圈。”
迷信的人或多或少都信点什么,诸如座敷童子之类的传说,如果能请来座敷童子去自己家当家仙,能改变这家的风水气运,座敷童子要是走了,那这家立刻就会衰败下来。
夏油杰叹了口气。
这故事真不真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另外一种方法能起到同等效果。
人为制造座敷童子,通过术式将人转变成诅咒,再将其束缚封禁在地下室,想到这地方他脑袋突然又断片了,五条悟瞥了他一眼,又望问孔时雨:“你卖给她了?”
“我只是个掮客。”孔时雨连连否认:“我卖的是人情世故,出事也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个拉皮条的。”
这甩锅甩的,五条悟也懒得戳破他,类似与座敷童子那种咒物值钱得要命,孔时雨就算有这种东西,也不会卖给小山葵,他随口敷衍道:“太谦虚了,孔老板。”
“你把她介绍给谁了?”
“我不知道她真名叫什么。”孔氏雨寻求认可般问夏油杰,不确定地迟疑道:“好像叫……尾神婆婆?”
夏油杰摊了摊手。
“就这名儿。”孔时雨斩钉截铁道:“那老婆子拿手的是降灵术,邪门东西多得很,我只是把尾神婆婆的地址给了这女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他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个小笔记本,拿出笔刷刷写下地址,再一撕递给五条悟:“如果她没换地方,你们去这里就能找到她,请问现在我能走了吗?”
“请便。”夏油杰礼貌地让开道,自己也转身加快脚步,难得不是那副摆烂的架势——他突然想起来伏黑惠还在孔时雨那破屋子乱翻呢!再慢一点万一出事他拿什么赔五条悟?
他先跑为敬。
孔时雨看着五条悟也跟了上去,没走几步蹲下来,不过只是系鞋带,他心里渐渐松了口气,想着索性先出去休整休整,正要出去呢,擦肩而过的刹那,肩膀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孔时雨刚准备挂上营业性笑容,但在听清五条悟在问什么,他瞳孔猝然收缩。
“……去年11月,你给了夏油杰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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