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虽轻微失真,大半也都属实。
潘金莲被几个嫉恶如仇的街坊邻里看住以防她潜逃,出不得门,就买不着米面菜肉,武大郎买来做炊饼的面粉又已用尽,家中口粮很快见底。
潘金莲平时稍有心气不顺,都会打骂一顿迎儿出气。现在武大郎已经被她和奸夫吴典恩打死,没了顾忌,她人又被关在屋里,正是心焦躁惧!
就断了迎儿的口粮,在晚上睡不着时,抹黑扭打迎儿发泄出气。
姚二郎受西门大官人请托,叫上了自家媳妇,在街坊邻里围观下到武大郎家接人时,迎儿已经两天粒米未进。
十二岁大的女孩瘦削得只剩一副骨架子,看上去就跟七八岁大一般,衣衫破碎,满身泥泞,正饿得扑在水井旁喝水,院子里的枯黄杂草都被拔光嚼进肚里。
哪里还有个人样?
看得众人怜悯之心都揪起来,直骂潘金莲那厮歹毒淫·妇!
先与人通奸打杀亲夫,后又打骂女儿不让吃喝,全无人性罔顾人伦,与牲畜无二!
姚二郎迭声招呼媳妇,给迎儿身上裹上一件衣裳,小心抱起出了院子。
潘金莲听到动静,妖妖娆娆地站在门边觑看,冷脸冷眼,既无悔意也无惧意。
围观的街坊邻居见此情景,更是气恨不已!
指指戳戳对着潘金莲骂起来——
“你这遭瘟的贼淫·妇!来世必投畜生道,叫人喝血吃肉都不够偿还一身罪孽!”
“该遭天打五雷轰的贼淫·妇!”
“通奸偷人不说,又打死汉子,就连小娃儿也不放过!如今你没在牢里,就以为能逃过一死了?呸!我只管告诉你,贼淫·妇你死日子快了!!!”
“武大老实没本事,任人欺辱打杀,可他还有一个好兄弟哩!武都头又有西门大官人这位同僚,区区一个你和一个吴典恩,开口叫你们今日死,便不会让你们明日活!”
潘金莲不期然被劈头盖脸一顿唾骂,又挨了好几下,害怕被这群人围住殴打,赶紧闪身缩回屋里,关了门插上门栓。
外面的街坊邻里又骂了一阵,因想去看看迎儿那小贼娃,才骂骂咧咧地陆续离开。
潘金莲听见外面消停下去,稍放下一颗心,可却是如何也坐不住了!
先前被关在屋里,虽然心焦躁惧,然而也心存一丝侥幸,有那位西门大官人在呢。
——潘金莲想到这,就想起明媚三月里,她用竿子打中那人脑袋,那人看过来时的情景……都是妄念了。
很快醒神,将浮上心头的哀怨,沉入心底深处。
她是心存侥幸的,因为那位西门大官人,与她那相好是结义兄弟。
在两人欢好过后歇息时,就总听他吹嘘:他那结义大哥最是慷慨大方肯使钱,也最是能耐有担当能顶事,平时遇着一二小事,只需提一句大官人的名号就能了断!
潘金莲是相信那些话的,大官人那般人物,必是威武不凡说话中用的。
这不武大那厮死这几日了,只有几个多管闲事的街坊邻里来看住她,全不见衙役来拘捕她,想来就是她那相好借到了大官人的威势。
日渐过去,潘金莲觉得大概再过些日子,事情就能了了去了,以后她依旧过她的日子。
没了一味愚钝、人物猥琐的武大郎,她的日子还能更加自在逍遥!
可是刚才听来,大官人竟然在过问她的事?!
大官人在清河县是何等人物!衙门中常来常往,东京里熟门熟路。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出入骡马车轿。金银成山成堆!
而武二那厮没甚文墨只得一身蛮力,酒壮怂胆侥幸打死一头大虫,不要赏银才得了一个都头之职!
算甚么同僚!有甚么同僚情!
潘金莲顾不上旖旎隐秘心思了,现在是又惧又怕,坐立难安。
最后竟莫名地,就生出怨怪来:武二不识好歹,大官人不识情趣,她不也都罢休了?
现如今她好不容易遇着一个知情识趣的汉子,可以两厢厮守,两人却偏来阻拦她!
潘金莲这怨怪,有多不讲理不必多说。
只说另一边,姚二郎看迎儿挨打又挨饿,眼瞧没了个人样儿,此时更是出气多进气少。
愤怒的同时又焦急起来,寻思要想医治这小女儿,一般大夫怕是棘手。
幸好大官人想的周到,赶紧将迎儿安置在床榻躺好,让媳妇冲一碗糖水先喂上一些,他则转身跑出门,去请蒋太医。
蒋竹山得知姚二郎是受西门大官人请托,不敢拖延,立马提上药匣,随姚二郎一路疾奔。
进了屋,也没等歇息片刻喝上一口水,就上前一番望闻问切,后又全力施为,灸了几针稳住病情,便连忙用上好药。
忙活小半个时辰,方把迎儿救了回来。
事后蒋竹山一身冷汗湿透衣裳,犹如劫后余生:“幸亏医治及时,若是再晚上小半天,莫说我,便是华佗在世亦无力回天。”
姚二郎也差点吓出个好歹,跟着庆幸不已:“多亏大官人最后叮嘱我,若伤的厉害便去寻蒋太医,我又见势不对便果断去请您。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真再迟上小半天,一旦迎儿回天乏术,武二回来后也许不会问罪他,可因着他侄女儿是医治不及时死的,却也不会多感激他。
出力不讨好,也还就罢了。可西门大官人交托的事,若让他给办砸了,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
说回这边,西门卿来到县衙。
见到了清河县父母官——知县李达天,且佐二官县丞乐和安、主簿华和禄,也陪坐在侧。
甚至典吏夏恭基,司吏钱劳,也恰好就在县衙办公,有事差使衙役去喊一声,片刻就能赶到。
清河县衙的领导班子,可都非勤政之人,今儿非年非节的日子,却五巨头齐聚衙门。
西门卿觉得或许不完全是巧合。
他走到半路停下,去请托姚二郎帮忙接出并照看武松的侄女儿,看来这一出没白费。
他耽搁了那一会儿,路上就看到好些个回转县衙的衙役,他又勒马慢上几步,这不就有了现在县衙五巨头齐聚衙门的场面。
西门卿常在县衙行走,说不好听点儿是包揽诉讼——与红楼梦里王熙凤做过的相似却又太一样,说好听点儿,就是合理合法调解纠纷。
再说的正式一点儿,他是管些公事。——管,取管理之意。
换句话说,西门卿虽然没有官身,这县衙也没他一张办公桌,却有一部分实权——尤其刑名公案这一块儿。
就跟后世农村一些德高望重、有关系人脉的乡贤,可以对村务建言、插手一样。西门大官人也有这份本事,且范围不止一个村子,而是一县之地。
说句大话,就算出了清河县,在东平府、在山东地界,又即使是在东京,他也依旧有门路可以转圜一二。
因此眼下清河县三巨头在上,西门卿也未有拘谨紧张,更没有受宠若惊。
书中西门庆能做到的,他西门卿当然也能做到,何况原身已经搭好了骨架,他在此基础上丰富血肉即可。
相比花了大半心思在猎艳寻欢上的西门庆,他全部心思都在经营事业和人脉,成果已初显。
至少四门亲家——八十万禁军提督杨提督府,西门家的小厮去了通报一声就能进去。走通杨提督府,蔡太师府的门路也是顺理成章了。
以前西门家也能浸润杨提督和蔡太师的门路,可拿钱开路一路从门房、二管家浸润到大管家就到头了,与同样拿钱开路,直接从二管家、大管家直通杨提督、蔡太师,这能一样?
西门卿不是得志便猖狂的性格,禀性刚强、言行果敢之余,又不会失了礼仪规矩。
“见过诸位相公。”
西门卿作揖行礼,三人起身回礼,互相礼让一番,方才相继落座。
坐定后又就‘从何处来’、‘近况如何’等话题,一一寒暄过,西门卿才把话题引入正题。
“……近来冗忙,直到今早在街上遇见郓哥那小子,才知道我县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捉奸杀人案件!”
西门卿又简单复述了郓哥的话和猜测。
知县、县丞和主簿,清河县衙三巨头一时无言,隐晦交换一轮眼色。
对西门大官人的态度有所觉察,又不敢确定。
只嗯嗯哦哦点头听着,没有实际性发言。
西门卿知道县衙这帮子人肚里肠子的弯弯绕绕,主动表态:“我听郓哥说了街面上的流言,只觉荒唐至极!我西门卿岂是那等包庇罪犯之人?”
三人点头坚定有力,捧哏一般:“确实荒唐!”“那是那是。”“自然自然。”
西门卿:“我与诸位相公来往日久,已厚颜将相公们视为挚友。”
知县李达天忙接过话:“我亦视大官人为挚友!”做西门大官人的挚友不亏!
西门卿神态流转间,全然推心置腹的真诚,“我与相公们说句大实话,但这话也是说到哪儿,便在哪儿了了。”
县丞乐和安与主簿华荷禄,与武松有些交情,这次又没被西门大官人用银钱粘住了嘴,见势自然高兴。
连连保证:“那是那是!话出你嘴,入我等耳,再不会叫第五个人知道。”
这就是官话路数罢了,西门卿也就随口一说,他们也是随口一保证,说不说出去,全看话里有多少隐秘,各人嘴紧不紧。
接着说:“我西门卿行事确实霸道,也有不少手段,如若不然,那些家业如何守得住?又如何让官民两道,都信我一二?”
“因我又管着些公事,并与诸位相公相交,便知晓其中深浅厉害。总归要想长久二字,就得谨守一点,得知法守法!”
“而我行得正坐得端,知法守法,问心无愧,何惧魑魅魍魉!又何惧流言蜚语?”
“大官人此言有理!街面上那些流言确实荒唐!”
“大官人真知灼见!”
“大官人言行合一,是为大善!”
看样子这些人懂他言下之意了。
但西门卿还是点明了,“说句大话,我知交友人遍天下,称兄道弟者也不在少数,那吴典恩就是一无赖帮闲,会说些好听话语,我便也与他往来。却不想他竟如此不当人,竟打着我的名号,猖狂‘潜逃’,简直胆大包天!”
李达天闻弦歌知雅意。
西门大官人根本没把那吴典恩当正经结义兄弟,如今对方还败坏他名声,怒恨都来不及,哪还会包庇。
但也不能明着承认,之前迟迟没将吴典恩捉拿归案,就是看在他西门大官人的面儿上。那不摆明徇私枉法吗?
只是佯怒道:“那吴典恩拒捕潜逃,潘氏拒不归案,属实猖狂!本官稍后便增派衙役捕快,全县搜捕,谅他插翅也难飞!”
……
西门卿跨出县衙大门,脑海里就‘叮叮叮’响起一串提示音:
[‘浪荡之妇·潘金莲(sr)’羁绊值增加50点]
[‘浪荡之妇·潘金莲(sr)’羁绊值:80点]
[‘武大郎·武植(r)’羁绊值增加50点]
[‘武大郎·武植(r)’羁绊值:80点]
[‘挨光专家·王婆(r)’羁绊值增加20点]
[‘挨光专家·王婆(r)’羁绊值:60点]
[‘无点恩·吴典恩(r)’羁绊值:50点]
[‘行者武松·武松(ssr)’羁绊值:20点]
[‘皂吏李外传(n)’羁绊值:100点]
……
自武大郎捉奸案逆转为起始,许多人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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