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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纸婚

    ◎该换一个星球生活了◎

    接到赵煦和电话的时候, 江听白人刚到伦敦,作为老牌工业强国,全球能源峰会的第二场在威斯敏斯特中.央大厅举行。

    江听白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的。如果他没有和于祗置这份气。

    他计划着签完合同就走,但于祗一提离婚, 倒让他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他怕他回去的时候, 于祗还在牛角尖里没出来。所以在费舍尔先生提出, 让他作为特邀嘉宾参加完为期三天的全球能源峰会再走的时候, 江听白没有拒绝。

    既然参加了一场, 就不好推掉第二场。也是顺便视察伦敦分部。

    赵煦和把情况如实说了一遍。他每说一句话,江听白的呼吸就更紧张一点。立马从伦敦赶过来, 好在飞苏黎世,还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

    工作时间她上Zermatt去滑雪。仅仅一个左转,他用心教了她一整年都学不会, 就敢跟着简静这种泼皮去瞎闹!她有什么过硬的滑雪技术,就敢在阿尔卑斯山上闹!

    苏黎世的瑞士的德语区。于祗的主治大夫也是个德国籍医生。

    她坐在急救室的单人床上,听江听白用德语问大夫说,“她的片子出来了吗?”

    医生指给他看,“左侧桡骨三分之一处骨裂, 需要绷带固定,左臂至少半个月不能行动。”

    于祗听不懂德语,不知道他们呜呜哇哇地在说些什么,她求助地看一眼江听白。

    江听白本来一肚子气,在看见她这个充满担忧和畏惧的眼神之后,声音也放柔了几分, 很有几分无奈地轻斥, “得缠绷带固定, 半个月不能动,哪个要你贪玩?”

    于祗在心里小小声抗议,我哪儿贪什么了,明明是他们架着我玩儿。

    她知道江听白这下子火大,又不敢露到面上来。在强辩是非这件事上,她不是江听白的对手,从小就不是。她一贯怕他。

    有时候她都觉得,更适合当律师的人是江听白,法官都得被他摁着头听大道理。

    护士拿着绷带和药膏进来的时候,于祗像看见了西方法制史里记载的可怕的、新奇的刑具。她没有过骨裂的经验,这种未知的恐惧一瞬间被放大到最大。

    江听白就站在她身边。于祗坐在床上,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衬衫,把脸往他身上贴。

    江听白垂着眼帘,心疼又好笑地去看紧贴着他的、胆小的于祗,她手心因为害怕冒出热汗,那份潮热洇过衬衫薄而透气的料子传到他的腰上。

    他牵了下唇角,无声哂笑一下。

    她不注意安全就不注意吧。伤了手,无非是仔细照顾她。总好过他深更半夜躺在酒店大床上,总像能听见她固执又坚定地说,“我们离婚。”

    睁开眼睛不过凌晨三点。离天亮还很早,但他已经睡意全无。只好披上衣服,走到窗台前,默默抽完一支烟。

    医生对江听白说,“麻烦你,把她扶正过来。”

    江听白用德语叮嘱他,“稍微轻一点,我太太很怕痛。”

    医生笑了下说好的。

    于祗就着江听白的手势坐正以后,抬起头眨一眨眼,瓮声瓮气地问他,“你跟他说什么?”

    江听白冷冷盯她一眼后,用种有仇报仇的语气说,“能有什么?当然是让他下重点手。”

    “……”

    于祗忽然觉得,自己对生物多样性的包容度蛮高的,毕竟,再找不到比他更小心眼儿的人类了吧。

    德国医生两只手交互着,托起她小臂做纠正的时候,于祗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痛苦地闭起眼睛,右手捏紧了江听白的手腕,头微微往后仰了下。到底没有哭出来。

    只在再睁开眼的时候,生理性地泛了点泪花。

    她接过护士递给她的纸巾时,脑子里就在想,轻微骨裂在工伤鉴定标准里算十级伤残,这样她都没有掉眼泪,如果离开江听白也有疼痛等级来衡量的话,怎么也得是十级往上走了。

    原来是有这么痛啊。

    江听白拿上药,扔给他的海外随行助理Dylan,于祗瞧他这个架势,应该是要来抱她,她先摆了下手,“我腿没事,可以自己走的。”

    “确定吗?”

    江听白连声音都往外冒着寒气。结实地冻了于祗一下。

    她识时务地改了口,“不、不是那么的确定,好像脚也崴了。”

    于祗在他动气前先伸出右手,搭在他肩上示好,“那就辛苦你一下。”

    对于江听白这种得了理就不饶人的主。最好不要在他的气头上和他对着干,要想他之所想地顺着他、依着他。

    江听白回敬她一句,“不辛苦。我八字生得轻,命苦。”

    “……”

    江听白很熟练轻松地就把她抱了起来。

    Dylan给他们打开车门,“江总,机场那边一切就绪,可以起飞回伦敦了。”

    江听白先把于祗放在埃尔法的后座上。再猫着腰进去,坐在了她旁边。

    苏黎世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不比阿尔卑斯山上气温低,但夏天的温度也很难超过二十五摄氏度。

    于祗早已脱了在山上时穿的羽绒服,只留了一件紧身的长袖短款白上衣,和条高腰的浅蓝色牛仔裤,很休闲的打扮。她坐在车上,不敢看江听白,只能盯着利玛特河东西两岸的苏黎世大教堂和林登霍夫公园瞧。

    她在美国念书时没多少空闲,硕士一毕业,又进了律所,很快嫁给江听白,对欧洲国jsg家没什么深刻的印象。算上小时候陪明容来休养,这应该是第二次来苏世黎。

    但江听白在这边很多年。于祗想缓和一下关系,找点他擅长的话题说。这么干坐着确实有点尴尬。

    她偷看了他两眼,江听白靠着宽大的座椅,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没有表情的虚眸垂眼,低头翻阅着下午的会议文件。

    好容易等到他看完。于祗清了下嗓子开口,“你在牛津的时候,喜欢来苏黎世吗?”

    “不喜欢。”

    江听白冰冷地给到三个字。

    于祗啊一声,“为什么呀?你对这里印象不好?”

    江听白架着的脚换了下位置,“城市建设美感不如伦敦,文化底蕴不如罗马,城轨交通细分到离谱,换乘你必须得掐着秒表。”

    而此时他们恰好路过苏黎世湖。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车窗外,“瞧瞧,一群攧手攧脚还觉得自己特美的天鹅。比鬼都难看的赤嘴红头鸭,真就随便长长就完事了。”

    于祗目瞪口呆地听完他这番高见。她咽了咽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这大概是苏黎世在世人口中得过的最低分,就是打平均分时都会被去掉的那一种。

    江听白他真的有很踏实的,在平等地厌恶着这世上的每一样事物。

    一直到飞机降落在希思罗机场。于祗都没再提起交谈的欲望。

    她不说话。江听白是绝对不会先说的,他必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没那么轻易被随口提离婚的于二,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事儿支过去。

    萧铎就这么站在地面,目送着江听白阔步昂首地抱于祗下了舷梯,姿势亲密,表情却很生疏。

    “夫人的手没事吧?”萧铎问。

    于祗摇头,“挂了点小彩,没大碍。”

    江听白把她放进车里,“先送她去酒店。”

    他也不等于祗张嘴,就大力甩上了车门。

    在看着于祗的车开远以后,江听白顿了几秒,想到这一路于祗都没再提离婚那档子事儿,言语间也是加倍殷勤。他的心也跟着飞机落了地一样,意闲神定的,带着助理们上了另一台车。

    于祗刚上车没注意,前头开车的竟是寕江秘书室的Aimee,就是在茶水间大讲翟颖想勾引他们老板的小姑娘。

    她正了下后视镜,“夫人,这几天由我全程陪同您,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包涵。”

    于祗点点头,“原来你也不止是会在瓜田里上蹿下跳。”

    起码她有国际驾照,会一口地道的英式发音。

    Aimee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江总把我调英国事务部了,我先生一家都在这边定居。”

    “那他还挺照顾人的。”

    于祗没想到一贯奉行慈不掌兵的江听白,也会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过了片刻她又问,“他是去会场了吗?”

    Aimee点点头,“是的,下午是特邀嘉宾的非正式会议,后天才是全球直播的峰会,结束后还要参加晚宴。今天江总估计得忙到很晚才能回。”

    于祗啧了声。晚宴怕是比讨论会还要消磨人,数不清的人情客往。光是听着就劳心劳力的程度,确实这太子爷不是人人当得。

    她又想起自己的诊断报告。既然打算了把选择权交到江听白手上,也得找个时间亲口告诉他。虽然她知道,江听白百分之九十九,会对这种后继无人的论调嗤之以鼻,但不排除他在最初得知的几秒钟里,会有百分之一为寕江集团的前景发愁。

    如果这百分之一占了上风的话。于祗在心里跟自己说,如果这百分之一最后推翻了她笃定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话,她也不怪江听白。

    说到底,这不过是她自以为的,她期待的,一厢情愿明知该如此的,却又不愿出百分之一差错的念想。

    她们在伦敦西区中心的Claridge’s酒店门口下车。

    Aimee边提下她的行李,边给于祗介绍,“从这边过去,不用几分钟就可以到Bond Street(邦德街)和South Molton(莫尔顿南街),这家酒店接待过很多皇室成员、各国政要和顶流影星。”

    她们进去时,Aimee给于祗讲了个笑话。说BBC的纪录片里曾经演过,有人打电话问酒店前台礼宾,“我找我们的国王,请把电话转给他。”礼宾只好问,“请问是哪国的国王?”

    于祗环顾一圈周围,英伦装束的绅士小姐们正在下午茶。再看了看自己随性简单的打扮,以及吊着的手臂,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逼格快爆表的地方。

    Aimee把她的箱子推进套间,周到地给她打开,取出睡裙、晨袍还有日常衣物挂好,再把洗漱包放进浴室。她做完这些问,“夫人要泡个澡吗?”

    于祗扬了下吊着的手臂,“你去忙吧,我一会儿自己洗个澡。”

    Aimee把自己的电话写在了便笺上,“我就在楼下待命,您有事随时叫我。”

    于祗说了声谢谢,“好的,麻烦了。”

    因为手上不方便,她这个澡也洗得慢吞吞。全程都得靠右手,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桡骨上的伤。她洗澡的时候,Aimee没敢先走,她一直守在浴室门口,差不多就唤她一声。

    大约过了半小时才洗完。于祗换上睡裙之前,单手实在扣不来胸衣,Aimee搭了把手。等于祗戴上眼罩躺好,她才关上门出去。

    于祗昨晚在飞机上没怎么休息好。又一路长途跋涉的,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在江听白对苏黎世湖地狱般的描述中,于祗的梦里,一直有一只攧手攧脚的天鹅在鬼叫。

    她挣扎着醒来时,格林尼治标准时间刚过八点。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发黄的台灯。隔壁相邻的书房里,不时传来一两句江听白低沉的声音,“寕江能源这边,高纯硅项目以万吨数继续投产,不要畏首畏尾,保持住已经确立下来的行业优势。”

    于祗穿上棉质拖鞋走过去,扶着乌色门框,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即便在低瓦数的吊灯灯光下,她也轻而易举发觉他眼下有淡淡的一圈青色,口中雌黄地出卖着他的惫倦。

    她想问他,是这几天都睡得不好吗?为什么没睡好,因为工作忙还是为了她。

    蓦地响起阵门铃声,是酒店的送餐服务。

    于祗刚要去开,江听白说了句“稍等”,暂停了视频会议后,倒比她先一步将门打开。

    送餐的服务生把开胃酒、头盘、牛排和佐餐酒依序摆放在长桌上。他们出去后,江听白看了眼扶门站着的,一脸娇模样,怯弱着不敢上前的于祗。

    她才刚睡醒,一蓬乌发半堆在颈侧,长袖束口的真丝睡裙下藏着显而易见的窈窕身形,宽大的领口露出大片莹润的肌肤。像春寒刚过时料料峭峭的洁净天气,一股子不染人间桃李花的素白无暇。

    他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江听白拉开椅子,明白地下了道命令,“过来吃饭。”

    于祗依他的话走过去,她捏着叉子问,“你不饿么?怎么不一起吃。”

    “你也不看现在几点?”

    江听白给她切完牛排,把刀叉往桌上一丢,又坐回了书桌前发号施令。

    他这张嘴是永远都不会好了。就不能友好地说吃过了吗?

    于祗忿忿地叉起块牛排大嚼起来。那架势完全是把牛肉当成江听白的肉在咬。

    她吃完饭,才想起来给权立发信息,说自己左手骨裂了,可能还要再晚几天回去。

    权立回她说好好休息。

    于祗漱了口靠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料定江听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她给陈晼打语音电话。

    那边非常热闹。陈晼大喊着对她说,“我们在木屋里烤肉呢,你好点了吗?”

    于祗说好了一点,“就是江听白总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怎么办呀?”

    “他还为你提离婚的事生气呗。”陈晼说。

    于祗翻了个白眼,“我问的是怎么办!没问你为什么,我不知道他在生气?”

    陈晼觉得她才是多此一问的那个,“哎哟二小姐,你半夜和他来上一炮,什么都解决了。”

    “他哪里还会肯和我做呀!”于祗偷摸看一眼浴室,压低了声音说,“你没看他那德行,好像寕江证券那十二个亿,是我亏掉的一样!”

    陈晼纠正她,“那不能叫亏,前天陈子庚把江思这种人傻钱多的行为,定性为鬼摸头。”

    说完她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江思早已经成为金融圈的一个大笑话,只不过碍于她的家世,没人敢笑到她面前去罢了。

    陈晼笑完又问于祗,“你怎么不跟我一起笑?”

    都什么时候她还说这个!

    于祗叹了口气,“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你不笑,是因为你生性就不爱笑。”

    “”

    陈晼意识到于祗是真着急,也打住了话头子,正经地和她说,“他不肯,你可以勾引他啊。jsg暴露点儿的睡裙你有带吧?总之一个原则,什么骚穿什么。还有第二,就是疯狂擦边。”

    于祗没听懂,“什么叫擦边?怎么擦。”

    她刚说完这句话。江听白就很突然地从浴室里出来了。

    于祗吓得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毯上。眼看江听白瞧她这边走过来,她侧弯着身子着急地去捡,手指够了又够,结果反而把手机推得更外面了。

    她泄气的,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

    江听白拿了她的药,朝这边走来,他取下她的绷带,很生硬的语气,“坐好,给你换次药。”

    这时茶几底下传来两声响亮的酒嗝。

    原来陈晼卡住了是因为在喝酒。而于祗只希望,她已经忘记了上一个话题。

    但好为人师的陈总显然没有。

    她在江听白全神贯注听着的情况下,气沉丹田地喊出来,“擦边你都不知道?你真是白活这些年。”

    就到这里吧,别再说了。于祗在心里默默祈祷。她愿一生吃斋念佛。

    哪里知道下一秒钟。就在江听白狐疑地转过头来,满眼的难以置信,目不转睛盯着于祗看的这一刻里。

    被酒精腌坏了脑子的陈晼大声的、夸张的浪笑着,“就是用你最软的部位,疯狂去擦江总的枪啦!”

    说实话。在她说这句话的短短五秒钟之内,于祗已经在考虑该换到哪个星球上生活了。

    然而这一切还没结束。陈晼在那头友情提示,“男人那杆枪在哪儿,不会也要我教你吧?”

    江听白终于出声,“谁在说话?”

    陈晼的声音实在太放荡,他一时半会儿没分辨出来。

    那边一听是江听白的声音,陈晼也懵了。

    简静看她突然愣住,推了一下她说,“嘛呢你?”

    “如果我回了北京被人暗杀,你去报警,”陈晼赶紧摁挂断键,一脸严肃地告诉她,“凶手一定是JH律所的合伙人于祗。”

    而于祗面如死灰的。面对江听白的疑惑咬死不承认,“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江听白把手机从茶几底下拿出来,他一看微信备注,“陈晼你不认识?”

    这他妈竟然还是很正经的质问。

    感觉到次元壁已经严重裂开的于祗,死鸭子嘴硬地摇头,“从现在起,我跟她不再认识。”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从生出来,就没认识过陈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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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纸婚

    ◎我态度不好。别哭了。◎

    江听白看着脸上已经微微透出樱粉色的于祗。真懒得拆穿她叶公好龙的行为。就爱打听江湖上的事儿, 真刀真枪上了阵,没两下来回就喊着不行了。

    于祗浑身僵硬着,内心是堪比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的、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的绝望。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在小学一年级, 借给考试不带文具的陈晼一支铅笔和半块粉红橡皮。

    这段孽缘不要也罢。

    于祗等着江听白的审判。但他没有说话。他只是托着她的小臂, 仔细地在有淤青的地方抹上药膏, 再重新固定住她的绷带。脸上专注的神情, 像对待一份上亿的合同。

    于祗也没有多嘴。但心理活动却很丰富。

    【换个药有必要那么紧张吗?少换一次又不会断手断脚。】

    【不如坦白点, 直接开始审案子, 问我为什么要问陈晼怎么擦边?】

    【搞什么。还不问吗?过了诉讼时效,我有权拒绝回答一切问题的喔。】

    江听白给她换好药, 抬头时正对上于祗那张随机转换着纳闷、懊恼、困惑、疑问的,千变万化着,表情可称丰富的莹润小脸。

    他放下药膏, 扯过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末了,又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忽然勾了下唇角,问她说, “你看什么?擦边女。”

    于祗:“”

    她到底在幻想什么?

    早该知道江听白是从不听人辩解,就直接给事件定性的霸总对不对?

    于祗气闷地往靠垫上一躺,信手拽过一本时装杂志放在膝盖上,用右手翻着看两页。

    江听白枕着手,侧躺在沙发的另一端,他在回复消息。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偌大的套间静下来, 只剩下掺杂着私人恩怨的、哗啦的用力翻书声。

    于祗闻着近在眼前的、从江听白身上发散过来白茶香, 她暗戳戳地往他那边挪了一点,见他没察觉,又再挪了一点。江听白眼角的余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不停搞小动作的于祗。

    他也没点破她这些。等她的脚快要装作不小心架到他肚子上的时候。江听白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件枕套,摊在卧室里临窗的长榻上,他准备休息。

    于祗张圆了嘴,瞪大着眼看他这套连招。他连睡都不要和她睡一起了吗?

    江听白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过来,吃了药睡觉。”

    于祗乖乖地走进去,踢掉鞋,掀开被子坐上床,沮丧地后靠在软枕上。江听白拿瓶盖递给她几片药,于祗哀怨地抬起眼看他,半天才伸手接过来。

    江听白给她拿水,皱眉命令道,“别含着,咽下去。”

    于祗骨鲠在喉地饮一口水,吞下了这几颗活血化淤的药丸。

    江听白起身要走。于祗情急之下,想顺手用左手去拉他,却使不上力,只好反手反脚的捏住他的指尖。

    她有些焦灼不安的,声线却更显娇媚地叫了一声,“老公。”

    江听白后背上的肌肉一僵。他走不动了。于祗拉他没用多大力气,都不用挣开,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走掉。但他迈不开脚。手脚已经不听大脑的支配。

    他听见自己喉咙沙哑吞咽的声音。

    江听白没有转过身,仍旧侧身背对着她,尽量镇定地问了一声,“做什么?”

    于祗拉着他的手,去贴自己冰凉的额头,“我退烧了。”

    “嗯?”

    江听白转过来看向她。一直紧绷着的神色见了些缓和。

    于祗清亮的眸子盯着他,她烟软着音调,“你在杭州不是说,希望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退烧了么?”

    “我真的退了,不信你摸摸看。”

    江听白干燥的掌心覆在她的额头上,低哑下去的尾音反问她,“退了要怎么样?还得奖励你吗?”

    提离婚还有理了她。

    “退了你就要抱我、吻我。”

    于祗觉得她有点没羞没臊。但转念又宽慰自己,她现在都已经是个擦边女了,摆烂享受就好。

    江听白的喉结滚动一下,目光长久而迷恋地落在她因为紧张,憋着气而微微涨红的脸上,眼底的漆黑比窗外不见星野的夜晚还要浓稠。

    他撤下抚着于祗额头的手,沉声道,“今天不抱你。省得你下次还敢。”

    于祗窝在紫楠大床上,小小的一只,脸色也慢慢地变了。她的声音跟着头一块儿低下去,“可是,我真的可能生不出孩子的。黄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

    江听白掌心里掐着烟,从容得理所当然,“那不正好。我本来就嫌烦。”

    “我在说认真的,”于祗一下下揪着床单,“没跟你开玩笑。”

    江听白指了下自己,伸出手扼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我像是在和你玩笑?”

    “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于二,值得你和我离婚?在你眼里我这么不顶用?这点子麻烦都解决不好?”

    “听说你还打算申请学校出国读博,留下我傻子一样蒙在鼓里,一年又一年地猜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感情会突然坏到这个地步,会把路走到你非离婚不可的地步!是要这样吗?”

    “于二,我看着你长大,我们已经因为我的狂妄,我愚蠢的不作为,白白耽误了这些年。现在又要因为你自以为是的顾全大局分开。我们是要等老了坐在一起,一拍脑门才知道这是个荒谬的误会,然后已经错过了一生。是吗?”

    他每说一句话,于祗就摇一下头。一下比一下摇得更凶。到后来,有泪花摇落在江听白的手背上。

    “不是我不是因为他们说”

    于祗的喉咙里堵满被她强忍回去的眼泪。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说不出一句整话,但还在努力给他解释着,“他们都要我和我不会生”

    江听白紧抿着唇。看她哭得厉害,快要喘不上来气,他的心也像刚才丢掉的纸团一样,面目全非地揉皱在了一起。他柔声呵斥,“jsg好了,不许再哭了。”

    “他们说我很好但如果不会”

    于祗不顾他的话,仍旧抽泣着,很执拗地向他说明。

    江听白掐着她下巴的拇指微微用力,掰开她的嘴唇,心疼又愧悔地深吻上去,把一顿未完的呜咽声堵回她的喉咙里。湿咸的眼泪在两人交融的唇舌中滚烫地化开,掺混在她被江听白剧烈搅起的、充沛而清甜的津液中。

    于祗闭着眼,头被他吻得仰起来,像一只被折断颈项的天鹅。

    江听白的掌心托着她的后脑,他吻得那样凶,拇指难耐地抵进她右手的掌纹里,兴起得也很厉害,厉害到除了埋进她的身体里之外,再没有周转的余地,没有第二种解决的办法。体内有无数沸腾涌动着的细胞在叫嚣,鼓噪着他用最粗暴、最荒唐、最原始的方式占有她。

    占有他差一点就失去的至贵至宝。

    很久没有接过这样急切的吻。彼此都感到久违的失控。

    但江听白惦记她的伤,他不允许自己再这样没有理智,弄疼她怎么办?他现在这副做不得自己主的模样,真动起来,毋庸置疑的,一定会弄痛她。

    他逼着自己缓下来,慢慢磨得很轻,很浅,反复啄吻着她微微张开的唇角,粉红的舌尖,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长久地停留在她的唇上。不敢再深入,也不愿意离开。反而折磨得自己进退不得。

    “我态度不好。别哭了。”

    江听白转而去吮吻她的耳垂,将她紧抱在怀里。

    “呜”

    于祗脱力地倒伏在他肩头。她深嗅着他身上沐浴过后的白茶香,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玉立的鼻尖顶着他,用力闻他的味道。他不在的时候,于祗用他的Bvlgari洗澡,洗完闻自己身上,却又不是江听白的味道。

    江听白被她闻得心头大燥。他的喉结从上到下、机械的、不受控的,一遍又一遍来回滚着。他吻着她的耳尖,右手折回到她的脸上来,手指伸进她红润的唇瓣中。

    于祗的呼吸如潮如涌的,流连在他的下颌,又边含住他的手,她察觉不出江听白越来越紧的气息,自己倒是被一股温热浇了个透。她闭了闭眼,含吻的力道越来越重。

    江听白沉重地吁了声,“别这样。”

    他把人圈在怀中,手指绕进她的乌发里,喘着大气,“你刚吃了药,早点睡。”

    于祗软绵绵的身子紧贴着他,一双含情眼,只倒映出他半边清隽的轮廓。

    她抗议,在他胸口小声嘟囔句,“这又不是安眠药。”

    “那也不早了。该睡觉了。”

    江听白吻着她的额头,小心翼翼不碰到她吊着的左手。

    于祗仰起头看他,“你还是不和我睡吗?那我怎么睡得着呀。”

    江听白无奈地叹口气,他躺上去,避开她的左手,半楼了她在怀里,“我先哄你睡着,再下去睡。”

    “干嘛非得下去?”

    于祗往他身上靠了靠,潮热着一张脸闭上眼睛。

    江听白点一下她的鼻尖,“你当我的自制力很好?”

    “那你刚才打算睡长塌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于祗打着哈欠问他。

    江听白的下巴贴在她太阳穴上,一下下的轻拍她,“嗯,我怕我忍不住。”

    于祗又有点高兴地喔了一句。

    江听白听出她在笑,“怎么?你以为是什么。”

    “以为你真要和我分居。”于祗小声说。

    她看见他拿枕头和毯子出来的时候,心里的那股子酸胀感都快要撑出来。江听白回国以后,他们还没有睡在一间屋子里却不同床的经历呢。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让她莫名的害怕。

    江听白又低下头去吻她的唇,“怕什么?我舍不得的。”

    比起刚才的热烈,这个吻实在算很安静绵长,也不见谁有半点仓促的,但比先前那一个,更让人没由来的上瘾。都想攫取得更多,都在无声的、小心的,在这个吻里往前一步。

    “我想要。”

    于祗被他的舌头勾弄得泄了力气。不经一点思索的,连这样不知羞的话都说了出来。

    江听白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手更不安分,“想要什么?嗯?”

    于祗的瞳孔涣散着,挣扎着,双腿扭来扭去地交叠着,后来反而变成坐在了他的手心里。她说不出口。

    “是这个吗?”

    江听白暗沉着眸色,明知故问。

    于祗哪里敢答这种问题。说是,他会变本加厉,说不是,他也不会停下来。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半张半合着,无力地靠在他怀里。

    江听白侧过脸俯低下去,鼻尖深抵在她的耳后,“就这样,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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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纸婚

    ◎我愿意肯定是愿意◎

    于祗摇头说不好。

    江听白轻抬起一条腿, 她交磨着的雪白两侧上已经沾满黏腻的幼滑。他轻笑了声,“不得了。”

    “什么?”

    于祗屏着呼吸后仰在他侧躺的肩上。微微打着抖。

    他低迷地吻她的脸颊,“我说,一会儿又要换床单。”

    江听白像泡在汨汨流着的泉水里, 眼看于祗脆弱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死死咬着下嘴唇, 眉心紧锁着, 他越起了坏心, 俯身去逗她, 引诱她松开齿关。

    她嘴唇才一张开,就落入了江听白层层叠叠的吻里。湿润的舌面摩挲卷缠在一起时, 于祗不可抑制地哼出了声。带着点鼻音,娇憨的,刚啊一声就又被江听白吻回去, 委屈地像在老师面前打小报告。说又说不出的愤懑。

    “来,现在告诉我,他们是谁?”

    江听白的拇指揩去她眼尾被吻出的泪水。

    于祗的唇没有离开过他。她蜻蜓点水地吻着他的下颌,“哪个他们?”

    “说你生不出的他们,对你提无理要求的他们。”

    江听白听她急促的心跳, 感受着她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体,他的欲念也找不到出口,在胸膛里乱撞,只有又低下头去粗暴地吻她。

    于祗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陡然绷紧了足尖,她眼前一黑, 已经有星星点点溅在被单上。

    她神识焕然, 已经没有思维能力的, 只知道迷乱地去吻江听白。

    江听白吁着粗气闭了眼。他深深吸气,不要这样考验他,他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于祗右手攀他的脖颈,“老公。”

    “嗳。我好爱你。”

    江听白不敢用行动回应她。只能用言语。

    她再次撒着娇许愿,“不要紧,我的手不要紧的。”

    江听白轻声制止了她进一步动作,“胡闹,骨裂还不要紧。你想以后四肢不协调?”

    他圈了她在怀里,慢慢平复下来后,抱于祗去浴室洗了个澡。于祗还是没好意思让他在里面。

    就连洗完以后,都是她自己凭一只手,以一种极扭曲的姿势把身体套进睡裙里。她没敢让江听白给她扣胸衣,横竖睡觉也不必穿。

    于祗洗澡的时候,已经有服务生来换过床单。

    临街的窗户开了一道缝。江听白半边身子坐在飘窗上,另一只脚点地,姿态落拓地抽一支烟。手里还拿着一条全新的干净绷带。

    于祗低挽着头发从里边出来。她新浴过的小脸湿湿的,像一头刚出生的小犊羊,温顺、灵动又稚嫩。她在离他六七米远的地方站住,不敢上前。

    江听白要她去休息。可她还不想睡。

    “babe,到我这儿来。”

    江听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朝她伸手。

    得了特赦的于祗快步走上前。她扑进江听白怀里,任由他手心薄薄的旧茧痒痒地蹭着她的脸。江听白揉一揉她的脸,“想不想我?”

    于祗追随着他宽大的巴掌,半边脸都躺在他的手心。她点头,“想,很想。”

    每晚都梦见他。

    江听白继续逼问,“想?那怎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你走的时候那么生气。我不敢。”

    于祗仰起头,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还是不确定他有没有消气,所以想看得更清楚。

    江听白被她这个含疑抱怨的眼神盯得受不了。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哑声道,“别看,抱我。”

    于祗乖巧地环上他的腰,把脸紧贴在他胸口。

    江听白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身上的筋骨都感觉到放松。他闭了眼,鼻尖上下流连着,轻嗅她清甜的脖颈。到底没有忍住,在于祗抬起头再次看向他的瞬间,低头吻了上去。

    他吮吻她的唇jsg瓣,“你自己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应该。但是我”

    于祗乖顺地迎合着他的吻。欲言又止。

    “是谁?”

    江听白停下来,额头抵上她的,嘴唇和她似有若无地触着,直截了当地问。

    于祗摇摇头。她不议论长辈的是非。而且这件事无论怎么讲,以什么身份、立场去说,落在江家人眼里,都难逃挑拨的嫌疑。这话一旦出口,以江听白的性子是要天下大乱的。

    她没有说。

    但江听白已经猜到。他温热的气息晕湿她的耳廓,“是住在香山的那一对,遮天盖日的两口子?”

    于祗忙要去辩,“不,是我自”

    她没说完,就已经被江听白掐着下巴吻过来。他吻得又急又凶。于祗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只剩嗯嗯啊啊的余音。

    江听白将她的嘴唇掰到最大,舌尖绕住她的不放,就是要她说不出话。到了这会儿还想骗他。

    于祗的身体软下去。她坐在窗台边的软凳上,无力地枕在江听白的腿边。

    江听白摸了摸她的头。他像小时候一样耐心地给她讲道理,“你要知道,于二,谈感情并不只是拥抱、接吻甚至上床,我的心跳不属于我。而是信任、忠诚和考验,我希望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第一反应不是要把我推出去,是相信我能解决好。”

    于祗驯服地嗯了一声。她说,“知道了。”

    江听白轻哼了句。一般情况下,她答应得这么快,就是不知道,还没听进去。

    就像她高三的时候,听他讲奥数题,通常讲完第一遍于祗都是听不懂的,如果没有提出疑问,那就是在装懂。

    到后来江听白甚至可以通过她眼珠子转动的幅度,来判断她是否懂了。眼睛长时间停留在解题步骤上,按顺序依次往下,这是听懂了。若是眼珠滴溜乱转,一会儿看他,一会儿又看题,那百分之一百二就是在糊弄他。

    于祗确实没在听。她的右手不老实地拨来拨去。后来起了心思,慢慢把唇贴上去,尝棉花糖似的轻舔一口,再一口。

    江听白的手斜插进她的发间,他呼吸一滞地往后仰靠在墙上,手里掐着的烟失力地抖落在窗台上。他浑身的肌肉僵硬着、紧绷着,很快就到失控的边缘。

    他带着喘息的音调,哑得厉害,“我说了,你手上有伤,做那种事我会控制不住,知不知道?”

    于祗含混不清地说不知道。

    江听白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推又舍不得推开,只能抚开她额前掉落的碎发,沙哑着声音哄她,“你听不听话?”

    她也不听。

    苍茫的夜色里,窗外有几只知更鸟扑腾着翅膀飞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大约也听见了有东西被吃住的、吸吮的水声。

    江听白把她拉起来,捧着她的脸急迫地吻上去,又拽起她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摁进去。他的手心里包着她的手,而她的手又裹住了最坚石更的地方。

    他一只手发狠地掐着她的后颈,吻得密不透风,另一只手富有耐心地带她,亲自示范应该怎么抵着、擦着。

    于祗感觉到手心里揉出了一团潮热时,整个人跌在了江听白怀里,他那么大的力气扣着她的手腕,她的腕骨被掐得生疼。差点让于祗以为,她一双手全都要折损在倒霉的欧洲大地上。

    “好疼呀。”

    于祗把手伸到嘴边吹了吹。

    江听白还靠在墙上,眼眸凄迷着,手抚摸在她的脖子上低喘。他笑一下,“谁让你自己拱这个火儿。”

    “但我没让你掐我。”

    于祗撅着唇,确认江听白完全消了气以后,她的小性儿又水涨船高的,不讲道理起来。

    江听白好半天都平复不下去。他又担心真弄疼了她,“我瞧瞧。”

    于祗把手抖到他面前,“喏,就这儿。”

    他看了半天,认真想了一下,吊儿郎当地说,“那两只手都吊起来?”

    “哼。”

    于祗一生气,回了床上睡觉。

    江听白无奈地笑一声。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一下,“我在这儿陪你。快睡。”

    于祗翻个身,把缠着绷带的左手露在外面,“我睡着之前,你不许走。你得守着我、看着我。”

    “好。”江听白应她。

    于祗躺下好一会儿。她又睁开眼,不放心地问,“等你老了,我也不年轻了,头发花白,皮肉也松了,法令纹一道道儿的。你还愿意这么看着我吗?”

    “我愿意肯定是愿意,”江听白稍微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非常现实又残酷的,“但能不能看得清就难说了,我有散光。”

    “”

    于祗忿忿地闭上眼。这个世界很不浪漫。比这个世界更不浪漫的,是江听白。

    他们在伦敦住了五天。

    于祗一口气把这三年攒的年假休光,避世不问凡尘人烟,律所里没有大事也不给她打电话。Aimee开车陪着她把伦敦市区逛了个大概,购物袋堆满了套间的东南角,后来堆不下了,江听白就吩咐萧铎,先往车里搬一些,早晚也是要带上飞机的。

    萧铎领着人忙了好几趟也没运完。他叉着腰感慨,夫人是购物还是上货啊?这一般人还真是养不起。

    而江听白从早忙到晚。他每天回来时,于祗已经洗好澡躺到了床上,有分寸地和她接吻,然后去处理工作,要是于祗还没睡着,他就躺在长榻上和她说会儿话。往往说不到二十分钟,于祗就陷在软枕里睡过去。

    江听白再起身给她盖好毯子。

    他们在伦敦的最后一天。江听白上午视察完伦敦市场部,发表完讲话后,终于有空陪于祗去看医生。Aimee预约了惠灵顿医院的骨科。

    于祗拍完片子坐在诊室里。等萧铎去取片的时候,她看了眼在走廊外窗台上抽烟的江听白。

    她小声的,做贼似的抬一下手,问女医生说,“You see my current situation, Can I have sex with my husband?”

    女医生笑着挑了挑眉,“I think there's no problem.”

    于祗飞快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又低头吃吃地笑,她现在可真是有出息。

    等到江听白接了萧铎的片子走进来。她又正襟坐好,一副全凭医生发落的乖巧样。

    女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又给她检查了一遍,表示已经没有移位的风险,可以不需要再借助绷带固定,但还是要注意不能用力。

    江听白兴致很好地问她要不要去牛津。于祗点头说好,她一次都没有去过他的学校。

    司机打开车门,江听白先坐了上去。等另一边的车门也被打开,萧铎请于祗上去时,她却绕到另外一侧,自己打开门,侧身坐在了江听白腿上。

    江听白的手没乱动,也没放在任何引人遐思的部位,只虚扶了下她的腰,“你的位置在那边。”

    他偏了下头,指给她看空荡荡的后座。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俩完全没必要挤住这三分之一的位置。

    在于祗暗下去的眸子阖上,失望地喔了一声以后。江听白又改了主意,那语气像是无奈,又好似在懊恼自己的步步妥协,“好了别动,就坐我身上。”

    从伦敦市区开车到牛津郡是一个半小时。

    于祗靠在他怀里,她对每样事物都好奇,东看西看,缠着江听白问个不停。话题也没个定性,一会儿问建筑,一会儿又问他读书时候的事情。

    于祗绕着他的指尖问,“修双博士学位很累的吧?”

    江听白的鼻尖和她轻触着,不时吻一下她的唇,沉郁的声音有股难言的性感。他低声,“没有。比给你补课轻松多了。”

    “”

    于祗又问,“喜欢我之前。就是你刚上大学的那年,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江听白捏她的耳垂,“问题少一点的女生,她最好不会说话。”

    “”

    于祗接连受了几次文字上的重创。她突然就不想再问了,哼的一声就要从他身上下去。

    江听白把她搂得很紧。他双手一捻松开了她后背的搭扣,抵上她的鼻尖,“我哪知道喜欢什么样儿的?一共也没见过几个女生,要有那见识还能看上你么。”

    “”

    很好,三连击。还有什么一起摊牌吧。

    于祗吸一吸鼻子,气闷地说,“我不去牛津了,我想要回北京。”

    为了表明决心,她还加重了语气,“立刻。”

    司机正把车开到一处古老的庄园附近。

    江听白气定神闲的,出声吩咐道,“好,停车。让于小姐下去。”

    前头的司机果真熄了车子,靠边停在了花园的大门旁。然后自己下了车。

    于祗扭动身体,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

    江听白两只手绅士地张开,“没抱你。请便。”

    于祗先在车窗里打量了一下外面。这里荒郊野岭的,根本jsg就是个乡下地方,比房山还不如,半天也没一辆车经过。更别说有出租带她回市区了。

    江听白给她指了条路,“你朝那个方向走,半小时够呛能到牛津市中心,再往西行半公里,看见写着Oxford railway station的站牌,可以坐火车回伦敦。”

    “”

    于祗作势就要下车。俯身的时候有重量从胸前跳出来,她惊疑不定,“你解开我内衣了!”

    江听白坦然嗯了一声,“一上来就坐我怀里,我以为,你想和我做点别的。”

    “给我扣上。”于祗瞪着他。

    江听白的手从她后背伸进去,却没有半点要给她系上的意思,他的手压着她的背,把于祗扑手楞脚地带到了他眼前。

    没等她下手推开他,江听白就咽动着喉结,密密地吻了上去。

    她坐在江听白身上抵着他,苏格兰长裙里空荡荡的,感受到那一大片冰凉粘腻后,江听白松了松对她舌头的钳制。他开始吻她的下颌,漫不经心地问,“接个吻就这样了?”

    于祗用一阵阵细密的颤抖回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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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纸婚

    ◎小少爷说他心脏不好◎

    于祗左手仍旧使不上力的垂着。她的右手往后翻折过去, 靠扳着座椅,才使自己不至于在颠荡里跌倒。

    江听白的手掌着她的后背,面上是尚且游刃有余的表情,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的人, 光看他还延续着办公时一以贯之的端肃泰然, 竟还觉得有那么点正经。

    他把手挪到她的颈侧, 扶住了她的脸, 让她仰着面跌落在他的吻里。于祗的舌尖被他勾着, 只够发出鼻音来抗拒。

    江听白的掌心捏着她的颈后的肌肤, 带起一阵阵酥胀感,于祗不适应地扭了两下, 却被江听白哑着声呵斥,“别这么动。”

    于祗的眉眼微微蹙着,全身都快要融化在他的滚烫里, 发出一长串身不由己的、求饶的呜咽声。

    江听白吻她的耳垂,他也难耐到了极点,“这不是你喜欢的吗?还问医生能不能做?”

    “你什么时候、听见的?”

    于祗歪倒在他的颈侧,她只剩下出的气,再没了进来的气。

    江听白轻浮地淡笑一声, “你什么事瞒得了我?”

    从小到大,在有于祗的场合,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目光追随着她,像代入测算实验数据一样仔细,一行行的定格去看她的神态变化。

    倘或有哪家的小姑娘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国家大剧院去看芭蕾舞剧, 于祗先沉默一秒, 再抬起头笑着对人说不错啊, 这是她不愿意。如果是真的喜欢,她会连点两下头,眼神清澈明亮地说好。

    后来于祗去上海读高中。在一场接一场的长辈们的聚会上,再寻不到她身影的时候,被人群围着的江听白,才惊觉原来京城里有这么多的人。他皱着眉问龚序秋,这些人都从哪儿冒出来的?

    龚序秋表示有被冒犯到。他撂下酒杯,“合着非等二小姐走了,您才拿我们当个人呐?”

    明显感到心跳快要冲破禁锢的时候。上身衣着纹丝未乱的江听白,手指抠进领结里,吁着粗气扯开了一小段。他的喉结反反复复吞咽着,开声却沙哑极了,他掐过于祗的下巴,把她扶起来,瓯着团火的郁热的眸子逼视她,“babe,说你爱我。”

    “我爱你。”

    江听白的吻压过她的耳后,“给我一个保证。”

    “什么?”

    于祗像扑落在渔网里的一尾幼小的白鳍。她完完全全在江听白的控制中,跟随他的节奏,只剩任他肆意打捞、猎奇的份。

    “说你不会离开我,”江听白吻到她的唇上来,“说你永远都不会。”

    窗子牢牢关上,车厢内的空间密闭。于祗的脸被闷出熟透了的浆果色。她细细地喘着,“我不离开你。”

    她在江听白突如其来的激越里顿了片刻说不出话。过了会儿,于祗卖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做到声如蚊讷,“永远、都”

    还没说完已经被江听白翻了个身。

    没多久,在她身后的江听白蓦地发起狠,又缓下来,继续听见一声短促的喟叹后。她才倒伏在中控台上,说完了这一句,“不会。”

    江听白把她拉起来紧抱在怀里。于祗眼前一阵发黑,她闭着眼,半天都没力气睁开。他捧着她的脸轻缓地吻着。

    他忽然说,“对不起。”

    于祗睁大沾着湿气的眸子。她不是很明白,“跟谁?”

    “你。”

    于祗指了指自己,“我吗?”

    江听白嗯了下,“江盛他们夫妻俩,不总是那么的实际。”

    “没有。他们是为人父母的正常思维。”

    于祗没意识到这话里的圈套。

    江听白的呼吸平顺下来,又添几分怒意,“所以,的的确确是他们对吧?”

    “你心眼子真是不少。”

    于祗觉得有点冷,底下一双腿不着寸缕,她趁便往他怀里贴过去。

    江听白气得拧了下她的鼻梁,“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怎么,你又要改诊断报告?”于祗努力地缓和着他的火气,“那种情况你在,也只会大吵起来。”

    江听白拨顺她的头发,蛮不在乎的口气,“那怕什么的。也总比你受气要好。”

    于祗摇头,“我没受气。爸妈挺客套的。”

    “得了吧你。少在这儿替他们遮掩修饰,你记住,”江听白大力揉着她的下颌,不让她睡过去,“说出来都是小事情,不说全憋成了委屈。”

    于祗敷衍地捂起耳朵,“记住了,记住了。”

    江听白说着又怪起了她,“不早讲这事儿,害我白买了那么些套子。”

    “抠门儿。”于祗小声骂他。

    江听白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玩笑着说,“万贯家财也不是这么败啊。”

    “好了,下车。”

    于祗咦了一句,“就到了吗?”

    江听白指了下窗外,“看见这座庄园没有?我念书时都住在这。”

    嗅到了一股浓厚资本味儿的于祗立马就来了精神。她转着小脑袋环视了一大圈,最后目光定格在江听白脸上,“你到底是读博,还是休假来的?”

    江听白拿起一条车上的毯子裹住她,轻描淡写的,“这是江家在英国最不起眼的一处房产。”

    她的裙子被水渍湮满,不能再穿。

    江听白抱了她下车。已经得到通知的管家明叔站在门口迎接。

    于祗在江听白怀里冲他问好,“很多年不见了明叔,你一直都在牛津吗?”

    明叔笑着点头,“我更多时候在波尔多,打理江家的酒庄生意。”

    庭院里的石子路修得不平。从正式庄严的门头进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江听白抱着她,并不敢走得太快。

    植被茂盛的花园里,一株枯了很多个年头的柳树挨着松木,也许是特意不砍去的,颜色也被烘成郁郁沉沉的灰绿,像随手一截的英剧里,冬天灰蒙蒙的背景图。

    于祗被江听白抱进卧室时感叹了句,“原来也不是都像唐顿庄园那么美啊。”

    江听白把她放在沙发上,“英国的冬天很长,一年到头都在下雨。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偏阴冷调的城市。”

    于祗小声嘟囔,“在你眼里哪有什么好东西呀。”

    明叔已经把他们的行李箱推了进来。他敲了敲门,“小少爷,十二点用餐可以吗?”

    “可以。”

    江听白先给她擦了一遍身上,帮她换了条长裙。等她在洗澡的时候,于祗一个人在这栋楼里乱转。

    她撞进了他的书房。桌面上还堆着一摞他的研究材料,大概明叔不懂,也不敢让人乱动,可并没沾上一片灰,应该是有佣人常年在这里负责打扫。

    于祗的手指划过他的书架,在一堆专业书里,抽出本格格不入的奥数题集来。她刚翻开一页,就抖出张照片来。

    照片上拍到的人很多。有陈雁西,江听白的二伯母和七姑八姨。她想起来,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天,在江家的宅子里。

    于祗穿了件烟红色的旗袍安静坐着,江听白就坐在旁边沙发扶手上,比她高出一截,她正看着说话的陈雁西,而他低头注视她,神色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

    她从来没看见过江听白这个眼神。就算在最亲密的一些时刻,江听白也不这么看她,他甚至回避和她对视。总是jsg看不了几秒,就要伸手来盖住她的眼睛。

    可在于祗看不到的地方。江听白眼里盛着的火把,亮得像是能照见大半空旷寂静的荒野。

    “于二。”

    走廊里传来江听白的声音。他在找她。

    于祗放下了书。江听白听着动静寻过来的时候,她倒垂着手把照片摆到他面前,“这什么?”

    江听白皱着眉啧了一声。他又夹回了书里,“别动,我夹书的书签子。”

    于祗眼看着他放回了书架上,“你买不起书签了吗?用这么个不值钱的。”

    不值钱?

    江听白不屑地闷哼了声,“你知道为它花了多少钱?”

    江念当时用这张照片讹了他六百万。她不去打劫真屈才了。江听白洗了很多张。最大的一张摆在新加坡郊区的别墅里。

    于祗好奇心很重的,“多少?”

    “去吃饭。”

    江听白牵着她走下楼,“这房子年头太久,你不要在这里乱走。”

    于祗很乖地点头,“我们明天就回去吗?”

    “该回去了。”

    *

    于祗到北京后,足足倒了两天时差才缓过来。

    这段时间积下来的,等待她处理的事情堆满了办公桌,加上最近经手的案子多,她接连一个多月,都加班到八九点钟才回家。

    到后来江听白不放心,每天亲自来接她下班。

    于祗疑心他这样闲,“你哪来这么多时间?”

    江听白单手打着方向盘,“我就一个媳妇儿,再忙也得照顾好。对不对?”

    他插科打诨地糊弄了过去。

    而没有告诉于祗的是,他从回来后就向董事会交了辞职报告,表示自己因为身体原因,不适合再继续担任寕江集团的总裁。

    这份荒谬的辞呈没人敢受。很快就转送到了江盛手里。

    那天江盛站在廊下,隆叔捧了鸟食在他旁边,笑呵呵地看他逗鸟玩儿。陈雁西正打电话,安排她日常打理着的公益基金的会议日程,不时就停下来抱怨一句,说她不想管这么多事。

    “在你们那群太太当中,”江盛还幸灾乐祸,“您地位最高,不管谁管呐?”

    可这一份其乐融融就到辞呈递过来的那一秒钟为止。

    江盛满脸惊惶地看完,“这是他本人亲笔写的?”

    金理事点头,“对,小少爷说他心脏不好,再干下去怕会短寿,请董事长自己来操持。”

    说完他看着江盛山雨欲来的脸色。金理事自觉往后退两步,强调说,“这是江总的原话,他让我一字不差,就这么转达给您。”

    江盛把辞呈揉成团大力掷了出去。他叉着腰骂道,“我说这个月来,请他回一趟家也不回,打电话也是说两句就挂,他想干什么他!”

    说完又连骂了几句不孝子。

    陈雁西从地上捡起来,打开一看,字迹工整、笔走龙蛇,还真是她儿子的亲笔。

    她抖动两下纸张,“他这是在和我们打擂台?就为了于祗的事。”

    “还能是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他的命根子!觉得我们逼着于祗和他离婚,是欺负了他的心肝宝贝。他怎么不想想,自己对江家有多大的责任?我早说了,他就是个混账羔子!”

    江盛连续吼完这几句。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地要往后倒。

    金理事和隆叔赶紧扶稳了他。江盛把他俩都推开,“他以为我管不了是吧?小隆,你去把我的西装拿来。”

    “换身衣服,我们去集团。”

    陈雁西也忙去劝。她一下下顺着江盛的胸口,“你还能行吗你?别逞强了,我把他叫回来。”

    “你不许叫。”

    江盛大力抢下陈雁西的手机来,“这回你求了他,以后都得听这个不孝子摆布。再说他的脾气,你也叫不动他。还白讨他的臊。”

    陈雁西意识到这回她儿子是认真和他们杠上了。

    她急得不知怎么好,又想不出这是哪里来的祸端,只能试探性地问,“是于祗在他面前说什么了?”

    江盛晃了两下手,“不大像。要是于祗打算告诉他,还至于等到今天发作?”

    他推了一下陈雁西,“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快去给我拿衣服啊!”

    陈雁西用力斜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快去吧老东西,用不了一周就要去抢救。

    她拿定主意。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去劝一劝。

    江盛带着人到集团的时候。江听白正召集了各部门负责人开会,把近期的主抓工作做了最后的布置。

    开到最末尾的时候,江盛就进来了。江听白让出主席的位置给他坐,面向众人,严整地说,“以后由董事长继续带领大家,在未来的道路上再创新辉煌。”

    说着自己鼓起掌来。底下人也忙站起来鼓掌。

    这阵仗把江盛气了个倒仰。

    江听白回了办公室命萧铎收拾东西。陈雁西也赶了过来,她把包一扔,板起脸坐在总裁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江听白看她这样,他也懒得开口,只不时提醒萧铎,“把这只笔也拿上。”

    萧铎在这种状况下,他实在站不住,清了下嗓子说,“江总,夫人都坐好久了。”

    江听白没有戴眼镜,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那是我妈坐那儿?我还以为谁把尊菩萨搬办公室来了,半天也不动啊她。”

    “你眼里还有长辈吗你?”陈雁西指着他质问道。

    江听白摇头,“那还真没有。”

    陈雁西被他气得直抚胸口,“大热天的,非要气死你妈才满意是吧?让你们离婚,那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们江家!”

    “那您还挺仁义的,”江听白一副油盐不进的郎当样儿,“毫不为己专门利人,这精神值得歌颂啊。今年感动中国人物评选要没您我不看。”

    “”

    陈雁西硬是咽下了这口气,“你就说你到底要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和你爸舔着脸,去给你媳妇儿赔礼才行?”

    他拿起几本书放进箱子里,“我觉得应该,而且最好能正式一点,您的意见呢?”

    陈雁西一肚子火没处发,“这么说你就是不肯离婚?你是继承人,又是独子,哪里能由着性子一味胡来!”

    江听白抱着箱子走到她面前,“这些年我拼死累活的,没有歇过一天,对得起你们了,这个长子就当到这儿。有空您回趟宁德老家,把我的名儿,从族谱上划了去也行。生孩子的事你们找别人吧,我帮不上忙,再不然你和爸夜里加把劲。”

    萧铎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陈雁西仗着娘家和丈夫的势在京里横着走了这些年,有谁敢这么和她说话啊?

    陈雁西被他气得直跳脚,“你真是色迷心窍了你!那个于祗就有这么好?”

    “怎么还在把责任往于二身上推?永远不检讨自己,她生不出孩子是她想这样的吗?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还逼着她和我离婚!当我和她走到今天很容易?就这么把人给我支出去了!”

    江听白把手里的纸箱一股脑儿全砸在了地上。

    一想到于祗因为他们几句话,非要和他离婚,在杭州外公家,她躲在浴室里哭得那个样子。她以为隔着扇门,放出几道水声他就听不见,她怎么也不想想,这么久他都在做什么呢?江听白哪有一刻不在注意着于二一举一动的?

    他就站在浴室外面。那些在喉咙里压不住的哭声,伴随着水流滴答,一下,又一下,像落在他心里头似的,淋得他从头到脚都凉丝丝的。

    他一直在等。等着她哭够了,清醒了,自己走出来说,我不想和你离婚。可于祗没有。她擦干了眼泪,出门来还是神志不清,接着说胡话气他。

    而他只能靠站在窗台边,背对着于祗抽一口续命。

    想到这里。江听白一身的火气都冒出来了。

    陈雁西浑身都在颤,她晃着手指,“好!好样的!这才是我养出来的亲儿子!”

    打那天起江听白真就没再过问一切公务。

    江盛被架在山顶上雾里看花太久。要他制定发展大计还凑活能行,可具体落实在每一个亟待实施的项目上,他连程序都搞不大清楚,也不好真全丢给底下那些老臣,集团权力绝不能分散开,必须紧握在手里。

    也不单是江盛累,各海外分部、各分公司和总部的高层,都是敢怒不敢言。以前和江听白汇报工作,五分钟就能说完,三分钟就能得到他精准的反馈,再分派下去执行。江总的工作效率是出了名的高。

    换了江盛就完全不一样。五分钟只能说个开头,因为每说到关键,就要停下来和这位董事长理清关系、解释专业名词,没有半个钟头请示不出个结果来。

    寕江集团在江听白手里运转了五年。也不说完全离不得他,但至少,没有他在很多项目都难以为继。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江盛年轻时也是商界里强权式的人物,而且他身体没有问题,年年体检报告都没什么新花样。他要是真拿jsg出决心来,未必就厘不清这些关系,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陈雁西一清二楚,江听白自然也明白。

    被这一军将到的只有陈雁西。

    江听白停职到现在,京中已经有不少人收到了风声,私底下传得很难听。说是太子爷不知做错了什么事,闹出风波来,江盛已经动了心思要另选继承人。可江家才一个儿子,哪来别的什么人选?

    就这么着,关于江盛在外面养了女人,甚至生下了更讨他欢心的私生子的流言,一日比一日传得更广。飘到陈雁西这里时,已经编排过好几轮。她是有苦说不出,索性闭门谢客,不再和人来往了。免得再把自己气个半死。

    陈雁西从来是最看重颜面的,可这一回,老脸都被她儿子摔在了地上。由着那帮她平日看不上的人说她的闲话。

    江听白听说这些的时候。正和龚序秋他们,在章伯宁新开的茶楼里打牌,身边立了两个殷勤的置业顾问。

    他打出一张A,“地点就选在东郊吧,最重要的是绿地面积一定大,买下来后多种上些墨西哥玉米草。这种草的汁水多,蛋白质含量高,正适合用来放马。”

    龚序秋掸了掸烟灰,“你房子还不够住啊?还要去东郊买别墅。”

    江听白说,“我在柏林给于二买的马快到了,她那么一点大的破房子养不下。”

    “您买这房子,是给马住的?”章伯宁张大了嘴问。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败家了其实。但山外还有山。

    江听白喝口茶,“你偶尔想去住也成啊,我不收你房租。”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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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纸婚

    ◎你梦见我了?◎

    地产公司的两位置业经理得了江听白的令, 带着两三页记录的密密麻麻的要求下了楼。

    龚序秋问起来,“我怎么听说,你这位集团太子爷,已经被废了?”

    “我自己主动要求停职, 每天为了江家累成三孙子, 他们还跟我比比划划。”

    江听白点了一支烟, 就这么随手散漫地一扔, 把打火机丢在桌上。

    章伯宁也想知道前因后果, “咱爸没有第二个儿子吧?我妈怎么说, 你有个没成年的小弟弟,要和你争家产。”

    江听白无所谓地吐了口白烟, “他可以有。”

    随即他看了眼手机,江盛给他来电话。虽说父子俩在斗法,但集团大局为重, 一些该交代的,有必要提示风险把控的地方,江听白还是一字不落地说给江盛知道,尽职尽责。

    事情再大也不过是闹意气,项目出了差错, 损失的是集团的利益。江听白手里还握着13.67%的股份,少挣或者不挣,他也亏。

    江听白丢了牌,手里夹了支烟,慢慢踱到了二层阁楼的露台上去接。

    没多久,于祲和周晋臣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龚序秋命人给他俩倒茶, “真是要大婚的人了, 看着都春风满面的。”

    说到结婚。周晋臣不大信地提起一桩事来, “前天跟简静的姐们儿吃了顿饭,我说,她这个价码的居然没有谈过恋爱?”

    他近几年也没怎么在北京,很多事都不知道,算是了解一点也都不详细。

    “都她那帮姐们儿说的吧?一个字都别信,她们是有组织、有演技的,”曾经上过当的,很有经验的龚序秋脱口而出,“就说那闻元安,我们两家走得多近呐,手心手背啊,但我跟她打听你妹妹陈晼,你猜她怎么说?”

    “元安怎么说?”

    龚序秋学着闻元安当年吃惊的样子,“不会吧你真的在跟她交往啊?陈晼眼光很高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追她的人她一个都看不上的呀。”

    然后他又一拍桌,“等我俩结了婚!好家伙,这也是她处过的,那也是她前男友。”

    老半天没人说话。于祲轻咳了下说,“元安最近怎么样?”

    龚序秋嗐了一声,“深居简出当她的阔太太呗,也不和人来往的。我上次看见她,两句话都没说到,她就立马走了。”

    周晋臣怕于祲多心,找了个话题岔过去,“章伯宁你怎么还不结婚?”

    章伯宁半真半假地笑,“娶不到我女神,不结婚也罢了。”

    “他女神谁啊?”

    “于祗。”

    龚序秋小声。边说还边往阁楼上看了一眼。

    周晋臣一听就啧啧了两句,“胃口还不小,你还想娶于祗呢?她多难约啊。在美国的时候,赵煦和他们一次都没能把她请出来过,只有我叫得动。”

    于祲眼抬眼看着江听白慢慢走出来了。他踢了周晋臣一脚,“别吹了,小心闪了你那舌头。”

    周晋臣完全没反应过来,“一点没吹我告儿你。小时候她可喜欢喊我哥哥了,那叫一个娇。就我一跟她说话吧,几两骨头都是轻的。要不老江下手快,我就……”

    说话间江听白已经下了楼。他从后面把烟慢慢伸到周晋臣面前,在他手边的烟灰缸里掸了掸,掉下一截烟灰来。唬得周晋臣不敢作声。

    龚序秋在一边隔岸观火,“怎么不说完呐?嗓子眼儿里突然长疔了?你就要怎么着?”

    江听白转过头阴恻恻地看他,“在旧金山待了几年,周晋臣,狂得你不知是谁了。”

    “亲哥哥。你知道我这人就是……”

    周晋臣一忽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得于祲一众人等都笑起来。

    江听白敲了下他的头,拿上手机就往外头走。于祲在后面叫他,“晚上不一起吃饭了?”

    江听白没有说话。用背影冲着他,略摆了一下手。

    他那个在别的男人眼里很是娇嫩的太太于祗,前天飞去上海重新准备立案材料,已经两天没有回家。她走得很急,说是目前的形势对律所很不利。

    江听白也只听了个大概。说是他们律所一位合伙人交代给实习生做的诉讼材料,把上海市崇明区写成了上海市崇明县。而崇明县早在2016年就正式改为了崇明区。

    就因为这个非常低级的错误,这套材料被法院立案庭拒收。需要重新准备一份正确无误的材料,并重新盖章、公证,但这个案子很快就要超过诉讼时效。

    一旦超过,他们律所就有可能会面临被客户起诉、要求赔偿的情况,这其中还会引发非常严重的声誉风险。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失误都会出现,试问以后还有谁,敢放心把案子交给他们律所代理?

    司机问江听白去哪儿。

    他靠在后座上给于祗发微信:【还在忙官司吗?真不用我帮忙?】

    在于祗去上海之前,江听白送她赶飞机的路上告诉她,如果有摆不平的事就给他打电话。

    于祗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声“Jesus”。

    江听白问她喊什么天。她面无表情,很认真地说,“我要处理不好这些专业上的事,会自己写辞职报告,犯不着还动用江总的私人关系。”

    不少人说她一手资源是靠家世,这一点她认,但还没谁质疑过她的业务能力。

    于祗没有时间看手机。她手里正拿着一套全新的、已经公证过的诉讼材料。

    高朗在车里等着她,看她跑出来,焦急地打下车窗问,“成了吧?”

    “嗯!”于祗把档案袋给他。

    高朗松了口气,坐在车上检查了一遍后,交给前排他的行政秘书,“立马送回律所。”

    “让我和她一起。”于祗着急回去。

    高朗招呼她上车,“你不行。主任刚才交代我,带你跟上海分所的人吃顿饭,和大家熟悉一下。”

    于祗有点烦地拨一下表盘,“年会的时候不是都见了吗?”

    这块在上世纪就停产的古董表一直被她戴在手上。江听白没问她要,由着她戴,于祗也不主动还。

    高朗合起膝上的文件夹,“那我提前给你透个信儿,老大近期要提你当高级合伙人,把你派上海来主持工作。”

    于祗隐隐觉得不安,“他这决定能服众吗?”

    高朗指着秘书手里的那套诉讼材料,“这不就压倒众议了吗?你为律所挽回了一次极重大的损失。”

    “不管换谁来都能挽回。”于祗不认为这有什么。

    高朗笑着摇摇头,“人丁总是看你的面子才这么配合,换了别人你试试?”

    他见于祗半天没说jsg话,问道,“怎么你还不大愿意啊?”

    于祗担心江听白不同意,“也不是,我要和我先生商量一下。”

    调来上海工作毕竟不是件小事,尤其是要面临两地分居的局面。

    高朗表示理解。就是一般的小姑娘调动工作也免不了要和丈夫商议,何况她嫁的是京城江家,高门大户的规矩之多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想象的。

    晚上他们在愚园路上的一家本帮菜餐厅碰头。

    都是日常开视频会议时会见到的同事,于祗也没怎么打扮,还是下午穿的那条白色的西装裙。

    办完了事情特意留下吃这顿饭,还是由老二高律做东,上海这边的合伙人也都闻出了味。加上他们现在的主任已经明确了要调回北京。那八成于小姐是要派下来。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是群人精,宴席上心照不宣的,逐渐向于祗靠拢。饶是高朗苦心替于祗挡下了好几轮酒。她还是推却不掉的,喝了几杯红的白的。

    两个女同事送她回东方文华的总统套房。显然这间价格十六万一晚、总面积快八百平的套房,远远超过JH律所制定的合伙人差旅费标准。

    于祗已经醉得不轻,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在同事考据的目光里,她面色嫣红地解释说,“房费我自掏腰包。”

    女同事们赶紧说她们不是这个意思。

    于祗笑着和她们道别,从包里掏出房卡开门。

    她用脚踢上门,边走边把手提包扔在地上,扣子也一颗颗松开,她好热,那团热气像是从胸口散出来的,可等裙子脱落在地上,只剩一套法式复古蕾丝的黑色内衣。

    于祗再把手捂到胸前时。又是冰冰凉的,不见一丝热度。

    她跌撞着摸到墙上,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才勉强摸到一个开关。房间里立刻亮起了地灯。

    那光源从四周的墙壁底下散出来。昏昏暗暗的,刚刚好够她看清茶几上,酒店为入住套房的顾客准备的香槟。

    于祗从冰桶里捞出两颗冰块含在了喉咙里。不然太热了,热得她心头直起火,酒是真不能掺着喝。

    她转过身时,迷蒙间像是有道倜傥的身影,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于祗疑心这房里闹鬼。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男艳鬼竟拉了她一把。

    于祗跌坐在了他怀里。很离谱,这鬼的手刚抚上她的后背,喉结就动了一下,他仰起脸看她,声音也哑,“一进门脱成这样?”

    “嘘。”

    于祗的食指放在唇上。

    她俯低到他耳边,“不许说话。”

    江听白的眸色比套房里的灯光还要暗沉,“为什么?”

    于祗浅浅地吻他的耳垂,“说话梦要醒的,我做过的每一个、和你有关的春梦,都是这么醒的。”

    江听白一怔,心跳突然得很快。他问她,忍住了没有急着吻她,“我是谁?”

    他想知道。他需要这个答案。

    于祗跨坐在他身上,她退开半拳的距离。她伸出一根食指,从他额头划到眼睛,再到鼻子、人中、唇角、下巴,她一一描画过这些地方,又低头在他耳边,发出暧昧的气音,“江、听、白。”

    江听白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很干,“你梦到我了?”

    于祗娇憨的音调里有委屈和急切在,“哼,家常便饭。”

    他的心像被这句话重重捶了一拳,带着强烈和空荡的轰鸣在耳边响开。很久都停不下来。

    没给他回神的时间,于祗已经开始吻他。

    她的吻一点章法和技巧都没有。全凭真感情。江听白却比任何一次都情动得厉害。

    他由着她胡乱吻他的脸,于祗那根浸透了冰块温度的、又湿又冷的小舌头卷进来,凉得他发燥发烫。

    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会玩出事。除非她今晚不打算睡。

    江听白抱着她从沙发上起身。于祗仍旧吻着他的唇,“就在这里,我要在这里。”

    他难耐地紧贴着她的耳廓问一声,“怎么?”

    喝醉的于祗实话连篇,“我想要,坐上去的时候会顶到。”

    江听白哪禁得起她说这种话。

    他蓦地发起狠来,不要命地吻她,恨不得把她揉碎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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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纸婚

    ◎儿子都不是你家的了◎

    江听白抱着他神智不清的、醉酒后的太太, 连带着他自己的身体也轻薄薄的,像飏在风里的一把细小的尘埃,捉也捉不住,撩又撩拨不开。

    昏暗里于祗零零落落颤动着的、起伏的剪影投在提花地毯上, 像一只幼态稚楚的小兽, 四肢都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 只由着江听白扭过来拗过去。

    天色将明未明时。

    江听白才抱着虚乏透了的、浑身布满暗昧痕迹的于祗回了床上休息。他唯恐她睡得不舒服, 把浴巾扯下来。但于祗又不惯光着身子睡觉。

    她虚拢在江听白的身边。低柔地对他说, “麻烦你, 帮我拿一件衬衫。”

    京城第一礼义人于二,连懵懵懂懂的时候都讲规矩。

    江听白拨开他刚给她吹干的头发。他小心翼翼吻她的脸, “你睡觉穿什么衬衫?”

    于祗闭着眼,“江听白的,在行李箱里。”

    江听白再吻她的时候, 不觉加重了力道,“你来出差,带他的衬衫做什么?”

    她自觉张开嘴迎着他,“那上面有他的味道。”

    用的是那一种她很日常的,让周晋臣一听了, 全身的骨头加起来都不到三两重的娇声。

    这句话根本就是要颠覆他才刚下的决定。江听白觉得折腾得太荒唐,就算两天没见,她喝了几杯,也不必要累她到这种程度。

    但他就是不争气地又起兴了。

    江听白捏开她的下颌,更深的吻进去,“他那么讨厌, 小时候整天凶你。一张嘴从没说过好听的。”

    “嗯。但是我爱他。”

    于祗囫囵不清地说。

    江听白把她拉进怀里, 一寸缝隙不留地紧贴着她, 擦着、蹭着,试图消减半分燥郁。他吻她的鼻尖,“江听白他家人也不好,规矩大就不说了,还一窝子现实鬼,他们从来都不替你想。”

    “不要紧。我爱他。”

    于祗被一片氤氲的潮热笼着,她主动仰起脸索吻,却意外撞在江听白的喉结上。

    江听白把她拉起来,再度吻住她时,带着穿云破日的力道。于祗舒展着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他紧紧抱着她,吮吻着她的下颌,一床薄被里酿出经久不散的潮热。才给她洗的澡又白忙活了。

    江听白憋着没出完的醋劲儿,“周晋辰说,你小的时候很爱叫他哥?在美国只有他约得上你?”

    “谁叫他长得帅?身材还那么好。”

    于祗在这道送命题里,给出了最致命的答案。

    而且还是笑着说的。

    被占有欲和嫉妒心交替占领理智高地的江听白,越来越疯魔地没了轻重。

    “长得帅?”

    “身材好?”

    而面对这两句冰冷的质问,于祗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个人到中午才醒。

    如果没有于祲那个电话,江听白大概还在睡。

    他小心地翻身下床,轻喂了一声,“小点声,你妹妹睡觉呢。”

    于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织织的手机打不通,你让她马上回北京。”

    江听白有种不好的感觉,“出什么事了?”

    “我爸今早去世了,”于祲强忍着停顿了下,尽量平稳地跟他描述经过,“突发心梗,摔倒在浴室里,等佣人发现再送去医院,已经晚了。”

    江听白扶着窗台闭了闭眼。他沉下来说,“节哀,我立刻带你妹妹回去。”

    他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江听白抖出支烟来,点燃抽了一口,不时转头看一眼床上仍在熟睡的于祗,心里不停打着草稿,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该怎么说,她的情绪才会不那么激动。

    思来想去他也没个定夺,只能先安排专机回北京。

    江听白慢慢穿好衣服,他坐到床沿边,吻了一下她的唇,“起来了,babe.”

    于祗唔了一声。她好困,睁不开眼睛。

    江听白又叫她,“我们要回北京了,乖,先起来。”

    “我可以明天回。”于祗翻了个身。她起不来,浑身都酸痛。

    江听白神色凝重的,“得今天回,家里出了点事情。”

    于祗挣扎着打开眼睛问,“什么事?”

    “爸爸在医院,等着你回去。”

    江听白还是没敢直接告诉她。

    于祗指了一下自己,“我爸吗?他什么时候住院了。”

    江听白摸她的脸,“我也说不太清楚,还是先回去jsg吧,好吗?”

    她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很快就洗漱好,和江听白到了机场。

    坐在飞机上,于祗一直问江听白,“我哥他说的很严重吗?我爸怎么突然就住院?”

    江听白躺在沙发椅上,面对从他怀里不停传来的质问,他支支吾吾,“我们先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你昨晚没怎么睡,我抱着你,再休息一下。”

    于祗靠在他怀里安慰自己,“我爸身体挺好的,他肯定不会有事。”

    “嗯,我拍着你睡。”江听白柔声哄她。

    等他们到了北京,于祗一脚出了医院的电梯门,就听见也刚从杭州赶回来的明容,撕心裂肺的一句,“于从声!你言而无信呐你!说了照顾我一辈子的!”

    于祗的眼泪已经砸下来。她泪眼迷蒙的,嘴唇颤抖着,踉跄着往前走,江听白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在亲眼看见于从声盖着白布安静躺着,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时。于祗瞬间跌坐在地上,哑着喉咙喊出一声,“爸爸!”

    江听白把她抱起来,“地上凉,你不好坐着的。”

    于祗泪水涟涟地问他,“你不是说,我爸就是在住院的吗?”

    话里有强忍下的委屈和可怜。江听白心软得一塌糊涂,他难得结巴,“对,我怕你,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江听白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轻声在她耳边说,“你看你一哭,妈妈就更难过了,快去叫妈别伤心了。”

    于祲倒没被这娘俩儿哭乱。因为事发突然,一切都没有准备,联系殡仪馆,选墓地,给亲朋好友送讣告,安排追悼会,这些事情都等着他拿主意。他一时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倒是江听白比他处理起这些来,要更得力多了。于家人到了后来,有疑难全都直接向二姑爷请示。

    江听白不怕辛苦。他就是担心于祗的身体。好在她过了最初的悲痛劲以后,在巨大的创伤面前,像突然启动了应激系统。第二天于祗衣着整齐地出现在人前。

    她也不哭,空洞着眼神,穿一身黑色衣服,手臂上缠着黑纱守在灵堂里,规规矩矩站在江听白的身边,向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人鞠躬。江听白总提醒她去后头坐一坐,哪怕喝口水也好,但于祗不去。

    她只说,“我不累。我爸不喜欢我喊累。”

    江听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手不时伸到她的腰上,替她揉一揉,没什么用,只能稍微解一解乏。

    后来江盛和陈雁西也到了。在门口的于祲把他们迎进来烧香。

    陈雁西安慰了明容几句,无非也是说些人死不能复生,让她保重身体之类的话。明容手里一直捏着块帕子擦泪,让于祗招呼她公婆坐。

    江盛摆手表示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就是来送送老于。亲家一场,应当应分的,坐就不坐了吧。”

    陈雁西走到江听白面前问,“你歇够了,也该回去让你爸喘口气吧。”

    也许是感同身受。江听白倒没像之前那么态度强硬,“等忙完我岳父的丧事,你和我爸也保重身体。”

    陈雁西当着于家人的面也没多说。

    等一上了车。她就迫不及待哼一声,“他还记得自己姓什么?看他尽心尽力那样儿,就跟明容亲生的似的。”

    江盛拍了下她的手,“行了,少说两句。老于人刚走路。”

    陈雁西气道,“我为什么还要少说!没听人说吗你?儿子都不是你家的了!”

    于从声的丧事办得风光体面。当中不乏江听白的功劳,凡事都要最好的,包括专程从五台山请来超度的和尚,已经闭门不见客的风水大师亲自挑的墓地,还有原本同于家不算交好的几户望族,看在江听白亲自送讣闻的面子上,也都来参加了追悼会。

    北京这种地方,像这样的传闻永远是走在最前头的。没等到于从声出殡那天,全京城就已经知道,江家那位太子爷,对他这位联姻的太太,是一等一的上心。

    而于祗强打出来的精神,也就撑到了把于从声的骨灰,送上山的那一天为止。

    他们一行人从八宝山下来。先送明容回鸦儿胡同,于祗跟在她妈妈后面,刚一跨过院门儿,还没进来的江听白就听见佣人们喊了一声,“二小姐!”

    他眼看着于祗身子一歪,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江听白疾步过去,一面吩咐请医生,一面把她抱回楼上卧房。

    于祗昏睡的时候不断做梦。梦见于从声。

    在梦里她爸还是那副严厉的样子。

    她梦见自己七八岁上学钢琴。于祗根本不爱弹,当着明容和她的钢琴老师的面,坐在琴凳上,一个劲儿总抹眼泪。她对高雅音乐的厌恶真是明白了当的。

    于祗觉得每天这么着真是太累了。她活得一点儿都不高雅,演端庄,又装随和,笑到每个人面前,就这个活法儿,还总琢磨什么高雅艺术。

    而于从声站在楼梯上,皱着眉头呵斥她,“哭什么?不许哭。”

    可是很奇怪。装得久了,从小装到了长大,她就真成了这种人。

    于祗醒来的时候是在江听白怀里。

    她看了眼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忍着眼泪问,“我爸真的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江听白亲一下她的唇角,“我陪着你。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于祗慢慢地说起于从声来,“老于是个好丈夫,但根本不是个好父亲。他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还总把我不喜欢的东西强加给我。”

    江听白很有自知之明,他点头,“比如说我们这段婚姻。”

    于祗说,“嗯。他要反对得坚决一点,我未必就一定嫁给你。”

    “真得感谢老丈人呐,明年清明节,我多给他烧两张纸。”

    江听白想逗得她笑一笑。

    于祗嗤了一声,“但老于教给我为人的道理,立身的原则,都藏着他一片拳拳之心。这个世上没了老于在,到底是不一样的,总感觉不能再当小女孩了。”

    “瞎说,谁告诉的你不能?”江听白把她搂得更紧一些,“我宠着你还不够?要当什么不是随你?”

    于祗没有应他。

    江听白又正经地说,“当我妈不行啊,那我叫不出口。”

    于祗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轻拍了一下他胸口。

    江听白给她重新裹好毯子,“好了,再睡一会儿。你这两天根本没睡着。”

    于祗很乖地嗯一声。

    等到她第二天早上醒来。下楼时就听见于祲在和江听白商量事情,她走过去听了一耳朵,竟然是寕江药业要收购鸿声制药。

    于祗想大骂于祲,但她发不出很大的声音,只能是为自己壮势的,把手边的花瓶拨在地上。

    江听白和于祲回过头看她。

    于祗不敢相信地问,“爸刚烧成一把灰,你就要把鸿声给卖了?”

    于祲站起来说,“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鸿声早就已经强弩之末了,不靠着寕江还能撑几年?”

    “能撑几年是几年,你不行就我来,这是爸留下的,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于祗像是非要赌这口气似的。总觉得本就在江听白之下,如今连公司也被寕江制药收购的话,以后就更没了说话的份一样。更重要的,她不想最后一点,有她爸心血和印记在的东西,都消失在手里。

    江听白也看不明白,“于二,你在闹什么脾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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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纸婚

    ◎他现在有点忙◎

    于祗不可思议的, 声音很轻地反问他,“我是在闹脾气吗?”

    她爸才一死,寕江就要把于家几代传下来的鸿声制药收入囊中,真的是她在闹?

    “你千万不要搞错了二小姐。”

    于祲耐下心来跟她解释, “不是寕江要收购鸿声, 是鸿声打头两年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盈利能力弱, 管理机制因循守旧, 现在已经快要周转不动了, 急需大笔资金来支持突破创新,是我恳求你老公帮这个大忙。你以为他很想接这个烂摊子?”

    “那就不要接。”

    于祗拿起她的包就出门了。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她哥说。

    于祲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好嘛,谁给她惯出这么大脾气来?”

    于祗在她自己那儿怎么样张狂,于祲不知道, 但在他站着的这个地方,在这个家里,他还没见于祗这么蛮横强势过,她如今连道理都不听人讲完。他一时都不敢信这是他妹妹。

    于祲回头看沙发上坐着抽烟的江听白。他挑眉看过去,“都是你的功劳吧?”

    江听白手里夹着烟, 就把收购合同撕了,“我乐意,你管得着jsg吗?”

    于二能把这么个派头立起来,才活得痛快呢。总端着、忍着,什么事都不发火,也不较真, 好人也要憋出病。

    能把她的思想转变过来, 不知道费了他多少心思。

    江听白敲了敲烟灰, “说正经的,收购的事我也觉得不妥。别说于二生气,寕江董事会上也通不过,我也不能一手遮天。影响不好。”

    他定了主意,“这样,八个亿的缺口由我个人填上,算我这当女婿的为于家尽份心。”

    于祲听得摸了摸鼻子,“一尽心就八个亿啊?您这心可够大的嘿。”

    江听白吁了口烟,“不白给,你把手上的股权都按份额转给于二,权当是她出资。”

    于祲边指着已经消失在院门口的于祗,他受惊不小,声儿也大。

    他说:“那你可想好了,你本来就没什么家庭地位,她再握着大把股份。等鸿声迈过这关口腾达了,于祗一貌美如花的小富婆,你老迈色衰、盛年不再的,嘴也比一般人要损,肯定是不如人年轻小伙子吃香。小心再被她一脚蹬了。”

    于祲像在听鬼故事一样,露出震悚的表情,疼媳妇儿也没有这个疼法的。照着不给自己留活路就去了。

    “让她蹬,就她那小细胳膊腿儿,”江听白扬唇,淡漠着笑了一下,“充其量给我蹬床底下,我再厚着脸皮爬回去。”

    玩笑也开完了。于祲坐下来,冲他追了一根烟,“真谢你了大妹夫。”

    “小事儿,走了,”江听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操劳了,该休息就休息。”

    他挽着西装外套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于祲,“股权转让的事情,在通知你妹妹的时候,别提是我出的钱,就说是你爸的遗嘱。”

    于祲没明白,“这又是为什么?多大一恩惠,你不让她知道。”

    江听白说,“她心思重,也不是能受人恩惠的主,尤其是我的。她前面二十七年过得不自在,我不打保票说她嫁给我,就能过上多么遂心的日子。至少让她活得轻松点儿。”

    像这种会让于祗有负担的事情。最好一辈子都闭口不谈,这很不利于他们的夫妻关系。

    于祲点点头,“懂了。我不告诉她。”

    明容看着江听白出了院门,才一步步走下楼来。

    于祲掐了烟去扶她,“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明容就着儿子的手慢慢坐下。

    她忽然说起从前,“在你妹妹年纪还小的时候,总追着你爸问,为什么陈晼和元安名下,都有那么多公司股份,怎么就她没有?你爸那人老古板,搞重男轻女那一套,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因为她们俩是独生女。你妹妹哭了好几天,说为什么就她有个哥哥?”

    于祲一拍大腿,“您瞧我爸办的这点事儿!我说我们兄妹俩怎么那么不对付,敢情打根儿上就出大篓子了。”

    明容给他揉了揉,“少贫。没想到最后,你妹妹还是得了大半股份,比你还多。”

    “那没法子,我下半辈子就给她卖命了。谁让她得人江公子的意呢。”

    明容也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她有人疼,我是不担心她了,那你呢?不结婚了是吧。”

    “我作为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孝子,得给我爸守三年,”于祲说着就拿起手机往外走,“公司里还一堆事儿没处理,我先走了啊妈。”

    庆姨端了茶上来,“兄妹两个都不吃午饭了?我还让厨房做了一桌菜。”

    明容叹口气,“一提结婚他哪儿还坐得住?”

    “老先生病好了,该回北京了吧?”庆姨问道。

    明容说是,“明天你陪我上趟玉泉山吧,把爸的那套宅子收拾一下。”

    庆姨想起早些年,两个老人家同住大院时,在生活上闹过的小矛盾,她也笑,“这下又和江老爷子做邻居了,不是今天你打了我的狗,就是明天我的猫跑你家去。”

    明容听着也弯了下唇角,“不会的,都成老亲家了。”

    *

    江听白一脚踏进家门,一个“于二”还在嘴里没叫出来,就看见门口摆着个大号行李箱。

    于祗半歪半卧在墨绿色的丝绒贵妃榻上,枕着两个抱枕,外头是阴天,也没多大太阳,院内那株紫玉兰的影子浅浅亮亮地拂过她皎白的脸,横生出几分头上花枝照酒卮的美感。

    她仰头问眉姨,“还有东西吗?”

    眉姨说大部分都在这儿了。

    江听白踢了一脚那箱子,他坐到榻边,手刚搭上于祗露在毯子外面的小腿,正要笑着开口哄她。

    于祗拨开他的手就站起来,她提起箱子往外走。小姑娘还在赌气,性子仍没下去。

    江听白在后面叫她,“又收拾着要走啊?”

    “这是我家。我是要让你走。”

    说着她就打开了门。

    江听白起身跟了她过来,“我上哪儿去?”

    于祗把他推了出去,“江总那么喜欢收购人家公司,还会没地方去吗?我不和我们家的老板住一起。”

    当下也不听他辩解,嘭的一声甩上了门。

    大热天的,江听白顶着头雾水站在外边儿,他刚张了张嘴要解释。龚序秋就从后面转过来,“她关门声够响的,摔你脸上了都。”

    江听白烦得点了支烟,“怎么哪儿都有你?少管我们家闲事!”

    龚序秋啧一声,“就你这个态度不被赶出来也难。”

    “我不是被赶出来,懂吗?我本来就要出门。她是舍不得我,专程出来十八相送呢。”

    江听白强行辩解着。

    他刚说完门又从里边开了,于祗把他的行李箱扔了出来。

    龚序秋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扭脸看江听白,“这又叫什么?”

    江听白抖了抖烟灰,嘴硬道,“我要去三亚出差,她给我收拾东西。你别说,于二是真体贴。”

    龚序秋从箱子里拎出件羽绒服来。他笑得直打跌,“您去三亚,她给你准备这么些厚褥子,还真是贴心呐。她也不怕焐死你。”

    江听白没话好说了。他扔了烟,扬起手作势就要打龚序秋,“你他妈那么爱废话呢你!”

    被龚序秋给躲了过去。他握住了江听白的拳头,“都是被赶出来的人,谁也别嫌谁了,今晚我上你那儿住。”

    江听白看他一眼,“你为什么被赶?”

    “陈晼又怀孕了,”龚序秋眉飞色舞地说,“正和我发脾气。”

    江听白点头,“明白,孩子不是你的。怪不得你上次说,帽子不用管颜色绿不绿,只要戴着暖和就行。”

    “你给我滚。”

    龚序秋拍着胸脯说,“当然是我的了。人陈总不想生二胎,我故意让她怀上的。”

    “那得和你喝一个。你把车开出来,上我那儿去。”

    江听白虽然不爱听生儿育女的话题,但该恭喜还得恭喜。

    龚序秋说,“开你的车吧,我车前两天撞树上去了。”

    江听白略微吃惊地回头,“不是刚撞树上才修好吗?”

    “嗯,又撞了。我怀疑我是不是要换辆车。”

    龚序秋和他边往车边走。

    江听白把行李箱塞进后座,他嗤一声,“你有换车的闲钱,还是正儿八经先去眼科挂个号,该吃药吃药。稳当点儿。”

    “”

    坐在不远处车里的蒋玉轻看着两个人开车上了大路。

    他车里放着交响乐,心情很好地轻拍方向盘,上次花大价钱找妇幼的黄院长弄一假诊断书,都没能把他们俩搅离婚,倒是于从声一死,于祗就直接把江听白赶出门了。她爸不在了,她连个忌惮都没有,一天都等不得了。

    是谁在造谣,说于祗很爱江听白的?

    于祗在家休息了几日。其间江听白给她来过一个电话,她没接,那边也就很默契的没有再打。倒是蒋玉轻,见天儿的来给她送这送那,烦得眉姨差点打报警电话。到她爸爸头七那天,于祗才出了趟门,和明容一起上八宝山祭拜。还是免不了一场哭。

    下山后她回了家,陪明容坐着说话。于祲拿出份股权转让书给她签字,按的是江听白的说法,“爸在遗嘱里写的明明白白,鸿声制药百分之四十二点七的股份归你所有,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直接炒了我就行。签字吧江太。”

    于祗不大信,“爸怎么可能会给我?你别是看错了吧你。”

    明容配合地一起瞒着她,“是真的,我也看了。就当你爸良心发现吧。”

    于祗脱口便道,“我爸哪来的良心。”

    说完发现全家都在瞪着她,她立马捂住嘴,双手合十做了个拜天的动作,“爸,您千万别见怪。我错了。”

    于祲哼了声,“你再多说两句,老于晚上就要托梦给你。”

    于祗把那份装订好的授权转让书推出去,“我签名有什么用啊?还不是马上要被寕江收购,见了江听白先矮三分。古月忙不过来,说不定还得让我去审合同,那我就辞职。”

    她捏紧了小拳头,已经预见到江听白专横霸道的作风,还拽上了词儿,“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jsg烹。”

    于祲:“完全没必要搞那么悲壮。您都发话了,人江总哪还敢轻举妄动,他让我自求多福。”

    于祗拿起笔签了上名,“他不管你了,那你是哪里来的钱呀?”

    “周晋辰找他爸给我批了一笔贷款。”于祲随口编了一瞎话蒙她。

    明容问她说,“小江今天很忙吗?上回在家里,他跟我说头七要来的。”

    于祲替他妹妹答了,“忙的不得了,他刚复职,集团一堆事儿等着他定夺。忙得脚不沾地。”

    明容应了一声没再往下说。

    倒是于祗剥橘子的手顿了一下,“江听白他什么时候被停职了吗?”

    “你跟他躺一被窝你不知道?”于祲觉得好笑,“他都休息一个多月了。”

    于祗满额头都是问号,“他办错什么事儿了吗?”

    于祲给她抽了张湿巾擦手,“江总是历练人儿,他能出什么错?不是为了你在制伏他爸妈吗?我估计以后江家人啊,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

    有那么简单吗?

    于祗真的怀疑。陈雁西如果真对她客套起来,那么从此往后,婆媳俩也就只有客气的份了。

    明容知道她忽然低下头,是在闷着想什么,她摸了下女儿的脸,“不要怕。你们又不生活在一起,谈得来就多说两句,文不对题笑过去也就是了。你还想江家拿你当亲生的看待?”

    那倒也没有那么天真。

    于祗点了点头。江听白都向上管理过他爸妈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就算不是她的意思,也会被揣测成是她在背后引风吹火。

    她扭过头对于祲说,“哥,我准备辞职了,我想好了,回公司去帮你。”

    这两天在家休养。于祗已经把辞职报告都写好了,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了很多,这些年来她都只顾发展自己的事业,对于家没有担起过一点责任。

    如果不是于从声突然去世,于祲焦头烂额,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她家早已经是往日的空架子在撑着。而她哥这两年撑得很是辛苦。

    她却还在每天忙着给当事人争取最大利益,并乐在其中。属实是本末倒置了。

    于祲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她,“真的假的啊你?不当你的高级合伙人了吗又。”

    以前于祗毕业的时候,于从声就让她回鸿声干法务,她不肯,是想锻炼一番自己的业务能力,兴许也有怨怪她爸偏心的成分在,她偏要进律所实习。

    “嗐。就算当到执行合伙人,不也是给别人白效力?”于祗突然对着她哥煽情起来,“我就一个哥,不想你太累了,于心有愧。”

    于祲当然希望她来,“你愿意最好不过。我省事儿多了。”

    于祗在家里吃过了晚饭。开车从胡同口出来时,她习惯性地左拐回家,看见路边卖杏仁豆腐的甜水店还开着。她想起了她被赶出家门、多夜未归的丈夫。

    江听白曾经不辞辛劳的,排队给她买过这么一份。

    于祗靠边停了车。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江听白打电话。

    是龚序秋接的。旁边应该还坐着周晋辰。

    于祗问,“江听白他人呢?”

    龚序秋故意叫了一句,“老江,你们家于祗找你。”

    然后压低声音说,“他现在有点忙。”

    “他忙什么?”

    周晋辰打了个酒嗝说,“好妹妹,你说男人还能忙什么?”

    于祗立刻就产生了很糟糕的联想,“你们在喝酒是吧?”

    他们这群公子哥儿一喝上,就免不了弄几个美人作陪。

    龚序秋管这叫排场。但不搞这一套的江听白曾经深恶痛绝地对于祗说,他觉得不如说是下作。

    龚序秋说,“准确点儿,是在喝大酒。你要不要过来玩会儿?”

    于祗忍着火气,“不用。麻烦您帮着问问,江总今晚打算回家吗?”

    龚序秋趁机发泄了一下多年来对江听白的怨气。他添油加醋地说,“巧了,我刚好知道,他是真不打算回。人昨天刚跟我说,这回他一点错没有,你不给他道歉,他坚决不回。”

    “知道了,多谢你。”

    于祗维持着最后的礼貌把电话挂了。

    龚序秋对于祗一贯赞赏。他竖起大拇指,“瞧瞧二小姐这素质。真绝了。”

    然后又学于祗娇柔的声音,“知道了,多谢你。”

    周晋臣喝了口酒。他摇头,“你真是一不怕死,二不怕打啊。”

    江听白从洗手间里出来。龚序秋若无其事的,赶紧把他的手机放回了原位,就是一双眼睛不住地往他身上看。

    惹得江听白拍了下他脑袋,“我长得好看吗?”

    “好看!你长的模样就完全是,六十七年代资产阶级家的小儿子,特俊俏的那类后生,”周晋辰趁着喝高了,酒壮怂人胆的,先信誓旦旦下了定论,“就是当年我们在胡同口遇着了,没有道理可讲,上去就打的那种。”

    江听白:“”

    没坐两分钟。江听白翻着手机就站起来喊,“于二刚才打我电话了!”

    龚序秋嗯了声,已经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打了,我接的。她问你回不回家,我让她给你道歉,否则你绝不回去。”

    江听白气得把手机一摔。他招手叫服务生,“酒不够了,再给我开两瓶。”

    服务生一看桌上还没喝完,他小声提醒,“江总,您确定要开吗?酒好像够的。”

    江听白点了支烟让他赶紧去,“不够。等我抽完这根烟,马上要拿酒浇他。”

    龚序秋赶紧抱住他大腿,“哥,你怎么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给你仗腰子呐。”

    江听白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往外走,“用得着你替我想!我今天晚上要哄不好她,你也别想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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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纸婚

    ◎你本来就比不过◎

    这个电话打得于祗大为光火。

    她正要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位上时, 陈晼打进来,让于祗去公司楼下接她。

    陈晼很保暖地穿了件米色风衣,站在露色深重的马路上显得格外明亮。她打开门坐上去,和于祗对视了不到三秒,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结个逼婚。”

    很明显。于祗先预判了她的发言。

    每回陈晼和龚序秋吵架, 她上车头一句, 一定是抱怨婚姻。尤其是在, 她今天已经在群里连骂了龚序秋三百个回合的状况下。于祗从前都仿着她怨天尤人的语气来说, 今天很难说没有掺杂个人情感在里面。

    于祗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路开车,“先讲好, 坐我车上可以眼观六路,但不能嘴骂八方。上次我调行车记录仪,全是你骂的国粹, 拉低我的整体素质水平。”

    陈晼还觉得挺奇怪,“连开车的时候都不骂人,你精神状态是有多稳定?”

    “现在也不是很稳定。”于祗承认。

    她连缘由都不听,只是于祲提了句寕江要收购鸿声,她就把江听白从家里赶出去了。

    陈晼建议她, “那赶紧去检查一下,别和我一样怀孕了。”

    说到怀孕这件倒霉事。陈晼又大声嚷嚷起来,“你知道龚序秋有多损吗他?他一个大男人,往避孕套上头扎两排针眼儿。缺不缺德呀他?”

    于祗自嘲似的开玩笑说,“你指望男人有道德感?还不如指望我生孩子。”

    陈晼:“您这么舍己为人的剖析吧,我一时真不知道该同情谁。”

    她想了想又提起来, “我认识一老专家, 她治好过挺多不孕症的, 改天我带你见见?再不行上雍和宫拜一拜。”

    还是那个迷信的陈总。她在这方面,曾经做过最离谱的事就是,拿开水浇死了一香港供应商朋友的发财树,并坚持说他再也没有财运。

    于祗听着都好笑,“雍和宫有管这事儿的菩萨吗?”

    陈晼都不用想,“有的。中部佛殿观音阁里,她分管姻缘和求子。”

    这片区划分得还挺细致合理。

    于祗迷茫地问,“你是不是每回去雍和宫,都要拜一个遍?”

    “那样不科学。你要有针对性地进行烧香量投放。加深菩萨对你的印象,谋取福缘最大化,能得到更多资源倾斜。”

    “”

    都求神拜佛了还说自己讲科学呐?

    于祗采纳了她上一个意见,“还是周日带我去看老专家。就这还靠点谱。”

    她们一起在门口下车。刚下来就遇见蒋玉轻。

    他笑着打招呼,“陈总。”

    然后又对于祗说,“这么晚回家?吃饭了没有。”

    陈晼觉得有jsg点膈应。她吐了一下。

    蒋玉轻这人也忒不会看眉眼高低了。于祗还要怎么拒绝他才能听得懂啊?

    惹得蒋玉轻皱着眉看她。陈晼抬起头,“不好意思,我怀孕了。”

    “不过蒋先生。你和于祗那点子事早就翻页了,包括你自己,不也和男助理双宿双飞了吗?怎么还演得出来的,非得恶心于祗是吧?”

    陈晼没给他留什么情面的把话全说了出来。

    惊得蒋玉轻忙去看于祗的反应。她脸上未见半点波澜,像是早就知道的一样。

    他本就羸白的脸上没了半点血色,“你听说了?”

    于祗平淡地点头,“你是零,大家都清楚的吧。”

    她用很严肃刻板的语气说出“你是零”这三个字来,反差感特别的强,话里不见有半点不尊重他人对性态度的想法。反而听得出她很包容地看待这一切。

    但蒋玉轻就是感到脸上被耳光扇得火辣辣的。

    他连牙齿都在颤,“你怎么不早说啊?”

    陈晼先帮于祗解释了,“因为她是个体面人,不像我这么没涵养。”

    于祗捏一下她的脸,“不许你说自己没涵养,你明明就是我的嘴替。”

    “你真要回鸿声,亲自把法务挑起来吗?不觉得辛苦啊。”陈晼问。

    于祗咦了一下,“你以为律所又有多轻松?我最常做的,也就是审合同这些活儿。”

    “你哥这下松快了,他会考虑去插足元安的婚姻当男小三吧?像他能干的事儿。”

    “管好你自己吧。”

    姐俩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了。

    留下蒋玉轻一个人,呼吸不畅地扶住树,慢慢蹲下去。

    Anson来找他,要把蒋玉轻扶起来,被他推开,“她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很怕她知道?”Anson说。

    蒋玉轻痛苦地把脸低下去,“我再也没可能比过江听白了。”

    “恕我直言。你本来就比不过。”

    Anson在国内久了,也学会了一两句成语。他说,“你让医生开假证明,这一点就很不地道。对她来说是很大的伤害。”

    蒋玉轻苦笑了声,“你也看不起我。”

    Anson双手插着兜摇头,“我从来没看得起你过。我知道你内心阴暗,愚蠢,又爱自作聪明,头脑空虚且轻浮,连仅有的那么一点才华和名气都是我包装出来的。”

    “我早就看透你,但我仍然爱你。”

    他再看了一眼地上的蒋玉轻。最后叮咛一声,“不要再被你前女友的丈夫盯上了,你并不怎么干净。他也不是什么善类。”

    于祗洗完澡坐在书房里,就着一盏台灯翻读鸿声这几年来的案卷,在她经手的官司来说,都不算复杂。如果都是这个工作量的话,她觉得完全可以抽空去政法大学读一个在职博士。

    她打开电脑,开始查近几年的招生政策。

    忽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走得不紧不慢。

    太好辨认。一听即知是江听白。

    于祗点鼠标的频率不自觉随着心跳在加快。大概是血压飙得高,她听着自己过分快的心率,有点看不清屏幕了。

    丫是真的没用。于祗在心里骂自己说。

    直到江听白一脚踹开书房的门。

    于祗没抬头,她装没有听见。却暗自道,有些人从小就没学会过敲门,长大了也不会。

    江听白进了门,看见于祗散了头发好生坐着,心态反而缓下来。他扯松领带扔在沙发上,坐下后也没敢抽烟,就架着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安静地看她这一把能装到什么时候。

    液晶显示屏后头,那双浑圆的杏眼,余光已经不止瞟过他一次。

    但等江听白一抬起头,于祗又装作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不时点一下鼠标,仿佛真的是全神贯注在浏览网页。

    其间江听白还接了个电话。是陈雁西打来的,说让他带于祗回家来吃饭,江听白直接推了。

    他很明白地告诉她,“以后如果不是非去不可,不去就要发生暴动的饭局,就不用再叫我们两口子了。”

    “”

    “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们白话,您要那么有空,就自己把集团接过去管着。我带于二远走高飞。”

    “”

    江听白听见了一道把手机掷地上的声音。

    于祗适时地看他一眼。她知道是陈雁西,更明白江听白红口白牙一句话,光明正大给她推掉了日后无数的礼节来往。她心里的雀跃快浮到脸上来,拼命压了又压,嘴角的弧度还是不可避免的,稍微弯了一下。

    “你笑!”

    江听白忽地出声轻嗤,“要笑就大点儿声笑。”

    于祗立马换了副冷样子,“我哪儿笑了?你搂着姑娘夜半笙歌,喝点小酒载歌载舞,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还没说你呢。”

    “给我停!你一条条说,这罪名也忒多了,砸得我头晕。”

    江听白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他当机立断地坐到了于祗身边去。

    这张乌木圈椅很大。能坐下三个骨肉匀亭的于祗。

    但江听白一靠在椅背上,这把圈椅就显得有些拥挤,他的手清清白白搭在扶手上,也没碰到于祗。可她却总觉得,身上像被他干燥宽大的手掌揉着、蹭着似的,僵硬着后背不敢乱动。

    却随着江听白的吐气,她长裙底下越来越烫。闷出难言的潮热来。

    江听白点了支烟为自己辩解。他慢慢说,“先说第一点,我就不可能”

    他没说完,于祗撂在桌上的手机在响。她接起来,是陈晼说有文件落她车上了,于祗简单回句,“明早给你送家去。别烦,我夜审江听白呢。”

    “”

    江听白接着为自己昭雪,“我身边就没有小姑娘,咱是那”

    于祗不让他说完。她重重拍了下桌子,“我先说。”

    这桌子是实心楠木的。她真下得去手。

    江听白忙把她的手捧起来,窝在手心吹了吹,“你爱说就说,瞎拍什么拍?又没惊堂木给你。”

    “你不许抢话。”

    江听白在嘴边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于祗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既然做了下流事儿,就索性下流到底,那才真叫有性格。你的好哥们儿说,你去忙男人该忙的了,除了那种事,还有什么可忙的你?”

    江听白被闭麦了不能说话。他扯过一张白纸,拿起钢笔,夹烟的手拧开笔帽,在纸上大笔挥洒下了一个字。他展开到于祗面前给她看。

    是一个天大的冤。

    于祗嘴角抽了一下。她背过身去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江听白凑上去看她,差点撞上突然转过来的于祗。她下了道特赦,“可以说话了你。”

    江听白轻喘着气,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他说,“今天喝酒的地儿特干净,连个女服务生都没有。周晋辰那孙子气得都说下次不去了。骗你我不是人。”

    于祗吃起醋来毫无逻辑可言。她又开始怪别的,“合着北京哪有漂亮女的,你们几个都门儿清是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听白气得伸手去拧她的脸,“我说于律师,你在法庭上就这么跟人胡扯,居然也没输过官司,审判长怎么就那么待见你呢?”

    于祗要去拨开他的手,“你问题交代完了吗?就动手动脚的。”

    江听白顺势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突然大力,把于祗抱起来放到了腿上坐着,他把脸低下去,闻了闻她的脖子,温热的吐息顺着下颌一路蔓延到了耳后。他的鼻尖深抵在她的耳根,“还要我交代什么?你要什么,我全都交代给你。”

    于祗圈在他的怀里,就在听他沉哑着嗓音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像过了一遍电。震得她心口酥酥麻麻的没了知觉,原本因为紧张而发硬的四肢也软下来。

    江听白蹭了蹭她的唇,“帮我把眼镜摘掉。”

    于祗听话地伸出手去取。才刚一放到书桌上,就被江听白深而温柔地吻住。

    三四天没见面。一吻起来没有人能收得住缰。于祗不受控制地主动起来。主动得有些过头。她解他衬衫的扣子,摸上他的喉结,手缠在他的脖子上,身体紧紧地贴上他胸口。

    江听白感到手指被沾上带着体温的幼滑。他吻她的脸,“什么时候湿的?”

    于祗想不起来。她被吻得脑袋空空,发着软,“嗯也许你一坐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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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纸婚

    ◎这才是你的真面jsg目吧◎

    “babe.”

    “你缓一缓。”

    “停一下。”

    江听白在他太太又乱又密, 不见任何技法,全凭真感情的亲吻里,半靠在椅背上,难耐的、低喘着上下滚了几遍喉结。

    还有话没讲清。这种糊涂爱, 他再想做也不做。

    江听白灵光迸现的, 想起昨天晚上龚序秋和他说的话。

    他们这些天住在壹号院。江听白刚复了职, 寕江高层及海外分部负责人集体松口气之外, 愈加殷勤地奉承这位太子爷。都明白江盛这回因身体不济事退下去, 就再也不会出山。

    今后寕江大厦刮什么雨, 全看江听白吹什么风。

    龚序秋问他怎么还不回家。

    江听白很得意地笑,“想回我随时可以回去, 但我想晾于二两天。”

    家里出了不少事,最近于祗气性也变得有点大,他完全理解。江听白想, 也许需要给她点时间冷静一下。

    龚序秋劝他说,“那你还是抓紧回吧,等她降下温来,你也差不多就凉了。”

    他是过来人。交往过的女友也多,在这方面, 江听白确实是他的后辈。

    江听白脸上是一以贯之的轻纵和傲慢,“不可能。小姑娘现在一天都离不开我。”

    “你知道她是离不开你,还是离不开你的身子?”

    龚序秋瘫在沙发上喝着酒,边跳着台看比赛,饶有兴致地反问。

    江听白听得愣了一下。切雪茄的动作停在茶几上。

    他问,“你什么意思?”

    龚序秋揣在身上的抱枕一扔。他坐起身来, 端起一副鞭辟入里的架势, 准备就“女性在婚姻中的心态变化”这一亘古不变的命题与他详谈。

    “先说好, 这里只讨论于祗这一类、有着良好教养的乖乖女。陈晼那个异数不在其列。她从小生活在一个极严苛的成长环境里。于伯伯的规矩有多严,那就不用说了,你我都见识过。于祗她被管得太死了,你看那蒋玉轻,一脸下作样,但他们谈场恋爱,愣是连嘴儿都没亲过。为什么?”

    这回换江听白丢了雪茄剪。他枕着手躺下来,听龚序秋慢慢掰扯。他问,“你说为什么?”

    龚序秋点了支烟,“当然是于祗守得住!不然还是蒋玉轻正人君子么?我告诉你,她那种姑娘,不走到结婚这一步,根本不给你机会碰她。”

    江听白还是没明白,“不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正在见识一场长期遭受性压抑女性的崛起。”

    “”

    他真是闲的!才会坐下来浪费这五分钟,听龚序秋在这里胡说八道。

    江听白立马起身要去洗澡,“从你身上我就总结出一点。”

    “什么?”

    “人是真不能吃得太饱。”

    “”

    等江听白迈上第三个台阶的时候。龚序秋又在后边说,“你难道没发现,从你回国以后,你们的关系有进展,就是在上床之后吗!都得归功于我那粒药。”

    江听白真停住了。他开始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好像他妈的还真是这样。

    龚序秋还在继续分析,“她是不是,每次见你都要缠着你做?包括上次伤了手,还问人医生能不能做?”

    江听白的心理防线开始撕开一个口子。

    “哪怕生着气,只要一接起吻来,她就不管了?”

    江听白让他闭嘴。他已经开始自我怀疑,“可于二亲口说的爱我。”

    龚序秋连说了好几个No,“做.爱的时候说的任何话都不作数。尤其是我爱你。”

    “那你说该怎么分辨?”江听白问。

    龚序秋说,“你就直接问,你是爱我的身体,还是爱我这个人?”

    说完他又给出答案,“如果她说我当然是爱你,那就是爱你的身体。”

    江听白骂,“你这是哪国的歪理!”

    龚序秋坚持这么认为,“这个当然一加上,意义就变了,完全相反。说明她在刻意强调给你听,你都快四张了,再上这种当我笑你十年。”

    “”

    江听白突然抱稳了她站起来。

    他大力扫开桌上的障碍,把于祗放上去,一双风雨如晦的眼睛不可避免的,目光夹杂暧昧、躲闪和颤抖的,低头看着自己与她合归一处。于祗的腰身迎合着他弯起来,把自己的上半身,拱成一座不搀星点杂质的、汉白玉砌成的小桥。

    “你看着我。”

    江听白俯低下去吻她,掌心托着她的后脑。

    于祗四肢像水底荡开着的,理不清的水草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她低声,“我看着呢。”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和我做?”

    问出这种问题来。江听白也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听龚序秋的浑话。

    于祗吻着他的唇角,情动到极处,“我当然是喜欢你。”

    “”

    但她的声儿那么娇。让他口干舌燥,不管真假都叫人气血上涌得厉害。

    江听白失却了控制力道的最后理智。他动起来很凶,嘴边噙着三分嘲解的笑意。于祗才刚撑着上来一点儿,两张唇就迫不及待地粘合在一起。书房里响起一阵细微的水声。

    闹到凌晨一点多。

    江听白才把于祗抱上床。

    他如今伺候她已经很得心应手。泡澡要加蓝色的浴盐,点一杯香薰,下雨天就点松竹煎茶香味的,其余时候点小苍兰或昆仑雪。吹头发要顺着发根,轻轻抓揉着吹。脸上得先拍精华水,滴精华液抹开,再是质地轻薄的乳液,最后是黑色罐子的晚霜。

    而于祗全程神志昏聩的。由着江听白替她完成睡前步骤。

    江听白站在卧室的露台上抽烟。一爿明月已经意兴阑珊的往西斜了,吹过松杉的夜风,带起一阵呜呜咽咽的婆娑声飘过屋檐。像刚才他身寸进去时,于二浑身抽拰起来,口中发出的、断续又可怜的颤音。

    他手机里还有一条龚序秋的微信没看。

    龚序秋:【是不是一做就哄好了?我说了她爱你的身体。】

    江听白回他:【我管她爱什么!她还要我就行。】

    龚序秋:【出息。】

    江听白摁灭了烟,他回浴室漱口。

    于祗落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但没有出声。

    那边传出蒋玉轻醉醺醺的声音。他说:“于祗,晚上的话我没说完。我想告诉你,我会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太想出人头地,我想挺胸抬头站在世人面前,尤其是有朝一日我可以,站到你的面前说一句,我足够配得上你。配上你太难了,你站得太高,我不这样怎么能够得着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江听白是剃着胡须听完的。

    等蒋玉轻这番动人情肠的告白结束以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凌晨两点,打电话和我太太说这些。”

    江听白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巴,懒倦而客套地问,“蒋先生,你到底上医院看过没有?”

    手机那头的蒋玉轻:“”

    他赶紧看了一遍手机号码。是于祗的没错。

    蒋玉轻以为他们在冷战,“你不是被于祗赶走了吗?”

    江听白意识到自己因为心情太好,字里行间有点太让着这孙子了。他凉笑一声,“这事轮得上你过问?伺候好你主子,字母圈儿的小画家。”

    被挂断电话以后,蒋玉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没骂一句小公狗就算是江听白嘴下积德。

    他认命地打给Anson,“我们回巴黎去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Anson的口气听起来很不好,“你明天,还是先配合接受税务部门调查。”

    “出了什么事?”蒋玉轻也酒醒了。

    Anson痛心疾首,“早让你不要激怒江家那一位,你以为你名下的钱来路很正?”

    头一次有钟老板在其中斡旋,江听白肯高抬贵手,画廊也只是停了半年的业而已。这一次他接到有关部门的电话,连一丁点对方信息都打听不出。摆明了是公事公办、一查到底的态度。

    但Anson猜也不会有别人。除了那位处事利落,还不往身上沾一点腥的江公子。

    蒋玉轻绝望地闭上眼,“知道了。”

    江听白把于祗的手机扔在床头。

    他躺上去不到一会儿。于祗就贴靠过来,“干什么去那么久?”

    “当一个爱国守法的公民去了。”

    之前投鼠忌器,对蒋玉轻的整治太轻,反让他得意忘形起来,胆大到敢半夜给于祗打电话,那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他还不接受教训,那就再下狠点手。

    于祗轻嗤了声,像是不信,“就你?贫得要命。”

    江听白一下下拨着她耳边的头发,“看不起谁呢?”

    “老公。”

    江听白心里一软,“嗳。”

    “为什么又不收购鸿声?”

    于祗把头埋进他怀里问。

    江听白拍着她的后背。他贴着她的耳廓慢慢说,“都被赶出了家门,就差拿个要饭罐儿上街了,还敢和媳妇儿对着干呐?这点觉悟我总还有。”

    于jsg祗笑。

    她慢慢睡着觉。脑子开始想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你下辈子还娶我,好吧?”

    江听白被那声老公弄得五迷三道。他把位置一再放低,“你都愿意,我还能说不好吗?太抬举我。”

    于祗又说,“我再投胎的话,不想当人了,当只小猫挺好。”

    “那我就当小猫咪的老公。”

    她点头,“我还想当一只杜鹃鸟。”

    “那我就做杜鹃鸟的老公。”

    于祗不知是什么脑回路,“做毛毛虫也不错其实。”

    “那你自己去做吧。”

    江听白想想就恶心,实在是接不下去了。

    于祗:“那你不陪我了?”

    “你就当我死透了。”

    “”

    于祗发现了。她跟江听白永远浪漫不过十分钟。

    周一于祗到了律所,坐在权立办公室里,亲手把辞职信递给他。

    她面露赧色,“学生实在愧对老师的栽培。”

    “别这么说。我看着你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律师,当老师的已经很高兴了,”权立收下她的辞职信,当面赞扬了于祗几句,“好好把你父亲留下来的公司打理好,希望以后在商场上也能有你的好消息。”

    话已经说尽。

    于祗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高朗走过来,看着于祗转过了走廊。他叹气,“本来还想派她去上海。”

    权立倒有先见之明,“我早料到她待不长,只是没想到是回娘家帮衬,还以为她要去寕江。”

    这样人家的小姐。像于祗这样能吃苦的已是少见,就算静得下心来律所工作,也无非是来积累经验,到最后,还是要回自己家继承家业的。

    高朗笑了下,“寕江有她先生,稳得好比泰山上的玉皇顶,那是个最精明干练的主儿。”

    权立点头,“听说连他爸都被欺下去,寕江已是江总的天下。”

    于祗在去鸿声的路上接到闻元安家佣人的电话。

    严妈的声音压得很低,“于小姐,姑爷又和我家小姐吵起来了。他反锁了门。”

    于祗的心揪起来,“你把我给你的东西,放在他们卧室没有?”

    “放了。我现在怎么办?”

    于祗说,“我马上过去。等着我。”

    那边郭凡已经一耳光把闻元安抽倒在地。他解开皮带握在手里,“看见于祲你挺高兴的?他爸出殡那天,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要不是人多,只怕你还要抱上去。”

    闻元安扶着床站起来。她不说话。

    从郭凡强迫了她的那天开始,闻元安就不和他交流了,他要出气便出气。出完气又搂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闻元安觉得自己倒没疯。疯的人好像是郭凡。

    郭凡开始撕她的衣服。闻元安推了很多下,又踢又打地说,“你不要碰我!”

    但她没有拗不过他。她怎么可能有那份力气?

    闻元安只知道一切结束的时候。郭凡狗一样趴在她身上喘着气,他刚一张口,知道他又是要道歉。她就尖叫着捂上耳朵,“什么都别说,你太龌龊了。”

    等郭凡整理完,系着扣子打开卧室的门,和于祗撞了个照面。

    他脸上还来不及换上那副作伪的表情,有些僵的喊二小姐。

    于祗赏了他一个白眼,“你胆子很大郭凡,真以为这京里头没天没日,可以任你胡来?”

    她没给郭凡辩解的机会,走进去把坐在地上的闻元安扶起来。于祗喊严妈,“来帮你们小姐收拾东西,她以后再也不住这里了。”

    郭凡大力推开门,“你要把我太太带到哪儿去?”

    于祗给闻元安擦了擦眼泪。她冷笑一声,“你一个马上参加劳动改造的人,还是先想想自己会去哪儿服刑。”

    这个口气真是像江听白。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狂妄自大。

    是郭凡每次听了,都要痛骂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偏偏生得他姓江的口吻。

    郭凡还在笑,“二小姐神志不清了吧?我好好跟元安在家里,怎么就要去改造?”

    于祗从正对着他们那张大床的梳妆台上,一个露着缝的小盒子里取出微缩摄影机来。

    她小心放进包里,“刚才你对元安做的事,这里都录下来了。”

    于祗指着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郭凡。她气得指尖都在发抖,“让我来告诉你,丈夫在婚内违背妻子的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妻子发生关系的,构成婚内强.奸,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郭凡还在狡辩着,“这个法院很难判定。我可以说她是欲拒还迎。”

    于祗轻蔑地看他一眼,“所以为对付你这种人,我调出了元安每一次的伤检报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已经无路可走的郭凡威胁她,“那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于祗拍了下手掌,“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郭总?”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点头哈腰,不围着公子哥儿倒酒掐烟的、卑微到底的郭凡,意外的还有那么一点威风凛凛。

    萧铎听见了声音就带人进来。他鞠了一躬,“夫人,车等在楼下。”

    于祗点头,“拿上闻小姐的行李箱。严妈,你也跟我走。”

    于祗扶着闻元安上了车。她轻声吩咐,“去闻家。”

    靠在她身上的闻元安摇头,“不,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妈什么都做不了,她只会伤心。”

    于祗拍了拍她。她也知道闻元安如今的处境,她舅舅倒台以后,她妈在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她想了想,“那去我那边住,好不好?”

    闻元安恳请她,“送我去金茂府,我想住我离家出走时的房子。”

    于祗说,“可是于祲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们分手以后于祲就搬回了东山墅,说是再也不想住在那个伤心地儿了。

    闻元安说她知道,“他不在才好呢,我也不想见他。可以吗?”

    于祗心疼她这样谨小慎微的提问。她揉了揉闻元安的手臂,“你干嘛总问我可不可以?你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

    闻元安苦笑了一下,“还是我一句话的时候吗?”

    “当然是了。闻家还在,我还在,陈晼也在,那就永远是。”

    于祗用力跟她保证。

    她把闻元安送上了楼。这里还保留着她走时的样子,一桌一椅都没有动过,除了桌上堆满的烟头,和一包于祲没抽完的烟。

    闻元安取出一根来,横在鼻尖下闻了闻。像是闻一口就有了精气神似的。

    她说,“你怎么知道郭凡和我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她还是很厌恶。不自然地停顿一下。

    于祗去给她烧开水,“那天在殡仪馆,你们来参加追悼会,我就看见他在车上掐你的脖子。后来问了严妈才知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事干嘛瞒我?”

    闻元安低下头,“我看你也烦难,又是和江听白闹离婚,爸爸又去世的。哪好意思再吵你?”

    “都过去了。我们长大了,人生路不可能总那么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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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纸婚

    ◎你和外边的野男人◎

    于祗安顿好闻元安。告诉她不必担心郭凡的事情, 需要出庭的时候,于祗会联系她。相信这个时候,郭总也顾不上来找元安的麻烦,忙着找人来和她说情倒有可能。

    虽说这种案子不会公开审理, 但上市集团的副董事长家暴太太的负面新闻一传出去, 对股价会有多大的影响, 相信郭凡比谁都更明白。

    于祗好生叮嘱闻元安, “你要怕伯母多心, 就单独知会伯父。他已经为了他的面子, 把你火盆里推了一次,总不至于还看你烧死。”

    闻元安的声音听起来很累, “这些我自己处理,官司的事烦你费心。”

    于祗笑说,“我也很久没开庭了, 正好过上一把嘴瘾。”

    “我的事千万别告诉你哥。”闻元安交代她。

    于祗点了下头,“好,我不会跟他说。那你是打算”

    “等离完婚我就走啦。去波尔多。”

    于祗哎了一声就出门来,心道,她去酒堡里住一段也好。

    陈晼给她约的老专家业务繁忙。从周日安排到周一, 才约到下午最后一个空诊位。大概有一技之长的人,又被一帮名流整天当送子观音供着,也都特不屑给谁面子。

    老中医给她号了半天的脉。于祗不敢催她,因为她看起来脾气不大好。

    最后她皱着一张沟壑纵横的jsg脸,推了把快要掉到鼻梁下的,小小圆形的厚重镜片。她对于祗说, “最后一次月经, 什么时候来的?”

    于祗打开手机日历,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我例假历来不准的。”

    她记不住这些事,都备忘在软件上。

    医生给她开单子,“那就是两个多月没来了。你先去做个检查。”

    于祗拿着一叠检查报告重新坐回亮堂的诊室时。

    老中医脸上的表情更困惑了,“你一切正常。要找我看什么?不过是闭经。”

    这还是位很有医德的雅士。

    于祗惊讶的啊了一句,“我在妇产科医院,被诊断为先天性的不孕症。”

    “是哪个糊涂医生下的诊断?”老专家问。

    于祗没说黄院长的名字,只是问,“那我可以正常受孕是吗?”

    “可以。先调理你的内分泌,闭经也不是小问题。”

    老医生龙飞凤舞地给她开了一付方子。

    于祗捧方子如捧救命的仙丹。她再一次确认,已经有热泪要涌出来眼眶来,“我当时的报告上写着子宫发育畸形。您确定我可以生孩子,是吧?”

    老医生大概觉得她啰嗦,“我很确定你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不能怀孕,下次再带你先生来检查。”

    “谢谢您。”

    因为太意外,又太激动。于祗临走前特礼貌地鞠了一躬。

    实在也不知该怎么表达才好了。

    但于祗今天没空多耽搁。明蹇从上海乘专机抵达北京,仪式备得很足,中午设在十五号楼的宴会只有明容搀着她爸出席,于祲想去都没资格入座。

    晚上才是正经的家宴。

    于祗还没正式入职鸿声,那边的法务还有些要紧工作,需要一周的时间正式办交接。她回家后,就在着手准备申请博士的材料。

    翻来找去,她读硕士时竟没有一篇很像样的,能够拿得出手的、有见地有深度的论文。她现在再看一遍,当年为了降低论文的查重率,全文读下来,就像是十多个喝大了的陈晼在来回说车轱辘话。

    她叹气。想给心仪的导师留个好印象都不能够。

    不到四点钟江听白就下了班。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蹬着一双长腿上了楼。

    “江”

    于祗刚想开口叫他。

    她还是更喜欢叫他的名字。有一种隔了很多年,拉开黄胡桃木旧抽屉的深处,掏出一封已经过劲儿的情书,开头只有一个简短、又饱含所有心动的称呼,不贵亲而贵长久的温存感。

    前面十几年不敢这么叫。开口即是听白哥,心里再不喜欢,面儿上必须恭恭敬敬。背地里恨得牙痒痒了骂起来,也统称江老炮儿。

    但楼梯上就传来一声冰冷的拒绝,“于二,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

    于祗朝天花板上翻了一个白眼。

    德行。

    刚表明心迹的时候,怎么叫他都有空,一个手势就能招过来。现在忙得好像五十六个民族的办事处都设在寕江。

    于祗瞧着时间差不多。玉泉山毕竟也不是什么近地方,不早点出发,怕是赶不上。她收拾好东西上楼去换衣服。

    她本就不大的衣帽间里。铺满了江听白的衬衫和西服。

    他刚洗过澡。发梢上还沾着几滴水珠,身上一件府绸浴袍,没有系带,松垮地合在他腰上。江听白问于祗说,“我穿哪一件见外公比较合适?”

    但于祗的注意力全在他微微敞开的胸口领子上。露出来的肌肉好紧实,她摸过很多次,手感相当不错。至于没露出来的那部分轮廓,一块块腹肌,一道道的脉络,都像鲜活在于祗眼里。

    她咽了一下口水。

    在江听白这么着急上火的时候。上去就揩把油,是不是不太好?显得不正经。

    于祗收回视线看衬衫。不是灰白、烟白,就是杭白,织的暗线也只是斜纹和平纹两种,这还有什么好选的?

    反正穿什么都不如脱掉来事。

    她装作深思熟虑地挑了件,“衬衫随便点,这个西装,我特别喜欢。”

    “你认真的?”江听白简直怀疑她的眼光,“手里那件是绿的!”

    于祗拿起来就要往他身上套,“这是青草色,算浅绿。”

    “这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江听白极富想象力的,拇指和食指撮在一起,“你和外边儿的野男人,浅浅的绿了我一下?”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哎唷。这位江总对自己可真够没信心的。以前究竟是怎么觉得他特自大?

    于祗就纳闷了,“这事儿还分深绿浅绿呐,浅绿是做到什么程度啊?”

    江听白直接把衣服扬了,“你们俩都做上了!还问我什么程度?”

    “我确实有件事要和你说。”

    于祗想起黄院长误诊的事情来。

    “你等会儿,等会儿。”

    “我抽根烟壮壮胆,免得被你吓着。”

    江听白从柜子上摸出包烟,以最快的速度点上,“现在说。”

    于祗被呛得用手掌挥散了下烟雾。她说,“你以后别在室内抽烟。万一我怀孕了,对胎儿不好。”

    “你也知道是万一。”江听白无所谓地掸下烟灰。

    于祗知道他不信,“我真的有可能怀孕的,之前是黄院长误诊。”

    “再说一遍?!”

    原本沮丧地盯着地板的江听白,忽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她。

    于祗被他吓到。她气弱地说,“你不是嫌小朋友很烦吗?这么激动干嘛。”

    江听白愣是要嘴硬到底,“我当然嫌了。我是在替你激动。”

    “我自己会激动,用不着你来替。”于祗小小声说。

    江听白摁灭了烟起身。他走到于祗面前,捧起她的脸吻一下,“这是真的吧?”

    于祗的手趁便从他领口伸进去。她的掌心贴上他紧致的胸口时,脸也忍不住靠上去,声音更清越了,“嗯。要不我们再预约个检查?”

    “老公,你最近是不是又去健身了?”

    江听白低头看她。于祗已经闭上了眼,一脸的软媚、沉迷,和脸颊上因为太兴奋而渲染出的一抹娇艳。

    他脑子里又冒出那个特爱生事儿的混蛋龚序秋说过的,已经成为他的心魔的话。倒也不是别的魔怔,江听白唯恐自己岁数大了,没几年好吸引于二。只有私底下更紧着撸铁。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到五十那年,皮肉全松了。就于祗这见色起意的劲儿不改,她准能再找个二十的小伙子续上。到时候他就全完菜了。

    于祗抬起头,两条纤长的手臂用力,她踮起脚,这是要他吻她的意思。

    江听白吞咽一下,喉结滑动,但他忍住了没有吻上去。他在心里默念:总量控制,总量控制,总量控制。

    资源只有被限制才会升值。不能给贪心的于二太多,她会丧失基本的新鲜感。

    江听白悲哀地想,也许他到了老年可以写一篇论文,文章题目就叫——《如何用身体精打细算地留住一个重欲的妻子》。希望可以给到像他一样茫然的年轻丈夫,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真知灼见。

    于祗已经等不及的,微微张开了嘴唇。

    江听白垂眸,伸出指腹在她唇上抹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要迟到了。听话。”

    “耽误五分钟没关系,外公他特宽宏大量。”

    于祗不再等他。她主动吻上了江听白。

    江听白的嘴唇在她的齿舌尖细碎地含着,她的舌头像化开的软糖,甜丝丝的味道填了他满嘴。他喘起来,认命地掌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回吻她。

    “这下真来不及了。”

    靠在柜子边吻了好长一会儿。于祗才终于想起家宴来。

    江听白将她翻了个身,他紧贴着她的后背,细密地吮吻着她耳后的大片肌肤。他沉郁的嗓音格外哑,“你说的外公宽宏大量。”

    “”

    他们最终在上玉泉山时出了点小状况。

    江听白非是要显得心诚,遣散了司机,自个儿亲自开车上玉泉山。但出门前,站着狠狠地那么做了一回,出来时仍免不了有一星半点溅在深色地毯上,醒目地提醒着他的失控。讲老实话,大腿真有点酥麻。

    很直观的一个体现就是,他扶着方向盘,因为腿仍旧泛软,半天都踩不下去油门。

    旁边的于祗扭头看他,“你倒是开呀。”

    江听白手搭在窗边点了支烟,“我就歇三分钟。”

    于祗在心里说了句,您还真娇呐。

    江听白掐了烟,心道这小姑娘是挺有良心,都不问他为什么要歇,还一脸嫌弃的表情。真就是用完他就拉倒呗。

    他们到的时候足足迟到了二十分钟。

    两家的长辈,从江秉意到明蹇,江盛和陈雁西以及明容,都在等着这小两口。

    于祗想开口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毕竟是她外公的席面,不好让江听白背这个锅的。

    但江听白拦了她一下,“外公,爷爷,我下班回家晚了,耽误时间。先罚一杯酒。”

    明蹇让佣人把他的酒杯拿下来,“我们家没有罚酒的规矩,尤其是姑爷。”

    江听白手肘撑在桌上,拳头抵着唇笑,“jsg谢外公。”

    于祗小声说,“宽容大量吧?”

    江听白还没说话。他爷爷已经先训上了,“下次见老一辈儿的长者。你再敢迟来,不允许,家法伺候。”

    江听白从小怕他爷爷,连忙应了一声。

    等到开了席,先敬过明蹇一轮酒。他才慢悠悠地对江秉意说,“你这孙子蛮体统的,没你说的那么邪门。”

    江秉意又得意起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听不出人家是自谦还是自夸呢?我的子孙当然像样。”

    明蹇指了下他,“我说他那么像一个人,他就是像你,和你年轻时候一个模子。”

    “什么模子?”

    “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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