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卜算子》谢希孟(宋)
《悔薄幸》砚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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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盘绞,隐雷滚动。
一场急雨似银针一般的自天空中飞散开来,纵横四落之下直敲得檐上的黑瓦脆响不绝,听着似是一曲心碎的离人泪。
满城寒瑟,只见着狂风乍起间撕离了一旁残碎的梧桐叶飞去他乡。
“大人,我是冤枉的!”
“大人,我真的没有勾引西陵王,与他行那苟且之事。”
“大人,您让我去见一眼我相公,他是新任的祁御司祁青鹤,他一定会还我清白的。”
“大人——”
雨中,听着铁链在地上沉重拖动声音响起,步履踉跄间,一双沾了泥的绣花鞋蹒跚着淌着汇合一地的一滩滩污池走过,女人声声卑切的哀求声不住回绝在了雨中。
正在集市里叫卖的走贩原是忙着四窜躲雨,动不了身的则忙着张罩着下油纸。
这番听到动静,一个个不约转头寻声望去,看着一行差役正押着一个女人往这边踉跄着走了过来。
那女人一双手脚正被绑着铁链,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极了,披了满身鞭刑落下的血痕很是狼狈。
发髻半塌了下来,额前绞着的几缕发被雨水已浸的湿透。
“瞧瞧。”
“这不是祁氏娘子吗?”
“可不是,我临安的第一美人呢。”
四处窃语不断,窸窣杂碎的声音被雨声淹的有些模糊,听着有人讥语,“传说这祁氏娘子仲藻雪脱落的清水芙蓉色,是临安城里的第一美人,当初撷芳宴上许了探花郎祁青鹤,两人一结连理做了夫妻,那祁御司得了这等艳福,可是艳煞了多少临安城里的男人呢。”
那声音有些刺耳,听着轻蔑而又嘲讽,满夹着嗤笑。
“现在看来竟是这等狐媚的荡/妇。”
“啧啧。”
“这犯了七出之罪的游街示市的宣昭,可真是把男人家里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换了我可不如一头撞死在了这石砖上,也好留了个最后名声。”
“谁让对方是西陵王,这要攀附上了,那可是皇亲之贵,哪里是一个探花郎比得上的。”
“可现在这事情败漏,真是丢脸呐。”
寒雨砌骨,雨气氤氲着眼前的视线。
冷。
是沁入人心的冷,冷的令人麻木。
“啊!”
仲藻雪吃痛的叫唤了一声,被差役押着跪了下去。
落雨绞丝,只见着那砸落在黑瓦的雨珠自檐角绞作了一股股晶白的水帘倒挂了下来,躲在檐下避雨的行客啧声不绝,临市街的几户人家寻着声音半推着小窗看着热闹。
看着那一颗颗晶璨的雨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蹦落在了青色的地砖上。
“不知检点的贱妇。”那差役一脸恶色的唾道,“被西陵王妃抓了个正着还在这里狡辩。”
膝盖砸落的时候正磕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石砖,仲藻雪脸色苍白的久久回缓不得,只半趴着缩在了地上本能的用一双手撑着,以企图减少膝盖那方受到的痛楚。
整个身子端浸着那污泥之中,融于这一场大雨。
“安份点跪着!”
见她半个人趴在了雨溏里面,差役一脸不耐的踢了她几脚,“给我跪好了!这是你该受的!”
“……”
仲藻雪脸色苍白的缩在了那满是污泥的雨溏里,凭受了几下后,待缓过了劲儿来后,勉力的拖着沉甸的铁链挣扎着支起了身子。
铁链声涩的摩擦在地砖上。
无数的人在看。
巷中邻口,越来越多户的人家听到了响动,或是推着大门三五的议论,或是半掩着窗子抱着孩子坐壁高观瞧着热闹。
无数的眸子看她衣裳不整。
无数的目光看她狼狈不堪。
无数的眼睛看她遍体鳞伤。
男人们轻嗤恶夷,女人们厌弃生鄙,有无数的窃语声穿梭在了雨丝间。
“啧,真看不出来,这般模样的人竟是个荡/妇。”
“身为女人犯了七出之罪可是活该!”
“这仲府可是名门高第,出了这等事真是丢尽了仲府一宗的脸面,也不知道仲老爷怎么想?”
“怎么想?换我不早早与这等贱妇断了父女关系了,留着他丢尽了祖宗的脸!”
“啧,留下这等子贱妇在这世上何用?不如生生杖毙了吧!”
“……”
雨丝顺着贴覆在额前的发无声的滑落了脸庞。
仲藻雪正身跪在了市集中,多年的礼仪教养,让她本能的挺直了腰身如似凌雪傲骨的梅一般有见风霜却依旧未有塌落,只是一双沾子雨气的眸子有了几份湿濡,染了些许的晦暗。
也不知是谁说出了第一句“杖毙”、“该死”。
接连着有杂物从各方飞了过来,些许的砸上她的额头。
就像是为了心中的正义与道德,迫不及待的与“荡/妇”这个词划清界线,以彰显自己的贞烈。一时之间喧嚣四起,就像是沸腾的热锅一般,浩浩荡荡的回响在这一场大雨之中。
“什么临安城第一美人,我呸!”
“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你这贱妇还有脸面活着!”
“去死!去死!”
“……”
一旁的差役面无表情的佩鞭守在了一旁。
仲藻雪迎面挨了几下,额角处已是被砸出了血。但这一场大雨实在是冷的让人砭骨,让人麻木,以至于竟已不再感觉得到疼痛。
汩出来的血很快的被雨水冲刷干净,残余下一道蜿蜒浅淡的血痕。
知道哀求无用,仲藻雪不再有言语。
只是哪怕折膝而跪狼狈如斯,却依旧直挺着背脊见着那雪梅傲骨之质。
喧闹的声音一波但接着一波,有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人,也有趁机以泄私愤的人。在这一片大雨中闹得一阵沸腾,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眼见着一顶香菱宝木瓒着金丝蛇蚊的宝轿一路抬到了市集,但看着一旁陪侍的丫鬟都穿得比寻常人华贵,便知道来人的身份不简单。
“是西陵王妃。”
“快看。”
认出了是西陵王妃的宝轿,街巷里看热闹的百姓更有劲头了。
“传说这西陵王妃善妒容不得王爷纳妾,这会子有好戏看了。”
那顶软轿停在了一处避雨的阔地之上,地上稀散的跪着几个披着雨蓑来不得撤离的行贩百姓,打顶的小厮躬身相侍着,旁边衣着华贵的丫鬟低身贴着锦帘听着王妃的传话。
“你们干站着做甚?这等贱妇留她何用!”
听令完后的丫鬟转过身便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训斥着差役道,“王妃有令,先赐这贱妇四十鞭。”
“是!”差役受令。
寒雨淌面,淋得尽透的仲藻雪睁着眼睛望着差役挽着刑鞭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过来,脸色已是苍如槁纸,连同着嘴唇上的血色也已尽数褪去。
“我到底……是祁御司的发妻。”
仲藻雪声音发颤,“无有堂审,未经通判,便是要我认这私通之罪受这四十鞭罚,也得是他来——”
立在眼前的差役,扬臂之下投落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窥不得一丝的光亮。
“哗啦——”
闪电裂空。
惊雷之中,天际一片轰鸣声。
只听着她声音沙哑几近声嘶力竭,却如何也传不出这一场漫漫不绝的大雨。
只是彻骨。
只是生寒。
只是这一场雨,湮没尽了一切的声音。
“给我打!”
“往死里打!”
“你这贱蹄子竟然胆敢勾引王爷!可真是恬不知耻!”
那丫鬟横目恶色的唾骂着。第一声落下,催得那差役抽得更狠了起来。
许是体力不支,亦或伤口生疼,硬扛了十四鞭后仲藻雪再也支持不住的塌下了腰,被差役的一鞭狠狠的甩进了雨溏之中,不自觉的瑟缩作了一团。
卑微的作了那伏于尘埃之下的蒲草蟪蛄。
大雨倾落,重影幢幢之下有些许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仲藻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伞下挂川,挤满了人群的市集口里也有不忍再看的人。
“诶!姑娘!”
“这样下去可会将人活活打死的。”
“但那是西陵王妃啊!”
皇亲贵胄,那远不是寻常人能招惹得起的,更别说她们这等下贱的乐伎之人。出身花坊的乐伎李曼婉心生恻隐却又无力可施,只得捏了捏手中的伞柄,心有忧色的往四周张望着。
“那祁御司……怎地还没有来?”
“……”
这一日的雨落在身上实在是有些锥骨的疼。
那一颗颗的雨珠儿沁入了伤口,与涌出来的血水混融作了一团,有着说不出来的冷,尤其是在疼痛一点点褪去后,只余下无尽的麻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仿佛世间已经过去百年,那抽落在身上的鞭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倒在雨溏中的仲藻雪有些怔愣的睁开眼睛,朦胧的雨色浸透了眼睫,只看着一双青锦长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一身垂落下来的衣衫尽沾着雨气。
仲藻雪勉力的抬起头,待看到眼前的男人时眼里不由得盈了热泪。
“相公……”
祁青鹤一只手持着伞端站在了她的面前,低头不语。
眼前的男人文冠儒衣,脱落得宸宁之貌,那一双敛落的眸子静如闲水照花不动,只窥得一身的清绝之质,如立芝树。
那本是极好极俊俏的模样。
昔日登科三甲,探花郎游街打马而过时,引得临安城中多少女子芳心暗许有惹相思。
包括她亦是。
看见了眼前的男人,仲藻雪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伸手抓住了他被雨气濡湿了的衣摆。
“相公……”
滚出喉咙口的这一声低唤,却不知为何突然带了些热烫的涩意,不觉间染上了委屈。
晶璨的雨珠自伞面挂泫下。
祁青鹤不动,一只手持着伞正立在了她的面前,只微低下了眸,俯视着眼前伏于自己脚边泣声不止的女人,神色平静,不见哀怒。
良久,祁青鹤开口。
“我听说了你与西陵王沈王爷的事情。”
“是他沈蒙欺辱我在先!”仲藻雪嘶声辩白,那声音在这样一场大雨中听着虚弱而苍白,“他仗持王爷的身份几番纠缠于我,轻佻放荡戏弄我,我一直不予外张只是想着息事宁人!但他——”
“为何从未与我说道?”祁青鹤问。
“因为相公你……”
仲藻雪怔愣的开口。
三年夫妻。
他原是她的枕边人,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为之依靠的人,但她在这三年之中能见到他面的次数却是不多。那风姿卓绝,胸有大志的探花郎自是不甘于止步的攀登。在这为官几载,他心有天下,怀有天下的子民,几经辗转去往那穷恶之地治水抗灾平祸。
他是百姓最为赞赏的祁大人。
他是皇上最为看好的祁御司。
他是几派皇子党争中争执的最为热烈的将相之才。
他自一开始就不属于她一个人。
“……”仲藻雪怔愣的望着雨落下泛起一片涟漪的雨溏,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不觉哽在了喉咙里,一时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从来不曾注视过她,不曾将她放在过心上,不曾察觉过她有甚不对劲的地方,更不曾予她有过半分关怀的温柔软语。
他只心有天下。
他只心有百姓。
他许有一枕热血满怀抱负,只是未曾予她过半席之地。
“我曾有过……与相公说道此事……”仲藻雪低垂着头,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只是声音微弱如萤,只余着丝缕的气,“只是相公忙于公事……”
太微弱的声音尽数的被这一场大雨给湮没。
“祁大人既然来了,却不知要如何给本宫一个交代呢?”软轿之内,西陵王妃声音淡漠。
祁青鹤未答。
站在昭罪台上的男人一手持着伞,长身玉立,只是低头俯视着眼前伏于自己脚边的女子。垂于冠后的玉带经着风雨微微扬起,似是有些怅然感怀。
“藻雪,成亲之时我曾有与你说过,你若他日心中有另许之人,我会放你自由之身。”祁青鹤缓缓道。
“相公……”仲藻雪怔愣的抬着头望着他。
“只要你与我说便可。”祁青鹤持伞对上了她的视线。
长纸扬起时似一练白绫飞落,坠溅在了风雨中,上面的墨字还未有干透但在雨中须臾化开,已看不清里面写的内容。
只是落笺的红印醒目。
只是封红的休书刺眼。
仲藻雪跪在昭罪台上直仰着头久久的望着他,倾颓的发髻彻底的塌了下去,连同着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全数的湮灭。
在一片无声的寂灭中,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已是全然的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此去一别,两相陌路,望你他日勤勉自省好自为之,莫要再入迷途之地。”祁青鹤收回了手,望着她说道。
他自来薄幸。
他从来寡情。
他予她所能给的最后的体面,无有怒火,不余眷顾。
大雨淌面而下。
手中死死拽住的稻草于指缝中滑去,在男人持伞转身的瞬间,她重重的摔在了那一溏泥泞之中,狼狈的再也不复昔日那一位倾国倾城的临安第一美人。
“相公——”
仲藻雪摔进了雨溏之中,狼狈不堪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不……相公……”
已是嘶哑的声音回彻在了雨中,好似带着血。
男人离去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
“相公——”
“祁青鹤!!”
嘶裂的一声低吼裹狭着悲怒贯穿而来,像是喉咙破血一般。
雨片贴发。
披着一身血与伤的女子站起不得的跪落在地台上像一只濒死嘶吼的困兽,“你我三年夫妻,你也信了那些个胡诌的谣言,认为我仲藻雪是一个攀龙附凤的贱妇吗?!”
极尽的悲下,是无尽的怒。
离去的脚步有停顿下去。
“你我三年夫妻,我知你心中的大抱负,纵你寡情薄幸不是个温情的郎君,予我也未有几分鲽鹣之情,但至少也当信我自有傲骨,何以背弃于你同他人做得那苟且之事!”
大雨倾落,浸得衣发尽湿。
“祁大人……你便不看着这三年夫妻之情怜我一分。”仲藻雪颜容俱寒的颤着唇,“……可否拿出您清正廉明,锄强扶弱,为百姓洗冤平祸的侧隐之心……来为我正名一二?”
极尽的怒下,是无尽的悲。
仲藻雪跪在昭罪台上仰着头望着他,声音已是凄寒到了极尽,“我也是……大人您的,子民。”
街巷内一时静默。
纷落的雨珠尽数打落在伞面上,溅落成池。
“呵!你这贱妇!勾引王爷还要倒打一耙在这里装个什——”那旁穿着华贵的丫鬟见风势有变,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的恶语大骂。
“萍儿。”宝轿中的王妃声音清冷,“祁大人自非昏庸之辈,当是自有定夺。”
“……”
雨气丝绕迷濛,那一方打伞的人长立不动未有回头。
良久。
祁青鹤缓缓开口。
“去年上阳,你与西陵王沈蒙私会天心一品香。”
“四月春日,你特地绕开守卫去猎场约见于他。”
“六月正暑,你为他煮了冰镇的杨梅汤相送。”
“六月十七,你与他同去勾栏风尘之地,为他跳舞讨欢,为他临诗吃酒,为他解衣献笑。”
寒雨挂泫而落。
那一只持伞的手有僵冷下去。
原是凭风不动波澜不惊的一张脸骤地冷了下去,连同着声音都透着几分寒气,“在我身陷囹圄之时,你便开始迫不及待另寻他枝,甚至不惜为妾为婢,哪怕是像一个娼妓一样——承欢他人身下?”
祁青鹤一手持伞侧过头望向了她,神容俊冷,“我原当你是个品性高洁忠贞不二的女子……便当我看走了眼。望你如愿飞上枝头攀得高枝,能做得他人一辈子的宠妾吧。”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他没有一丝留恋的转身而去,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背影。
“……”
像是一个被彻底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仲藻雪跪落在了昭罪台上。
眸中是尽灭的光。
只这一次,连悲怒都再也不复存在了。
“好!”
“果然不愧是公正无私的祁大人!”
也不知是人群中谁人起的第一声,一时间市集沸腾,喧嚣不止。在这一场雨下,混杂着称赞声与斥骂声,有石头再一次砸了上去,像是经过盖章认证一般,比之前要更为愤慨也更为有底气。
那个叫萍儿的丫鬟打着伞痴笑着,招呼着一旁的差役道,“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狠狠的打!”
一场大雨,湮没了无数的声音。
万物俱灭。
*
一年后。
是夜。
京城的一处雅苑里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正立在书架前翻阅文书的祁青鹤初闻消息时不觉一顿,连同着翻页的手也停了下来。他抬头望向带着圣上口喻深夜来访的苏公公,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沈蒙死了?”
“正是。”
“西陵王沈蒙?”祁青鹤再问。
“对。”
苏公公叹了一口气,说,“皇上近来身体抱恙,眼下这朝局,太子与三皇子已呈泾渭两派,这西陵王一直都与太子走得近,这方实在是死的蹊跷……”
祁青鹤收合起手中的书,“皇上想要遣我往临安调查此事?”
苏公公道,“皇上希望大人能查明事中暗由,也算是给端贤太妃一个交代。”
祁青鹤转过了身。
苏公公正声道,“无论是谁下的手,都请御史大人在查明清楚之后如实呈报给皇上。”
“我明白了。”
三日后,一顶宝蓝的官轿到达了临安城。
重回故土,周边的事物都有变迁,原先走惯了的路都铺叠了新色,旁道的铺子也有几家已经闭了门。饶是街巷人头攒动依旧,可生的热闹。
宝辕压下,祁青鹤一身朱红官服走出了轿内,帽檐翅木微动。
来接他的是府衙内新任的七品知县单正阳。
“拜见御史大人。”单正阳拜礼之后有些诚惶诚恐的躬身跟候在一旁,“大人舟车劳顿可是先歇息一下脚?下官已经为大人打点好了住处与膳点,不知……”
“我此来是为调查西陵王沈蒙一事。”祁青鹤单刀直入正题。
“原来御史大人是为此事而来。”
迎接的人一路走入了府衙内。
祁青鹤接过了仆侍递过来的茶盏,坐下问道,“此事进展如何?”
单正阳躬候在了一旁松了一口气,道,“是下官的罪过,若是早拟送了书信,就不会让御史大人受这一顿舟车之苦了。这西陵王的事已有定断,主犯也已经抓着了,目前正关在死囚里呢。”
送饮的茶盏一顿。
祁青鹤有些意外,“嫌犯已经擒得?”
不等单正阳回答,祁青鹤将手中的茶盏搁置在了一旁的小案上,道,“还劳单大人为本官带路了。”
地牢里总生得幽暗阴冷,透不得一丝的光亮。
听得牢门打开,里内的囚犯有了动作,或是瑟缩害怕,或是喊冤求饶,两道的牢木满是黑压压的一片,更有几只手拼了命的伸出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看得可怖。
“安分点!”
“都给我安全点!”
“还叫!”
狱卒甩去了几鞭,才教两道的囚犯安静了下来。
单正明开口道,“点火。”
举起的火把,照亮了地牢里的甬道。
牢中可生的湿寒,经久未见光亮的人一时间有些受不住的举手遮住了眼睛。单正阳走在了前头,领着祁青鹤一路走到了最深处的死囚。
火把的红焰生冷。
遥遥的望去,那个羁押在死囚内的人背影有些熟悉,好似是一个女人?
祁青鹤一怔,一时间顿住了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牢内的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但看着她缓缓的转过身来,只见得螓首蛾眉,肌肤胜雪,侧眸中,那一双眸子霜冷非常。
祁青鹤的瞳色猛地一缩。
“……仲、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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