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程衍的谨慎性格，他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尤其他已是一个即将飞天的潜龙，此时的宫廷尚且算不上他的地盘，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就是性命之忧。
那么是什么能让他大胆将自己涉入冒险境地呢？
唐昭昭心中近乎讽刺地想：也许他对她是真的有一些男女之情吧。
中秋事变的那一夜，月光朦胧不清，她脸上的疤痕赤裸裸地露在脸上。
危机之际，程衍亦没那个心思观察她的样貌。
可上次程衍来寻她，见着她的第一眼，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惊艳。
一副格外和他心意的皮相，搭上一个救命之恩，程衍对她的这份喜欢就深了几许。
昨日他望向她时，神情已是遮掩不住的愧疚和怜惜。
依据上一世与程衍久久的相处，唐昭昭瞬间就知，程衍是来见她的。
唐昭昭差点作呕出声。
这算什么？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吗？
他虽然推了她出去，可他心中有她，所以他愧疚难安地要亲自来送她上路？
估计程衍也想不到吧？
他想来见她最后一面。
不成想，却功败垂成。
程衍倒下的那一刻，唐昭昭有一种很强烈的割裂之感。
程衍的心中利重于情，所以他能不顾及她的性命。
但他此时冒着生命危险来见她的行为，却又好像极为看重她。
就好比一碗汤，同时兼具了冷和热那般荒谬。
唐昭昭大感荒诞之际，又多了一丝恍然。
——程衍，他果真不是人。
离开前，唐昭昭最后再看了程衍一眼。
她甚至都不用费心遮掩多少，那位一直关注她的细作应该很乐意做这事吧？
瑾心离开后，便进了小宫女替瑾心的位置。
唐昭昭偶尔听闻到那小宫女不小心露出的南方口音，她就心中有数了。
唐昭昭可不信程衍当真是独自一人入宫来，可他已经咽气都没护卫跳出来。
看来也确实该感谢一下细作送的这阵东风。
想来，若是她此时不杀程衍，那细作也必是要趁机杀他的。
唐昭昭也考虑过借刀杀人一事，但借刀终究不够磊落。
不美。
*
皇帝最近过得格外舒心，或许是即将庆生的缘故，也可能是近日前方作乱情势缓和。
唐昭昭站在殿前，都能遥遥听到皇帝畅快的大笑。
她刚进入殿中，便听得皇帝跟大内侍嘉许今年万寿节的进贡。
南珠、玉石、沉香、人参……
与去年相比，竟然还多了不少。
唐昭昭敛眸，端着银盘上前。
盘中拖着茶壶，沏的是石乳茶。
这石乳茶也是贡品，一年到头得不了多少两，全都送宫里来了。
她如往常一般将皇帝桌前的冷茶换下。
皇帝正是说得口渴、急需温茶时，见唐昭昭换了茶，他自然地端起一饮而尽。
温茶刚入口，皇帝便猛地呼痛倒在地上。
大内侍大惊：“皇上！”
明里暗里的禁军侍卫纷纷跑入殿内。
不等来人捕捉，唐昭昭双目涌上热泪，抬起手一口咬在了手腕处。
她往手腕也抹了毒粉，借由袖子，无人能发现端倪。
直播间，原本被这神奇的发展趋势惊到的观众们忽地转换至唐昭昭的视角。
疼痛即刻席卷而来，唐昭昭痛得双唇直哆嗦，却仍然死死咬着手腕不松口。
内里翻腾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的口中都是腥膻味，双目仍迷朦地死死盯着皇帝的方位。
【嘶，痛】
这一回的视角转换，并没有减弱痛感。
唐昭昭以为自己能救万民，所以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
可她杀的是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待她好的人。
纵然她以死谢罪，可她知道这是一种慷他人之慨，她没有资格擅自决定用皇帝的性命去交换百姓。
皇帝也不稀罕她的命，皇帝只求永永远远享受荣华富贵。
是她！是她唐昭昭！
是皇帝救的人亲手剥夺了皇帝的希望！
只要一想到皇帝后悔救了她，后悔得恨不能收回一切对她的宽容，唐昭昭就哀恸不已。
唐昭昭知道他们能与她同感。
临死之际，她一遍遍地在心中强调：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痛彻骨髓！
这简直是要将所有涉及痛楚的词堆在自己身上。
可只要一想到痛的不仅她一人，唐昭昭心头便畅快无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似真的感受到了。
疼痛从五脏六腑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喜欢唐昭昭的观众们都要哭出来了。
【呜呜呜她好痛！】
【啊啊啊我也好痛！】
与唐昭昭感同身受的他们，正切切实实地感受着唐昭昭的痛彻心腑。
也终于体会到纸上那一句“我愿以死谢罪，却仍觉不够”的字字诛心。
间或有人哭着吐槽。
【情绪拟人要不要这么厉害？只是服毒而已！为什么连手指头脚趾头都在痛啊！】
死亡是什么感觉。
舍弃身体的新人类无一未感受过，他们从身体的禁锢中脱离，灵魂就得到了自由。
只需配以大量的麻痹之物，就好似在梦中，飘飘然睡醒一觉就成为了另一种存在。
他们的死亡是安静的，是平和的，是充满着遐想的。
即便日后在全息世界里感受死亡，那也是一击即中的局部疼痛。
他们喜欢追求刺激不假。
但这种全面铺开的层次，他们还只在“千刀万剐”的模拟中感受过，那不叫刺激，叫受虐。
所有观众恍恍惚惚地躺在地上。
视线开始模糊不清，耳边的叫嚷也渐渐远去，直到面前一片黑暗仍未反应过来。
谢谢，痛醉了。
系统提示冷冰冰地弹了出来。
——角色死亡，即将重启。
*
官方论坛
#好痛#
楼主：我今天不该打开那个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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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先来打串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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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新人类总是去感受死亡，就是这种吗？！你们新人类是什么鬼畜啊！
大惊失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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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别胡说，就算是这种级别的痛感也很少好吧！
反正我是从来不点进去的，要不是这次意外……
痛到扭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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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看不懂？
要是真的不喜欢，直接退出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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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不退！我要和我家昭昭一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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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什么退！
新人类无所畏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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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4楼指路唐昭昭直播间。
说实话，我突然有点迷茫……
程衍拉昭昭挡箭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救她？
因为我们的干预，系统让一个坏人（姑且说暴君是坏人吧）去扮演了拯救者这个角色，可按理来说这个坏人不会去救昭昭的。
因为我们的干预，于是昭昭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无辜的万民，一边是压迫百姓的恩人。她不得不选择一方放弃，所以她会感到痛苦。而这种痛苦，其实根源在于我们的干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无条件救下昭昭，那么那个人至少是个好人，也绝对不会和昭昭的理念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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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
究其根本，其实是星娱的逻辑系统不完善！它应该让一个真正心善的人去救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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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那种情况下，有点权力喊太医来救命的都被拘在了宴会上，皇帝反而是最有可能出现在外面乱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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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能让人从宴会里出来吗？反正皇帝救人这事也很不合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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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总之就是怪星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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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星娱！垃圾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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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反正事实就是唐昭昭下杀手了。
就这，你们还吹什么绝世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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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是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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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杀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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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为了救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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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就叫救百姓了？她考虑过皇帝和程衍突然去世后的局势吗？她就不怕情势更加复杂，更多平民遭殃吗？
她根本想不到那么远，不愧是数据垃圾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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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唐昭昭黑滚出帖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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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们争什么啊？唐昭昭重启后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你们忘了这好像是个bug了吗？也不知道星娱检测得怎么样，若是修复了，这个大善人唐昭昭估计就没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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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怎么还没重启啊，还要等多久啊！我家昭昭不会真没了吧？？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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