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桃觉
第八章
书棠这份工作做的很顺畅，试课的那个姑娘很喜欢她，还介绍了一个男同学给书棠。也是上的一对一，一个星期上两次课。也就是说光这两个小孩一个星期上的课，书棠就可以拿到八百块工资。
一个星期，八百块，一个月就是三千二，让她一个学生在京市过得好绰绰有余。
只是不可能事事都这么顺利，她新接手的这个一对一男孩叫徐智阳，给他上课比前一个姑娘费力十倍。
也是因为这个小孩，书棠才知道原来油盐不进还真是个形容词。
给徐智阳上课安排的时间是每周日的八点半到十二点，因为补习班的进度要比学校快一个单元，所以书棠赶课赶得很紧。她把期中前的知识点和最常考的考点都整理了出来，恨不得揉碎了塞进徐智阳脑子里，然而这小孩书一翻开全都是干净的，一问更是三不知。
教室里就两个人，其实很安静，可正是因为这份安静，才会显得徐智阳的抗拒特别明显，他时不时就抬头打量一下书棠然后冷笑一下，明明年纪很小，但做起这样嘲讽的行为，他好像格外得心应手。
书棠叹了口气，恰好课间休息十分钟的铃声响了，她停下课程，走到徐智阳旁边，想和他谈谈。
然而书棠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智阳手插进裤兜把凳子踢开，已经站了起来，他长得比书棠高，经过时，斜睨了一眼书棠，很不礼貌：“让开，别挡道。”
等徐智阳消失在教室，书棠强撑着的气散了几分，划拉了好几下手机，最后又熄了屏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重新翻看起了她准备的资料，直到听到fandy敲了一下教室的窗户，书棠才走了出去。
接触了一段时间，书棠对fandy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fandy今年三十岁左右，和靳闻泽同姓，全名叫靳凡迪，据说是因为靳闻泽随母姓，而她随父姓，两个人其实是表姐弟。这家教育机构是fandy一手做起来的，在这一片口碑算得上最好，也因此收入十分可观。
fandy给书棠倒了一杯热水，然后道：“他很磨人，对吧？”
书棠双手端住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笑了一下。
fandy也笑：“虽然很多老师和我说过这个孩子很不好，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留住他。我觉得你能拿住他，这种目中无人的小孩其实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老师。”
书棠听得出来fandy心里对徐智阳有期待，她不太理解，喝完了一杯水，润好嗓子后说：“目前这几次课下来，我感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我，估计上完这一期他会流失掉。”
说完这句话，书棠的心里有些忐忑，毕竟fandy是老板，肯定不愿意听到客户流失这种话的，可是她一眼看过去，发现fandy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你觉得他和靳闻泽像不像？”fandy不等书棠说话，接着道：“我第一眼看到这小孩，我就想到了阿泽小时候，可是没有人拉阿泽一把，但这小孩身边每个人都愿意来拉他一把。”
说完这句话之后，上课铃就响了，徐智阳嚼着口香糖大摇大摆的往教室里走，fandy路过他时还拍了一下他肩膀，警告他上课认真一点。
进教室后，书棠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徐智阳脸上一会儿，最后盯的徐智阳很不耐烦的把书推到一边，眉毛高高挑起，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乐意：“看什么看？”
书棠摇摇头，继续讲课，其实她在想为什么靳凡迪会说没有一个人拉靳闻泽一把。
靳闻泽明明就很好啊，而且他身边那么多人环绕，怎么可能没有人拉他？
可是书棠又想起了那天在医院，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那里自言自语。
到底是没有人拉他一把，还是他不愿意让别人来拉他？
书棠注定得不到答案，但是面对徐智阳的时候更耐心了一些。本来中午十二点就可以下课走人，但因为徐智阳知识点掌握的稀烂，书棠决定把他留下来多上了半个小时，她的出发点是希望能让徐智阳尽可能的多学习一点，而且这半个小时算是她的义务劳动。结果好像起了反作用——这小孩收拾东西时，情绪非常大。
出门前他还转过来问书棠：“你故意整我是吧？”
书棠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想了解情况，但是这小孩已经操起手机在打电话，说话时很不客气：“姐，快来教育机构接我，我和丁子他们约了十二点四十的比赛，结果这里的傻逼老师拖堂了半个小时，我真是服了。”
这是认识两个星期来，徐智阳最不给面子的一次，书棠心想自己有必要和这小孩说清楚，大家都是平等的关系，能互相尊重才是最好，只是徐智阳在她一靠近时就突然右手举得高高的，然后很不爽的竖了一个中指。
而他的口型一字一顿，书棠恰好眼睛视力不错，耳朵也灵敏，完整的听了三个字——“臭、傻、逼。”
多花了半个小时的不只是徐智阳一个人，书棠同样也废了时间还没讨到好，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徐智阳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脸，扭头就去了fandy的办公室。
结了今天的工资后，书棠本来已经走出了办公室，但一口气堵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她很快就转了回去，与站在微波炉前热饭的fandy大眼瞪小眼。
几秒钟后，书棠骤然开口道：“我没见过十四岁的靳闻泽。”
fandy眨了眨眼睛：？
“但我想，徐智阳这样没有教养的小孩，应该连靳闻泽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您是靳闻泽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fandy摁下了微波炉的开关，点点头:“接着说。”
书棠静了片刻，咬了咬下嘴唇，最后给自己鼓劲一般：“您就更不能把这样有问题的小孩和靳闻泽画等号，因为靳闻泽没有问题。”
说完了想说的，书棠就卸了所有的劲，看到fandy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书棠努力掩盖着内心的剧烈波动，然而fandy也没有戳穿她，只很淡的问了一句：“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
问完她也没给书棠回应的时间，摆摆手就算是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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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这件事这样就算是结束了，谁知道当天晚上，书棠洗完头在擦头发的时候竟然收到了靳闻泽的好友申请。
其实他没有在备注栏写任何信息，头像和网民都是一个很简单的大写字母z，可他这串号码书棠背的滚瓜烂熟，她高中时每次上信息课在班群里无数次点进去又退出，却从未鼓起勇气添加，而靳闻泽，来加她了？
大概是因为宿舍里还有靳闻泽的前女友，书棠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竟然扭头和徐智妍对上了视线，对方很不留情面的白了她一眼。
自从和靳闻泽分手且求和一直被拒绝之后徐智妍就变得很暴躁，在寝室里几乎每天都要发脾气，此刻她看着书棠的湿头发就很不耐烦：“你以后晚上能不能别洗头，吹头发那么大声，你不嫌吵我还嫌吵呢。”
书棠最近被她找茬了太多次，抿了抿唇：“现在才晚上八点，而且我白天有兼职，没时间洗头。”
徐智妍用力的把耳机取下来，瞪着书棠道：“你穷你有理是吗？”
这话实在不好听，书棠身体僵了一瞬。
另外一个室友罗以珊已经皱起了眉头走到书棠旁边，刚想帮着开口，书棠摁住了罗以珊的手然后转头看着徐智妍，很认真道：“你不必这么高高在上的说我仿佛你多无辜一样，你有半夜一两点还要和男生煲电话粥的权利那我八点多吹个头发应该也不算什么。”
徐智妍听完脸都气白了，罗以珊忍不住笑出了声，毫不犹豫的维护书棠，说道：“也不知道是谁白天嚎着靳闻泽的名字，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两不是分手了，是私定终身了呢。而晚上和这个小哥哥连完了麦就找下一个小哥哥，八爪鱼都没这么能找的。”
“罗以珊！”徐智妍被气的大叫。
偏偏罗以珊骨头也很硬，更大音量的吼了回去：“怎么了？徐智妍！”
最后以徐智妍气的戴上了耳机，躺回被子里结束，而书棠才有心思继续吹着自己的头发，又看着手机上的好友申请发呆。
罗以珊恰好看到了书棠手机好友申请界面，忽视了一票其他人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验证信息，她指着靳闻泽那黑白色的头像凑到书棠耳边轻声细语的开口：“棠棠，这不是靳闻泽吗？他加你诶，快通过啊！”
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罗以珊故意道：“最好是直接把他拿下，气死某个人。”
早在罗以珊戳穿这头像的主人之后书棠就无法再平静，她小心的通过了验证，把靳闻泽丢进了同学列表里，规规矩矩的把他的备注改成了全名。
直到吹完头发，书棠又刷了一套四级卷子，靳闻泽还是没有给书棠发任何消息，她趴在桌上，力气全部卸掉之后竟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失望更多还是喜悦更多。
他可能只是随手添加了一个老同学的账号。
而对她而言，却是三年了，终于能让自己的账号在他的手机里有了那么一席之地。
有了一席之地，她就还想要更多。
可对面的人会给吗？
-
而对面被念着的靳闻泽正和周子谦还有俞初南打完游戏，三个人有默契，把对面完虐，赢得轻轻松松。
周子谦把电脑关了机，出去觅食。
宿舍又只剩下俞初南和靳闻泽这一对死党，两个人都喜欢“事后一根烟”的感觉。
俞初南给靳闻泽点了火，正好看着靳闻泽电脑上q-q界面一堆跳动的信息，忍不住嘶了一口气：“这么多姑娘道晚安让你早点睡的，你q-q不会还是自动通过好友吧？这么多人关心你呀，还有男的……合着我晚上不该给你点烟，给你喂安眠药逼你休息才对。”
靳闻泽吐了一口烟圈故意喷在俞初南脸上，笑骂道：“滚你丫的。”
俞初南随意的在他界面上滑动了一下，看到了书棠，鼠标就在她头像旁边顿住，随意的点开了她的对话框，惊讶道：“你加我们班团支书干什么？在哪里搞到的账号。”
“随便乱点的一个，就加上了。”靳闻泽说的随意，看都没有看电脑界面一眼，继续抽着烟，没几口就吸完丢进了垃圾桶。
“骗谁呢你？”俞初南信他才有鬼：“你不会是想祸害这姑娘吧？”
他话音一落，空气都安静了下来，靳闻泽脸上不再有调笑的模样，虽然还是靠着椅背吊儿郎当的样子，再开口时一字一顿，竟听起来让人觉得郑重：“不行么？”
俞初南被靳闻泽反问的愣了半天，随后他从靳闻泽桌底拉出一箱啤酒，拿出两瓶，一瓶丢给了靳闻泽，一瓶自己打开猛灌了一口。
酒精反而让人更加清醒。
靳闻泽的电脑界面还停在与书棠的对话框，她的网名很简单，就是姓名的大写字母——shutang，下面的个签是一句电影台词，来自《怦然心动》里的一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虽然和靳闻泽从小玩到大，但俞初南也不敢说自己百分百懂对方，对于之前靳闻泽的感情琐事他从来都只是当玩笑一听就过，可眼下这情况显然不行。
他觉得靳闻泽对书棠不像是之前那样过家家。
“阿泽，她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姑娘。”俞初南看着靳闻泽又点了一根烟，指尖猩红火光影影绰绰。
高中时俞初南几乎没有关注过书棠，只把她当成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普通学霸，可现在他们同班相处了一个多月，书棠也算是他认可的朋友。
俞初南不希望靳闻泽一时荷尔蒙上头伤害到无辜的姑娘，正是因为和靳闻泽太熟悉了，所以俞初南从没怀疑过靳闻泽会拿不下书棠，可书棠一看就是对感情认真到了极致的人。
他闷着头喝了一大口酒，又重复了一遍：“书棠和别人不一样的。”
靳闻泽垂下头，灭了烟，脸上看不清楚表情，摁住易拉罐，单手开了拉环，泡沫浸过食指和中指，有些冰冷。
“我知道。”
良久，在一罐酒见底，靳闻泽终于开了口，他踩平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像是随口解释：“靳凡迪说书棠认为我是个好人……”
俞初南疑惑地“啊？”了一声，他知道书棠应聘到了靳凡迪的机构兼职，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渊源，好奇的问了一句：“然后呢？她还说了啥。”
靳闻泽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毫无感情的重复着靳凡迪的话：“她还说，我比她带的叛逆小孩好上十倍不止。”
“噗——”俞初南捂着肚子，笑得蹲在了地上：“书棠眼神不太行啊，竟然会觉得你好——”
俞初南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有什么在他脑中快速划过，但是他没有抓到。
靳闻泽挑了一下眉，嗤笑了一声：“所以，我得让她见识见识人间险恶。”
俞初南还没来得及问他要怎么带书棠见识，就见这人点开书棠的账号名片，动作极快的选了互删。
要说前面俞初南还真的只当靳闻泽在玩玩儿就算了，可现在亲眼看着靳闻泽删好友，这是靳闻泽之前从没有做过的事——
因为靳闻泽嫌麻烦，自从他有q-q以来，这人从没有主动删过谁。
眼下他主动加了书棠，又因为他几句激将一句话不说的把人删掉，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俞初南扭头去看靳闻泽的脸，这人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专业群的消息，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收起脸上的消息，拉过周子谦的凳子，坐到靳闻泽旁边，试探的开口问道：“真动心了？”
靳闻泽直接叉掉了q-q界面，随手又开了一场游戏，在加载的等待空隙中，他咬着刚刚灭了火的那根烟，目光从俞初南脸上扫过，情绪很淡：“没有，我哪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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