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也悄悄”◎
孙慧转过头叫了声闻知:“知知, 你同学来找你了。”
但闻知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心里的逆反心理在此时达到了顶峰。自己只是没有回贺屿之的消息,没想到对方就直接下楼过来找她。
这让她有这一种窒息感。
贺屿之总是喜欢依照他的想法让她做这个做那个,稍微有点不顺心还要反过来对她发脾气。
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在这个时间点上, 怎么想也知道贺屿之是因为她没有及时回复消息, 下来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
只要她出去, 就不免又要被他凶一顿。
闻知既害怕得想哭,又因此而产生了某种被逼到绝境才有的叛逆。
不想面对, 也不敢出去面对他。
女孩儿干脆攥紧了拳头,趴在桌子上,脸背朝着门口的方向。
可惜,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困兽之斗。
孙慧又叫了两声,发现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平时很乖的孩子,今天却怎么也叫不过来, 最后只得略带歉意的回过头来对贺屿之说:
“不好意思啊,闻知她今天可能有点不太舒服。”
“您找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要不然我等下帮忙转达一下。”
毕竟是雇主家的孩子,又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孙慧面对贺屿之时也不由得客客气气。
贺屿之站在那里,眉头微微蹙了蹙, 脸唰地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长得高,视线很轻易地就直接越过孙慧望到了屋子里面。这个房间本来也不大, 只是一个卧室外带独卫和阳台而已, 几乎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里面的全貌。
他看到闻知趴在桌子上, 正执拗地背对着他。
是故意的。
少年眼底沉了沉, 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再开口时声音故意比刚刚许多。用一种足以到屋里面的人都能听到的程度说:
“没关系。”
“如果她身体不舒服的话, 正好让我进去看看。”
这些话,闻知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听得出来,这些话贺屿之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无非就是要逼她出去。
如果她不出去,那贺屿之就进来。
对方语气冷硬,有种说不出来的强势。让她即便坐在这里,都浑身无法安生。
反正无论如何,他总是要达到她想达到的目的,而不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如果自己不出去的话,那贺屿之就一定会锲而不舍地站在门口。
可如果让他进来的话,后果只会更严重——
闻知自己一个人的话,还能欺骗孙慧,说自己在学校很好。
但若是贺屿之那样性格的人,闻知则完全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完全不可控,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炸一下。
闻知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孙慧知道他在学校欺负她的事。
而另一边,孙慧正还在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让贺屿之进来时,却发现闻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早已默不作声地站在她后面。
“啊,知知过来了。”
“那你们先聊。”
孙慧说着,很自觉把空间给两个年青人让了出来。
她等闻知出来了,才自己回了房间后便顺手关上了门。
宽敞的长廊里,年轻的少男少女面对面站着。
因为怕在门口说话被孙慧听到,闻知特意往旁边走了走。
贺屿之跟了上去。
最终在离她一米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她,始终没有说话。
空气里有一种诡异却让人心慌的寂静。
闻知长睫轻扇了扇,把原本在怀里抱着的作业递过去,但目光和视线也没敢看向他,而是落在旁边的地面上。
只是她双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贺屿之却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不是要这个。”
她听到他说,语气冰冷。
闻知还以为贺屿之会一上来就冲她发脾气,再说些难听的话来着。
但没想到少年只是站在她对面,两只手随意的放在两侧的兜里,声音冷淡且平静。
女孩儿皱了皱眉,心里多少有些奇怪,但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那你……还有什么事?”她问。
谁知道贺屿之一手长指夹着手机,在她面前很刻意晃了晃,忽然又有些质问的样子:
“消息不回,你问我什么事?”
闻知睫毛掩了掩,眼神落下来。
她就知道贺屿之会提到这件事。
他可以不回她,可以把她送的礼物直接打掉在地上,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命令她。
可是她却不可以晚回他信息一次。
“手机放在另一边充电了,没有看到有信息过来。”
闻知回着对方,表情平静。
贺屿之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闻知说完,自己原本过来时心里的那种烦躁此时莫名消了些。
他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在这里不方便。
“回去把你的泳衣换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才说。
闻知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惊愕、以及恐惧。
在她的概念里,这只可能是贺屿之要因为她没有及时回复消息而报复她的新手段。再加上今天游泳课的事……
她都不敢想,他要她换游泳衣是要把她带去哪里出丑。
闻知的眼睛一下就酸红了。
她刚刚还能保持住的平静到此刻已全线崩塌。
主要是她不知道贺屿之又要发什么疯,想什么新办法来欺负她。
也因此觉得很委屈。
“我不去……”
她往后退了两步,一直在摇头。
贺屿之皱了皱眉,低声问:“你不是说想学游泳的么?”
但闻知始终缩在靠门的地方,像一只时刻处于警惕状态的兔子,狠狠摇了摇头:
“我现在已经不想学了……”
“我不学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滚落了下来。又觉得出丑,只能抬起手擦了擦。
结果却越擦越多,不听话的乱掉。
贺屿之就站在闻知对面,看到她突然哭了,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他就没哄过女生,当然也不会哄。
别人哭也就算了,他也从来不是善心大发,有时间多管闲事的家伙。
别人哭就哭,关他什么事?
但他知道闻知是被他弄哭的。
少年皱了皱眉,突然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既没有办法,又觉得无比棘手。
“你……”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要把你怎么样。”他站在旁边看着她,然后说。
但闻知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白天游泳课时候哭得还要严重。
她真的太难过了。
贺屿之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对她提一些毫无道理的要求,但凡有什么不顺心就要发泄在她身上。
这种一惊一乍的日子让她每时每刻都心惊担颤,神经绷紧。生怕下一秒贺屿之就又过来把她说一顿,凶一下,再加上几句威胁。
一会儿不许她这样、一会儿又不许她那样。
她真的很害怕他。
“你说不要我的礼物我就没有再送了,我也没有再去打搅你,你不想别人知道我在你家住,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平时你要作业我就给你送上去,你说不让我上游泳课我也没有再上。”
“你现在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啊……”
女孩儿哭着说。
她知道自己不漂亮,也没有很好的出身,她也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做不到。
她只能像傻子一样闷头死读书,为了买礼物去打工,为了几块钱的东西斤斤计较。
她无法让所有人喜欢她。
但他只要不讨厌她就可以了,都不奢望能够喜欢。
贺屿之看着她歇斯底里,原地崩溃,眉头蹙了蹙,胸口有些发闷。
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哭了。”他说。
贺屿之眉头放开,尽量用了最和缓的语气,至少已经是他自己觉得,能说出来最“态度好”的话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没有要对你怎么样。”
闻知抬起手擦了擦眼泪,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瑟缩着,背靠着墙。
贺屿之知道这样一直站着没有意义。
他叹了口气,弯腰伸手去拽了她胳膊。
但只是刚碰到,闻知就像吓到了似的,狠狠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去。”
她抬头惊恐的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去游泳课了还不行吗?”
少女长长的睫毛一眨,就有大颗的泪珠滚落,最后停悬在雪白的下颚。
她眼角那么红,看着让人心疼。
闻知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她至今都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不让她上体育课。
她根本就想不通。
她只感到绝望。
自己小心翼翼地讨好、费尽心思和气力的步步退让,换来的就只有对方变本加厉的欺负。
贺屿之第一次好脾气的去抓闻知,但没有抓到,被闻知躲开了,导致后面就有些失去了耐心。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带她过去,不管她愿不愿意。
所以第二次去抓的时候稍微用了力气。
闻知本来还是下意识地想躲,没想到贺屿之又有些生气似的,不由分说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还特别大,她想抽都抽不出来,只能被对方拽着一步步往另一边走。
走了几步之后,她就干脆放弃反抗了。
贺屿之像是死了心了要把她拉走,无论她再怎么挣扎最后难受的也只有自己。
“疼……”
她不知道贺屿之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走了半路还是忍不住说。
对方像是怕她跑了一样,抓得特别紧,以至于她手腕很难受。
而且对方走的快,她得走几步,然后再小跑几步才能勉强跟得上。
话音未落,少年脚步顿了顿。
他犹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原地停了一下。
最后手上的力气略微松了松,然后才继续带她往前面走。
孙慧平时不让闻知在别墅里到处乱跑,怕贺先生跟贺太太看到了不好。以至于闻知除了自己住的那一小片,以及去给贺屿之送作业所要必经的路之外,其他地方也没有怎么去过。
她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是被贺屿之拽着走。
公馆晚上很多地方的灯都关了。
他带她路过的走廊都是一片漆黑,只有那种很小的壁灯亮着,但一点点的灯光根本不足以照亮周围的环境。
闻知心里害怕。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问着,声音微微的发抖。
如果是半个月之前,贺屿之这样牵她手腕要带她去哪里的话,她可能还会少女心发作一下,觉得雀跃又幸福。
但现在却完全不会了——
她害怕他。
可惜贺屿之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一直往前。
他总是这样,想不说话就不说话了。默认不需要她知道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永远按自己的想法办事。
闻知跟在他斜后面,被他拽着走。
在那人看不到的视角里,闻知才终于敢光明正大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可惜夜晚很黑,她只能看清少年挺直的背影,模糊却好看的轮廓。
以及手腕上,皮肤相触时的闷湿与热。
穿过一条又一条弯弯绕绕的走廊,一个又一个的拐角,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段路永远都不会结束。
直到一点点微弱、似月光却波诡云谲的光在尽头。
最后慢慢放大。
当贺屿之拉着她走过最后一个拐弯处时,闻知才看到落地窗外的那一整片光源。
极窄边框的玻璃推拉门外,是一座无边泳池。
闻知呆了呆。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刚刚的光是从何而来。
夜晚的月光与星光,再加上明亮的水底灯,均落在泳池蔚蓝澄澈的水面上,折射出一道道金光粼粼又变幻莫测的光,随着涟漪晃动。
漂亮得一时让人头晕目眩。
泳池和别墅的花园是一体的,全露天,但左右又有被修得极高的植物隔断起来。属于是花园内的小花园。
只需稍稍仰头,就能看到天空黑幕中的星星和月亮。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公馆内还有这样的别有洞天。
而此时,贺屿之也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你不是说想要学游泳么?”
他推开了玻璃门,一直站到了泳池边上,然后才回过头来,看向她。
直到很久之后闻知才明白,其实夏天闷热潮湿的夜晚并没有风。
一切都是她的心跳作祟。
平时飞扬跋扈、英俊一流,漫不经心的少年,明明有着无比漂亮的面孔,眼睛却永远是冷的,仿佛缺少感情。
可当时当刻,那双沉黑色的眼睛却牢牢看向她。
映出水面上,那种让她目眩神迷的月光。
她听到他用一种清澈明朗,笃定而又清晰的声音对她说:
“我教你。”
第22章
◎“漂亮小狗”◎
闻知看着湛蓝湛蓝的水池, 仍然处于一种在仿若在做梦的状态。
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闻知看向他,耳边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更重、更剧烈。
等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脸上也紧跟着莫名灼热起来, 火烧火燎。
“可是……”
闻知抿了抿唇, 低头看着泳池里的水,还有些犹豫。
那水蓝色澄澈, 加之底下的灯光在开着,月光落在水面上, 晃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一切来得都很突然。
仿佛上一秒,她还在自己的书桌前背着文言文,下一秒,就已经到了这边来了一样。
她确实是被他“拐带”来的。
所以贺屿之最开始说的让她换泳衣,就不是要带她去出丑,而是叫她到这里来吗?
她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那个人, 却听到贺屿之说:
“回去换衣服吧,十分钟之后还是在这里见。”
闻知有些犹豫。
她内心还有一部分理智尚存。一来现在本来是她应该学习的时间,二来也是因为对方是贺屿之, 她有些害怕。
但没想到还未等她做出决定,对方便已经转身走了。
贺屿之根本就没管她到底答应了没有, 直接就默认她同意了。
她根本都没来得及叫住他,说出拒绝的话。
“诶?”
闻知看着很快消失在眼前的那个人, 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没办法, 最后也只能认命的回去换衣服。
闻知心里很矛盾。
她就像一个站在烤盘上踟躇的人。一方面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 觉得不能这样跟贺屿之单独出去, 而且游泳要换衣服, 会让她有些不自在;可另一方面却好像还有某种傻气的期待。
虽然闻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或许只是期待跟贺屿之单独相处的时光吧……
毕竟她喜欢他。
可平时除了送作业,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其他的交集。
而且贺屿之平时对她也总是凶巴巴的,极少有这样好脾气的时候。
这让她稍微有一点点心神摇摆。
没想到就这么犹豫犹豫着,就把自己拖到失去了最后拒绝的机会。
闻知刚一回去,孙慧便迎上来问:“知知,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刚刚怎么听你们在走廊里的时候好像在吵架似的?”
女孩儿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眼里的紧张。
她很懂事地摇头:“没事。”
“只是学校上的一些小事需要讨论一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闻知说。
“那就好,那就好。”
孙慧说着,抚了抚胸口,仿佛总算松了一口气,卸下了紧绷的心弦似的:“我还以为你们在吵架,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学校里也没有其他同学欺负你吧?”孙慧又问。
闻知摇了摇头。
她深知有些事情自己不能说。说了不仅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给母亲增加负担和烦恼。
见闻知否认,孙慧这才放下心来。
女孩儿回到阳台,把几小时之前刚洗好的泳衣重新拿了下来。
夏天真的很热,大多数时候衣服不像是被晾干的,反而是被烘干的一样。
闻知明明才刚洗不到三个小时,但现在再摸虽然里面还有些潮湿,但能感觉到衣服最外面的一层已经干了。
她将泳衣从阳台的栏杆上拿下来,然后去卫生间换上。等再出来正准备往门外走的时候,却忽然被孙慧叫住了。
“这么晚了,你穿泳衣要去哪儿?”
闻知回过头来,正对上孙慧惊讶而又困惑的眼神,甚至还带了一点害怕和恐慌。
她明白自己母亲的那种恐慌从何而来——
怕她学坏、怕她跟着贺屿之误入歧途。
像贺屿之那样的人,几乎刚出生就站到很多人一辈子奋斗的终点上了。就算犯了错、走错了路,也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和资本。
但她不一样。
像她们这种穷人家没有背景的小孩,一旦走歪,就很难再回头了。
“他带我去看了一下花园里面的游泳池。”
“正好今天刚上过游泳课,就想着要不要去游一下。白天游泳课的时候人太多了……”
她说完,孙慧却还是像刚刚那样看着她,有种失望又担心的目光。
“不会去很久的……”
“而且只是今天去一下。不会天天晚上都去的。”
闻知小心地解释说。
她理解孙慧的担忧,所以想着一定要讲一下。
“没事,如果是他叫你去的话你就去吧。”孙慧低头想了想,然后回。
“偶尔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不过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她问。
闻知赶紧点了点头,“嗯,今天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我那时候就做好了。”
“那就去吧。”
孙慧很大方的摆了摆手,做出撵她出去的动作。
闻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抱着自己的小白毯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刚刚是贺屿之带她去的。
她本身就是第一次去,再加上紧张,一路上弯弯绕绕的,实在让人头晕。
更何况这次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闻知壮着胆子穿过几个拐角,以及幽长的走廊,凭着刚刚模糊的记忆原路返回着。
直到她到泳池边时,贺屿之还没有过来。
空荡荡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少女披着毯子走到泳池旁,不由自主蹲下来坐在岸边,两只小腿自然垂下来晃了晃,微微接触到泳池里的水。
维护泳池的费用有时候要比建造泳池更多。
但这座泳池看起来很新,也很干净。里面的水也清亮亮的。她的小腿伸进去,有种微微凉又湿润的感觉。
她坐在那里,周围什么都没有。
就只有蝉鸣、月光以及蔚蓝且荡漾的池水。
她仰头看着天空,忽然看到有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正对着她前面的地方。
是启明星吗?她想。
闻知等了一会儿,贺屿之却迟迟没有过来。
这让她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这会不会才是贺屿之戏弄她的新手段。
虽然她不想阴谋论的将每个人都想得很坏,可有时却又不得不学着聪明点。
否则就会被这个世界吃掉。
贺屿之还会过来吗?
还是说……他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将她骗过来,让她在这里等一晚上。第二天再装作无事发生,让她一个人难堪。
闻知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有点发酸。
直到身后有动静传来——
闻知坐在那里,回过头去,看到贺屿之跑过来。
对方没有穿学校发的那套游泳服,而是另外的一件。贴身的黑色长袖,与其说是泳衣更像是潜水和冲浪服。
但穿在他身上很好看。
她立马有些拘谨的站起来,一直看着他过来。
贴身的布料衬出少年锻炼较好的身材,标准的宽肩窄腰,绝佳的头身比,以及线条漂亮又不至于过分狰狞的肌肉线条。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闻知的脸微微有些红,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
她有点害羞。
但贺屿之却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很大方且自然地进了泳池,然后站在水里,抬起头来,对仍然站在岸上的她说:
“下来吧。”
女孩儿怔愣的点点头,其实脑子已经因发热而迟缓。
她走到有扶手的地方,小心地抓着扶手下去。
直到干净澄澈,且微微凉的池水漫过身体的时候,原本因高温而钝感的大脑好像才稍微清醒了些。
水很蓝,周围泻满了月光与灯光。
闻知感觉自己就在那片会流动的蓝色里,夏夜空气怡人。
“你想学什么?”
她听到贺屿之问。
“今天游泳课教什么了?”她小声问。
“大部分人都是有游泳基础的,白天上课的时候没有教。”
贺屿之想都不想就回答。
其实根本就不是没有教。
只是因为他本身就会游泳,当时心思也完全不在上课上面,以至于根本就记不住上课后来做了什么。
但他又不想说自己不记得,所以就这样讲给闻知听而已。
“哦……”
闻知站在那里,有些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刚想开口问对方自己最开始应该怎么做的时候,那人却先她一步说:
“有自由泳,蝶泳,仰泳还有蛙泳。”
“女生的话一般学蛙泳的比较多。”
贺屿之说,“因为仰泳不常用,比较特殊;自由泳和蝶泳对臂力的要求会相对高一些。”
闻知在这方面完全不懂,就只是认认真真地听贺屿之讲。
她记得自己之前看电视上面比赛好像是有很多不同的游泳项目来着。
“那你学的是什么?”女孩儿忍不住问。
谁知道贺屿之回了一句:“我都学过,也都会。”
闻知眼睛睁得大了大。
她发现贺屿之虽然学习不好,其他方面倒是什么都会。
“不过不论是你后面学什么,最基础的东西其实是相通的。都要先学闷水。”
“闷水是什么?”
是闻知没听过的名词。
“就是学会憋着气在水上浮着,然后坚持一会儿,快坚持不住需要换气的时候再起来。”
对方说,“你刚开始就在浅水区练这个就好。”
他说着,草草给她示范了一下。
虽然贺屿之的演示环节十分简短,但闻知很聪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简单做完了示范,少年从水中起身。
他没有戴泳帽和泳镜,以至于头发完全湿了。前额的乌发看起来比平时长了很多,湿哒哒地变成一缕缕的。
他低头晃了晃,就有水珠从发端甩落下来。
闻知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过来学游泳的,还是来看贺屿之的。
透明的水珠悬在少年那张白净的脸上,一些依托着重力滚落下来,在至高点的鼻梁上停留片刻,最后又落回到泳池,只留下一片暧昧的水渍。
黑发、凤眼、薄唇。
明明只是漫不经心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那样赏心悦目。
当然一切的一切,全都得益于那张极其漂亮,极其会投胎的脸。
顶着这样一张脸,一生又怎会有所不顺?
就像她一样。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作恶多端,脾气坏,一点都不好,甚至一次次的欺负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又总是想要给他找借口原谅。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闻知忽然感觉今晚的贺屿之实在过于正常。
正常的跟平时不太一样……
谁知道就在这时,贺屿之弄完了头发,恰好抬头看向她,声线平静:
“你该练习你的了。”
“站在那儿一直发呆看我干什么?”
闻知又被抓到在偷看她,马上闹了个大红脸,窘迫又尴尬地点了点头,有样学样跟着贺屿之刚刚的样子去做。
先伸手,然后吸气,入水……
她第一次做,好像还挺成功的。
只不过她憋气时间短,很快就结束了。
她尝试了两次,感觉都还可以。再抬起头去看贺屿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靠在水池边,视线正往她这边看。
不知道为什么,闻知一下子就有些慌乱。
她不想让贺屿之看出来她不自然的样子,企图再次钻进水里“隔绝”一下,却没想到因为太过心急,导致起身的时候呼吸没有控制好,又不小心喝了一口泳池的水。
被呛到了。
闻知只感觉一瞬间鼻腔又酸又难受,有一种特别呛人的感觉,止不住咳了好几下。
“你没事吧?”贺屿之走过来问她。
闻知本来就很难受了,贺屿之突然之间窜过来还让她有些不适应。
毕竟她还是有些怕他,一边咳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等咳了一会儿后,那种呛人的感觉才稍微被压下去了一点儿。
“多练几次就好了。”他对她说。
闻知红着脸,机械地做着点头的动作。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谢谢。”
但贺屿之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闻知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
因为她发现贺屿之明明在看着她,却对她刚刚说的那声谢谢没有什么反应。
“那……那我继续练习了。”
她红着脸,有些窘迫。
一旦憋气到水里的时候,她就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漂浮的方向。但闻知又不想在那种情况下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身体。
毕竟男女有别,她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更重要的是,她也怕贺屿之会讨厌她碰到他,到时候又发脾气。
她承受不住。
所以闻知特意走去了稍远一点的位置才继续开始新一轮的伸手、吸气、潜水。
女孩儿又练了几次。
后面实在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贺屿之正靠在一旁看她。
对方应该也有些无聊了。
闻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明明很懒散随意的样子,却有一道细高水柱从他的手之间突然激起来,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落下。
像花园里面的喷泉。
很神奇。
月光和旁边灯光的照射,使得那道细高的水柱也亮晶晶的。落下来时,又变成一道道晕开的漂亮水波。
闻知睁大眼睛看向他。
“你怎么停了?”贺屿之注意到她又停了下来,问。
“那个是怎么做的?”她问。
少年皱了皱眉,“什么?”
“就是那个……”
闻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一个水柱喷溅出去的样子。贺屿之才明白过来她在说自己无聊的小把戏。
“哦,这个啊。”
少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毕竟这个把戏古老且幼稚,他自己做起来都不太认真。
贺屿之向着闻知这边走过来些,然后又示范了一下。
“就是这样。”
他两只手放在水面上交叠,然后稍微用了一下力气,一道漂亮得水柱就扬了起来。
“你也可以试试。”
闻知看了一遍,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她学着贺屿之的样子把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水面上,然后用力挤了一下。
虽然自己没有贺屿之做的那么标准,出来的水花那么漂亮,但也有一小道水柱起来。
女孩儿明显的有些开心——
尤其是在看到她自己挤出来的那道水柱时。
于是她便又像小孩子似的,又重新试了几次。一次比一次要更好。
贺屿之站在那里看着她,看见女孩儿正低着头,专注地挤着水花,嘴角有微微扬起来的痕迹。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她笑。
这个姑娘好像连开心都是温驯内敛、小心翼翼地。
清凌凌的月光照在水面,又折射到少女莹白的脸上,给人一种温柔美好的幻觉。
她的睫毛长长的,有些弯。
鼻尖笔挺且小巧。
瞳孔黑沉沉的,但很亮。就连眼睛旁边的那个胎记在此时此刻都似乎变得浅淡了些——
仿佛那只是一种带着轮廓的粉,是不小心泼在白宣纸上的水彩。
是漂亮的胭脂色。
她的嘴巴也很好看。或许是刚刚游过泳的缘故,粉润润的。
贺屿之站在那里,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好像……
有点想亲她。
作者有话说:
小狗因为漂亮所以招人喜欢
但是如果漂亮小狗咬人很痛的话,无论多漂亮再见到也只想躲得远远的
第23章
◎“奶油宇宙”◎
闻知正玩挤水花玩得开心, 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人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机会去游泳馆。她此时站在那里,好像对什么都是新奇的状态, 就连这种很幼稚的事情也玩得不亦乐乎。
却忽然听到旁边的贺屿之突然说了句:
“今天到此为止。”
“诶?”
闻知愣了愣, 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对方,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感觉从贺屿之过来到现在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 怎么突然之间就结束了?
“很晚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紧绷着脸, 自顾自从旁边上了岸,开始往外面走。走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她说了一句:
“你也回去吧。”
“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出了事会没人看到。记得回去洗澡。”
但闻知此时还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里。
一切都很突然。贺屿之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说要走。
她仍站在水里,看着少年在岸上往外走,忍不住问了一声:
“等一下!”
贺屿之回过头来看向她, 闻知心口像被一只横冲直撞的兔子撞了一下似的。她走到岸边抓住扶手上去。上了岸后朝少年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又不敢离得太近。
她脸红了红:“那今晚的作业你还需要吗?”
“不用了。”
贺屿之说:“今天不写了。”
少年回答得干净利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一点都没有耽搁。
只剩下闻知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由于刚从泳池里面出来, 身上还往下淌着水。
等她再收拾好东西,贺屿之早已不见踪影。
女孩儿皱了皱眉, 有些茫然。
贺屿之好奇怪。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现在突然就说要回去。而且他看上去还不太自然的样子, 冷板着一张脸,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又惹到他不高兴了一样……
—
等闻知抱着东西回去时, 妈妈好像已经睡了,背对着她。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好,脱了衣服,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好好洗漱了一番才出来。
她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收拾了书包才爬上床。为了不把对方吵醒,一直轻手轻脚的。
临睡前,她伸手将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
打开。
漆黑的寂静里,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线照亮了女孩子的瓜子脸。
她之前心里不舒服,虽然明知道是贺屿之发的消息,却故意不想回。以至于对话框里最后一条还是贺屿之发的问号。
即使两个人才刚刚分开,但看到少年发的那个问号,闻知还是心里一紧。
那种害怕又恐慌的感觉有一瞬间浮出水面,张牙舞爪将她覆盖。
但闻知惊讶的发现,问号的下面居然还有一行浅浅的小字,是系统发的:
“你们已成功加为好友。”
女孩愣了愣,呆呆的看了那行字好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点开贺屿之的主页看了看,从各个角度仔细确认后才发现……
原来他真的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鼓起勇气加他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但贺屿之一直都没通过,以至于后面连闻知自己都放弃了加他的想法。
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加上了。
闻知有些不明白贺屿之今天到底怎么了。白天一个样子,晚上一个样子。
是因为他白天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凶了,所以晚上的时候才会突然良心发作,想要弥补吗?
他如果永远都这么良心发作的对她就好了……
闻知默默地想。
她看着页面上贺屿之的消息自己还没回,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默默地打下了两个字:
“谢谢。”
并附上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是她在班级群里面拿的。
但贺屿之没有回复。
可能是在忙,或是打游戏吧。闻知抿了抿唇,准备放下手机睡觉。
可就当闻知打算关掉屏幕时,身后却忽然冷不丁有孙慧的声音传过来:
“知知啊……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几句话。”
闻知根本不知道孙慧还醒着,吓了一跳。
她原本是背对着孙慧的,条件反射似的害怕被对方看到手机里跟贺屿之的聊天记录,吓得一下子转过身坐了起来。
“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吓了我一跳。”她抚了抚心口。
夜里黑漆漆的,也没有开灯。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出个声音,任谁听到都会害怕。
“还没睡呢。”
孙慧叹了口气,回道。
她倒是也没有用太严肃的语气,只是像平时说话的声音说:“知知啊,你跟贺屿之是同学,关系好是好事,但千万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还是学生。”
“而且现在都高二了,学生的主业还是学习、考大学。”
妈妈语重心长的,但这种话被闻知听起来就很心虚——
即使她只有今天一天晚上没有在家里学习。
“我知道的。”
她捏着手机没有反驳,小声说。
但孙慧还是很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你都这么大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有的话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你跟贺屿之他们那些小孩儿不一样。”
“人家就算学习不好,以后砸钱也能有个出路,镀个金。”
“但咱们家没有钱,什么都得靠你自己。如果不能高考考一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以后你该怎么办?”
“而且妈妈有些话真的不想说的,但今天觉得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你跟那些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也没法比。她们以后只凭脸蛋吃青春饭就能赚很多钱了,可是你不行啊。”
“社会就是很现实的,知知。”
“我知道那个小男生长得确实帅,但咱们家跟他们家差距太大了,那个什么娃娃亲的事你就干脆当做没有吧。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人家能给咱们一个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种男生,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喜欢他的小姑娘肯定特别多。以后女朋友肯定也一堆一堆的。跟咱们这种老实人家的男孩子不一样。”
“妈妈的意思就是说,有些没有可能的事,你一开始就要认清。”
“不要心存幻想,也不要再去浪费精力。”
“就算以后想要找男朋友,也找一个跟咱们门当户对差不多的就好。不要喜欢贺屿之这样的,只会自己耗费精力心神又受伤,别因为他反而耽误你自己的事。”
“不值当。”
“咱们普通人,也找个人老实点的,对你好的就够了。”
……
闻知一直在旁边听孙慧在说,心里像是被一根根针扎了一下似的很难受。
而且那些针扎进去,就再也没有被拿出来,只是在里面搅着血肉。
“我知道。”
“我有好好学习,没有想别的。”
“而且我跟贺屿之之间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平时会借给他抄作业而已。”
“我没有认不清自己,也没有想娃娃亲什么的事……”
等孙慧说完过了好久,闻知才小声解释说。
她心里很委屈,想哭。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对她一次次新的践踏贺凌迟。
可是她心里又清楚的知道,孙慧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是为了她好。
毕竟社会如此现实。
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过。
闻知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喜欢把苦难都加到一个人身上。
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觉得自己活得好累……
“没有就好,我也知道没有什么的。只是提前跟你说,算是打个预防针。妈妈刚说的那些话你听听就行了,也别太放在心上。”
“睡吧。你明早还要上课。”
其实孙慧也觉得,她今晚说的这些话肯定会伤害到闻知。但如果不说,又害怕自己这个女儿以后会犯傻。只得草草说了让闻知睡觉这句话作为收尾,转过身去了。
闻知闷闷地嗯了一声,也背过了身去。
但刚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立马酸痛起来。
女孩儿今天哭得次数已经很多了,但眼泪却好像永远流不干似的。从眼睛里面掉出来,落到身下的枕头上。
根本睡不着……
原来她配不上他,连喜欢他的资格也没有。
—
闻知没有睡好,脑子里几乎一夜都在回荡着母亲的话。
直到第二天上学,心情都是闷闷的。
她每天早上到的都比较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在游泳馆的风波。闻知今天进班级的时候,原本还热热闹闹说着话的一些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还往她这边看。
她有些无所适从,只好低着头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
等她坐下,班级里那些人才又慢慢闹腾起来。该做值日的做值日,该收作业的收作业。
贺屿之又是等到快早读才过来。
而那时,闻知已经拿出来了语文课本。
她看着贺屿之从门口洋洋洒洒的进来。对方回座位的时候,像是看到了她,两人视线有短暂一秒钟的相撞。
少年的视线像是一把锋利的弓箭射过来,眼眸黑亮。
但闻知很快避开视线,低下头来。
她脑袋里开始不断回想起妈妈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你跟贺屿之他们那些小孩儿不一样。”
“不要心存什么幻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喜欢他的小姑娘肯定特别多。以后女朋友肯定也一堆一堆的。跟咱们这种老实人家的男孩子不一样……”
闻知捏了捏手指,心里好像灌了水银似的难受。
又闷又疼。
早读和第一节 课时,她都努力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老师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就坐在她斜前面靠窗的位置,好像总是回过头来看她。
一开始闻知还以为是自己的余光看错了。
但后来才发现,贺屿之真的好几次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她,但又很快转回去……
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课间时,闻知在做卷子,无意间抬头看到宋晴从教室右边穿过前排一直到左边去找贺屿之,好像是要跟他商量什么事似的。
闻知在后面,看不到贺屿之的正脸,只能看到宋晴在有说有笑的。
他们俩的关系好像真的很好。
干净妥帖的校服,窗外蔚蓝的天空和不时飞过的白鸽。
帅气的少年跟漂亮的少女总是相配。即便是很随便的姿势也像日系青春电影里的截图。
的确佳偶天成。
而她,永远只会是没有名字的背景。
闻知愣愣的看过去时,却没想到意外跟宋晴有一秒钟的对视。
对方当时正坐在贺屿之旁边那个同桌的桌子上,面朝着她,视线划过时恰好跟她对上。
不过宋晴只是很轻很轻地看了她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去跟贺屿之说话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
闻知总觉得,对方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
再下一个课间时,闻知才知道刚刚宋晴去找贺屿之聊的是什么。
下个月就有全校运动会了,每个班都要提前交报名表。
宋晴是学生会的,主要就是管文体这边,跟班长关系也很好,又是班干部。所以班级有什么事也都是他们几个商量着来。
这次班里报名的主要就是她负责。
课间老师不在,宋晴跟班长在全班面前开了个小会,讲运动会项目报名相关。
男生方面没什么问题。
闻知只来了一个多月不了解情况,但是听他们开会时的意思好像是说班里有几个男生跑得还挺快的。其他项目挨个找人说了说,就都有人报名。
但女生方面不好弄,很多项目空着,一直没人愿意报。
“这个都是每个班必须出人的啊,没有人报名的话咱们就真抽签了啊。”
“女生一千米,有没有主动的?”
“或者说能跑下来就行。咱们班这个项目就不强求名次了,找个人上去不让名额空着难看就行。”
可惜班长在讲台问了几次,底下也没人主动报。
主要一千米真的太多了。
是女生单项里面要跑得最多了,大家都不愿意去报。
闻知体育本身就不太好,长跑更是弱项。别说一千了,四百和六百对于她来说都很累。之前学校体育测试跑下来像丢了半条命一样。
一千米对于她来说更是恐怖的存在。
“确实没有人报名哈?”
班长又问了一遍,看确实没有人举手,便对宋晴点了点头。
“行,那直接抽签吧。”
闻知当时已经在低头看刚刚发的卷子了,根本没有去想这件事跟自己会有什么交集的可能性。可是她连一道题都还没有读完,便听到讲台上的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闻知,一千米哈。”
她心脏颤了一下,不明所以,猛地抬起头去看。
却只看见宋晴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抽出来的小纸条,正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说。
作者有话说:
我会自己捡垃圾吃。大家可以收藏我吗,求求啦?
第24章
◎“西瓜果冻”◎
闻知很懵, 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
为什么总是自己这么倒霉?
后面上课的时候,闻知就一直在想一千米的事情,连课都没有办法好好上。以至于课间时, 她实在忍不住去找了班长。
闻知没敢找宋晴, 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些不喜欢她。但因为之前自己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跟班长打过几次交道,感觉对方人还可以。
她犹豫了好久才上前, 当时班长还在跟其他人说话,在聊最近很火的一个女明星结婚的事。
“班长, 我一千米可能真的跑不下来……可不可以商量一下,换个人?”
“因为……因为我跑步这方面真的很差,之前八百米跑步基本都要最后一名。”
她结结巴巴地说。
班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但咱们班女生确实没有擅长这个的呀?如果有的话也就不会抽签了对不对?“
“所以刚才不是就说了嘛,不要求名次,只是报个名字上去不让这个项目是空着的。”
“跑最后一名也没事的啦,这个你放心。”
“而且咱们班保障也会做好的。毕竟一千米嘛, 哎呀你要是实在担心,到时候找个男生在里面那圈儿陪你一起跑就是了。”班长说。
看班长都这么说了,闻知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确实抽签抽到了自己。
“那好吧……”
她抿了抿唇, 只得又回了座位,满脸愁容惨淡。
“我怎么这么倒霉。”
闻知一坐下就不由得想哭。其实到时候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 只是有个一千米的数目在这里压着,心理上就会觉得很可怕。
“但她抽出来就是你。”
“而且是当着全班的面抽的, 这没有办法。就算是她真的提前准备好了要抽你, 你也只能认栽。”
耿悦在旁边说了一句。
“提前准备好?这应该不会吧……”
闻知皱了皱眉, 坐在位置上嘀咕。
就算宋晴确实不喜欢自己。但是她们之间无冤无仇的, 可能只是磁场不合, 对方也没必要还特意为了她大费周章的。
何况故意抽是怎么抽, 难不成里面的纸条都是自己?
“我不知道。”
耿悦说:“你不是说自己倒霉嘛?我只是这样安慰你,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如果她是故意选你的,那不就代表其实你并不倒霉嘛。”
耿悦的神逻辑让闻知说不出话来。
她想,与其宋晴是故意的,那还不如是自己单纯倒霉。
—
闻知就这么心神不宁地熬到放学。
因为有几道题还不太明白,闻知下课后还去问了问老师。再加上老师讲得久,就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贺屿之竟然还在座位上没有走。
闻知进教室时便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抱着课本犹豫迟缓的回到座位。
其他同学都去食堂吃饭或回家了
虽然贺屿之平时来学校总是迟到,但放学很积极。
但今天其他同学都走光了,贺屿之居然还在。
最尴尬的是,现在教室里面就只剩下他俩。
闻知只觉得奇怪,但也想不出来贺屿之为什么没有走,也不敢去主动管他的事。
她回到座位,老老实实地把课本和作业收到布袋子里,然后将桌椅推进去,然后低着头从过道里朝门口走去。
贺屿之还是在座位上没有动,好像是在看手机的样子。
闻知本来想着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来着,后又想到这男生之前的反复无常,以及昨晚母亲说的那一番话,最终犹豫了犹豫,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从学校出来,走路去了平时等车的公交车站。
车还没有来,闻知就站在站点儿那里等了会儿。
女孩儿感觉旁边好像过来了一个人,转头不经意地看了眼,却差点没把她吓到。
她站在那儿,眼睛不由睁得大了大。
“你怎么在这儿?”闻知实在没忍住问。
贺屿之就站在离她三四米远的地方,书包只背了半边的带子跨在身上,里面应该也没装什么东西,看起来轻飘飘的。
少年额前带了黑色的运动发带,但仍有些碎发,原本长袖的校服袖口被撸了起来,露出白净有力的小臂。
他身上好像自带某种矜贵的冷感似的,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经极为出挑。微微仰着头,玩世不恭的样子,眼尾恣肆,弥散出一种不屑和轻狂,永远是女孩儿们最喜欢的款型。
旁边几个等车的初中小姑娘一边红着脸,一边挤在旁边不时打量他。
只有闻知是感到震惊。
贺屿之平时都是有专车接送,今天怎么到这边来了。
而且她刚刚在前面走了那么久,完全没感觉到对方就在她后面不远处。
等闻知有些震惊的问完,少年才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你在这儿,我就不能在?”
“公交车站你家开的?”贺屿之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很平静地回了一句。
被对方怼了,闻知有些发窘,只好又小声弱弱地补了一句: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可能是今天司机有事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吧,导致贺屿之只能过来这边跟她一样等公交。
不过也是,贺屿之这么好面子的男生,肯定不希望自己这样在公开场合问他这些……
闻知手指攥着自己布包的带子,在原地沉默下来。
两个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也不是很近。
一个在车站右边,一个在车站左边,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知隔着他这么远,却还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各种不自在。
而这时,公交车终于来了。
闻知一想到贺屿之就在自己旁边,就感觉浑身发紧,快不会走路了似的。
她浑身僵硬地上了公交车,找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下。然后又看着贺屿之夜背着书包,懒懒散散却很随意地上了车。
然后朝她这边走过来。
明明前面还有空位,但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不坐,偏偏要往后面走。
闻知一直看着他,直到对方从她身侧过去。
少年身上好像总有一种风一样特质的东西。他在她身旁过去时,原本闷热难耐的车里,好像也多了一种薄荷般清爽的气息。
闻知僵硬地坐在那里,腰背挺得很直,也不敢回头看贺屿之坐在哪儿。
满脑子想的都是对方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很大,甚至冲淡了她原本在耿耿于怀的那一千米。
好不容易熬过了几站地。
女孩儿从座位上起来,到公交车后门那里等着下车。但还没等她在那儿站多久,贺屿之便也过来了,还恰好就在她身后一点的位置。
对方长得高,闻知感觉自己像个小矮人似的,不敢动,身后也如芒刺背。
不过贺屿之根本就没跟她说话,好像也不想跟她说话。闻知觉得有些尴尬,等车一停,门开了便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人就一直在她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步子迈得不慌不忙,不紧也不慢。
闻知倒是走得匆忙,主要是怕贺屿之赶上来,到时候再彼此尴尬。
她知道他腿长走路快,所以自己更要抓紧。
其实闻知有好几次想停下来,问问贺屿之今天怎么没有司机来接,但又怕自己问了,对方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她就这么一路走,不敢放慢脚步。
终于进了贺家的大门。
闻知终于加快脚步,在一楼时最后跑回了房间。
回去的时候,妈妈已经把饭给她准备好了。她吃了饭,回到小桌子前准备学习,却听到孙慧一边打扫碗筷,一边不经意提了句:
“后天贺屿之他爷爷好像就回来了。”
“正好周六,估计到时候还得让你跟我去见个面,谢谢人家。毕竟要不是他当时说,还不一定能把你留下来在这儿上学呢。”
“就跟你说一声,你稍微有点准备就行。应该也要不了太久。”孙慧说。
贺屿之的爷爷回来了?
“哦,好……”闻知很乖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看周六还是周末去兼个职,再买一个辅导书呢。这样的话好像就没法去了。
而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孙慧还在旁边几米的地方收拾。闻知看着手机绿色的消息提示灯在闪,但不好意思拿过来看。
直到孙慧去把碗筷洗了,说还要去外面帮忙做什么,叮嘱她在家好好学习走了之后。闻知才敢把手机拿过来,打开。
对话框里,她昨天发的那句“谢谢”,贺屿之一直没有回。
但今天对方却发了新的消息过来,虽然还是只有两个字:“作业。”
跟以前一模一样。
闻知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昨晚他带她去游泳池的那件事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都是她的自我幻想。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又根本没变。
她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今天的作业,顺着楼梯上楼。
可直到她到了三楼,正准备敲门时才发现,贺屿之的门是开着的。
根本就没有关上。
虽然不是大咧咧地敞着,但也很明显有一条虚掩的缝隙。
闻知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然后等了一会儿,但是没有回应。只好又在手机上给贺屿之发:“我已经到门口了。”
对方这次回得倒是快:“直接进来。”
看到这句话,闻知才敢放下心来,先是推开门探了探头,然后进去。
虽然她已经来过几次贺屿之的房间,但每次进去的时候还是回感叹空间好大,装修得既漂亮又现代,各种设计摆放也科学。
难免让人羡慕。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贺屿之不在客厅。
女孩儿一边想着,一边怀抱着作业往里走,到了对方的卧室,看到贺屿之在里面,电脑开着。只不过屏幕一直停留在游戏的初始界面。
少年的房间好像就没有便宜的东西。随处可见的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价格不菲的样子。
包括桌子上的那台电脑,一看就是时下最新的款式,设计上就有一种简约的未来感。
或许是因为有专门打扫他房间的人吧?闻知想。
反正每次来,这里都没有自己印象中男生卧室那种乱糟糟,臭熏熏的感觉。
估计是听到了她过来的脚步声,贺屿之滑动椅子,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闻知跟对方眼神短暂交汇了一下,但还是很快错开。
她走到贺屿之桌前把今天的作业放下。只是收回视线时,却不小心看到了放在桌子角落的一小摞参考和复习资料。
还有几套一看就崭新没做过的,课外的学科综合卷。
闻知站在那,眼神一时有些移不开。
那些复习资料看侧面的名字就是辅导机构独家出的合集,是省外几所重点高中的笔记合集,外面根本买不到。
那些卷子她在书店倒是见过,但因为当时买了五三钱就不够了,所以也一直没有。
说不羡慕是假的。
别人都是嫌作业多,辅导资料多,买了没时间做;闻知则是没钱买,想做都没得做。
只做学校的,又觉得自己做的题目根本不够。
贺屿之明明有这么多她想要都没法得到的东西,可他却就这么暴殄天物的扔在一旁,一笔也不动。
闻知有些羡慕,且怅然。
而另一边,贺屿之一抬头就看见这姑娘虽然在他旁边,但根本就一眼都没看过他,眼神全部都在他桌子最旁边那一沓书和卷子上面——
那是贺屿之明天名义上补习课要用的东西。
左雪岚给他找的家庭教师总会以给他辅导需要为由,买一堆辅导资料和参考书、卷子然后去找左雪岚那儿报销。
但贺屿之从来不做。
他不做,那老师也很少会过问。他们之间有种成年人互相放水的默契。
就像左雪岚交了钱,他也从来不去那些机构的一对一课程一样。
“你在看什么?”
他坐在那里看着闻知,然后明知故问。
贺屿之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见到学习资料后的神情是跟闻知一样。看着卷子就仿佛见到了喜欢的人似的,被彻底吸引住。
他有点生气,但又觉得她呆呆的样还挺好玩的。
“嗯?没……没什么。”
直到被贺屿之问了一声,闻知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别人家的东西看有些失态。
她赶紧回了一句,然后才一边摇了摇头,一边转身准备回去。
却不想,刚走没几步就被少年叫住。
“喂,等下。”
“嗯?”
闻知脚步停住,微微愣了愣,回过头去看。却只看到贺屿之坐在那里,用手示意她再过去一下。
“过来。”他说。
闻知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转回身过去了。
没想到下一秒,便看着贺屿之把她刚刚一直盯着看的那几套卷子的其中两本拿了起来,往她身前一塞。
“给我把这个做了。”
“过几周还我。”完全命令式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啊?”
闻知都没反应过来,那两套卷子就被塞进了她怀里。“什,什么意思?”
“家庭老师留的作业,我不想做。”
“你做了给我。”
少年很随意靠在椅子上,一脸无所谓又大言不惭地说。
第25章
◎“杏仁甜奶”◎
“啊?”闻知愣了一下。
“是我把答案先写出来在别的本子上, 然后你再抄吗?”闻知问。
“当时是在卷子上直接写啊,直接把空白的地方都填满。”
“怎么做卷子还需要我教你?”贺屿之问。
“可是我们的字迹又不一样……”
如果是贺家请的家庭老师的话,很容易就看出来是别人写的了。
闻知发现贺屿之真的很懒。就比如她平时卷子大题明明都有答案, 可是他却抄也懒得抄。
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说了一句, 少年那张英俊漂亮的脸就又浮起了烦躁:
“让你写你就写,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闻知被贺屿之的突然大声弄得不敢再问。
“噢, 那我先回去了……”
她抱着那两大沓卷子说着,然后转身便匆匆要走。没想到刚走到门口时, 又被贺屿之叫住。
“回来。”
闻知只好又灰溜溜地回去。
她总是这样被他颐指气使,虽然心里也有些不愿意,但又怕贺屿之像那天游泳课一样更加过分,只得委曲求全。
贺屿之要是永远都能像昨天晚上一样就好了……
她想着,脑海中浮现起那天晚上少年站在水池中,穿着黑色泳衣,头发湿漉漉但眼睛很亮的样子, 脸颊跟耳朵就不由得开始泛红。
直到少年清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把这个也给我随便翻一翻,拿起来的时候别那么新就行。”
贺屿之把闻知拉了过去,然后将桌子上那好几本辅导书一股脑的塞进她怀里。少年的力气很大, 虽然只是简单拉了她的胳膊下,稍微用了些力气, 但闻知却觉得有些疼。
她有些震惊的抬起眼,看向他。
或许是怕她又多嘴问什么, 贺屿之补充了句:“翻到有了那种被人看过很多次的痕迹再还我。”
闻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 但也没说什么。
在她看来, 贺屿之应该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才对。不然在学校的时候, 老师也不会对他那么束手无策。
明明连学校的老师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人, 为什么会对家庭教师和补习班的老师这么畏惧?
还是说……单纯的只是怕左雪岚会检查?
可贺屿之根本不像是会怕左雪岚的样子, 只可能会对贺先生敬畏点吧。
但贺先生又很忙,真的会去检查这些细节吗?……
闻知在那几秒钟之内暂时没想通,但也没再继续想。
贺屿之放走她后,女孩儿一路跑回自己的小房子。她把那两本综合复习检测卷放在桌子上,打开台灯仔细地在看。
全部都是崭新的,一页都没被翻过。
很难形容她此时的心情。既觉得贺屿之对她很过分,总是要求她做这个做那个的;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欣喜。
虽然出发点是被欺负了,但她真的很想要这些辅导书和资料……
还有她一直就想买的卷子。
帮贺屿之做的话,不仅能省下买这些卷子的钱,还能看这些一般买不到的辅导书和资料。
更何况左雪岚给贺屿之请的老师,一定都是水平很好的,选的也不会错。
闻知有些兴奋。
她略显虔诚的把辅导书和卷子打开,翻了翻,大概了扫了一下结构。正看着入迷,孙慧正好忙完回来了。
“学校发新练习册了啊?”对方一边脱外套一边说。
闻知愣了一下,想到母亲昨天晚上的话,就不敢说是跟贺屿之有关的,只得点了点头。
“嗯。”
她只应了一声,孙慧就以为是学校发的,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闻知也在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
周五在一片平静中度过。
直到晚上回来的时候,闻知才听母亲说,贺家老爷子其实是今晚的飞机,现如今人已经在北城了。
不过老人家喜静厌人多,一下飞机就到城郊的疗养院去了。
晚上的时候,贺先生跟左雪岚带着贺屿之去了那边,一家人吃了顿饭才回来。
而孙慧正好周六有一天的休息,就准备带着闻知去看看。
虽然早就说了会去看望,但真要来临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孙慧跟贺家老爷子在电话里通过电话,但毕竟没见过,对方又是那样在权力圈中心的人。北城的势力网原本就是出了名的水深复杂,犹如蜘蛛网一样盘根错节。
但几乎每一根似乎都跟他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就算年纪大了,早就从集团一把手的位置上隐退下来交给儿子,但仍余温尚存。
孙慧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人际关系这些弯弯绕绕多少还是懂一些。她原本就晓得贺家的话语权其实还在老爷子手里,所以对这件事便更重视。
原本说周六过去,周五晚上就在给自己和闻知选衣服。
“等过去之后你进门先叫爷爷好,要主动一点儿知道吗?”
“不要跟平时似的就站着不说话,主动一点才招人喜欢。谁都喜欢开朗的,不喜欢沉闷的。”孙慧又开始叮嘱她。
这样的话闻知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可一个人开朗与否是多方面决定的。她当然也想开朗起来,变成像宋晴那样八面玲珑的女生,可是她做不到。
就凭脸上这块胎记。
别说开朗了,能让她不自卑都很困难。
但闻知还是坐在那里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看着孙慧在挑衣服,嘴里嘟囔着颜色太花不好,太鲜艳也不好,要庄重,还要显得正式点。闻知忽然觉得有些累。
其实母女俩的衣服挑来挑去都是那几件,也不多。
孙慧很省钱,不舍得买;闻知的衣服也都是邻居家姐姐送的,很少有完全合身的情况。最后选来选去,也只是选了一件米色的短袖跟牛仔裤。
紧张的一夜过后,终于到了周六。
孙慧早早就把闻知叫了起来,让她穿衣服洗漱扎头发。连早饭都没怎么吃。
贺家老爷子的疗养院在距离贺家公馆很远的城郊。像贺先生和左雪岚他们要过去的话,有司机,也还算方便。
但对于孙慧跟闻知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他们第一次来北城的时候不懂,叫了辆出租车,花去了一大笔钱。
后来还弄得孙慧心疼了好久。
闻知有时候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要那么省,什么都不舍得买。虽然她平时上学会坐公交上下学,但孙慧则是但凡三站地以内,能走路就纯走路了,连坐公交车的两块钱都不愿意花。
闻知跟着母亲坐了好久的地铁,又转到大巴车,过了很久才到。
老爷子所在的疗养院就在这边很有名的景区的山上。
其实不用想,只看地理位置就知道在这所疗养院能进来的人,肯定都不是一般的身份。
这老板能在这个地界开上一家疗养院,肯定也是有些门路。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门路。
这儿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也没打算从普罗大众的手里赚钱。人家面向的就是这些曾经有头有脸、即便退下来也能在各地说上话的人物。
闻知一开始还以为是养老院之类的地方,后来进去才发现完全不是。
她确实没有见过世面。
这里分明就是一栋栋小别墅,花园倒是连在一起的,水池喷泉假景树木一应俱全,像是把苏州园林搬了过来。
虽然在郊区,但设施看上去比北城市中心还要好。所有的医护人员也都是彬彬有礼,统一穿着白色制服,看起来客气的样子。
疗养院的看守很严,没有预约和里面人的同意书很难进来。
孙慧在来之前就跟老爷子在电话里面预约打好了招呼,来了之后还要先在山脚下登记报姓名,然后才被专门的人引着上来。
闻知一路跟在孙慧的后面,两只手捏着,手心出了汗,略微有些紧张。
她满脑子想着见了面要打招呼的事,甚至一路弯弯绕绕,都忘了具体是怎么过来的。
直到进了一栋别墅里,上到二楼才看到那个传闻中很厉害的贺家老爷子。
跟想象中不同,闻知觉得这样厉害的人肯定是杀伐果决。
却没想到对方竟意外地和蔼。
明明是疗养院,但一进去闻知便感觉贺家老爷子肯定是把这儿当成家来过了。
她进去便注意到墙上有各种提的毛笔字,还有各种国画挂在墙上,裱在玻璃罩里。路过时凑近看了眼,闻知甚至被有几幅画里印章上的字给吓到。
这些都是真迹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画都是有些年头的了。贺老爷子这种身份应该也不会买假画挂在这边吧?
可如果是真迹,就这样大大咧咧放在这边……
虽然她不知道那些画的具体价值,但只看画家和题字者的名号也知道定然便宜不了。但凡这里有哪个员工心怀不轨,偷去了这么一幅去卖,那钱估计也是够普通人挥霍几辈子了。
进去后,闻知按照母亲的要求先问了好。
对方跟孙慧寒暄了几句,说了说闻知爸爸过世,以及老一辈的事情。闻知就乖乖地站在旁边听着,不时抬头小心打量着周围的一些陈设。
她发现这个贺爷爷好像不仅喜欢书法和绘画,还挺喜欢木雕的。
客厅里面有好多栩栩如生的木雕作品,而且还都是整个儿的,很大。也不晓得创作者要弄多长时间……
正想着,却不料话题已经转到了她这边。
“这就是你女儿吧?”
贺占年忽然问,“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闻知。”孙慧赶紧说。
贺占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看着闻知。
闻知站在那儿,莫名有种被看破的感觉。
贺占年跟贺屿之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贺屿之看她的时候,她只能感觉到少年或愤怒或烦躁或平静的情绪。
但贺占年看她的时候,她就感觉浑身都被看破了,尴尬又低微。
“听说学习不错,嗯,一看也是个乖孩子。”
“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就留在这边了。再找个好工作,你爸爸还有你爷爷奶奶也都高兴。”
“在这边上学还习惯吧?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贺占年问。
闻知赶紧摇了摇头,小声回:“没……没有,谢谢爷爷。”
“没有就好。”
对方很爽朗地笑了笑,“对了。我那个孙子跟那你一个班,叫贺屿之,你知道吧?”
闻知抬头,看着贺占年那张慈祥的脸,微微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到贺屿之。而且还是在孙慧在场的情况下。
女孩儿身体绷了绷,有些紧张。
“嗯,我们一个班。”她点头。
“那小子平时对你怎么样?”
“我这个孙子吧,人还可以,但那臭脾气我还是知道的。”
“我让他在学校多照顾照顾你来着,他有没有照做?”
贺占年问。
闻知有些如临大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何况孙慧就在旁边。
她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照顾?
说实话,贺屿之能不欺负她就已经是万幸了……
作者有话说:
推推预收《恶犬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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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姜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主,姜憬循规蹈矩的人生里,唯一的意外便是顾衍。
她曾救过他一次。
后来,野兽般不驯的少年便总是不言不语的跟在她后面,眼神偏执阴郁。
直到她怕了,向父亲求助。对方将少年送到极偏远的地方,断了其一切经济支持。
可那时,谁也没有想到。
五年后,那个人人敬而远之的疯狗,还会在她订婚前夕回来。
“看见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男人将她抵在化妆台上,微凉的指腹寸寸拂过缀满珍珠刺绣的婚纱,漆黑的眼里近乎癫狂,冷笑着:“可惜。”
“又被我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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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好斗,冷血,暴躁,是旁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他和姜憬的初遇,是在大雪纷飞的小巷。
地下拳场从不养废物,他失手跌落擂台,被丢了出来,躺在阴冷的青石砖上苟延残喘。
雪花簌簌而下,只有纯白的少女俯身蹲下,打着把漂亮的小红伞,指尖柔软,眼神担心又紧张。
于漫无天际的黑暗和血污中,
他抬眸,望见了月亮。
公主生在高塔,同他这样的烂泥,是无法跨越的天壤之别。
后来顾衍倾尽全力,只妄想能将这无暇的明月拉下。
可临了——
“能不能放过我?”她央求着,惊惧到发抖。
明月近在眼前,他低头看着她,却始终不舍伤她分毫。
顾衍单膝跪地,将人揽进怀里,小心翼翼抚去她额前凌乱的发,再不见此前狠厉:“不要怕,不要躲。”
“到我怀里来。”
【象牙塔公主X偏执欲恶犬】
第26章
◎“蜜糖陷阱”◎
“他对我还是挺照顾的。”闻知犹豫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说。
“男孩子吧, 太皮了,不好管教,所以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或是孙女来着, 可惜没那个福气。还是女孩儿好啊, 文静又省心,学习还好。你看我家那个孙子, 没法说。”
贺占年说着,狠狠叹了一口气。
闻知嘴笨,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孙慧反应快,赶紧说:“哎呀也不能这么说,男孩也有男孩的好处。”
“而且你家那个小孙子长得多帅气啊,一看就有很多小姑娘喜欢。”
但孙慧的话好像不仅没安慰道对方,反而勾起了贺占年的某种不满,甚至嗤之以鼻, 干脆摆了摆手说:
“有什么用?别提了。”
孙慧有些尴尬,就只好又干笑着补充了句:“孩子们身体健康就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次要。”
“嗯, 这倒是。”
贺占年点了点头,总算是有些赞同的语气。
闻知站在旁边听着。自己跟母亲说话都小心翼翼, 仔细听着对方的语气,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对方不满。
其实单看贺占年的话, 只觉得他是那种有点文化、又很和蔼的老爷爷。如果不是知道对方的背景, 闻知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跟贺家曾经的掌权人联系在一起。
后面孙慧又跟贺占年寒暄了几句, 闻知则站在那边看旁边放着的木雕。
直到贺占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怎么样?喜欢吗?”
闻知回过头来才发现对方在跟她说话, 一时又有些紧张不敢言语。
她点了点头, 说:“做工很漂亮, 感觉有点神奇。”
她这样说完,贺占年好像来了兴趣,眼里亮了一下。他原本坐在沙发长椅上,手里住着一根拐杖,后来特意从另一边起身过去,到了那块木雕的旁边。
“看看,你能猜出来这个雕的是什么主题吗?”他指着那一整块的木雕问。
闻知皱了皱眉。她能看清上面大概雕的好像是什么古代的神仙故事,但又有些不确定。
“是……白蛇传吗?”
她想了想,然后说。
其实闻知也不太懂。上面也并没有很明显蛇的标志,只是一个女生要把孩子递给一个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和尚似的人,所以才这样猜。
但贺占年却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对对对!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学习好的孩子。
“你这小姑娘眼力挺尖。”
“我那傻孙子怎么就看不出来?”
闻知也没想到还真的被自己瞎蒙到了,心里小小高兴了一下。
不过这个还比较好猜,只要耐心下来看看就知道了。以她对贺屿之的了解,对方猜不出纯粹就是不想猜——
他对除游戏和篮球之外的任何事都没有耐心。
不知道是不是闻知的错觉,自从聊了木雕之后,贺占年的态度又比最开始时更热情慈祥了些,看得出心情不错。
“这个是爷爷您做的吗?”闻知问。
“哎,那当然不是,我手艺哪有这么好。”
贺占年解释说,“别小看,这可是国际木雕大赛金奖作品!之前在一直南省博物馆展出来着,去年我才让人拍了带回来。”
他说的很随意,就好像在唠家常一样。
“来来来,咱们有缘分。给你看看,这边这些才是我做的。”老爷子提到木雕就兴趣十足的样子,像个小孩儿把闻知拉去了旁边的一个屋子,孙慧也跟着在后面。
一进屋,满满当当都是木刻所需要的工作台和器械工具。
当然还有旁边展示柜里放着的一些完成品。
“哇,这些也做的很棒啊。”
闻知站在展示柜前面看着那些完成品,不由得惊叹道。
里面的东西不似刚刚外面那个作品那样复杂且宏大壮观,但完成度也算很不错了。
大多是一些小动物还有人物雕塑。
孙慧一直在旁边,也像是进了大观园一样东看看西看看。
没想到贺家老爷子这么一个曾经叱咤商海的人物,爱好居然是简简单单的刻木雕……
木雕这种爱好要坐下来锯型、定位、精修、打磨,一个作品完成期间可能要数十,甚至数百个小时。
耐不住性子的人肯定不行。
但很奇怪,像贺占年这样有耐心又有手段的长辈,居然会有那样连半分耐心都没有的儿孙……
闻知暗暗想。
贺屿之除了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好像还真没遗传到贺家的什么优点。
—
顺利拜访完贺家老爷子,母女俩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老爷子高兴,以后闻知上学的事也就不用担心。
今天周六,孙慧好不容易休息,把闻知送回家之后便准备出门去逛逛。
她不想让闻知陪着,念叨着学习重要,就先把闻知送了回来让她先回家学习。
其实这样也好。闻知本来也是不喜欢逛街的人。
逛街就势必会遇到很多人。而她不喜欢、也不习惯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那一块胎记时会投过来的目光。
那样会让她感到自卑。
因为早就做完了作业,交给了贺屿之,闻知就可以利用一整个下午来看贺屿之塞给她的那些资料和辅导书。
她看得很入迷。
每当看到觉得很好的地方时还要在本子上记一下,生怕等还给贺屿之之后自己就会忘了。
直到太阳落山时,孙慧才回来。
孙慧是个省钱的人,但毕竟母女俩来了北城这么久也没添置过什么新东西。家里很多比如洗衣粉、肥皂之类的日常物品都已经快用光了。
虽然是在贺家住,但总不好在主人眼皮底下拿东西。
孙慧去买了很多日常的必须用品回来,大包小包的,看上去累得不行。但还是一把那些方便袋放下就过来给闻知说:“知知,快来。”
“你之前那个保湿乳不是用完了嘛。”
“正好今天做活动,能换购。我买了东西也正好够换购的价格,就给你买了个。”
“可划算啦!!人家说这个市场价都得一百多的!”
她说着便递过来一个不小的方盒子。
闻知一抬头愣了愣。
其实她洗完脸用来擦的保湿乳早就用完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因为家里过得朴素,她小时候基本就是清水洗脸。
孙慧心疼她,会买国货里面比较划算的洗面奶给她。但闻知也不舍得用,都是隔两天用一下。所以一支就能用好久好久。
就连护肤面霜也都是那种市面上不到二十块钱的乳液。
不过闻知刚刚听孙慧的描述就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伸手接过孙慧递过来的蓝色小盒子,心里咚的一下,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贵的东西她没有钱买,但闻知还是有基本的辨别能力,知道哪些牌子是好的,哪些可能是骗人的。
孙慧带回来的护肤品盒做的就有一种小作坊的感觉,里面有一个洗面奶和一个护肤霜。
牌子没听说过,盒子上倒是有贴了一个韩国女明星的图片上去,仿佛是代言人,但无论是瓶身还是外包装的设计都给人一种很随意的感觉。
那个女明星的图片也像是从网上随机截取下来的,甚至没有处理好边缘。
尤其是盒子下面竟然还故意用黄色炸弹的符号写了一个:市场价188元。
但这怎么看都不像188的东西……
孙慧还在一旁兴奋着,仿佛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你长大了,也该用点好东西了。那个卖货的说这个可好了,你就放心用。”
其实闻知也只是怀疑,不能确定自己是对的。
她有预感妈妈可能是被骗了,但闻知也只是个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高中生,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直觉就是对的。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真的是超市做活动便宜。原价188的话,那还真是很划算。
她打开盒子,拧开里面小罐子的盖子。一种浓烈的花香香精味道扑鼻而来,略微有些刺鼻。但闻知用手把白色的膏体挖出来,在手上抹了一下,好像又跟正常的护肤品没什么区别。
可能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吧。
晚上临睡前,孙慧催着她用新买的护肤品。闻知实在盛情难却,看妈妈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只好用了下。
等她刚从卫生间出来,孙慧便问:“怎么样?好用吗?”
闻知犹豫了犹豫,也实在说不出好用的话,只得憋了句:“还可以吧。”
其实她还是觉得奇怪。
因为那个洗面奶根本就不出泡沫,无论她怎么揉都好像只是一团黏糊糊又香得要命的液体,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清洁作用。
但闻知想,妈妈买都买了,也不能浪费,就先这样用吧。
就算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但既然生产出来了,大概率也不会害人。
总归有点最基础的作用吧?
“不错不错。今天办活动买时应该的,还好我当时买了,不然错过以后说不定就没这个机会了呢。”孙慧说。
“原价那么贵,咱们也就打折的时候才能买了。”
闻知心里觉得奇怪,也接不出话,收拾东西就上床了。
她下午一下午都在学习和做卷子,脑子有些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谁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开始觉得脸上又烫又痒。
但她当时没太在意,睡了过去。直到七点多再一次被那种感觉弄醒。
当时孙慧已经去厨房帮忙了,闻知只得迷迷糊糊地自己爬起来到卫生间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镜子里,自己脸上的皮肤红了一大片。脸颊的部分最严重,甚至起了很明显的红疹,一块一块的,特别痒。
闻知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估计是昨晚新换的那套护肤品有问题,但是没想好现在要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吓人,她也不敢顶着这样一张脸出门去找妈妈。
女孩儿在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先用纯冷水洗了一下脸,稍微去掉了些脸上发热的感觉,然后随便吃了些孙慧放在桌上的早饭,就回到了桌前坐着。
然而用冷水洗一遍只能好一会儿。
但等那层冷水干了之后,闻知的脸就又开始发烫发痒,害得她连学习都学不下去,总是分心。
她忍住不去碰,想着等孙慧中午回来再商量着看看要怎么办。只要上午不出门,就不会有外人看到她这副样子。
更何况……
万一过几个小时这种反应就自己好了呢?
闻知有这种期待,也有这种幻想,虽然有些不切实际。
就这么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快十点。
外面的景色也由清晨微薄清凉的光,转为热烈直射的晴朗。外面的花园里时不时还有园丁过去,在修剪草坪跟花枝,不时几声鸟叫传来。
但这一切的美好都被闻知脸上的难受给打破。
她就这么硬挺着,想等孙慧下班回来。但没想到就是在这种自己根本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已经一天没有响过的手机却偏偏响了。
闻知心尖紧了一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将手机拿过来打开。
对话框里,上面是贺屿之刚发过来的消息:
“作业用完了,过来拿。”
闻知皱了皱眉。
去把作业拿回来倒是没什么,但一想到自己此时的脸,她就有些骑虎难下。
虽然自己平时也不好看,但有哪个女生愿意在最丑的时候去见暗恋的男生呢?
她纠结了半天,在对话框里打出来又删掉,循环往复了好多次之后才鼓足勇气发了句:“等我晚上再拿可以吗?”
“现在有点儿不太方便。”她回复说。
看着自己发过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闻知竟然有些战战兢兢。
可能是因为对方每次叫她,她都很快就过去了吧。但这次真的是有特殊情况,而且这种特殊情况她也没办法直说。
结果贺屿之很快回复了过来,只回了个:“?”
一个问号。
闻知看着屏幕,心里有些紧张,摸不清楚贺屿之是不是又生气了。
主要是上次她不回他消息,他就直接从楼上下来找她质问。但这次自己说自己有事情不方便,虽然是实话,但不知道在对方那边看来是什么情况。
毕竟贺屿之阴晴不定,生气的点也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把你占地方的东西拿走,十分钟之内。”
过来一会儿,那少年回。
闻知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字,一时间又气又想哭。
贺屿之居然一点也不管她说的话,完全视而不见。
明明她都解释了自己现在不方便的呀?
而且只是拿作业回来而已。早拿晚拿回来不都是一样吗?
再退一步说,反正班级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俩认识了。就算等第二天去学校让他再给她也一样,这根本就不是很着急的事情。
而且她不理解贺屿之说的占地方是什么意思。
他用完了她的作业,然后就一秒钟也不想看到,看到就觉得占地方很烦吗?
既然这么讨厌了,为什么还要用她的?
都利用完了才这样不在乎。
闻知眼睛发酸,被逼的没有办法,但还是试图跟贺屿之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我上午真的不太方便上去,等到晚上可以吗?”
“如果觉得占到你地方或者觉得不想看到的话,先放到外面门口就可以。等我晚上的时候过去取。”
她想,自己这样说了总该可以了吧?
他嫌她的作业占地方,看着烦,放在门口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却没想到贺屿之直接回了句:“不过来?”
“那我直接扔了。”
闻知看着贺屿之的回复,已经连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了,完全是又气又急。
贺屿之就像一个完全没办法沟通的人一样,说什么都不听,只顾着自己的想法。
闻知没办法。
主要是以她对贺屿之的了解,如果自己不过去,对方还真有可能把她的作业直接扔掉。
“别扔!”
“等下我马上过去。你放在门口吧。”
她赶紧打字回过去,然后重新去洗了一下脸,降温,穿衣服。
闻知看着换衣镜里的自己,脸上的情况竟然比早上起来时更严重了些。
整张脸都很红,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红血丝。
她实在没办法不敢顶着这副样子出去见人,只得在柜子里找了孙慧的一顶帽檐很大的帽子戴上,然后才敢出去。
白天公馆内的人各司其职,很安静。左雪岚和贺先生好像都出去了,不在家。
大厅内只有阳光静静地落在波斯地毯上。
闻知带着帽子,趁没人的时候飞快的跑上三楼。
她本来设想的是,贺屿之把她的作业放在外面,这样她也不用见他,直接在门口拿了就走。
谁知道到了三楼一看,对方的门口空空如也。
但门却开着。
第27章
◎“愚蠢小熊”◎
“不是说放在门口吗?”
闻知看贺屿之门外面没有, 但她因为脸过敏的关系又不想进去见对方,只好在门口低头给他发信息。
谁知女孩儿还在低头码字,一直盯着屏幕等对方回复时, 旁边的门却突然开了。
明显而强烈的光照没有了门的遮挡, 一直从贺屿之房间内客厅落地窗那边直射过来,照到她脸上。
高大挺拔的少年就站在门口, 居高临下看着她。
闻知一下子有些惊慌,下意识地低头, 企图用帽檐遮挡住自己的脸。
但对方好像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你……脸怎么了?”
贺屿之也有些诧异,但很快皱了皱眉,问道。
语气和以往不同,听上去低沉严肃。
闻知有些心慌,又窘迫又难为情。
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现在的样子被贺屿之看到,只好一边捂着脸,一边伸手去够贺屿之手里的作业, 想要拿了就走。
可她去拿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之间故意把手往上抬了很多。以至于闻知抓了个空。
女孩儿一下子被他弄得着急起来。
但当她抬眼去看贺屿之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闻知还没反应过来, 便一下子被少年拉住手腕,猛地从门外拽到了门里。
贺屿之将手里的作业随后放到一旁, 把闻知拽进来,让她靠在门板上。
“让我看一下。”他说。
他声音很低。虽然是命令的语气, 但又跟平时的颐指气使不同, 好像多了几分认真。
但闻知不想给他看。
她被他这样一拽, 又堵靠在门上, 本来就有些眼冒金星了。
何况这本身就是很丢人的事, 是她最丑陋的时候。
闻知很幼稚的使劲低头, 想用帽檐遮掩,还用手捂着脸不想让贺屿之看。
可惜贺屿之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根本不在乎她愿不愿意,直接把她捂着脸的连只手连带着胳膊都拽着,强硬拉开,露出女孩儿那张通红过敏的脸,另一只手还把她的大帽子一把扯了下来。
贺屿之的力气大,闻知的手一时使不出力气,根本没办法反抗。
但她没想到贺屿之这么过分,不仅把她的手扯了下来,还把她帽子拿掉了。
故意让她难堪。
没有了手的遮挡,闻知只能被迫承受着少年从上至下审视的目光。
她觉得委屈极了,只得尽量把脸低下,偏向一侧。
贺屿之就是故意的,要看她出丑。
她眼睛很酸,自己不想给贺屿之看,他还非要看。心里有种委屈一下子随着脸暴露在日光中而浮现出来。
“怎么弄的?”对方问。
闻知咬了下唇,声音很小:“可能是过敏了。”
贺屿之眉头皱起来,盯着她的脸没说话。视线细密如织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在描摹一张严谨的工笔画,没有放过任何窄小细节。
闻知被对方盯得发毛,只能紧张地补充说:“没关系的,也许下午就自己好了……”
贺屿之没回话。
女孩儿紧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看自己,便只感觉越发的不安。
她目光扫过旁边,恰好看到了贺屿之放她作业的地方。
闻知顿时心生了一个念头。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作业从旁边拿过来,然后又转过身打开门跑了出去。
贺屿之这次倒没有拦着她。
女孩儿一口气从对方的房间冲出来,然后一路抱着作业,飞快地从三楼一连跑到一楼自己的小屋,迅速关上了门。
直到她靠着门时,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闻知回到卫生间,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当凉水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才又稍稍缓解了脸上发热烫痒的感觉。她抬起头来,看到眼前镜子里的自己。
水珠顺着脸庞一点点滑落下来。
此时,脸上的红丝毫没有消退。她本来肤色就偏白,这样红了起来又起了疹子就更加明显。
真的很难看。
闻知站在镜子前面直勾勾看着,眼圈越发的红。
但此时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戴在头上遮掩的帽子被贺屿之拿走了。
刚刚她回来的时候,帽子还正在对方手里,没有拿回来……
—
而另一边,三楼的房间内。
眉眼清俊的少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才踱步回了卧室。
他把手里的那顶帽子随手放在桌子上,拿了手机过来翻了翻通讯录,略微思忖了片刻,但最后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通。
“喂?怎么了”
“我昨晚在网吧喝多玩通宵了,才刚醒。”对面男生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就是宿醉过后的声音。
贺屿之倒是懒得管他,单刀直入地问:“我记得你表哥在市医院,是什么科?”
“啊……我表哥……我想想啊……”
对面像是真的醉得不清,脑子也不转,过了好几秒才说:“是心理科啊。”
“怎么了哥,你心理出什么问题了?”
“滚。”
贺屿之说完了之后就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冷着脸扔到不远处的床上。
—
闻知就这么硬挺着,一直到了孙慧中午休息回来。
对方看到她的脸也被吓了一跳,顿时慌了神。
“这,这怎么办?”
孙慧紧张地问:“会不会是在排毒啊?”
“我看她们说好像什么擦脸的产品,一开始好像就是会这样。”
“我来问问吧,还好我当时加了那个店家的微信。”
孙慧也一时间有些着急,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去找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她又不太会用,每按一个键都看起来很费劲的样子,眼睛也花,好不容易才找到店家的微信。
孙慧拼音打字不好,只能用写字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写又很慢,好不容易才发出去。
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等对方回了过来马上跟闻知说:
“知知,那个店长回了,说这就是在排毒。他们那个产品都是纯植物的,不可能有问题。”
“不过她说要是实在太红,可以先停用试试。”
“可是这不仅是红,而且还很痒啊。都已经起疹子了。”
闻知有些委屈地说。
其实她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孙慧是被骗子给骗了。
但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埋怨对方也没有用。何况母亲也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怎么办……”
孙慧也慢慢反应过来,有些心慌着急。“要不就先停用试试吧。看看等晚上会不会好一点,再观察观察。”
“明天早上再看看情况,如果好一些就是最好。”
“如果严重的话,妈妈再找人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咱们等下周你放假咱们再去个医院?”孙慧说。
闻知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上确实痒得很难受,也不知道慢慢停用会不会好一点。
孙慧中午午休的时间不多,到了一点半就又要回去了。
闻知一个人吃了饭坐在书桌前做题。
其实放假的时候,如果不出去兼职的话她会在家午睡一会儿。但今天因为脸很痒的缘故,完全睡不着,只得起来做题。
只有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才能暂时忽略脸上的那种灼热和难受。
谁知道她写着写着,就又听到手机响。
闻知几乎条件反射似的紧张起来。
主要是担心贺屿之会因为她今天上午的不告而别生气。何况妈妈的帽子还在他手里……
她真怕他倒时候又嫌那帽子烦,把帽子给扔了。
虽然不愿意,但闻知也没办法,只好把手机拿过来打开,上面不出所料是对方发过来的信息。
“把物理作业给我。”
闻知看着手机上对面发过来的字,不由得愣住。
他不是都已经抄完还给她了吗?
闻知有些疑惑地打字问了一下:“不是已经用完了吗?是你上午说用完了才叫我拿回来的呀?”
谁知道对方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就回了一句。
“忘了。”
“这个还没抄。”
闻知看着贺屿之的话,心里一下子就有些火大。
她自认为还算脾气好的人,也很少发脾气。但贺屿之今天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上午就说用完了叫她去拿作业。她不想去拿,他还威胁她,说要把她作业扔掉。
然后她好不容易去拿了,又要受他欺负,让她难堪。
现在又莫名其妙说忘了抄物理的,让她再给他送过去。
这算什么啊?不就是在戏弄她玩儿吗?
而且贺屿之都看见她脸这个样子了,还叫她去给他送。
闻知越想心里越觉得难受,闷闷的。
后来干脆也不看手机了,故意把手机放到一边,赌气趴在桌子上。闻知本来也不想哭的,就是被贺屿之气到了,心里有点难受。
再加上自己脸现在这个样子,以及跑一千米的事情。
好像所有倒霉的事情都被她一个人承担了。
一想到这里,眼泪就有些开始不受控制。
而此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对面发过来一个问号。
闻知一直趴在桌子上哭,也没看到。直到哭了一会儿,才听到门口的敲门声。
她心里满腔的委屈跟伤心,都被那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所打断。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贺屿之。
孙慧自己有钥匙,一般不会敲门的。其他人除了管家阿姨也没人会过来找她们。何况这敲门声一点都不客气,分明就只有贺屿之才会这样。
闻知不想去给他开门。
她本来想要当缩头乌龟,就坐在里面等他走的。
可惜贺屿之就像是知道她在里面似的,锲而不舍地敲个不停。还声音越来越大。闻知坐在里面也不得安生。
对方的敲门声音越大,闻知就越坐立难安,心脏有种被挤压的感觉。
她生怕贺屿之到时候再把其他人招过来,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
尤其是左雪岚……
闻知没办法,实在是犟不过贺屿之,只得过去把门打开了。
虽然开了门,但明显还处于赌气的状态,眼泪都还未流干净。
随便吧。
贺屿之要是再凶她或是什么的,她也不管了。大不了就回去读书,也不是不行。
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贺屿之了,反而觉得对方是个疯子。
闻知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却没想到打开门后,一切都异常平静。
她抬起眼去看,只发现贺屿之在低头看着她,手里拿着刚刚被他拿走的那顶帽子。
“跟我去医院。”
对方忽然开口,很冷淡平静的语气,然后将帽子不由分说扣在了她的头上。
闻知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啊?去医院?”
“不不不,不用的……我,我到时候跟我妈一起去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帽子扶正,有些语无伦次。
主要是贺屿之太突然了。
她本来还以为他又是下来兴师问罪,指责质问她为什么不回他消息的。却没想到他居然说要她跟他去医院。
结果贺屿之毫不留情地怼她:“她今天下午根本没有请假。”
“晚上医院皮肤科的专家都下班了,你要去哪看?”少年回。
“我……”
闻知一时讲不出话来。
主要孙慧好像并没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两个人也都抱着希望可以停用然后再自愈的念想。就算去医院也要等下周六了。
贺屿之不等她回话,拉着闻知就要往外走。
闻知连衣服都没换,对方力气又大,眼看着就要把她拉出门了,她才赶紧说:
“你,你等一下!”
贺屿之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闻知脸烫的不行,一时也分不清是皮肤的问题,还是真的在发烫。
“我,我换下外套。”
“还有身份证也没拿……”她结结巴巴的说。
贺屿之简直像是一个没有生活常识的人,去医院要准备的也不知道,拉着她就要走,莽莽撞撞的。
见闻知说的有道理,对方就也没再拉着她要走。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她说。
“那你换吧。”
闻知尴尬到不行,捏了捏手指,然后才说:“你……你稍微等一下。我先关下门。”
她说着,轻轻把门关上了。
贺屿之没阻拦,就只是在外面站着,一直看着她把门关上。
闻知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答应他要去医院。
她整个脑袋都空白的厉害,好像思维也随着脸的发烫而停止运转。
女孩儿找了件衣服穿上,然后从抽屉里拿了自己的身份证,然后才去打开了门。
此时,贺屿之还在门口站着。
闻知能感觉到,自她出来开始,对方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这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又不知所措,以及一点点害羞和不好意思。
“走吧。”
贺屿之说了句,然后便往门口的方向走了。
对方这次没有再拉她的手。闻知先是松了一口气。可走着走着,却又有一点点奇怪的遗憾浮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还能回忆起刚刚对方抓她手腕的力度和感觉……
闻知摇了摇头,企图将那种感觉从脑海中抹去。
她戴着那顶宽大黑色的帽子,跟在贺屿之三、四米的后面,一直到出了公馆的大门。
而闻知完全不知道的是,二楼另一边的阳台上,有两个人正在打扫。
其中一个阿姨抬了下头,恰好了看到两个人影从门口出来往外走。
“诶,小孙,那不是你家姑娘么?”
“还有贺屿之。”
孙慧当时正在蹲着擦花盆,听旁边的人一说心里还有些不相信。
“不会啊,我家孩子在家做功课呢……她出去不会不跟我说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看了眼才发现——
楼下跟着贺屿之出去的,确实是自己女儿。
—
闻知一直跟在贺屿之后面,顺着花园的路一直到了公馆大门口。
旁边保安叔叔的视线一直在往她跟贺屿之之间来回扫。她觉得有些尴尬,只得低头,拉了拉帽檐,快步跟上前面少年的脚步。
门口的车已经停好了,司机开着门在等着。
贺屿之在车开着的门前停下,侧过身来:“你先上。”
“噢……”
闻知点了下头,乖乖地从开着的门里进去,在里面坐好。贺屿之见她进来了才上车,坐在她右边的位置然后关上了门。
这辆车里面空间很大,也很干净,她的腿甚至可以完全伸直。
但毕竟是贺家的车子,闻知还是有些拘谨。
前面的司机看着面善,好像也是一直接送贺屿之的叔叔。而此时,贺屿之在她旁边出了声:“去医院,A大附属的。”
“是哪儿不舒服吗?”
前面的司机从镜子里看了后排一眼,问了一句,不过只是正常关心的语气。
闻知则坐在一旁有些紧张。
她担心贺屿之如果说是要带她去看病的话,可能会不太好。要是之后司机再打小报告跟左雪岚说了呢?左雪岚跟贺先生那边会不会多想?
像她跟妈妈这种寄人篱下的,要看别人的脸色生活,也不得不考虑得全面些。
没想到自己还纠结着,贺屿之却只是随意地往后靠了靠,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说了句:
“我肚子疼。”
闻知转过头看着他,眼睛不由睁得大了大。
她吃惊于贺屿之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而且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出来,他根本没病没灾,身体好得不得了。
闻知能感觉到司机从镜子里,目光在她跟贺屿之之间滑过。
她紧张得立马低下头,用帽子遮了遮自己的脸,企图让对方不要注意到自己。
可惜似乎这种做法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司机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好,大概十五分钟到。”
都是过来人。
何况是能一直在这种家庭做司机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嘴风严紧。
他往后稍微看一眼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有关于雇主的事情:不多问,只开车。这才是这一行金条玉律。要是多嘴多舌,必然做不长久。
车子慢慢启动上路。
闻知坐在后面,一直处于某种紧张的状态。
这是她第一次坐这辆车。
虽然之前有坐过一次左雪岚的车,但跟这个也不是一辆。这辆好像平时就只负责接送贺屿之来着。
想到这,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贺屿之。
只看到少年坐在旁边,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窗外。
贺屿之一身白色运动服,很平静的样子,背后是窗外蔚蓝明亮的天。
他的侧脸很好看,细碎的发梢,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有种意气风发又漫不经心的矜贵感。
都说整体的意义大于局部。可是闻知就连局部都找不出他身上的缺点——
虽然只是外貌上的。
对于男生而言那样的五官过于精致,但却又不会很娘,有种冷硬干净的质感。
他两条腿修长笔直,却又不是干瘦,即使是坐着,很慵懒的感觉,但姿态看上去却仍旧挺拔好看。
闻知犹豫了一下,悄悄低头在手机上给对方打字。
“谢谢你。”
在她点了发送的同一刻,旁边少年口袋里的手机也闷声震了一下。
她几乎是看着他拿出来的。
但少年只是低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字,再看向她,然后什么都没有回复,又重新将手机揣进了口袋。
贺屿之眉眼长得漂亮,有种邃然的感觉。
每次在他看向她的时候,闻知都会紧张一下。
对方没回她,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这让女孩儿有些尴尬。
她抿了抿唇,抓着手机拘谨地坐在旁边,也学着贺屿之的样子看向窗外的景色。
但看着看着,闻知又想到一件有些奇怪的事。
这车不是好的吗?
司机也随时都在。何况贺家这么有钱,也不可能只有这一辆是给贺屿之用。坏了肯定还有可以用的呀。
那周五那天贺屿之为什么要坐公交车……
闻知想着,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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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紧张小兔”◎
十五分钟后。
车子果然在司机所说的时间内, 准时驶进医院。
两个人从停车的地方下来,闻知跟着贺屿之后面,一直到了皮肤科所在的四楼。
因为是周末, 在外面排队的人并不算少。
现在北城的医院大都已经施行起网上挂号和机器操作。
闻知记得自己去年在家乡那边看病时, 挂号还是人工,只要去排队就好。现在到这边换成了机器, 反而有些不会弄。
毕竟是一次。
贺屿之嫌她笨手笨脚的,就直接抢了她的身份证给她弄。
闻知有些不愿意, 想要抢回来。但贺屿之长得太高了,他稍一抬手,闻知就算踮起脚也很难抢得到。
主要是她身份证件照照得又不好看,不太想让贺屿之看。但那人偏偏还故意盯着她身份证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帮她弄,搞得闻知又羞又气。
女孩儿虽然操作不熟练,但挂号机上显示的字还是看得明白的。
她凑过去看, 发现门诊的皮肤科要三十块;但专家号主任医生的挂号费却要整整三百块。
结果她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贺屿之想都没想就选了三百的那个。
“不不不!不要那个!”
“那个太贵了啊,根本不值得, 就普通的就可以啊。”
她吓得不轻,赶紧说。
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想要去点取消, 结果手被贺屿之拦住了,不让她碰。
自己这应该就只是过敏, 根本用不着看那么贵的。
而且那可是整整三百块啊!
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会用来看病花掉。
“草, 你真够可以的。”
贺屿之低骂了一声, 与其说像在骂她, 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把她挡在旁边, 直接拿出手机扫了一下, 付了款。
“我……”
闻知看着屏幕蹦出付款成功的提示,下面打印的挂号单也自动打印了出来。
“你干嘛啊,根本就不用挂专家号的。”
“还可以退吗?”
女孩儿声音有些委屈地试探道。
主要是她也不想欠贺屿之的。就算他现在帮她交了,以后不还是要自己去兼职了再还给他?
明明可以花三十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花三百。
闻知心里闷得难受。
“退个屁。”
贺屿之也不理闻知耷拉下来的小表情,拉着她的手腕就往皮肤科里面走。闻知跟在他后面走着,还试图把手腕抽回来。
此时正是医院里最忙碌的时候,人也来来往往的,很多。
不时有路过的年轻男女目光看向他们,几乎毫无例外地先在看到贺屿之的时候眼底亮一下,然后才顺着他抓着的她的手,向闻知看过来,随后便露出疑惑不解,随后又略感可惜的神情。
虽然那种神情大多一晃而过,但闻知本就心思敏感,一眼便看得出来。
路人估计是都误会了什么,还以为她跟贺屿之是男女朋友之类的关系。
那眼神就仿佛在说:“原来这么普通的女生也能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真是奇怪,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这女生是对这男生使了什么迷魂药吗?”
闻知对那些人的目光感到痛苦,以及不好意思。
她想要把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回来,但贺屿之又抓得紧,她抽不回来。
“你别拉着我了,我自己会走。”闻知说。
结果贺屿之在前面,就只是回了一句:“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
闻知闷着气不开心。
一想到挂号费还是对方交的,又不好发脾气。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皮肤科排队的地方。
虽然周末来看病的人很多,但因为挂的是最贵的专家号,再加上也不算很热门的科室,主任医师的办公室门口排队的人还算少。
电子屏幕上显示排队的没两个人,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闻知。
进去时,里面坐着一位女医生。对方带着口罩,感觉年纪像三十多了,但也有可能是保养的好。
毕竟左雪岚就显得特别年轻……
闻知才刚在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还不等开口,对方看了一眼她便说:“哎呀,小姑娘你这脸过敏挺严重啊。”
“怎么现在才来?”
贺屿之是跟着闻知一起进来的,就站在闻知后面。
这让闻知有点不适应。
但挂号费是对方交的,她又不好赶贺屿之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忽略掉对方,专心跟医生说话。
“因为感觉没那么严重,本来想着过一段时间自己能好的。”她解释说。
“这还不严重啊?”医生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的,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吃过敏性的食物,比如海鲜、芒果?现在脸上皮肤大概是什么感觉?”女医生问。
闻知摇了摇头,“吃的都是平常的东西。只是昨天晚上换了护肤品之后,今天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就是脸上痒痒的,而且还发热。”
“你再靠近一点我看看。”
那女医生说着,仔细看了看闻知的脸:“啧,都起疹子了。典型的过敏。”
“什么护肤品啊,以后绝对不能用了。”
闻知低着头,在想妈妈被骗了的事情。
如果那护肤品以后都不能用,岂不也是白白花了钱。再加上今天来医院看病的钱……
她心里沉重得很。
医生在前面一边在电脑上面打单子,一边安慰她说:“没事儿,也别太紧张。”
“这过敏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个单子,去药房拿个药。”
“一会儿拿完再回来,我跟你说注意事项。”
单子滴滴滴地从旁边的机器里打出来。
闻知内心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这一次来会花多少钱。
之前她兼职的钱还剩一些,这回都带着了。
挂号费的钱已经是贺屿之交了,这笔钱要还是对方来交就有些说不过去。
谁知医生把单子递过来的时候,闻知刚要去伸手,贺屿之就直接从她身后把单子拿走了。
“我去拿。”
少年说着,就直接拿着单子转身出去了,剩下闻知一个人扭过头,略有些震惊的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
而此时,女医生有些轻松的声音传过来。
“男朋友啊?长得真帅啊。”
闻知赶紧摇了摇头否认,但脸还是红了一下:“不是不是,我们只是一个班的而已,是普通同学。”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这真的太尴尬了。
但那女医生却只是抬头看她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闻知感觉自己好像越描越黑……
因为后面还有人等着看病,闻知就先从医生办公室出去了。在外面等着贺屿之回来。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带着药风风火火地回来。
两个人再重新进去。
医生平静地拿过来给闻知涂了一下药,然后叮嘱说:“这段时间什么护肤品都不要用了,只用我给你开的药,知道吗?”
“回去的前几天先用这个浓度低的氯化钠注射液湿敷。把这个打开倒在纱布上,然后敷在你脸发痒发烫的地方,大概五到十分钟之后取下。”
“后面可以慢慢改成用纯净水敷,一直等到脸养好。”
“这个是单乳膏,里面没有任何激素成分,你可以放心用。只要觉得难受了就涂一下。”
“还给你开了一瓶维生素和抗敏药,这两个按说明书吃就可以。”医生说。
“好。”
闻知听话的点了点头。
看完病,两个人从医院出来,一前一后往停车的地方走。
闻知迷迷糊糊的,感觉全程都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三百块就这么花完了。
“哦对了,你把刚刚拿药的单子给我一下。”闻知忽然想起来药的事,对贺屿之说。
闻知想,买药的钱还是要还给他的。
谁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没留。
“扔了。”
贺屿之说着,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两侧的兜里,一脸云淡风轻。
“扔了?”
闻知简直要被他气死。
“废纸一张,留着干嘛?”
少年反问她,还很嘴欠的补了一句:“我不像你,有留垃圾的习惯。”
“那你说一共多少钱吧,我后面慢慢还给你。”
闻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早知道就不应该跟贺屿之过来,如果是她自己来的根本就花不了这么多。
现在好了,有种欠高利贷的感觉。
贺屿之对此却嗤之以鼻:“没让你还。”
“我只是不想在看你那张脸的时候被影响心情。”少年说。
其实闻知明白贺屿之这次大概率是真的好意。这句话里可能也只是开玩笑,别扭说的,不想直接承认是帮她。
但在闻听起来,却还是有一秒钟心脏被刺痛的感觉。
女孩儿微微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
从医院再回到贺家公馆,也到了傍晚。
闻知回去时孙慧还不在。
她按照医生教的方法用干净的纱布湿敷了一下,又吃了维生素跟抗敏药。那种又热又痒的感觉果然消退下去很多。
女孩儿心里有些开心,趁着还没吃晚饭还写了一套卷子。
五点多的时候,母亲终于回来了,带了饭菜。
虽然孙慧什么都没说,但闻知能明显感觉到家里气压很低。
闻知看了看孙慧的脸色,主动说:“今天下午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过敏了,开了点儿药,还有回来湿敷的东西。”
感觉到了母亲的不高兴,女孩儿有些小心翼翼。
她大概能猜到孙慧为什么不高兴,估计是有人看到了自己跟贺屿之出去。然后告诉了孙慧。
“跟贺屿之去的?”
孙慧抬头看了一眼她,也不等闻知回答,很快便说:
“闻知,你这样让妈妈怎么办啊。上周妈妈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听进去了。”闻知有气无力的回答。
“可是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她应了一声,但又觉得心里憋的不舒服,解释说:“贺屿之只是带我去医院看过敏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就只是普通同学。”
“而且还是他用完我作业,我去拿的时候他看到我脸这个样子才带我去的。”
“哎,我知道。”
孙慧见闻知有些着急了,语气也放缓和了些:“妈妈又不是说你们是在谈恋爱。”
“人家可能只是心血来潮,给你点小恩小惠什么的。”
“但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一来是影响不好,倒时候人家父母知道了又该觉得你这女孩子心思重,就不愿意让你继续待在这边了。”
“二来也是不要喜欢他,影响你自己学习。眼光放长远点儿,他这种男生吧……”
孙慧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但说了一半却叹气,连连摇头:“算了。”
“不说了。”
“妈妈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到时候找个跟咱们家差不多的男生,你想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
闻知没吱声,草草吃完了饭就回到书桌前看复习资料了。
她也有些赌气。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家庭条件也不好,跟贺屿之在一起一点都不配。但好像每一个人都生怕她不知道似的,一遍遍用眼神跟言语给她重复。
虽然她是喜欢贺屿之的,但贺屿之也没喜欢她啊。
不懂为什么孙慧就如临大敌似的。
闻知心里觉得委屈,干脆把这种不开心转化为动力去做题了。
晚上临睡觉前,闻知去照了镜子,感觉脸上的红疹消退下去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有好转就行,她想。
女孩儿换衣服上了床,临睡前看了一眼手机。
贺屿之后来没有再给她发过信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记录仍停留在她在车上发出去的那个谢谢。
她看着少年的头像,不自觉想起白天去医院以及在医院的某些瞬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贺屿之有时候真的很恶劣,但有时候又好像还不错。
就好像他原本只是很随意地在她心里抛下了一颗种子。
可此时,那棵种子却无声无息的发了芽,悄悄地破土而出了。
即使只是露出一点小小的嫩尖。
但她已经没有办法拔掉。
—
第二天起来时,闻知脸上已经没有那种灼烧和痒的感觉了。
她洗漱的时候看了镜子,脸上的红疹虽然还有一些,但很明显没有昨天那样严重。
她临上学前又湿敷了一下,吃了药,才匆匆忙忙赶去车站。
昨天医生有叮嘱她说,这几天要注意防晒。所以她还是戴着那顶黑色的大帽子,坐车到了学校。
可能是她带的帽子太夸张了,而且还是成熟的款式,导致到班级的这一路上很多人在看她和她的这顶帽子。
闻知有点不好意思,加快脚步回了班级,然后才把帽子摘了下来。
因为要敷脸,闻知来的比平时晚了一些。此时耿悦都比她早一步来了,正在座位上用吸管喝着一小瓶酸奶。
看闻知过来摘了帽子,她眼睛也不由得睁的大了大,然后问:
“你脸怎么了?”
这么明显吗?闻知想。
明明她自己感觉比昨天上午的时候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呢。
“没关系,就是有点过敏。”
闻知说,“不过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再用几天药估计就好了。”
“噢。”耿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贺屿之才在门口出现。
闻知看着少年从门口一直回到左边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又将膝盖搭在桌子上,好像低头在看手机。
贺屿之没有看她,闻知也只是多看了他背影几眼便很快将视线收了回来。
一直到第一节 课下课,自己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课间没有老师。虽然教室有监控,而且名义上学生是不可以在学校用手机的。但还是有很多人都光明正大在桌堂里看手机,只是闻知不好意思。
更何况她现在用的手机是贺屿之之前的,也怕被人看到,有些做贼心虚。
闻知悄悄在书包里面把手机打开了一眼,发现是贺屿之发来的消息。
“第二节 课下课,到教学楼后面。”
“从左边走。”
闻知看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朝贺屿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对方没有回头,闻知也只能看到他一个背影。
女孩儿低下头,小心地在手机上打字:
“有什么事吗?”
第二节 课的课间确实要相对长一些。不过平时闻知除了上厕所和去办公室,基本不会出去。贺屿之这样说,让她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将消息发过去,等着贺屿之回复。
但对方却没回。
闻知亲眼见到贺屿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肯定是看到她消息了,但什么都没回。
闻知有些气馁,以及提心吊胆,主要是不知道贺屿之又想要干嘛——
他这个人的脾气就是一阵一阵的。
闻知就这么一直想着这件事,直到第二节 下课。
她看到贺屿之起来出了门,走到前面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头稍微偏了一下,暗示叫她出去。
闻知不知道贺屿之的那个小动作有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但在班级里这样,让她有些紧张。
闻知是不想去的,但是又不敢拒绝对方的要求,只好等那人走了之后才把书合上,慢吞吞的朝外面走。
她下到一楼,出了大楼门口,按着少年说的从左边拐到教学楼后面。
谁成想她才走到拐角处,刚转了个弯,就猛地一下被人抓住手腕拉了过去。
再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是少年那张凑近过来的,白净英俊的脸。
“你干嘛啊。”
闻知有点被他粗鲁的动作吓到了,不免蹙起眉头责怪。
但对方没道歉,也没搭理她。
反而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一会儿往左摆,一会儿往右摆。与此同时,少年漆黑的视线也紧密地落在她脸上。
“好像比昨天好多了。”
他说着,声音清冽且低沉,仿佛就在她耳边。
对方此时离她极近,正仿佛探究般看着她的脸,温热清润的鼻息都打了过来。
女孩儿本想往后退,可背后就是墙壁。他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力道微微有些重,让闻知有种强烈的被掌控地感觉。
心里有只兔子在跺脚。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大家很期待后面都市追妻部分!!!
但是!但是!小狗这part还没完呐!!www
且等等!
大概二十多万之后可能会进都市了
第29章
◎“永恒爱河”◎
他离她那么近, 又是男生,还是一个自己对其有好感的男生。
闻知生理性的害了羞,脸也往后稍微躲了躲。
好在贺屿之已经看完了她的脸, 也没再硬抓着她, 而是直起身来,总算离她远了些。
而这时, 闻知又听到对方忽然问:“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车上下学?”
“啊?”
闻知不明白为什么贺屿之忽然问这个,仍有些在状况外。
“没, 我随便问问。”
贺屿之又补了一句,有些别扭的样子,而且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似的。
而闻知耳边却忽然响起母亲昨晚的话。
“不用,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想了想,然后说,“而且我坐你家的车也不太合适。不过还是谢谢啦。”
贺屿之皱了皱眉:“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他问。
“没……主要还是我挺喜欢散步和坐公交车的。”
闻知怕贺屿之再追问,自己也不好回答, 干脆又临时换了一下口径。
她不想占贺家便宜,也不想再被母亲跟其他人误会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闻知也确实还挺享受每天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的时光的。
在学校有其他人, 在家里要跟妈妈在一起。只有上学放学的时候才是真正自己一个人。
因为走在路上,大家都互不相识。就算谁多看谁一眼, 谁踩了谁一下,也只是擦肩而过的关系, 不用总是提心吊胆。
但如果每天都要跟贺屿之做一辆车上下学, 且不说被学校里面其他人发现该怎么谣传、针对;她自己就会觉得紧张、完全没法放松——
何况贺屿之那么阴晴不定。
他现在心情好, 沟通起来就没有障碍;但要是哪天他心情不好, 倒霉的就是闻知。
更何况像之前被剪书包那样的事, 闻知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 当初指使那个学姐来剪她书包的那个人是谁。虽然对方后面也没再对她做什么,但还是注意为好。
“对了。”
说到这里,闻知忽然想起来昨天的事。
“昨天买药你付了多少啊?后面等我有钱了好还给你。”
没想到她刚说完,贺屿之便又是一脸不想再听、不耐烦的表情。
“我都说了不用还,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然后便挥手又打发她走:“你回去吧,快上课了。”
到底是我听不懂话,还是你这个人奇怪啊……
闻知皱了皱眉,见跟贺屿之又开始话不投机半句多,只好准备回去。
她刚要走,就在余光中瞥见瘦高挺拔的少年倚在墙角,等她转身之后,从校服裤子里掏出来一支方形银色的打火机。
贺屿之的手指本就长得漂亮,白净修长。
她看见他将打火机的盖子打开,附带着一声略微清脆的声响,然后像转笔似的,很随意轻松地将打火机在自己不同的指间绕了一个来回。
那一整套动作那么随意散漫、灵活,可看起来却也那么熟练且帅气。
而此时,贺屿之已经又用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闻知本来都要走了,看到这个场景却不知怎么的,一时有些走不动。
她之前的那所高中风气不好,抽烟的男生有很多,而且会三三两两聚到一起。但自从来了这边后,还没看到过有男生抽烟。
她不知道贺屿之抽烟,还以为这边的男生本身就极少有抽烟的。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呆站在那里,看着橙色的火苗在少年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中熄灭又亮起,伴随着空气中有清脆的声响。
而贺屿之正要点燃烟蒂时,却发现闻知还站在不远处没走。
少年稍抬了下眼睫,直接看向她:“看什么?”
“你也想来一根?”
闻知站在那里,目光正对上少年漆深的视线,不由得脸和耳尖都红了红。
她总感觉贺屿之这话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调戏她似的。
“我不要。”
她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句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抽烟对身体也不好。”
“现在都不提倡抽烟了。”
“这属于陋习。”
闻知也是一时兴起,说完就赶紧跑了。
贺屿之还在原地,不由得愣了愣神,手停在半空中。
他眼睛始终看着少女跑开的方向,不敢相信刚刚闻知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怼他的话。
而此时,少年手里打火机的火苗已燃了许久,却迟迟未递到烟的前端。
其实他也不算是有烟瘾的人。就只有偶尔烦躁的时候会小抽一下,对口味也很挑剔。
但此时却忽然觉得没劲。
少年皱了皱眉,像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什么似的,将打火机和烟收了起来。
—
后面的两天相安无事。
贺屿之还是天天让她给他送作业,但除此之外没有再欺负她什么。孙慧也没再提不让她跟贺屿之走太近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知感觉最近的贺屿之比以前好沟通了一些。
但新的一周,很快就又要有游泳课了。
上次的游泳课实在给闻知留下了阴影。而且她至今也不清楚贺屿之那天是在抽什么风。
闻知最近晚上一直在看贺屿之那时候给她的辅导资料跟卷子。
毕竟不是自己的,她怕贺屿之哪天不高兴要了回去,自己就没机会看了,所以几乎抓紧一切时间在看。
她做题速度本身就比别人快一些。白天的时候写学校的作业,晚上回来看课外的。终于先完成了一套。
临上游泳课的前一天。
贺屿之晚上有钢琴课。闻知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隐隐约约能听到流畅的钢琴声从远处传递过来。
很好听。
虽然隔音好,听得不太清楚。但闻知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她喜欢这样的贺屿之,感觉对方安静去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好像就格外有魅力。
与其说喜欢他弹钢琴,不如说喜欢他认真去做事情的样子。
她一边听着钢琴声,一边沉下心来做卷子。
后面那钢琴声停了下来。闻知听不到了,竟还有些怅然失落的感觉。
直到又过了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有消息过来。
是贺屿之发了消息让她送作业。
闻知拿着作业上去,顺便也把做完的那套卷子带着了。上去时,贺屿之留了门。但当她推开门往里走时,屋子里却没有人。
闻知小心翼翼地从客厅进去,见没人就进了卧室。
但里面也没有人。
女孩儿正抱着作业跟卷子奇怪着,一转头就撞上了刚好换完衣服,刚从后面衣帽间出来的贺屿之。
少年下面是灰色的运动裤,上身换了一件很宽松的白色短袖T恤衫,右侧近心脏的位置有黑色字母的印花,露出了一截冷白的胳膊。
他皮肤细嫩,下面蓝青色的血管有隐隐隆起的痕迹,劲瘦的肘部微曲,显得骨感而有力。
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块黑色的手表,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但戴在他的手腕上就异常好看。
对方刚刚换完衣服,简单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刘海。闻知站在原地抱着练习册一动不动,看着他从里面出来。
但贺屿之只是抬眸看了眼她,没什么太大反应,直接从她旁边绕了过去。
倒是搞得闻知脸有些红。
她快步走到贺屿之的电脑桌旁边,把手里的练习册放乐上去。然后转身对他说:“这套卷子我写完啦,先放在这儿了?”
闻知把卷子放在那套卷子最开始放的地方,然后看向贺屿之问他。
“嗯。”
少年嗯了一声,只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卷子,也没太在意。
闻知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正准备转身出去。却又忽然想起第二天要游泳课的事。
“那个,明天下午有游泳课。”
她小心的提醒说。
贺屿之开了电脑坐了下来,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她:“嗯,然后呢?”
“我想上……”女孩儿试探道。
其实闻知也觉得这样好奇怪。
明明上课是她的权利。但因为上次游泳课的事情,她怎么想都不明白贺屿之那天为什么不让她上,更怕明天旧事重演。
贺屿之看着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色便有些不自然。
他蹙了下眉,目光挪到一边:“想上就上,不用问我。”
“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闻知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了下来:“那我可以问一下,你那天为什么不让我上游泳课吗?”
她鼓起勇气问。
少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烦躁且心不在焉。他开了电脑,随便点开了个游戏然后才冷淡淡的说了句:“忘了。”
忘了?
但闻知不傻。她看得出来贺屿之只是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了。
“那好吧。”
她眼帘垂了垂,然后离开。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贺屿之却又忽然叫住了她:“这些卷子不用着急还我。”
“时间还久。”他说。
闻知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好,出去了。
在她看来,贺屿之似乎就是这种方式来弥补他自己那天的发疯。
—
第二天的游泳课很顺利。
闻知本来还担心,贺屿之会不会又突然怎么样。但那节课上的意外顺利。
老师没教什么,就大概示范了一下。剩下的主要还是自己练习。
闻知胆子小,也不敢往人堆里面钻。老师做示范的时候她也是在外圈看着,有些细节根本注意不到,还不如贺屿之那天晚上给她做的示范。
闻知脑海里回忆起那晚少年的样子,就不由得脸蛋发红。
耿悦本身就会游泳。
闻知上课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后面。耿悦有时候也会帮她纠正一下动作。
总之很顺利的度过。
晚上的时候,贺屿之也很安静。
她给他送作业上去时,门开着。闻知进去后简单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在打游戏,就蹑手蹑脚地把作业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又给他发了条信息后就回去了。
谁知她才刚回去坐下,贺屿之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为什么没送进来?”他质问。
闻知也有些懵。
“我放在你门口的架子上了啊?你走几步去拿一下就好了。”
而且她明明发了信息给他的,说放在架子上了。
贺屿之都不看的吗?
等她发完这条后,对方就没再回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下次直接送进来放我桌子上,不要放在门口。”
闻知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看到对方发过来的这句话之后也有些生气。
明明就没有几步的距离。贺屿之至于大少爷到这种程度吗?还反过来怪她,好像没有送到他手边就是她的不对似的。
女孩儿也有些赌气,干脆不回消息了。
好在贺屿之也没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她闷头做题看书,一直到十点多孙慧开始催她睡觉。
闻知简单洗漱了下,敷了脸,收拾好第二天的书包,换了睡衣钻进被窝。可临睡前,手机却嗡的一声,又有消息传过来。
闻知本来都已经盖好被子准备睡了。
没办法,又重只得新伸手出去,将手机拿了过来,打开。满脑子想得都是不知楼上的那位少爷又有什么吩咐。
但没想到,打开看到字后,女孩儿歪了歪头,娟秀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明所以。
“在干嘛。”对方发。
闻知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贺屿之的头像和资料卡。心里想着,贺屿之是不是发错了。
“是发错了吗?”
“我是闻知。”
她犹豫着,但最后还是打字发了过去。但与此同时,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想:既然是发错了,那贺屿之原本是给谁发的呢?
是发给某个女孩子吗?
她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心里便有了种酸痛又难过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幼稚小狗
第30章
◎“云朵面包”◎
闻知刚这样想着, 手机就又震了一下。
女孩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妈妈,对方好像睡着了。但闻知还是小心地把震动调成了静音,然后才敢去看对面发过来的消息。
“……”
贺屿之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仿佛对她很无语, 又像是被她说中了发错人的事。
但下一秒,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在跟一个脸过敏的人说话。”
闻知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字, 心脏豁然便开始极剧烈的跳动。扑通扑通的。
一切都因为这一行字而起。
所以贺屿之的意思就是在说她吗?他没有找错人,而是真的要找她的。
女孩儿头脑发热, 感觉一下子神经绷紧,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她怕开着的手机屏幕太亮,又回头看了一眼孙慧,但最终还是悄悄掀开被子起身,蹑手蹑脚地跑到卫生间后坐下来,才给对方发:
“怎么了?”
“我正准备睡了。”她打字回过去。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贺屿之说除了作业以外的事情,感觉很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 但他并没有发错,而确实是找她的。
单单这一点就让闻知觉得开心。
“睡这么早?”对方回。
“我妈妈睡得早。我学习到太晚,灯光很亮的话会打扰她休息。”
闻知用手打着字, 认真地回复。
贺屿之又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回消息过来。
闻知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无趣了?所以对方又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她像个虔诚的信徒, 在狭小的空间内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心绪起起伏伏。
本来闻知以为贺屿之不会再回消息, 都准备回去睡觉了。结果对方的消息才又发了过来:
“你要给我送的生日礼物呢?”
闻知愣了愣:“啊?”
贺屿之不提还好, 提了之后闻知就又想起那晚的事。又会有一种很强烈的委屈和难过感从心口浮起。她本来都忘了的……
贺屿之为什么还要再提?
“你不是不要么?”
打完这句话, 闻知又有点不想再搭理贺屿之了。
本来时间久了, 已经忘掉了当初那种不顾一切的真心被践踏的感觉。
但他一提起来, 闻知就觉得眼睛发酸, 更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还对他保留有一份喜欢的样子很傻!很没有骨气!
她就应该不理他的。
可是……好像完全不理他也不行。
毕竟就像贺屿之说的,她的学费都还是他们家在出。
但贺屿之像是真不记得他当时是如何对她的一样,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反而在发号施令。
“明天给我。”他说。
“……”这回轮到闻知发省略号了。
“是你自己不要的。而且玻璃罐已经碎了,没法再用了。”
她刚赌气发过去,下一秒便听到母亲在外面突然叫她:“闻知,快睡觉了!
“一直在里面待着干什么呢?”
闻知吓了一跳,感觉在做坏事情被抓包。
“马上!”
她略有些心虚地回了孙慧一声,然后很快在手机上打:“我妈妈叫我,我要睡觉了。”
打完,发送。
闻知利落地关了手机,揣在睡衣裤子的口袋里,然后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关了灯,回到床上盖上被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
黑暗中。女孩儿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海中回闪出自己第一次遇到贺屿之时的场景,又想到自己累死累活赚的一百多钱去给他买礼物,一颗颗核桃剥好放在罐子里,却被他以那种嫌弃的眼神打掉到一边……
闻知缩在被子里,脑海里全是贺屿之的影子。
他看不起她,欺负她的事情还那么多,闻知原以为永远都会是这样了。
但最近,却好像又有了一点点不同……
—
贺屿之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停在闻知发来的最后一句。
“我妈妈叫我,我要睡觉了。”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字都打了一半在输入框,就看到闻知说要回去睡觉的事,心里就有种不上不下的烦闷。
少年蹙了蹙眉,脸上是不高兴的神情。
闻知怎么这么妈宝女?
贺屿之本来以为她只是怕他呢,一副怯懦又软软的样子,像一只小绵羊任人拿捏。后来发现并不是。她好像本身就是很容易受惊的人。
外部环境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到她。
关键她还特别听话,每天都乖乖女的样子。听她妈的话,听老师的话。
反正就是不听他的话。
现在才十点多她就要睡了……
贺屿之有些烦闷地关了聊天对话框,脑海中却忽然闪回过闻知住的那间小屋子里的场景。
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过去找她,就只站在门口,便几乎能一眼将里面看到。
那真的是不大的一间屋子。
十五、十六平米的样子,带了一个小阳台和独立的卫生间。卧室里就放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以及一个衣柜。
如果是一个人住的话也就罢了,但闻知是跟她妈妈住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
女孩儿那天在一楼角落里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开始在他眼前浮现。她一哭起来的时候,眼睛也红,脸颊也红。那双眼睛里面蓄满晶莹的泪水,又不好意思往下掉似的,真让人看着着急。
她一哭,好像整个人就变得很小,很可怜。
还别说。
这女生虽然长得普通,眼睛旁边还有那一片天生浅红的痕迹。但哭起来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挺好看的。
他喜欢看她哭。
少年一边想着,一边在无意识中将手里银色长方形的都彭朗声打火机不断打开又合上。伴随着clingcling的声响,机身在修长漂亮的指间旋转。
最后亮出一簇长长的火苗,又忽然一下子合上。
贺屿之起身朝外面走去,椅子跟地板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一直下到二楼。
贺屿之进去的时候,贺宏盛跟左雪岚都还没睡。
左雪岚此时正穿着睡衣,脸上敷着一片金灿灿的面膜,看起来很奇怪。而对于亲儿子大半夜过来这件事,夫妻俩都明显有些诧异。
贺屿之小时候还好,自从上初中开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不怎么跟父母交流了。
但左雪岚惯着他,物质上给足。
主要左雪岚自己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一般,所以对儿子的要求也没有太多。
再加上贺屿之天生长了一副好皮相,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在一众姐妹圈里面仰着头走路。所以成绩差点也没太大所谓——
即使这一点让贺宏盛感到很头疼。
“什么事?”
贺宏盛问,声音有些威严。
贺屿之前段时间打架的事情才刚过去没多久。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感到头疼,不知道还要怎么教育。但偏偏贺屿之还是独生子。
左雪岚身体不好,而且从小就是特别娇气的人,怕疼。生贺屿之的时候又险些难产,后面就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生了。
但贺宏盛看这个儿子实在恨铁不成钢。
至少他目前是无法安下心来,以后把集团的事情一步步交给他来做。
这孩子除了打游戏和打架,别的是一点儿也不学。
贺宏盛想着,实在不行下半年就把他扔到新加坡那边去算了。
省得一天天在眼前看着心烦。
“一楼不是还有两间客房是空着的么?”
贺屿之说:“分我一个。”
“你要那间干嘛?”左雪岚问。
她因为带着面膜,几乎不能做表情,所以一边说话还得一边扶着脸上的面膜。
贺屿之的房间很大,而且几乎整个三楼都是他的。
左雪岚不明白贺屿之还要一楼那间空着的客房做什么。
“我有用。”
贺屿之不愿多说,只这么回答。
“一整个三楼那么大的地方都不够你用的。你有用……等你以后自己赚钱再买一套去。”
贺宏盛毫不客气,仿佛下一秒就要随手将放在旁边的玻璃杯扔过来了似的,“学习考试考那么差,好像丢的是我的人不是你自己的一样。”
“确实是你丢人,不是我。”
贺屿之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没动。
“臭小子,长大了管不了你了是吧。”
贺宏盛气得直接从床上下来了,怒气冲冲的样子,好在被左雪岚拦住了。
“哎呀,不就是一间客房嘛,儿子想要就给他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平时又没人客人过来住,就算真来了什么人,到时候再让司机送他们去酒店好了啦。”左雪岚说。
“给给给,你什么都给他。”
“从小就是被你给惯的,你看看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他这样,以后我怎么放心让他接手公司?”
左雪岚被贺宏盛凶了一通,还有点委屈。眼睛红红的,跑梳妆台那边闹脾气去了。
贺屿之全程看着父母的行径,但仍站在那里一脸平静,谈判的架势。
身上仿佛忽然多了种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成熟。
“那你说吧。”
“要什么条件才能把那间客房给我。”他问。
其实本来也是空着的。
但毕竟这个公馆的所有权在贺宏盛手里,不在他手里。贺屿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过来象征性的问了一声。
“给你?”
贺宏盛说着冷哼了一声,瞪了一眼贺屿之后转身回去了,干脆用手打发他走:“等你考到年级前二百再说。”
“这可是你说的。”
贺屿之看着父亲,回道:“我要是真考到了,那间客房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贺宏盛根本就不信贺屿之这个回回都四百多名的人真能考到前二百。
他一心想打发儿子走,就摆了摆手说:“你要是考到了,别说那间,两间都给你用。”
他这么说,主要是笃定贺屿之根本不可能考到前二百。
没想到贺屿之答应的极快。
“行。”
少年极短促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留下贺宏盛一个人有些诧异。
呵,也不知道这小子身上一股子势在必得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真以为学习是那么好学的?学几天就能前进几百名?
还是太傻了。
“他突然要那间客房干什么?”
贺宏盛此时才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得问左雪岚。
但由于他刚刚的态度和语气不太好,以至于左雪岚也不太想搭理她。
他看向她问时,左雪岚便起身气咻咻地去洗手台那边摘面膜了,只幽幽地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我又不会教育儿子,别问我。”
—
闻知一晚上睡得不好,做梦还梦到了贺屿之。
梦到对方又欺负她,让她去给他捡球。然后故意把球扔的特别远,她跑过去找不到球在哪儿,又怕回去贺屿之发脾气,急得团团转。
醒来之后才发现是梦,才总算松了口气。
白天的课程顺利度过。
由于最近有了那几本课外资料以及充足的卷子,闻知每天在学习上都处于干劲满满的状态。不过想着后面还要还给贺屿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闻知就尽量抓紧一切时间在看、在做。
遇到不懂的,就攒在课间的时候去问老师。
下午放学时,闻知又去问了题,以至于回来的时候有些晚,却意外发现贺屿之又像那天一样,坐在座位上没走。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女孩儿默默的回到座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贺屿之真的很奇怪。
虽然他有时会在课上找她,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凶她;但另一方面,他又好像不是很愿意让别人知道她认识他似的。
就像昨天,还要单独把她叫到教学楼后面没有人的地方去。
而且闻知始终记得,贺屿之是不愿意让班里人知道她住在他家的。
再加上之前书包的事以及耿悦说的话,闻知平时在学校都尽量避开跟贺屿之有交集,不会主动去跟他说话,也从未向其他人提过他们之间的渊源。
闻知收拾好了书包,从班里出来。
她觉得奇怪,但心里确实有种说不出的直觉,觉得贺屿之好像今天还要像那天那样跟她一起坐公交。
但又不能确定。
不过在快走出校门时,闻知还是忍不住往后偷偷看了一眼。
没想到贺屿之还真就跟在她后面不远处。
等出了学校,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又是两个人一起等车。
贺屿之没主动跟她说话,但他又一直在她旁边站着,实在想不注意都难。
闻知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问:
“你今天怎么又没有坐车回去?”
贺屿之闻言,从上而下看了一眼她。少年流利英俊的脸上自然而然地带了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也恰好和他说出口的话匹配。
“我乐意。”他说。
然后闻知便没有办法再问什么了。
再问就显得她多嘴,多管闲事,省得贺屿之再不高兴。
她抿了抿唇,站在贺屿之的左边,整个人都绷紧了身子,盼望着公交车快点来。
好不容易等到车来。
闻知眼疾手快地上了车,刷卡往后面走。看到有位置就坐了下来。
谁知她才刚坐下。
贺屿之就站在她旁边,理直气壮地指挥她:“你坐里面去。”
“……”
闻知抬头看了一眼他,脑子里又热又烫。
旁边明明还有空座啊?他就非得跟她挤。
但闻知没办法,又不敢不答应对方的要求,只好往里面坐了一个格,到了挨着窗户的位置。贺屿之则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她的左边。
闻知坐在那里,抱紧了装着书本的布包,却听到少年清澈低沉的声音从耳侧过来——
“今晚过来送作业的时候,把礼物给我。”
贺屿之说。
闻知没有想到贺屿之居然又开始提礼物这件事。她嘴巴动了动,扭头看向窗外,没有搭话。实际上是生气。
之前各种嫌弃地不要,还打到地上。玻璃罐子都碎掉了。
现在又想要回去。
谁知道他想干什么啊?这不就是为难她吗?
那玻璃罐也没有办法复原。再买的话还要重新到店里去买,而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一款了。
更何况当初剥的核桃还新鲜着。现在过去这么久,早就不好吃了……
闻知想着想着,心里就有点发闷,难受。
“但我现在已经不想给你了。”她说。
闻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的,一下子勇气和不开心双重附体,就这样默默嘟囔了一声。
但其实,她说完马上就后悔了。
主要是担心贺屿之听到了,到时候搞不好又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她不确定贺屿之有没有听清。
但自己说得那么小声,贺屿之应该不会听到的吧?
谁知闻知刚刚这么存有侥幸心理地想着,便听到贺屿之在旁边问:“为什么不想给?”
“这是我应得的。”
作者有话说:
被贺小狗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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