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空间扭曲的校园中来回穿梭,心乱如麻。
他释放出了数以万计的飞蛾,尝试着探明方向,构筑出一个噩梦空间的地图,却最终无疾而终。
他敢发誓,这离谱的梦境绝对属于一个精神病人!
他在梦里杀过不少人,也不止一次被别的超凡者拉入过他们的精神堡垒。但如此杂乱无章,难以理喻的空间结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这个超凡者的想象力是没有尽头的吗?明明只是一个学校的结构,为什么他的飞蛾至少已经探查了一平方公里的范围,仍旧没能找到学校的边界?
翻过操场边沿的围墙,对面还是操场。钻进保安室的窗户……不好!
男人感到精神一震莫名的涣散,仿佛忘记了几秒钟前自己在干什么,便立即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多年以前,他随着超凡力量同时获得的精神弱点是谵妄症。那是一种十分常见,也不算太过糟糕的精神问题。
症状轻微的时候难以集中注意,间歇性短暂失忆。严重起来……
好吧,多数超凡者如果到了理智下降到精神弱点严重爆发的程度,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这次的精神弱点的爆发显得十分诡异。
他只不过是经过校长室时,近距离和天花板上爬着的一条样貌格外渗人的【诡异】对视了几秒,就感到自己的理智开始逐渐下滑。
类似的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探索梦界时遭遇的高位野生【诡异】,或者面对一些从梦界深处代入现实世界的【梦魇之形】才会出现。
男人觉得自己哪怕是运气不好踢到了铁板上,遇到了恐怖的高阶超凡者,也没有道理在人类的精神堡垒中就遇到这样的东西。
在男人的认知中,这种级别的【诡异】是不可能被“驯养”成【神秘】的,更不可能被超凡者“修炼”出来。
他开始怀疑人生,自己究竟是被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拉进了噩梦?
不过原本已经稳定,开始回升的理智突然间又一次滑落,男人立即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出了问题。
左顾右盼一翻,他很快便发现了操场上正以诡异姿势,身体倒翻脑袋一圈圈乱转着朝自己爬来的头发姐姐。
“真见鬼!就知道这么高报酬的活儿不好接!这次要是活着回去,一定要给发布任务的家伙点颜色看看!”
嘴里嘟哝着,男人打开保安室的门,开始在旧楼楼道里狂奔。
头发姐姐则像前一次时间线时追逐张十梦那样,不远不近地吊在男人身后。
仿佛担心猎物不够惊慌,嗓子眼里还时不时啪啪作响,发出岩浆沸腾的声音。
男人一路奔逃,内心里却是越来越绝望。
想要破解一个梦境要么实力碾压,要么找到“破绽”。但在这鬼地方他引以为傲的上万飞蛾就像是投入大海里的一枚石子,只能拍出个水花,屁用没有。
至于“破绽”……
别说分析出造梦人的欲望映射;他一路逃到这会儿,连梦主人的脸都没见过!
这都什么事儿啊……
更令男人绝望的是,被头发姐姐追逐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理智又一次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下跌。
他越来越经常地陷入迷茫。再这样下去,恐怕在找到梦主人之前,他就必须孤注一掷,使出所有底牌和这离谱的【诡异】正面一战了。
就在男人想要咬咬牙下定决心的时候,他突然间停住脚步。
他发现了什么?!
就在那【诡异】原本盘踞的校长室里,办公桌被砸得稀烂,碎裂满地。而原本被办公桌遮挡的位置,它看到一扇打开的活板门。
活板门之下……一片苍白!
男人突然间想通了。
这强大到离谱,让人仅仅是长时间接近和对视就会影响理智的头发姐姐,根本不是什么被驯养的【神秘】。
这玩意一开始就是从梦界闯入的野生【诡异】啊!
梦主人展开梦境,然后突然在核心位置被凑巧突破从苍白平原闯入的野生【诡异】干掉。
然后又因为梦主人本身【神秘】的某种特性,以至于梦境没有随着造梦者的死亡而消散……
所以他才找遍了学校也没能找到造梦人!
是因为遭到了集体潜意识的侵蚀感染,所以这个噩梦才会产生出如此离谱的复杂结构!
就说怎么可能有人的想象力复杂到这种程度……
虽然梦界【诡异】冲破集体潜意识大门进入人类个体心灵的情况及其罕见,但教会里确实留有类似的记载。
如此一来,所有的困惑全都完美解释了!
这个发现对于男人而言简直雪中送炭!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逃入苍白平原,他就可以在广袤的空间甩掉【诡异】,去找到自己的集体潜意识大门从那边回归现实!
想到这里,男人小心谨慎地跨入校长室。
距离那【诡异】追上来,至少还有二三十秒的时间,男人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他仔细地环视打量了校长室的每一个角落,确保这里没有任何陷阱,也没有任何人潜藏等着偷袭自己。
活板门没有任何陷阱,不是假象,也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迹象。
办公桌的碎片上满是钝器重击的凹痕,想必是那【诡异】被触发了某种机制,开始追逐自己之前在这里进行的破坏。
老板椅斜倒在墙边,一个银光闪闪的奖杯掉落在椅子扶手旁。
一切万无一失。
恰逢其会,【诡异】追到了校长室门口。男人微微侧头,又是一瞬的精神恍惚。
但他这次不再惊慌,只是留下一个阴森的笑容,便纵身朝活板门下方的纯白跳去。
再见了,这离谱的噩梦;拜拜了,这见鬼的任务……
就在整个人都跳起来那一瞬,男人感觉自己的谵妄症好像突然严重起来。
不,这已经不是谵妄症能解释的了。
他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竟看到斜倒在墙边的老板椅突然原地跳起,用扶手紧握奖杯,抡圆了朝着自己眼眶砸来!
?\\/????
咣!!!
巨力抽打在男人的脸上,把他像个本垒打的棒球一样抽飞,整个身体重重砸进了门边的奖品陈列柜。
整个柜子立即爆碎,木片和玻璃散落一地。
拟态成椅子的张十梦不敢停手,一个跨步冲到眼眶乌青,满脸懵逼,半截身子还嵌在柜子里的虫男面前,抡起奖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砸。
不知不觉中,张十梦在梦界吞食的意象让她的体力早已超越一个成年男人。但她仍旧觉得普通的武器可能根本无法杀死一位虫男这么可怕的超凡者。
所以她才借助头发姐姐的规则,弄出了这么一个坚不可破的沉重奖杯。
显而易见,校长的办公桌就是被奖杯砸毁的。为了让活板门下面通往苍白平原的生路清晰暴露出来,让门口经过的虫男不至于错过。
于是事情逐渐失控,变成了眼下的场面。
房顶上的头发姐姐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十梦骇人的暴行。
它本以为张十梦又有什么急智妙计用以算计虫男,却不想竟是如此简单粗暴的一手。
一分钟后,它默默爬到了天花板的角落,弱弱对起了手指。
三分钟后,它用双脚挂在天花板上,双手捂住了嘴巴上方并没有眼睛的位置。
五分钟后,再也受不了的头发姐姐又反身爬回到张十梦身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应激状况后的情感宣泄是有好处的。但如果狂暴太久,就要让人担心精神状态的问题了。
“你等等!”张十梦喘着粗气,暴躁地挥开头发姐姐的手,来回爆砸虫男的双手却一刻也不曾停下:
“我就不信,还不能把这堆肉糜给搋匀了!”
得!
头发姐姐算是明白了,张十梦确实是精神状态有问题。
不过和她所担心的不一样,这孩子是仍旧陷入在自己的精神弱点强迫症里没能缓过来呢。
头发姐姐默默退走。
它的状态比较特别,降人理智的被动buff不仅对敌人生效。在一起久了,连张十梦也会受到影响。
现在张十梦的精神堡垒里应该不再有任何威胁了,是它该离开的时候了。
“等等!”但就在这时,却突然被张十梦背身叫住。
头发姐姐后怕地转过头来,生怕那孩子产生了什么针对自己的强迫冲动,那会把张十梦逼疯的。
却不想一回头,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头发姐姐愣在了天花板上。它的整个身体都被张十梦拉直,呈现诡异的倒垂站姿,唯有双脚还吸附着房顶。
“我没事了。这次,多谢你。”
轻柔的耳语过后,张十梦捧起前后皆蓄满长发的脸孔,在那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上轻轻一吻。
下一秒,梦境消散。
现实中的因灯泡坏掉而格外阴森的女厕,犹如打印机喷涂的画面一般从遥远的地方被一层层拉扯到张十梦面前,逐渐映入她的眼帘。
放眼望去,地上铺满了死去的飞蛾。恶心之中甚至夹杂着一种悲壮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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