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平安无事——”
侯府门外,年轻的更夫手上敲着梆子,嘴里吆喝着走过。
一团浑浊的鬼气与他擦肩而过,随之而来的阴寒之气顿时袭遍全身,他缩着脖子将衣襟拢了拢,加快脚步。
他看不见,但也知道这股阴风有些蹊跷。
那团鬼气凝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鬼,形似直立行走的蟾/蜍,停在戴着白狐面具的红衣女鬼面前跪地:“狐鬼娘娘,小的寻了一个孩童本打算献给您,却被一个外来的牛鼻子老道搅和了……”
据悉,这位狐鬼娘娘是一个有千年道行的厉鬼鬼王,偏爱吸食孩童的阳气,再将其魂体收在身边养着,等到养大了再吞噬。
那牛鼻子老道有些本事,它不是对手,以狐鬼娘娘的实力绰绰有余。
话还未完,女鬼右手甩出一条红绫缠住小鬼拉到身前,左手覆上白狐面具移开一角,露出一张魅惑的血染红唇:“小语儿回来了,今日心情好,就拿你当点心吧。”
小鬼惊恐万分:“不!狐鬼娘娘饶命,您放过小的,小的再寻一个,不,十个,百个孩童的魂魄献给您!不要吃小的,小的一身浊气,不好吃……”
它错了,厉鬼百无禁忌,就没有例外,它不该为了报复那个只收一文钱的牛鼻子老道铤而走险,诓骗一方厉鬼鬼王替自己出头。
女鬼红唇轻轻一吸,小鬼似烟囱里的一缕浓烟被她尽数吸入口中。
的确不好吃,她皱了皱眉,不过这小鬼已经吞噬好些孩童的魂魄,吃下去之后明显感觉到魂力大幅提升。
在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见状一哄而散,听闻狐鬼娘娘只吃自己养大的孩子,没想到她心情好的时候不挑嘴!
女鬼对此置若罔闻,她抬起头借着月光看向武安侯府的匾额,顿了顿,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浓夜之中。
在她消失的瞬间,自侯府的院墙钻出一条通体黑色的鲤鱼,鲤鱼环着她消失的位置游动了一圈原路折返。
侯府里,白初语站在院中满脸遗憾。
对于恶鬼和厉鬼之流,她不做交易而是狩猎。
感知到污浊的鬼气她便把黑鲤放出去,却无功而返,八成是被刚才那女鬼截胡了。
如此说来那女鬼果然不是善茬,吞噬厉鬼不算罪过,但自身也有被浊气侵蚀神志的风险。
要么精神失常,要么精神分裂,如果两者都没有,必然实力强悍。
这个时辰府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只余几个守夜的下人,很容易避开。
白初语径直走向院墙根的牵牛花,身后传来白日里才听过的声音:“你要出去我可以送你一程。”
白日里逃跑被发现,增派了人手,穆辰安料定她会在夜里行动,特地赶来相助。
白初语转过身,面对面,她又眼馋了。
她的魂体破得像筛子,若不能在肉/身陨落之前修复,待失去肉/身之时就会魂飞魄散,眼前这老鬼的魂体都凝实了,宽肩劲腰大长腿,此乃鬼中壮汉。
好想啃一口给自己补补。
穆辰安被她这副“你看起来很好吃”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见多了女子对自己爱慕的眼神,差不多就是这副样子。
白初语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最好不是,他是将死之人,娶她就是害她。
白初语收回思绪道:“白日里的事,谢谢你,只是我很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之所以被关在这里是因为我。
穆辰安从未向任何人透露离魂之事,当下自然也不会说,他莞尔一笑:“因为我喜欢助人为乐。”
白初语双眼微微睁大。
一只喜欢助人为乐的千年老鬼?
闻所未闻!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鬼都有。
他身上的魂力如此纯净,当是有功德之力加身吧?
是个好鬼,不能用强的。
好可惜。
“谢谢你,我要去……”
白初语不认得路,出门之后免不得要向鬼问路,送上门的老鬼岂能错过,她果断说出玄崇所在。
“好,我送你过去。”穆辰安俯身将白初语抱在怀里,纵身跃上屋顶,一路飞檐走壁前往目的地。
他身轻如风,脚步也轻,白初语窝在他怀中完全感觉不到起伏和颠簸,只晚风拂面,有些许凉意。
白日里,穆辰安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白初语的来历,但不确定是否又是白家人编织的另一条遮羞布,趁这个功夫,他决定当面求证一下:“听闻你是武安侯原配所出,为何此前没有在府中?”
白初语没有隐瞒:“我小时候被厉鬼盯上,欲夺舍取而代之,魂体受创肉/身完好,白家人以为我得了痴症,将我送到一间道观里,近日说是要为我许一门亲事才将我接回来。”
穆辰安目光微沉:“白家人太过分了。”
白家人果然又扯了谎,称白初语是自请去道观中为家中长辈祈福。
白初语口吻轻松:“若非他们把我送到道观,我定然已经魂飞魄散,也算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
“你能看见我也是在道观里学的本事吗?”穆辰安继而又问。
白初语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我或许生来就有天眼,又或许沾染了厉鬼的鬼气后开了天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白初语觉得自己能够离开白家跟随闻阳子习得玄门术法是幸事,穆辰安却是因此在对她感到内疚之于又产生了几分怜惜,用披风裹住她,为她御寒。
白初语眉眼弯弯,这老鬼如此善良而又体贴,生前怕不是个和尚吧?
思忖间,她抬眼看向穆辰安在月色下如星河一般盈盈有光的墨发,暗道:“这样美的头发若是剃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到了,那间就是。”穆辰安不知白初语心中所想,他走得快,坐马车要跑半个时辰的路,他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白初语遥遥看去,不禁蹙眉:“怎么在这种地方?”
玄崇是正经八百的道士,应该在道观里挂单,却独自住在一间偏僻破旧的小院子里。
她眼尖地看到院门上贴了一张黄符,一团黑气撞上黄符,黄符无火自燃,院门敞开,黑气涌入院中,地面上突然显出天雷阵的阵纹,在数道雷击之后,黑气惨叫着化为虚无。
白初语咂舌。
来晚了,又错过了一餐。
穆辰安原本打算把人送到就走,见状有些放心不下,跟着白初语进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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