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放在我身上的?!”
夜里闹那么一出,不出所料,好些人都染了风寒,没病的也还没缓过神来萎靡不振,唯有一人额外精神抖擞。
薛元博没有离魂时的记忆,一觉醒来看到胸口放着的符纸,当即拿在手上开始兴师问罪,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都是坊间不入流的故事岂能当真?”
说完,他便发现周围人不仅没有如同往日一般附和自己,还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十分的不解。
才一个晚上过去大家这是怎么了?
都晕船了?
身体也太差了!
与薛元博交好的一位同窗原本想提醒薛元博去向白初语道谢的话就这么哽住了。
他此时说出来薛元博会取信吗?
反倒是白初语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拿回符纸:“这是我的东西。”
面对白初语这样一位美貌娇柔的小姐,薛元博情不自禁地缓和了语气:“话本子里的东西切莫当真,当个乐子就好。”
“你说的对,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白初语从善如流。
这是实话,这张符纸唯一的作用就是安抚人心。
旁观众人:“……”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背过身,春巧不解地说出心中的疑问:“小姐,你救了大家,为什么不说出来让大家感谢你?”
白初语轻描淡写:“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报酬。”
春巧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薛元博义正严辞的嗓音:“读书固然重要,可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如何能担当重任,建功立业,报效朝廷?!”
众人:“……”
理是这么个理,可此时此刻,由你说出来怎么听着有点火大呢?
是谁把他们折腾成这样,又吓了个半死?
哦,是水鬼,不能算到薛元博头上,且人家被水鬼附身都没事,的确有资本说出这番话。
陆续有人附和:“子谦兄言之有理!”
春巧原本还想说什么,听到此处“噗嗤”一声笑了:“奴婢总算知道什么叫书呆子,一群呆子!”
香菇走上前,微低着头,姿态恭敬:“小姐,早膳准备好了,木耳染了风寒,担心给小姐过了病气,就由奴婢来服侍小姐用膳。”
面对香菇突如其来的亲近,白初语只是淡然地扫了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春巧振振有词:“哼,现在知道谁好了吧!”
同为丫鬟,香菇自然也会对木耳的遭遇生出物伤其类之感。
接下来几日当真如薛元博所言,都是行船的好天气,船老大每一网下去都能捞到很多肥美的鱼虾,众人有幸大饱口福,生病的人慢慢恢复了元气,只荣妈妈不太好,春巧闲来无事就跟着她,白初语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块木头消磨时间,刻成了一个小人。
当然了,这是在别人看来。
水鬼手上的财物太多了,只一锭金子就能买下一整间香烛纸扎铺,白初语哪里有功夫帮他将这么多生财转阴财,便用养魂木给他做一个临时在阳间行走的假身。
说白了就是你想要多少钱自己给自己买,自己给自己烧。
五日后的夜晚,众人早早回到船舱里,白初语独自一人来到甲板上,将木头小人扔进翻腾的江水里。
须臾,江面上翻起浪花,拱起一道水柱将一名男子送到甲板上。
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眼窝深邃,五官立体,单从面相上看,会给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干练的印象,由于整体偏瘦,略显憔悴。
他头上戴着一顶金镶白玉冠,身披金丝银线缝制的狐裘大氅,手上套着翡翠扳指,腰带上镶满彩色的宝石,下摆悬着一块羊脂玉佩,浑身上下透着珠光宝气。
若是白日里穿着这一身走在阳光下绝对会晃人眼球。
白初语不禁感到困惑,这样的装束一看便知是出自富贵人家,富贵人家最是惜命,又怎会为了一箱金银丧命?
水鬼一抬手又拱起两道水柱将两个箱笼送到甲板上,也不知是否看出白初语心中所想,主动说起了过往:“白仙姑是得道高人,必是看不上黄白之物,可对世俗之人来说这或许就是一切。
我出生在一户穷苦人家,吃不饱,穿不暖,爹娘为十两银子将我卖给了一个富商,那富商身患隐疾,不能生儿育女,于是他便买了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告诉我们,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为他赚到最多的钱,就可以作为他的子嗣继承家业,我做到了,可我毕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只要我做不到,随时会被取代。
旁人只看到我从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跃成为富家少爷,却不知我若失了那一箱金银就会失去一切,反过来说,有钱就能拥有一切。”
话锋一转,水鬼对上白初语清澈的眼眸:“白仙姑回到家人身边,也就是踏入了世俗,只做鬼怪生意不赚钱怎么行,这两箱财物就当作是养魂木的报酬。”
言罢,他一步踏出甲板踩在水面上。
白初语多问了一句:“你打算去地界吗?”
“不,地界约束多,呆着不自在,且我也不打算再投胎,投胎带不走这些钱岂不是又要从头开始?”水鬼勾起唇角:“不过白仙姑放心,我不会再找替身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水鬼彻底没入了水底。
钱对世俗之人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白初语当下还无法领会。
初到天门观那几年她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需要闻阳子寻魂火来投喂,待恢复意识后,她便开始学习玄术自己赚口粮,对她来说,魂火才是不可或缺之物。
无论如何,钱还是用得上的。
白初语收起两个箱笼回到船舱里,前脚刚进门,春巧便冲进房里气愤地告状:“可恶!真是太可恶了!遭家贼了!原来香菇这几日跟着小姐是得了荣妈妈的吩咐来偷小姐的护身符,刚才小姐出去的时候,她拿着小姐的护身符交给了荣妈妈,我知道放在哪里,小姐这就跟我去抓她个人赃并获!”
白初语的护身符既能护身又能驱逐水鬼,整艘船上除了薛元博之外,所有人都惦记上了。
只是旁人就只是想想,荣妈妈直接让人来偷。
“我身上没有驱鬼的符纸,只有给鬼用的符,她想要就给她吧。”白初语径直躺到床上,翻了个身,面朝里侧。
她与鬼做生意,又怎么会让鬼无法近身?
一张符纸抓个人赃并获又不能治罪,还是算了吧。
主子休息,丫鬟本不该打扰,可春巧还是没忍住好奇低低地问了一嘴:“那是什么符?”
“入梦符。”白初语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可以让鬼魂与在世亲人在梦境中团聚的入梦符。”
拿了她的东西怎能不付出点代价?
春巧闻言一怔,如风儿一般穿过木质的门板去找荣妈妈。
今夜她要在梦中与荣妈妈团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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