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萧珏的刻意,宋婉待到没了眼睛盯着再度挣扎起来。
萧珏蓦的松手离开,浓郁的檀香气息从鼻腔内消散,仿佛刚刚萧珏的这些意图,都是宋婉无端凭空猜想出来的,冤枉了萧珏,显得她心思不纯。
宋婉略微尴尬,却还是起身后退了两步,隔着书案与萧珏拉开了些距离,将那散发着檀香气息的人欲自己隔开些距离。
待到她觉得萧珏想要做什么也不成的时候,才整理了下心绪开口询问:“你来做什么?”
明显暗含着戒备,宋婉的动作在萧珏看来不过是无济于事,若是他真想今日对她做什么…
萧珏感受着刚刚手心柔软的触感,目光落在那殷红的唇上,这处的柔软,上次太过粗暴未曾认真的领略,若是细细的……恐怕会很舒服。
或许今日也不是不可以,心中的杀意与欲念在此时交叠,让宋婉感觉到犹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意识后退。
萧珏发现了宋婉戒备后退的动作,他压下眼中的欲念,直起身子神色如常,将手中的宫灯举到宋婉面前,勾唇:“依着往日的诺言,来送婉娘宫灯。”
说的轻飘飘的,言语动作都没有逾矩半分,修长的身子立在原地,影子投射到宋婉的跟前。
“不……”宋婉下意识的摇头,察觉这般直接可能会惹怒了萧珏,又缓了缓,她如以前哄小孩子一般哄着眼前的萧珏,语气柔和:
“你不用再送东西与我,琢衍,我们……”
知道她要说什么,萧珏出声打断:“婉娘是要我做失诺之人吗?”
他的声音平静反问,宋婉却已经从中听出了不悦,他的目光缓慢的扫过灵犀宫,最后又落回宋婉的脸上,似乎在暗示什么。
宋婉几乎一瞬就明白了萧珏的意思,她看着宫殿,这时候空空如也,却是十几条人命,都捏在萧珏的手上。
几经犹豫,宋婉终还是缓慢上前,她从他手中接过宫灯,葱白的手指轻颤,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萧珏日后莫要再送她东西的宋婉没有发现她每动一下,萧珏的视线便漫不经心的落在那处。
眸中暗光微闪,喉结缓缓滑下去。
宋婉的手在碰到宫灯手柄那一刹,仿佛猎物终于落入圈套,萧珏的手并未松开,得寸进尺的将整个手包裹进手掌。
萧珏的手不仅仅写字,还会舞刀耍枪,手掌心生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伴随着摩擦刮的细腻的肌肤不适。
宋婉的手被握住,她抬头看着不动如山的萧珏,微微一使劲,不仅没能挣脱开来,还让自己整个人跌入对方的怀中。
霎时间被萧珏身上的气味包裹,宋婉心中一下子惊慌起来,她挣脱了两下未曾挣脱开,反倒感觉到环着她的人手臂在收紧。
宋婉不敢再动作,只有些央求着:“萧珏,你把我放开。”
怕惊醒了灵犀宫的下人,声若蚊蝇,撼动威慑不了萧珏半分。
萧珏今日的穿着盖去了他的张扬,立在此处如同文人墨客,一双凤眼微眯看着柔弱的女子,目光在黑夜中如盯着猎物不动声色的狮子。
萧珏淡淡:“婉娘当真要我松开吗?”
宋婉的手指纤细细腻,如盈盈白玉一般,只握上便不断肖想,若是放在那处,定会是别样一番滋味,萧珏脑海中是宋婉那日泫然欲泣的模样,胸中发热。
可惜这是白天,可惜她尚且不能接受这些,萧珏压下眼中的暗光,略带薄茧的手扣在挣扎的腰肢上,将其紧紧扣住,隔着厚厚的布料,掌心摩擦生出些汗意。
他的目光落在怀中纤细白皙的脖颈之上,纯白狐裘上的毛掉落如衣领之中,没入幽深,目光变暗。
但知道怀中的女人不禁逗,若是太过,日后恐日日戒备于他,再近不了身,便松开了挣扎的人。
萧珏宋婉宋婉的手,直起前探的身子,他的面上表情未变,仿佛刚刚升起欲念的不是他,道:“既然婉娘不喜,我松开便是。”
萧珏垂眸盖住眼中不可见人的念头,不再去看宋婉,又道:
“婉娘,这世上之人,你只需信我便可,记住我给你说的话,我不会辜负于你。”
萧珏与卫君如天子赐婚,瞒不住这宫中的人,恐怕眼前的女人会多想。
宋婉本因为萧珏不避嫌的动作气恼,他今日说的话定然是事出有因,不会是空穴来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宋婉回想近日,并未有什么异常,只冷静:“你不辜负我,那卫君如呢?”
说罢盯着萧珏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什么。
宋婉的眼睛里面太过澄澈,对于卫君如,就算有皇帝赐婚,他也有法子不娶,只是需要些时间,有些铤而走险罢了,这些不足为宋婉道。
知道宋婉始终介意这一点,萧珏与她表露心意:
“婉娘,我只爱你,也只会有你一人,卫君如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宋婉眼中生出失望,只爱她一人,只会有她一人,那便娶了卫君如将她困住,又不给半分怜悯?
她本就是女子,说服不了自己与萧珏做这十恶不赦,伤害无辜女子的恶人,说不失望是假的,宋婉收拾了心情,平静下来道:“这些都与我无关,宣王殿下不必与我说。”
宋婉的仍旧是这般决绝,萧珏不欲在此事上再与宋婉争吵,他转过目光落在书案上的画上,道:“明毓的画技还需再练。”
画儿有宋婉画的,有明毓画的,两人的风格迥异,一眼便能看出来。
听到萧珏说画儿,宋婉的目光跟着转过去,刚一触及心下一凛,叫住他:“宣王殿下!”
宋婉叫住要看到画案上东西的萧珏,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又缓和:“明毓小姐儿等会儿要去读书了,你再不走她不好出来,你先走吧。”
萧珏的目光从画案上移到宋婉的脸上,看着抿着嘴唇紧张的人,半响收敛了目光,不紧不慢:“婉娘做的花灯甚是精美,我也想要一个可以吗?”
明明是请求的口吻,却拿捏了宋婉此时不会拒绝。
果然这时候,宋婉急着将萧珏送走,他说什么便应什么,应声答下来:“我会给你做一个,画上你喜欢的样子。”
这么蹩脚的借口,这么拙劣的演技,萧珏深深看了眼略显急促的女人,薄唇轻启:“拭目以待。”
宋婉再度点头,道:“一定会做一个你喜欢的。”
萧珏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灵犀宫。
送走萧珏后,宋婉深深松了口气,她折回书案前,将垫在画下面的书信取出来,这是明毓今早上拿给宋婉的,也不知道萧珏看到没有,想起萧珏的模样,宋婉自我安慰他应当是没发现。
书信是卫峥写给宋婉的,信上直白的写明了她如今的困境,并表明他有办法解决,邀请她花灯节见面详谈。
对于她的困境,宋婉不知道卫峥是如何发现的,更不知道是否能够相信他,也猜不透这位先生有何目的,为何屡屡帮她。
这封信宋婉才拆开看了,并未做什么回应,但却害怕被萧珏看了去,再以此信件逼迫着她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举动。
不想节外生枝,宋婉唤来桃枝端来炭盆儿,将信件扔了进去,看着信纸燃烧殆尽。
用过午膳,明毓公主被小太监送着去学堂,小太监回来后,面色便有些不对,宋婉的心思在如何摆脱萧珏上,并未察觉。
待到晚上,明毓公主从学堂回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不高兴,宋婉想着小姑娘有自己的心事她不应当干预过多,但到了晚膳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明毓坐在对面,却垂着头不动碗筷。
见此情形,宋婉终没忍住,开口:“明毓,今日你怎么了,可是在学堂受了委屈?”
若是被老古板先生们教训了,给她说,明日她去找他们说理去。
明毓却还是不说话,垂头丧气。
明毓小姐儿素来乖巧,鲜少有宋婉问话不回答的时候,宋婉抬头眼神询问照看明毓起居的吴嬷嬷,却不料吴嬷嬷面色有些尴尬的躲开了宋婉的目光。
今日好生奇怪,宋婉又将目光挪回明毓的脸上,颇有些严肃唬人:“今日发生了什么?”
明毓却少见激动,对宋婉大声:
“帝姬,皇姐没有骗我,四皇兄不是好人,日后你莫要与他来往了,日后明毓见到他便将他赶出去。”
宋婉闻言,抬头看向吴嬷嬷,吴嬷嬷有些尴尬:
“帝姬,圣上给宣王殿下和安国将军府嫡女赐了婚,明年开春许是就会成亲了。”
吴嬷嬷与桃枝,还曾想劝宋婉与萧珏和好,只觉得当时瞎了眼,萧珏说什么她们便信了生了,如今认为宋婉当真极为明智,不被萧珏那花言巧语骗了去。
宋婉愣了愣,萧珏要娶卫君如的事情,本是一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因为今日萧珏的一句话,让她松动了些。
她垂下眸子,摸了摸明毓的脑袋,安抚小姑娘:
“无事,我与你……四皇兄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无须担心,只需每日好好读书便可。”
到了夜里,众人都睡下了,冬日里天气彻底冷了下来,为了让屋子内暖和些,傍晚时分便将窗户关上不让寒风吹进来,此时屋内燃着两盆炭,冬日不觉得半分冷。
在这暖融融的屋子中,宋婉却没睡着,虽说明毓小姐儿说出萧珏与卫君如被赐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面上做的淡然,但是心中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
心中思索起白日里头,萧珏来找她说的话,以为他是来向她许诺,说不会娶卫君如的,现下看来,他或许是来告诉她,他对她绝不会放手的,要让她同卫君如一起嫁给她。
宋婉心中有些难受,只觉得萧珏是在折辱她,明明知道她的底线在何处,偏偏又来强迫她行亲密之举,委实欺人太甚。
宋婉暗下决心,离开萧珏这事儿刻不容缓了,若是等到明年开春他与卫君如大婚后,或许他就会不顾她意愿向景帝请旨纳她,宋婉捏着背角的手收紧:“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可,该如何摆脱萧珏呢?
凭借她自己的能力,恐怕永远不可能摆脱他,宋婉想起白日里,明毓拿给她的那一封信,信上卫峥说他有法子。
虽不知这人是否可信,却已经只能急病乱投医了。
宋婉闭上眼睛,心中做好打算,要去赴花灯节卫峥的约定。
做好了打算,宋婉这些时日的心思全部在做花灯上,既然萧珏想要一个花灯,多做一个也不难的,没必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惹恼他,好好做便是,还能让他放松警惕。
三皇子已经被幽居起来,想来萧珏的大仇已经得报,不知道还在筹谋些什么,或许是与卫君如的婚事,或许是登上那位子。
不过这些都与宋婉没关系,她心中还微微感谢萧珏去筹谋这些,在岁宴之前,都未曾来找过她的麻烦,虽来过两次,见她做的花灯中,有他喜欢的样式也没有刻意为难。
在花灯节之前,宫中按照往年的例子,还有一等一重要的事情便是岁宴。
往年,岁宴都是由皇贵妃操办,今年因着三皇子被幽居一事,皇贵妃似乎是忧虑的抱了恙,便由昔日没什么存在感的德妃操持。
头一回操持这般大的宴会,德妃却捋的条条有理,不必往年皇贵妃操持的华而不实,废了许多银钱也只是看着好看,德妃甚至快赶上昔年的孝贤皇后,这样平日里不爱吭声,低调行事的德妃一下子入了景帝的眼。
虽然的帖子送到灵犀宫的时候,宋婉将将把给萧珏的花灯做好挂起来晾干,偏头看了眼送帖子的小太监,心道这位德妃娘娘会做人。
皇贵妃主持后宫事宜的时候,都是临了到宴会了,才意思送来帖子,德妃却提前了三日便送来了。
这样的周到,若是放在往年,宋婉定然不会弗了别人的好意,但是今年,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头被挂起来的花灯上,今年这岁宴,必定有萧珏与卫君如,她便不想去了。
最后,宋婉还是收了帖子,却没说要不要去。
小太监回了德妃的宫中,将宋婉的话儿原封不动回禀了,面容沉静的德妃并未因为宋婉不给面子而生怒,平静的让小太监将这话传出去。
萧珏在听到小太监回话的时候,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他的目光看着皇宫的方向,誓有不罢休之势,喃喃自语:“婉娘,你既不想去岁宴和他们,那我便去陪你好了。”
岁宴是一年来皇宫最热闹的时候,群宴酣畅过后,还会观赏烟花爆竹燃放,寓意爆竹声中一岁除。
还不到燃爆竹的环节,女眷席上,如日中天的安国将军嫡女周遭围着一群攀附关系的朝臣之女,叽叽喳喳,卫君如得体的应对,既不会让人觉得她高傲难以接近,又不会太过迎合而落了身份,当真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子。
只这个女子的一双美目隔着屏风偷看男子席上如玉的身影没有躲过朝晖公主。
今年,原本高高在上的朝晖公主,因为兄长被幽禁,母后生病抱恙,再不会出风头一般呵斥卫君如,她只冷冷的看着卫君如与萧珏,没有忘记这些都是害她兄长和母后的罪魁祸首。
在这样的席面上呆着觉得膈应,在清冷的角落里,饮了一杯凉酒,起身离席。
萧珏与周遭恭维的人周旋,礼仪得体再看不出以前狂妄的模样,只眼底兴致缺缺,萧珏所要的远远不止如此,他森森白牙下是对鲜血的渴望,不过是一个被幽禁,一个称病,这怎么够呢?
他就是要留一口气,让他们觉得还有希望,还有机会,如若不是这样,怎么会铤而走险做些疯狂的事情呢?
酒意微酣,冬日的寒夜里,不曾系袍子,也出了身薄薄的汗。
宴过半,已经有许多人离席,未曾离席的人也已经醉眼朦胧,这样的场合甚是无趣,萧珏脑海中全是宋婉垂首坐在烛光之前,慢悠悠的绣着帕子的模样。
他起身离开闹哄哄的大殿,未曾唤禄喜,脸大氅都不曾披上,脚步迫切的往御花园左侧方向去。
女席上都是女眷,虽未饮烈酒,却也喝了些梅子酒,不胜酒力的闺女们双颊已然微微泛红。
却还有一人,明明带着些许醉意,却还将注意力放在那处,待到那人起身,顾不上搭话的人,跟着起身出去。
卫君如一整晚的注意力都放在萧珏那处,自从天子赐婚以后,她曾想方设法想与萧珏见上一面,可无论送出去多少信件都石沉大海,心中明明猜测到了为何,但却安慰着自己,天子赐婚了,无论如何她都会是他的王妃。
虽然心中安慰自己,可今日见了人,却又是欢心又是伤怀,心中还未反应过来,却忍不住追了上去。
等到看到前面朝思暮想的背影之后,卫君如又心生了怯意,不知道叫住了人该说些什么。
前方的人却已经察觉了她,声音冷漠戒备,细听还含着杀意:“谁!”
只手上一盏宫灯,衬的御花园幽深黑暗,卫君如听到声音,心中激荡,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结巴:“殿下……是……我。”
磕磕巴巴应答了,卫君如本就因为饮了梅子酒而殷红的脸,更是因为羞怯鲜艳欲滴。
却未曾换来前方人半分注意。
萧珏转身冷眸,若是细看,还有被人打断阻了脚步的微微不耐,他声音清冷疏离:“卫姑娘,你跟着本王何事?”
没曾想到萧珏这般疏离,与在漠北的时候判若两人,甚至比她刚刚回邺京的时候都要冷淡不知道多少倍,卫君如一时无措愣了愣。
片刻后,又勉强挂上笑意:“君如许久不见殿下,想与殿下说说话。”
萧珏垂眸,不见卫君如的面色看入眼中,冷淡:“本王今日有事,不便多留。”
说罢就欲转身,眼见人要走,卫君如心念一动,大声:
“宣王殿下,我当初不知道,如今却晓得了,你喜欢帝姬宋婉姐姐,你若是喜欢她,我们成婚之后你娶她便是,我不会拦你的,只要……”
只要你怜我爱我半分,卫君如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萧珏全部的爱,有三分便满足了。
女子声音清脆,说的话更是卑微,却不料前方黑暗之中的男子并无半分动容。
只是冷冷:“我想卫姑娘误会了,本王的妻只会是一人。”
是谁不言而喻,卫君如瞪大眼睛,没想到有了圣旨,萧珏却还未曾想过要娶她,他就那么在意宋婉吗?
萧珏未曾给卫君如再开口质问的机会,身影已然没入黑暗之中。
徒留一人失魂落魄在原地。
暗夜的假山背后,一个女子的目光在黑夜中震惊,萧敏听到今夜的对话,震惊的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同有一个疑问,萧珏就那么喜欢宋婉,喜欢到宁愿违抗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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