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体验
“喵~喵呜~~”
猫声引起姜恩眠的关注,他扭转身体,两个人却因无法平衡的受力,而同时跌入沙发。
挤在缝隙中的小毛球受到了惊吓,它用力钻出,连滚带爬跌落沙发,钻进自己的小窝中。
苏言抽回思路,他松开姜恩眠的手腕,魂不守舍起身,“我去洗澡。”
“等下。”姜恩眠拿起掉落在沙发上的蓝色圆形礼物盒,“是你的吗?”
苏言急忙夺过,迅速跑进浴室。
无暇顾及其他,姜恩眠将小毛球托起,他仔细检查它的身体、尾巴和四肢,确认没有挤压的痕迹才放心。
小毛球受到的惊吓还没恢复,团成小球的它挤在姜恩眠怀里发抖,不断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
姜恩眠搂着小毛球不断安抚,他转向碰紧门的浴室。
苏言到底了怎么了,心事很重。
姜恩眠手臂传来湿滑的触感,小毛球伸着脖子,一点一点舔舐他的手腕,上面是苏言留下的发红指印。
“眠眠你睡了么?”门口是柳清辉的声音。
“还没。”姜恩眠打开门,“清辉哥,进来坐。”
“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柳清辉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他,“本想以王子的身份送给你,但很可惜,我没那个运气。”
“清辉哥,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我在里面挺紧张的,还默默祈祷过。”柳清辉留意他的眼神,“谁想到,好运气落在小乐头上了。”
没等他反应,柳清辉紧接着说:“好了,打开看看吧。”
姜恩眠沿边缘拆开,“这是手环?”
“嗯,可以辅助睡眠,减小因频繁做梦而产生的疲乏。是物理辅助,没有副作用。”
“谢谢清辉哥,我正需要。”
“我帮你戴上。”柳清辉打开手环,顺便帮他遮住了若隐若现的指印,“尺寸没选错,果然很合适。”
“谢谢清辉哥。”姜恩眠转动手环,“对了,你们都提前知道,今天扮公主的是我吗?”
“是的,导演还让我们每人准备一份礼物。”
“哦,原来是这样。”
姜恩眠心里嘀咕,导演太会搞噱头了,用随机制造悬念,结果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但他有一点没明白,导演专门让他打开林乐恩的那扇门,意义是什么?
柳清辉看到苏言脖子上的项链,“这个是小乐给你的?”
“嗯。”姜恩眠摩挲冰凉的水滴吊坠,“是他亲手做的,但很漂亮对吧?”
“我可以摸一下么?”
“当然可以。”
柳清辉小心接过姜恩眠手里的吊坠,尽可能避免与他指尖的接触。他轻轻触碰这颗晶莹剔透的水蓝色吊坠,又缓缓放在姜恩眠颈前,“很漂亮的坠子,要好好保存。”
姜恩眠点头,“我会的。”
柳清辉见客厅没动静,“苏言不在么?”
“他在洗澡。”
“他的礼物送你了吗?”
姜恩眠想起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摇了摇头。
柳清辉无奈笑了笑,“好吧,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嗯,清辉哥晚安。”
“哦,对了。”柳清辉转回身,“明天你有事吗?”
第三期节目没有旅行规划,除了职业体验日,嘉宾们自由活动的时间较多。
“没事,我很闲。”
“明天要不要去我的心理诊所?”柳清辉勾起嘴角,“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姜恩眠想起之前拜托柳清辉的事,“好啊,谢谢清辉哥。”
“明天早饭过后见。”
“嗯,清辉哥晚安。”
*
苏言在浴室呆了很久,出来以上后就钻进被子里,把自己闷得严严实实。
姜恩眠有点担心,不禁问他:“小言,你没事吧?”
苏言捂着脑袋,露出发红的后颈,姜恩眠的手背贴上去,“这么烫?你发烧了?”
很浅的皮肤接触,让苏言身体触电,他钻得更靠里,“没有!”
「言神到底咋啦?」
「感觉段位下降了。」
「不是用猫大杀四方的他了?」
「感觉他不太稳定。」
「水平忽高忽低。」
「嗐,毕竟年轻,哪有那群岁数大的经历的多。」
「比不上那些老狐狸。」
感觉到了苏言的拘谨,姜恩眠去客厅端了杯水,放在床头,“我去洗澡,记得把水喝了。”
*
姜恩眠把手机带进卧室,他靠在墙边。
按照清辉哥的说法,每位嘉宾都给他准备了礼物,那意味着……解医生也有。
从这期节目起,所有嘉宾的手机处于全开放状态,可以随时随地给任何人发送消息。
姜恩眠点开固定联系人。
「解医生,您睡了吗?」
5号解烟渚:「有事就说。」
姜恩眠:“……”
这人是真不解风情。
「您今天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5号解烟渚:「既没开我的门,有什么权利知道我准备了什么?」
姜恩眠:“……”
这人会孤独终老吧。
「我就是好奇。」
5号解烟渚:「有事说事,不要拐弯抹角。」
姜恩眠:“……”
他们当医生的,是不是都具备和清辉哥相似的读心术。
话已至此,卖关子也没意义了。
「到底怎么样,你才有机会给我妈妈做手术。」
对方消息回复的很快,姜恩眠怀疑他连思考都没给。
5号解烟渚:「永远没可能。」
「为什么,至少给我个理由。」
5号解烟渚:「这个问题就好比,为什么你看到血以后会害怕一样简单。」
「如果我不怕了,你就能答应做手术吗?」
5号解烟渚:「你不可能不怕。」
「如果我能做到呢?」
5号解烟渚:「等你能做到再谈。」
「好。」
发完最后一个字,姜恩眠按掉手机,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受宠若惊,他以为解烟渚不会再回复了。
姜恩眠点开,消息却备注着其他人的名字。
6号苏言:「对不起。」
*
第二天,轮到苏言和柳清辉准备早餐。
苏言定了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响了几声人也没醒。
昨晚姜恩眠很认真安慰了他,也表示自己并未生气。可在意料之中,苏言并没有回复,他依旧自责,整晚辗转反侧,根本没睡好。
姜恩眠关掉闹钟,帮他盖好被子,喂饱小毛球,才悄悄下楼。
厨房内,柳清辉戴着围裙清洗紫甘蓝。
“清辉哥早。”姜恩眠摘下另一条围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看着代替苏言站在这里的人,柳清辉并未多问,“打咖啡可以吗?”
“没问题。”姜恩眠取来少量咖啡豆放入机子中。
柳清辉的语气像是在聊闲天,“苏言昨晚没睡好?”
姜恩眠瞟见正在直播的摄像头,“嗯,游戏又打很晚。”
“看来早饭又要少一份了。”
“大家都不吃了么?”
「昨晚估计都伤透心了吧。」
「受情伤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
“和你同房间的弟弟不起,另外两个弟弟也说不想吃。”柳清辉低头切火腿丁,“秦老师今天有个线上活动,很早就走了,除了咱俩,只剩下沈总了。”
「人生赢家茶狐狸不该伤心。」
「但是公主拒绝了他的吻。」
「这孩子要的太多了!」
“那解医生呢?”
「眠眠还是惦记解医生呀。」
「流水的嘉宾,铁打的解烟渚。」
柳清辉余光扫向他,微微提起嘴角,“他昨晚有手术,今天上午才回来。”
姜恩眠端咖啡的手轻轻抖动,可自己昨晚还发短信打扰他。怪不得那么凶,应该是嫌自己烦人,耽误他工作了吧。
可既然嫌烦,干嘛还要连回好几条。
“哦,那好吧。”姜恩眠按掉自动咖啡机,早上习惯喝咖啡的只有沈总、秦老师和解医生,今天只需要准备一杯。
姜恩眠端着咖啡,送到正在看经济早报的沈宗年跟前,“早。”
“嗯,早。”沈宗年合上报纸,抿了口咖啡,“今天有什么安排?”
“等下和清辉哥去他诊所。”
咖啡杯在空中悬住,沈宗年余光掠过还在厨房忙碌的人,“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柳清辉把刚烤好的面包端上来,“当然是参观咯。”
「哈哈哈霸总分分钟紧张。」
「也不知道昨晚他看到林乐恩即将亲眠眠的时候,有多着急。」
「没冲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沈宗年没接话,咖啡杯缓缓落到桌面。
“眠眠,咱们要抓紧时间。这个点堵车,我还有个预约。”
“哦好。”姜恩眠拿起块巧克力面包,“走吧,我吃饱了。”
“等等。”沈宗年把插好吸管的牛奶递给他,“路上喝。”
姜恩眠接过来,“好的,沈总晚上见。”
「论体贴,还是沈总排第一。」
「成熟男人的魅力。」
防止弄脏柳清辉的车,姜恩眠特意塞完面包,又喝光牛奶才上车。
柳清辉的节目手机在旁边震。
姜恩眠插上安全带,“清辉哥好受欢迎,大早上就有人找你。”
柳清辉点开手机,悠悠说:“是不是为了我,还说不定。”
3号沈宗年:「你应该知道他的情况,我不希望出差错。」
「您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
3号沈宗年:「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作为心理医生,我自认为比您更懂。」
见柳清辉聊个没玩,姜恩眠八卦好奇,“清辉哥,是谁呀?你们聊得好火热,有苗头?”
柳清辉收回手机,“是啊,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
“是谁是谁?”姜恩眠越来越兴奋。
柳清辉划过他的鼻梁,“不告诉你。”
姜恩眠收回头,蹭了蹭鼻尖,“好吧,神神秘秘的。”
*
柳清辉的心理诊所离别墅不远,外加今天并非职业交换日,并不需要额外录像。
诊所开在一个交通便利,却非常隐蔽的大厦内,表面看不到任何广告牌,就像是为了保护患者隐私那样。
推开玻璃门,一位穿淡紫色长裙,知性温婉的姐姐走过来,“柳医生,张先生已经到了。”
“好的。”柳清辉看表,距离预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和姜恩眠说:“我先带你去体验室,简单适应催眠的过程。”
姜恩眠跟在身后,他犹豫再三,“那个清辉哥,我能不能先治疗晕血症?”
柳清辉停下脚,转头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可能更棘手点。”
相比恢复童年的记忆,姜恩眠更希望妈妈能尽早做手术。
“这些由综合性因素影响。”柳清辉注视他的眼睛,“即便恢复,也需要一个长期缓慢的过程。”
“不能快点吗,越快越好。”
柳清辉郑重其事,“这种事,除非人为用药,否则不可能很快见效。”
“那我吃药。”
柳清辉没接话,把姜恩眠带到一间放映室。
柳清辉打开录像机,并把耳机递给他,“先脱敏治疗,你能接受这些,再考虑吃药的事吧。”
柳清辉拉上窗帘,关掉了所有灯源,“视频内容是循序渐进的,当你觉得不适或无法接受时就停下来,不要强迫自己。”
“如果我能承受,是不是就能进行快速治疗了?”
柳清辉叹气,“你先能接受这个再说。”
“我肯定没问题!”
柳清辉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关门离开,并交代助理,“时刻关注他的动向,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叫我。”
房间内阴暗潮湿,人为制造出一种不适的环境。姜恩眠查看再三,这里没有摄像头,周围完全封闭,门已关死,墙上无窗,只剩投影画面不断播放。
姜恩眠坐在沙发上,他全程紧盯手机,从没抬头看屏幕过一次。
视频播放完毕,姜恩眠点开手机,将早已编辑好的短信发出。
「导演,过两天的职业体验日,能给我一个黑幕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谁的秘密都藏不住,要准备一个一个填坑了。
第62章 心思
一年前,导演就花了不少心思筹备这档综艺。为了收视率和噱头,他托各种关系和人脉,请来了八位性格迥异、行业顶尖的男嘉宾。
为此他前期做足了宣传,时不时放出些吸引眼球的内容来博取关注。距开播不到一个月时,却接连有嘉宾因工作繁忙而退出节目。
这些嘉宾大多是素人,外加他们财力雄厚,根本不屑那三倍的违约金。
眼看开播之日临近,导演只能继续邀请新的嘉宾。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招来个npc参与节目,和他里应外合,方便掌控节奏。
导演的目的从不是撮合爱情,他要的只有话题、噱头和收视率。
相比帅气多金的男嘉宾,一个长相优质、不犯花痴、不恋爱脑、不疯狂追星,性格温和脾气好,又服从安排的素人npc更难找。
实在走投无路时,导演经别人推荐,找到了姜恩眠。他虽为艺人出身,但知名度和素人没区别。
并且,姜恩眠的妈妈生病住院,他很需要一笔钱来做手术。这意味着,只要钱给到了,他就会心甘情愿服从安排。
更神奇的是,姜恩眠就像他的福星。自从与之签订了合同,他想都不敢想的优质嘉宾竟然主动请求参加,还免费给节目赞助。
渐渐地,导演发现,专门为姜恩眠而来的似乎不止一人。
导演不清楚姜恩眠到底是什么人,但因为有这些靠山,导演从不和他提任何要求,也不敢提。并且,只要姜恩眠在,就能调动嘉宾的积极性,这个节目就越来越有意思。
而现在姜恩眠有请求,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导演按动手机。
「可以,你要黑幕谁?」
*
把姜恩眠独自留在影音室,柳清辉始终不放心,他提前结束了张先生的治疗进程。
柳清辉站在门口,里面很安静,他轻轻敲门,等了几秒,并没有动静。
柳清辉心口发紧,他又敲了两声,“眠眠,我进来了。”
投影设备已自动关机,昏暗冰冷的房间,只有姜恩眠倚靠的位置显得柔软。
柳清辉端来一杯热水,“你觉得怎么样?”
姜恩眠摇摇了头,并没有接水杯。
柳清辉把杯子放回茶几,对姜恩眠摊开手,“把手给我。”
姜恩眠的指尖轻微颤抖,很小心点了上去。
握过热水杯的手心发热,温暖传递到姜恩眠指尖,是一种想要依靠的安全感。
“你觉得好点了么?”
“嗯。”姜恩眠木讷地点头。
柳清辉松了口气,“没事,都过去了。”
“清辉哥。”姜恩眠的声音很软,带着似有似无的隐忍和克制。
“别怕,你很棒。”柳清辉勾住姜恩眠的后颈,慢慢放在肩膀,“你比我想象当中还要厉害。”
姜恩眠很轻地拽住他的衣角,“我好困。”
“我带你休息。”
柳清辉把人领到休息室,阳光顺着透明玻璃窗晒进来,梧桐叶的影子倒在柔软的格子床单,暖色系的墙纸印着整个夏天。
柳清辉递给他一枚白色药片,“睡一会儿就好了。”
姜恩眠吞下药片,躺在床上。
柳清辉帮他盖好被子,“睡吧,等等叫你。”
*
几个小时后,姜恩眠没来得及被人叫醒,就先被饿醒了。
姜恩眠打开门,柳清辉就坐在玻璃门对面的办公桌前。
后者对他勾了勾手,姜恩眠推开门,“清辉哥,你怎么没叫我?”
柳清辉笑道:“你饿了自然会醒过来。”
姜恩眠揉揉肚子,“是啊,我现在好饿。”
柳清辉拿上外套,把一盒曲奇饼干递给他,“先垫垫,咱们去买菜,回家做饭。”
*
两个人去超市买了大批食材,本打算多做几个菜。可回到别墅才发现,今晚在家吃的饭只有四个人。
沈宗年要开会到很晚,解烟渚还在忙着手术,秦悠亦要第二天才能到,苏言下午就走了,也没说去哪。
为了不浪费,四个人的晚餐菜量减半。
林乐恩百无聊赖,低头扒拉米饭,“他们都不在,导演也不安排新游戏,好无聊。”
程昱宁塞下块红烧肉,“就咱们四个,怎么玩游戏。”
“四个人也能玩。”姜恩眠放下筷子,打开手机,“我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大晚上还能有什么好玩的,海边、夜市、小吃街都转遍了。”林乐恩对着镜头,“这里已经不好玩了。”
「茶狐狸在暗示导演换地方。」
「这里多好,大别墅超爽。」
「据说最后一期要换地方。」
「期待期待。」
姜恩眠点开其中一个页面,“临街新开了一家密室,要不要去看看?”
“密室?”林乐恩欣喜若狂,“好呀好呀,我可是密室达人。”
「哈哈密室刺激好玩。」
「谁能抵挡密室的魅力呢。」
「又怂又爱玩。」
柳清辉低头夹菜,“不好,换一个。”
“为什么?”林乐恩噘嘴,“多好的游戏。”
“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姜恩眠翻看密室的主题简介,“好像很有意思。”
“学长,你不是挺怕这种有真人NPC的游戏吗?”程昱宁也有点担心,“我也觉得有点危险。”
怕黑的不光程昱宁,姜恩眠也有抵触心。
「还是学弟了解情况呀。」
「嘿嘿原来眠眠怕鬼呀。」
“咱们可以玩没有npc,解密向的主题。”姜恩眠继续翻广告,“我看这家店就有这种主题。”
姜恩眠看向柳清辉,“清辉哥要一起吗?人总要有突破和改变的,我相信自己,完全没问题。”
柳清辉摘掉眼镜,捏了捏鼻梁,“败给你了,走吧,一起。”
*
晚饭后,四个人步行来到这家密室,选择了没有NPC,一小时内结束,且难度偏低的主题。
因为该主题没有npc,为了增加体验感,在环节设置上要更复杂些。
他们化身成为育英中学高二的学生,四个人是前后桌,也是好朋友。在一次春游活动的路上,校车遇难跌入悬崖,他们是仅剩的幸存者。
四人醒来时,竟然回到了一栋受诅咒的教学楼内,他们需要在天亮之前找到出去的路。
游戏开始前。他们穿上了道具服,被分别安排在未知区域。
姜恩眠所在的地方,空气中弥散着潮湿的味道。四下漆黑,没有风,但环境很凉。他贴着墙面摸索,掌心是冰凉的瓷砖质感,应该是学校的卫生间或者水房。
“有人吗?”空旷的环境能听到回声,姜恩眠平稳呼吸,努力抑制恐惧的心情。
他不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但就是没办法喜欢。
“眠眠,是你吗?”
姜恩眠心跳加快,“是我清辉哥,你在哪?这儿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应该在你旁边的教室。”柳清辉说:“我有手电,你呆在那里别动,我过去找你。”
“但我这里有个密码锁需要解开,你别急,我很快过去。”
“嗯,不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壁那端却出奇安静。
“眠眠,你还在吗?”
“嗯,在。”姜恩眠有点累,他沿着墙壁缓缓下移,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你想听歌吗?我可以唱歌给你听。”
姜恩眠抱着膝盖,闭着眼睛,只要他不睁开,就感受不到黑暗,“清辉哥,你是在担心我么?”
柳清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环境内,更显得温柔,“嗯,很担心。”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我还可以更坚强。”姜恩眠抱紧双腿,“但是,我也很想听你唱歌。”
“嗯,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姜恩眠没能听到柳清辉的回复,只是几秒后,婉转悠扬的粤语歌响起。
“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注]
不论是柳清辉喜欢放的英文歌,还是他现在唱的粤语歌,都能带给姜恩眠一种放松的感受,此前的恐惧也随着歌声消散。
一曲结束,仅剩姜恩眠的鼻腔还在空气中发酸,“我妈也很喜欢这首歌。”
前两年,妈妈还没住院的时候,姜恩眠偶尔会给弹钢琴为妈妈伴奏,听她唱这首《偏偏喜欢你你》。
可妈妈住院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柳清辉的笑声很轻,“你是想说,我的喜好太老了吗?”
“没有,我也特别喜欢。”姜恩眠蹭了蹭发酸的鼻子,“要不我也给你唱一首。”
“恐怕要等下次了。”柳清辉的声音伴随着一束光,还有铁门推开的轨迹。
“清辉哥。”哪怕是微弱的光芒,对姜恩眠来说也如同盛夏的太阳,“你终于来了。”
“这么凉,怎么坐地上?”柳清辉把他扶起来。
“没事,不凉。”姜恩眠拍了拍屁股,“刚才有点累。”
“是我来晚了,我检讨。”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是我的错。”
想为你唱全一首歌,所以拖延了开锁的时间。
“走吧。”柳清辉手掌划过他的小臂,“这么凉,冷不冷?”
姜恩眠的道具服是半袖校服衬衫,柳清辉是长袖运动服。
“没事不冷。”见对方要脱衣服,姜恩眠忙着摆手,“真的不用,等下就热了。”
这里的温度要比外面低,柳清辉穿着长袖还觉得热,“好吧,咱们得抓紧时间,尽快跟他们会合。”
他们的目标是从教学楼逃出,目前还没有两个弟弟的消息,他们决定先往楼下走。
两个人沿着走廊一端往前走,大约五分钟左右,他们到达了楼梯间。
灰黑色的栅栏门上了锁,上面贴着张纸片。
【你们当中只能有一个人通过,另一个要找寻其他出口。】
【特别提示:这个楼梯间的主题是“血花四溅”】
柳清辉托住姜恩眠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那边。”
“不用,我走这扇门,你去那边。”
“眠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姜恩眠很坦诚,“我白天的脱敏治疗很成功不是吗?现在是验证治疗效果的时候。”
柳清辉毫无商量的口气,“没有这么治疗的。”
在这种环境,还让他独自经历这些,本就是冒险。
“试过不就有了。”姜恩眠恳求,“清辉哥,你相信我一次,我可以的。”
“没得商量,你不要……”
“清辉哥,求你了。”姜恩眠眼底含了些泪光,“真的很急,很想早点治好自己,让我试试好不好?”
柳清辉斗不过那双楚楚可怜眼神,他把手电筒递给姜恩眠,“一旦有任何不适,第一时间按手环,不要逞强。”
为防止发生危险,每个玩家都配有求救手环,只要按响,工作人员会第一时间赶来。
姜恩眠点头,“嗯,放心没事的。”
虽是答应,但柳清辉仍旧不安,“去吧,你进去了我再走。”
栅栏门设置的密码并不难,姜恩眠顺利破解,他走进栅栏门内,对柳清辉摆摆手,“放心吧,我没事的。”
姜恩眠随着光源渐弱,消失在了柳清辉的视线内。
*
晚上八点半,沈宗年开完会回到别墅。
平时热闹的环境冷清到反常,客厅、活动室、健身房,到处都找不到人。
沈宗年来到转播室,几个摄影师正围在一起打扑克,“他们人呢?”
“哦,解医生、秦老师他们还没回来,其他人去玩密室了。”
“密室?”沈宗年心底一沉,“姜恩眠也去了?”
“是啊,还是他鼓动大家去的。”
沈宗年冷脸,“你们没跟去拍摄?”
摄像师挠挠头,“他们不让跟去,说我们跟去拍影响体验。”
沈宗年扯松领带,离开房间。
*
下层的走廊虽然不像刚才那么冷,但紧张惶恐会增加血流,却降低体温。
柳清辉把手电给了他,姜恩眠却不敢打开,他的脸和手都是潮湿的,如果没有猜错,这里沾着的,应该是鲜红色的人工血液。
他刚下楼没几分钟,就经历了“血花四溅”的洗礼。
但只要看不到,就不会害怕。
姜恩眠不知这算不算脱敏治疗的显著成效,独自在水房的时候还很怕,现在竟逐渐适应。
周围黑到看不清方向,他扶着墙面慢慢往前走。掌心和脸上的潮湿感逐渐风干消失,恐惧也所剩无几,这比他想象当中轻松不少。
“啪嗒,啪嗒,啪嗒……”
空旷安静的氛围,能放大所有外来的声响。
是人为的脚步声,正已极其缓慢的速度,从他身后,逐渐向前,还在继续。
“啪嗒,啪嗒,啪嗒……”
他头皮麻烦,连呼吸都被迫停滞。好不容易沉淀的恐惧,再也按捺不住,如奔涌而来的江水,从胸腔拼命不断往外冒。
他按住心口,猛吸了几口气。
不是说好没有NPC的吗?这么玩就没道德了。
姜恩眠身后的脚步声不断拉近,步子沉稳有力。
但对方越坚定,姜恩眠的心就越发毛。
他们装鬼的肯定不怕鬼,但自己怎么办?
姜恩眠左侧肩膀贴靠在墙面,他蜷缩身体,恨不得缩成只蚂蚁,钻进墙壁内,躲得严严实实。
脚步声还在继续,姜恩眠闭着眼不敢看,但他初步估计,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
楼道口的风顺着脑后勺往前吹,姜恩眠仿佛被人强行拉拽头皮,一次又一次,一层接一层。
声音近在咫尺,脚步声戛然而止。
姜恩眠更慌了,他不断重复着世界上没鬼没鬼,反对封建,相信科学,和谐社会,幸福人生。
势头鼓足,姜恩眠打开手电筒,迅速转身,“朋友,你别乱来,我哎——?!”
话音落在被扣住的手腕上,对方的温度吓得他直冒虚汗,“喂你、你别乱来啊,你们NPC说好不能和玩家接触的,万一把我吓出心脏病你们可……”
“眠眠,是我。”沈宗年紧张却沉稳的声音击溃了所有恐惧,像是海面上响亮的号角,“怎么样了?为什么弄成这样?”
姜恩眠脸颊有被温暖手指滑蹭的触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睁开眼,被沈宗年的眼神镇住。
在他眼中成熟冷静的男人,却展露毫不遮掩的紧张和担忧。
看着有点心疼,但他的心是暖的。
“别怕,都是假的。”沈宗年靠他很近,有种只要他发抖,立即能把他搂紧怀里的错觉,“我帮你擦干净,很快会没事。”
“我没事的。”姜恩眠拽开沈宗年的手,“不要擦,好不容易才弄上去的。”
沈宗年稍微放心,口气也变回严肃冷静,“为什么来这里,还弄成这样?”
很多时候,沈宗年总给他一种自己监护人的感觉。
姜恩眠不敢对他撒谎,又舍不得辜负他担心的眼神,他抿了下嘴唇,“我想快点治好晕血症,让柳医生相信我不怎么怕血。”
“为什么?”
“只有不太怕了,才能加快治疗进度。”
“你真不怕了吗?”
现在姜恩眠之所以没感觉,是因为血溅在他脸上、身上,外加环境昏暗,他看不到自己,自然不会怕。
“只要他相信我不怕,我就能从他那得到暂时不怕的方法。”
姜恩眠查过常规用于治疗晕血症的方法,要先通过脱敏治疗,让患者短时间内可自我调节恐惧,随后,医生会开些抑制类药物,来延长不再恐惧的时间。
那种药物每日服用一粒,即可达到效果。但如果能吃两粒,就能在几个小时内心如止水,对任何事都不造成情绪波澜。
但这类是国家严格管控的处方药,只有专科医生有开药权,他只能寄希望于柳清辉。
可常规的晕血症治疗过于漫长,即便他能等,妈妈也等不了。
姜恩眠有自知之明,如果不能拿到药,在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向解烟渚证明自己不晕血。
何况节目已经过半,他再不抓紧机会,将来能接触到解烟渚的机会更少。
沈宗年按他手腕的力度紧了几分,“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知道很荒唐,也不该这样。”姜恩眠有点累,他后背紧贴墙面,略微发潮的衬衫黏在冰凉的瓷砖板,“我只是在做对我来说值得的事。”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等死。
“我不奢望任何人的支持,但祈求尊重。”
周围异常安静,只剩走廊尽头的指示信号还在闪烁。
姜恩眠不敢看沈宗年的眼睛,他不打算动摇,即便这种欺骗方法错误又荒唐。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回头。
姜恩眠听到了对面的叹气声,随后,是手背传来的冰凉感。
“我说了,不用帮我擦。”姜恩眠抽手。
“别动。”沈宗年扣紧他的手腕,口气很凶,动作却是温柔的,“脸上有血就够了,胳膊和手上的你很容易看到,会露馅。”
姜恩眠的心脏被柔软击中,大团棉花在手背摩擦,他在黑暗中释放兴奋和喜悦,“嗯,还是老板考虑得周到。”
沈宗年低着头,沿着他的小臂一圈一圈擦拭,一遍擦不够,还要返回来再擦第二遍。
胳膊和手背擦干净,他又去擦手心,最后连指甲盖都不放过。
姜恩眠怕看到血色,便抬头往上,他的视线刚好落在沈宗年头发上。
沈宗年用的洗发水有种紫苏和柏木的混合香气,低头认真的样子总让人不可思议。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他,会甘愿放下身段,只为帮他擦手。
姜恩眠起了邪念,眼神和脑袋不约而同往下飘。
可该看到的还没看到,就被人托着下巴往上抬,“呆住了,别动。”
姜恩眠仿佛被推到天上,有点不甘心,“还没好吗?”
“这里还没擦。”
姜恩眠的领口被剥开,喉结周围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嗯唔…!”姜恩眠下意识躲开,“不用,那我也看不到。”
“但我能看到。”沈宗年再次抬起他的下巴。
“啊?”姜恩眠有点懵,又没敢再问。
“我不希望这里被弄脏。”沈宗年说着,湿巾滑到了他锁骨周围。
“哎?可是……哎嗯!”
可是沈宗年擦拭的,都是他最敏感的区域,不论是喉结、侧颈、还是锁骨。
与墙壁接触的后背有汗滴滑落,姜恩眠全身僵直,双手向后按紧墙面,指尖沿着瓷砖缝隙滑蹭。
姜恩眠努力地克制也抵挡不住软声和颤抖,“嗯嗯您、您快点,好痒”
湿滑的感觉彻底从皮肤消失,姜恩眠如释重负,僵直的双腿终于松软。
可沈宗年的“体罚”还没停止,他又把自己按回墙上,还要给他系纽扣。
“不用,敞着挺舒服的,我不冷。”
沈宗年无视他的问题,自己又开创了一个新话题,“以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发出这种声音。”
“哪种声音?”
沈宗年冷巴巴的,“你说哪种?”
“哦。”姜恩眠点点头,没忍住又问了句,“你在的时候就能发出?”
“所有公共场合都不行。”
“哦,好吧。”姜恩眠还是没管住嘴,“可这种事也不能怪我,谁让你擦得那么痒,我根本忍不住。”
沈宗年根本不理,对他伸出手,“你走不走?”
“去哪?”
“闯密室。”
“走。”姜恩眠心花怒放,过来拉沈宗年的手,“但您为什么不让我在公共场合出声,是觉得不礼貌吗?”
上次捏脚的时候也是,但这都属于人类本能,他又没有很吵。
“没有为什么。”沈宗年扣紧他的手,“但你今天问题很多。”
“有吗?那我不问了。”
可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也许是荒唐得到尊重的激动,又或者是庆祝不用再独自通过这条黑暗的走廊,他只是想通过交流来间接分享喜悦。
他记得沈宗年看他的眼神,那种担心和紧张带有温度。
每一个真实反应的沈宗年,都会让他亲切。
虽然这种反应转瞬即逝,但此刻的他,却用最稳重的语气,说着最温柔、最讨人欢心的话,“你可以一直问,我不烦。”
但是……
姜恩眠感受着被人牵住,十指相扣的手。这不是黏黏糊糊的中学生情侣逛密室才会用的方式吗?
可他俩是成年人,也不是情侣,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姜恩眠张开手指,轻微扭转手腕,试图从沈宗年那挣脱。
预期目标没达成,反而被沈宗年握得更紧,“怎么不问了?”
“啊?哦。”建恩眠侧过去看沈宗年的手臂,“就是……咱俩这么拉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喜欢?”
姜恩眠急忙摇头,“没有。”
“那就拉紧,别再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你可以永远相信靠谱的沈老板【抱拳】
天生会喘的眠眠【。
[注]歌词是《偏偏喜欢你》摘自百度。
文中所有心理病治疗方法都是胡扯的【。
第63章 神坛
沈宗年拉紧他的手,向走廊尽头靠近。
到楼梯口还有小段距离,姜恩眠提前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有热情的林乐恩,不耐烦的程昱宁,还有偶尔交流两句的柳清辉。
沈宗年停下脚,握他的手依旧很紧,“就到这儿吧。”
“你呢?”
“原路返回。”
“那你怕不怕?”
沈宗年轻笑,“怕,要不要陪我?”
姜恩眠从他手中脱出,低着头蹭潮湿的掌心,“可我还有正事呢。”
沈宗年把手电递给他,“去吧。”
“不用,你拿着吧。”
楼下聊天的声音很清晰,那里也很亮。
沈宗年的脚步声拉远,手电筒还留在姜恩眠手中,他迫不及待拽开被沈宗年扣紧的纽扣。
除了穿正统西装打领带,谁会把纽扣系到最上面那颗,好难受。
姜恩眠沿楼梯往下,寻着光源喊他们的名字。
“恩眠哥哥,你终于来了。”林乐恩扑过来,“急死我了。”
姜恩眠后退两步,“别,我身上不干净。”
林乐恩才发现他脸上和衣服上沾着的血点,“恩眠哥哥,是你的血吗?”
“没,是假血。”
“学长,你不怕血了?”
“恩眠哥哥你怕血?”
“没事,别担心。我最近在接受清辉哥的脱敏治疗,看来效果不错。”
姜恩眠转向另一边,“清辉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抱着肩膀的柳清辉从姜恩眠脸上移开,“走吧,终点就在前面。”
三个人在规定时间内顺利逃出密室,两个弟弟在等主办方颁发荣誉证书,柳清辉把姜恩眠领回试衣间。
姜恩眠闭着眼换掉衣服,睁开时发现房间还是黑的,柳清辉就站在开关旁。
“清辉哥,怎么不开灯。”
“先把脸洗了。”
“好。”洗手台前有个半身镜,不开灯刚好合他意。
姜恩眠闭眼认真洗,手感受不到黏腻才关掉水,他拿纸擦脸,“清辉哥,你洗吗?”
“不用。”柳清辉说。
“你换衣服吧,我出去等你。”姜恩眠往门口走,顺势帮他打开灯。
“咔哒。”
点亮的灯又被身后的人关闭,柳清辉的鼻息在他后脑勺扩散,是令他惶恐的冰冷感。
“清辉哥,怎么了?”姜恩眠背对着他,连转身都不敢。
柳清辉的口气,如同他在夜店见到时那般,“姜恩眠,骗我好玩吗?”
“啊?我、我……”姜恩眠身体前倾,试图和柳清辉保持距离。
在心理医生面前,他无法狡辩,自以为能瞒天过海,但他还是输了,“对不起。”
姜恩眠彻底清醒,他是傻到了家,才会用最笨的方法,妄想在柳清辉那蒙混过关。这个能轻易猜透别人心思的人,怎么可能被他的小伎俩蒙骗。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姜恩眠在柳清辉心里变得不一样,他真诚又善良,温暖又热情,眼睛所见到的,就是他内心的样子。
正因如此,柳清辉简直要忘记他的另一个身份——演员。
按照秦悠亦的说法,他天生就会演戏,如果他愿意,也许能骗过所有人。
白天他在影音室的柔软,他的每一个眼神和反馈都完美到毫无破绽,让柳清辉一时也没分辨出真伪。
如果不是柳清辉因为担心,半路返回姜恩眠那边,恰巧听到了对方和沈宗年的对话,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
“姜恩眠,你到底想干什么?”
“抱歉,我只是想从你那拿点神经抑制剂,一天,只要一天就够了。”
所有的错他都认,他撒谎、他骗人、他耍手段,可他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
“你说通了我又怎么样?”柳清辉猜出了他的心思,“你的难点在解医生。”
“我会想办法的,但您不答应我,我连找他的资格都没有。”
“眠眠,那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为了我妈,我没办法。”姜恩眠隐忍泪水,“清辉哥,如果你是我,你会知难而退甘愿放弃吗?”
世界上最难的问题,莫过于感性和理性的较量,这场战争中,没有胜负,只有两败俱伤。
“恩眠哥哥,清辉哥哥,你们好了没呀?”林乐恩轻轻敲门板,“再晚点夜市要收摊了,我还要买冰淇淋呢。”
柳清辉在他身后,指尖滑过姜恩眠的眼角,耐心帮他擦去泪痕,“走吧,先出去。”
*
四个人玩到十一点,才不急不忙回到别墅,客厅只有沈宗年,他托着笔记本电脑,像是在忙工作。
“宗年哥哥晚上好,还没睡呀?”
“嗯,在忙。”沈宗年滑动鼠标。
“当老板好辛苦。”林乐恩换掉鞋子,“我们今天去了密室,好好玩,又去逛了夜市。”
沈宗年的注意力在电脑上,和其他人无眼神交流,“嗯,早点休息。”
姜恩眠很累,提着袋子上了楼。
苏言坐在沙发上喂小毛球,姜恩眠从他手里接过毛茸茸,“我来吧,你快去吃点东西,肯定一天没吃饭。”
苏言闻到了桌上香喷喷的味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太了解你了。”姜恩眠把鱼油一点点喂进小毛球嘴里,“总跟自己过不去,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苏言走打开餐盒,都是他爱吃的种类。
他咬下鸡柳,有点不服气,他声音压得很低,“我不小,早长大了。”
喂完小毛球,姜恩眠点开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
1号柳清辉:「现在来我房间。」
*
门从里侧打开,解烟渚还没回来,房内的摄像头全部处于关闭状态。
姜恩眠很紧张,他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清辉哥,你可以继续批评了。”
“我批评有用吗?”柳清辉无奈,“说得再多,你照样会这么做。”
“那不批评,我写检讨也行。”
“你又不是我学生,写那些做什么。”
话音刚落,姜恩眠眼下出现一小包透明袋子,里面有两枚指甲盖大小的药片,一片白色,一片蓝色。
柳清辉递给他,“先吃白色药片,四小时后再吃蓝色。”
“谢谢清辉哥。”姜恩眠的血液流速加快,他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可是,不该吃两片白色的吗?”
柳清辉轻推眼镜,“眠眠,看来为了套路我,你下了不少工夫。”
姜恩眠没打算撒谎,“可下功夫也没逃脱您的法眼。”
柳清辉无奈摇头,“你说的那种方法对你不适用,副作用也大,吃这个效果更好,但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
“谢谢清辉哥。”姜恩眠把药袋拢进手心,“如果一起吃会怎么样?”
“白色药片会失去效果。”
“所以蓝色的是类似解药的成分?”
“差不多,但它是缓释成分,从起效到失效,大约八个小时。”柳清辉提醒,“所以,你的计划必须在八小时内完成。”
这类药见效后,人的情绪会趋于平淡,做什么都引不起兴趣,也不存在任何感情。
正因如此,才能抑制对血液的生理恐惧。
“会不会有副作用?”姜恩眠很认真,“我听说,很多精神抑制类药物,停药后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反噬。”
“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吃,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的,谢谢清辉哥。”姜恩眠犹豫几秒,“能不能再多给我两粒,我怕弄丢。”
柳清辉目光转阴,把药袋从他手心抽走,“姜恩眠,如果你再敢有其他想法,一粒也得不到。”
姜恩眠扬起嘴角,拿回药袋,“我开玩笑的,您放心,我最惜命了,肯定严格按照您的要求来。”
*
姜恩眠洗完澡躺回床上,他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短信。
「姜恩眠您好,明天的职业体验日名单已定。恭喜你抽到了【体验者】,你的认领人为【解烟渚】,预祝你们明天有一场愉快的经历。」
*
今天轮到姜恩眠和解烟渚准备早餐。
姜恩眠来到厨房,解烟渚正在池边清洗西红柿。
“解医生,我来吧。”
“不用。”解烟渚洗得很认真,“去做别的。”
“嗯好。”姜恩眠把昨晚泡好的豆子放进豆浆机,“解医生,您今天上班么?”
“不然呢。”
解烟渚把西红柿摆在菜板上切,不到十秒,十片很薄的西红柿切出来,每一块厚度均等,像是精致完美打造的。
“哦,当医生真的好辛苦。”姜恩眠接过切好菜的盘子,准备挤沙拉。
解烟渚端着面包盘往餐厅走,“抓紧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啊?怎么了?”
「嘿嘿眠眠又开始试探了。」
「暗戳戳又小心翼翼。」
「攻略解医生大任虽迟但到。」
“你说怎么了?”解烟渚冷脸,“装傻?”
「但解医生太不解风情。」
「解医生完全不上套。」
「解医生这样是没办法得到爱情的。」
“嗯,这就来。”姜恩眠着急又兴奋,吃饭速度也快了不少。
与此同时,西装革履的沈宗年走过来,坐在他固定的位置。
“沈总早。”姜恩眠端着牛奶,坐在沈宗年对面。
“早。”沈宗年没抬头,“一会儿要出门?”
姜恩眠:“嗯。”
“去哪,我送你。”
“不用。”姜恩眠余光扫到解烟渚,“我昨天抽到了解医生的职业体验,等下坐他的车。”
沈宗年没有抬头,眼神明显往解烟渚的位置移动了一次,“嗯。”
「嘶气氛好怪异。」
「沈老板应该有点吃醋吧。」
「但是好稳,根本看不出来。」
「老谋深算的老男人。」
解烟渚擦干净手,“到点了。”
姜恩眠把牛奶一口气喝光,“我上去拿书包。”
“我在外面等你。”
“好的,马上就来。”
姜恩眠背上书包,急急忙忙往外走。
沈宗年叫住他,“吃饱了吗?”
“嗯,饱了。”姜恩眠揉揉肚子,“特别饱。”
沈宗年掏出张名片给他,“我要去外地开会,今晚不回来,如果有事,就给我助理打电话。”
「霸总好敏感。」
「还真是霸总作风。」
「能出啥事?没他不行了?」
「有点小题大做。」
姜恩眠也没弄明白对方的行为方式,但还是收下了名片卡,“嗯,好的。”
留下一句谢谢,姜恩眠匆忙出门,上了解烟渚的车。
「哎,走得真决绝。」
「霸总明明那么恋恋不舍。」
「每次我都觉得眠眠要和其他人发展的时候,只要解医生出现,就打破所有想法。」
「解医生的地位屹立不倒。」
和解烟渚相处的方式有时很难,但想简单的话,也会变得很容易。
对方从不主动交谈,只要自己也不说话,就会变得很放松。
解烟渚工作的医院离别墅不近,但他们出来的时间没到早高峰,路上不堵,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这家是专科私立医院,只接收心外科方面的病症,全国各地的患者为了解烟渚慕名而来。
这家私立医院虽没有中心医院面积大,但环境要更好,大厅打扫的一尘不染。
见解烟渚来了,门口打瞌睡的小护士急忙站起来,“解、解医生早。”
护士在看到跟在解烟渚身后的人时,眼睛发光,激动按捺不住。有种看到八卦,恨不得立即和人分享的喜悦。
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姜恩眠一点都不奇怪。像解烟渚这样的人,在医院里,一定也是那种神圣到只可远观的存在。
他不食人间烟火,对谁都有距离感。却突然参加了与他格格不入的恋爱综艺,别说身边的同事好奇,就连姜恩眠也不理解。
这些医院里的同事,必然表面不敢提,私下却讨论疯了,这档节目也绝对期期都不落。
虽然小护士看他的眼神很八卦,但姜恩眠不太反感,还热情和她打招呼。
小护士的脸刷地红了,眼神也变得害羞温柔。
“这边。”解烟渚把他带到试衣间,并拿出套无菌的防护服给他,“穿上。”
“好的。”姜恩眠莫名激动,“是要和您去手术室吗?”
“你脑子在想什么?”
“哎?不是吗?”
解烟渚面无表情,“不是。”
“那我去哪?”
解烟渚套上白大褂,严肃又英俊,“大厅、休息室、食堂、门口花园,随便你。”
“那你干嘛让我穿这个?”
谁会穿防护服逛大厅、休息室、食堂、门口花园?
“你不是要职业体验么。”
姜恩眠:“……”
他扯了扯不透气的无纺布,“穿这个就叫体验?这不是自欺欺人……”
解烟渚确认时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间,“我还有会,你自便。”
冷面男人不见人影,姜恩眠彻底泄了气,闷闷不乐往大厅走。
门口值班的小护士为了看他,脖子都要扭断了。
姜恩眠来到服务台,“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小护士开心拿凳子给他,见他不开心,“和解医生闹别扭了?”
“说好今天要体验他的职业,他却把我自己丢在这儿。”姜恩眠拉着脸。
“原来解医生对您也这么冷漠。”
“是啊,他还会对谁不冷漠吗?”
小护士连想都没想,直接摇摇头,压低声音,“那尊大佛真的好吓人。”
两个人聊了会儿,关系逐渐熟络起来。
见他没开摄像机,小护士胆子更大,“现在全医院的人都邪门,他为什么要来参加恋综呢。”
姜恩眠还是很失落,有一茬没一茬地接话,“可能只是无聊吧,给无聊的生活增加点趣味。”
“不可能,我才不信呢!”正值午饭时间,医院来往的人不多,小护士拆开袋零食递给姜恩眠,“他可是宇宙无敌工作狂,工作就是他的趣味。”
姜恩眠把薯片塞嘴里,“相比他为什么参加恋综,我更好奇,他为什么不再接心脏瓣膜的手术。”
解烟渚在某些方面独一无二,他不做,其他人也做不来。
小护士脸色刷白,薯片碎在手心。
“怎么了?”姜恩眠很警惕,“我说错什么了。”
小护士收走薯片,拍了拍身上的渣。她左右偷瞄,确定这里只有他俩,才凑到姜恩眠耳边,“这种事在医院是禁忌,不能提的?”
“为什么不能提?”
“具体我也不知道,但老护士告诉我们,若果想留在医院,就永远不要提。”小护士见姜恩眠好奇的表情,还是没忍住,“据说,解医生有次做手术出现了重大事故。”
小护士疑神疑鬼,“你懂的。”
实际上姜恩眠并不懂,“他这么厉害的医生,会因为这种事受到影响?”
“哎呀,就是因为他这么厉害,才会有心病的。”小护士一副很了解的口气,“你想,他风光这么多年,突然跌落神坛,接受不了得点心理疾病,那不太正常了。”
小护士清了清嗓子,声音再次压低,“小哥哥,还有件事,我可只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姜恩眠点点头,手心是攥出汗的签字笔。
“去年也就是七八月的时候吧,我有次值夜班,凌晨三点,解医生突然回到医院。他醉醺醺的,浑身都是烟酒味,身上还黏着土和树叶,就跟在野外打了个滚似的。”
“平时从不抽烟喝酒,还有洁癖的解医生,突然变成这样,你说吓不吓人?这得受多大刺激呀!”
对于普通人来说,心情不好,借酒消愁再正常不过,但解烟渚情绪向来稳定,理论上,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小护士的手机在抽屉里乱震,她急忙收拾好零食,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解医生散会了,不能说了。”
半分钟前的八卦小护士,此刻像换了个人,面带微笑,坐得笔直。
不出五分钟,解烟渚带着笔记本出现,看到了百无聊赖坐在前台的姜恩眠,“跟我过来。”
“好的,解医生。”姜恩眠悄悄和小护士打了招呼,开心跟在他身后。
*
解烟渚的办公室。
大约十平米的房间,摆着台白色无尘办公桌,与之垂直靠墙的方向,还有张病床。
房间里只有一把办公椅,他似乎不喜欢有人进办公室。
“坐。”解烟渚翻开类似病例的文件,并在黑色皮质本上写着什么,“等我一会儿。”
见对方忙碌专注,姜恩眠犹豫几秒,走到解烟渚身后的病床坐上去。
整间办公室,墙面、地砖、桌子、柜子都是白色的,但这间屋子并不单调。
所有的灿烂都留在了窗台,三十厘米宽,一米长的平台上,摆满不同品种的花卉。个别姜恩眠叫得上名字,大部分他都不认识。
七月明媚的盛夏,每一朵都开得热烈。
对解烟渚了解越多,就越觉得他和想象中背离。
他似乎并不阴冷,还带有温度。
“花都是他种的。”解烟渚合上病例,察觉到姜恩眠的目光。
对方的眼神变得柔软,姜恩眠试探道:“您弟弟?”
“嗯,他说我的办公室死气沉沉,很难看。”
姜恩眠转回头,欣赏窗边的盆栽,“嗯,有了花的办公室真的不太一样了。”
解烟渚目光左转,停在了姜恩眠身上。
阳光只晒到他身前的位置,姜恩眠屁股坐在床边,但脚并不老实,悬空在地板上方晃来晃去,一会儿在明处,一会儿又晃到了暗。
他弟弟坐在这里时,也喜欢这样。
解烟渚起身,“走吧。”
姜恩眠从床边跳下来,“去哪?”
“去吃饭,再送你回去。”
“这才半天,别人的职业体验日都是一整天。”
“我下午有手术,没时间看着你。”
“我不用你看着,我还可以看你。”
今天是医院的公开学术交流日,每隔一段时间,各大医院就会组织这样的活动,他们会给患者免费手术,但手术过程会公开进行。
解烟渚沉下脸,“你知道什么叫外科手术吗?不是你看儿童读物里的过家家。”
“我知道,我也没当成过家家。”姜恩眠口气很急,但心脏比他的口气还紧张,“我不看怎么向你证明,我现在不怕血了。”
解烟渚不为所动,“你喜欢证明,就买只鸡回去杀。”
“我就是喜欢挑战,越困难越要努力攻破。”姜恩眠满手汗,头皮都是麻的,“而不是像有些人,只会逃避,抽烟醺酒,甚至是自残。”
太阳埋进云中,花瓣都变得暗淡,发暗的房间,只有消毒水的味道格外明显。
解烟渚捏着诊断报告单,绷紧脸,一步步朝他逼近。
姜恩眠防御的距离有限,他后退没两步,就被床沿硌住。
“啪”地一声,报告单拍在姜恩眠身边,消毒水的气味愈演愈浓,而解烟渚近在眼前。
眼神狠戾凶恶,一秒就能将他吞没。
“谁给你的胆子,说这种话。”
姜恩眠指尖紧紧内扣,他视线空白,脑子里天旋地转,“难道我说错了吗?解医生。”
“你就是胆小、懦弱、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好怕QAQ,我再努努力【瑟瑟发抖】
明天周四,下午六点更呀,么么~
第64章 观摩
半小时后。
姜恩眠站在观测室,看着对面的冰凉手术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仍为自己的胆大包天而后怕不已。
一名穿白大褂的青年走过来,“姜哥您好,我是解医生的徒弟,我叫小张。”
姜恩眠看向这位身形魁梧,并不比他小多少的男人,“你好,叫我眠眠就行。”
小张把椅子放在他身后,“诶行,姜不是,眠眠你坐。”
“谢谢。”
小张将另一把椅子搬到姜恩眠旁边,“我师父让我转达您,虽然是公开观摩,但非医护人员不能进去,只能在这儿看。”
“嗯,我知道,这就挺好。”姜恩眠和手术室隔着一面透明玻璃镜。
“是啊是啊,能进去的都是头部医生。”提起这个,小张越发激动,他扫向后面好几排的观摩者,“咱们能在这么靠前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张也是受到安排,才有机会坐这么近。按照他的资历,别说现场观摩了,就连看手术视频也得申请好久。
玻璃墙对面的手术室空空如也,可身后的观摩者正陆陆续续往里走。
“手术几点开始?”姜恩眠问他。
“两点准时。”
姜恩眠再三确认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进来?”
“占地儿啊,来得晚了,门都挤不进去。”小张指着身后,“你看到咱们身后的黄线了吗?这是分等级的,只有黄线以内的人,也就是咱俩这样的才能坐着看,黄线以外的只能站着。”
小张伸着脖子往门外指,“就门口那些瞅见了吗?那都是跟我一样的实习生,连进来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怎么进来了?”
小张挠挠头傻笑:“那必然是我表现优异,解老师给的特权呗。”
“他还会给特权?”姜恩眠对这位长相憨厚的青年刮目相看,“那你一定特别优秀吧。”
小张嘴角飞上了天,“凑合,还成。”
趁着还没人满为患,姜恩眠起身,“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站着坐。”
“行,您去吧,你这座打过招呼的,没人敢占。”
姜恩眠神经紧绷,他来到没有人的楼梯间,掏出白色药片。
他从没吃过这类药品,也不清楚会是怎样的感觉,但他没犹豫,直接吞了进去。
*
下午两点整。
在众多观摩者的期盼下,解烟渚走进手术室,背对着姜恩眠的方向,做术前准备工作。
解医生为本次手术的主刀医生,除他以外,还有三位助理医生、麻醉医生、器械护士及巡回护士。
手术正式开始前,助理医生认真向解烟渚汇报患者情况,并例行问他,“解医生还有哪些要求?”
解烟渚抬着两只手,低头确认手术刀,“他怎么样了?”
“他?哦。”助理医师转向玻璃墙外,“您放心,一切安排妥当,小张照应着呢。”
“小张?”解烟渚皱眉,“他话太多了。”
“话多才好,正好帮忙分心。咱们血肉模糊的情况见多了,问题是您那个朋友能接受吗?”助理医生说:“而且小张长得壮力气大,万一真出问题,能第一时间把人背到隔壁抢救室,王医生也在那儿候着呢,你就放心吧。”
“嗯,谢谢。”
这份客气让助理医生受宠若惊,“解医生,听你说句谢谢太难得了。”
解医生回归严肃,“准备手术。”
“明白。”
*
手术正式开始,本场手术需在体循环下进行。
解烟渚麻利果断,一刀划开患者的胸腔。一助医生进行大隐静脉切取,二助医生迅速吸取血液。
抽出的血顺着一根手指粗的管子,运送到其他地方。另一边吊着的输液袋里,还有鲜红的血小板,正源源不断往患者的身体里轮换。
可本该安静严肃的手术,却因为身边人的参与,变得热闹无比。
观摩严禁携带录像设备,小张的激动全通过嘴来发泄,“你瞧解医生的刀法,太牛了,我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水平。”
“我去,全完教科书级别,你瞅他细小分支结扎的技术,太牛了!”
“到了到了,该取动脉了,也不知道他是从腿内侧、前臂,还是从胸壁后面取!来了!是前臂!”
“这心脏,堵成这样这怎么下手。”小张瞪大眼,“什么?居然能这么搞,学到学到了。”
重点部分看完,小张眼神开始飘,“哎眠眠,你不怕吗?”
眼前的姜恩眠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手术室,看不出半点恐惧心。
“有什么好怕的。”
药物的起效时间出乎姜恩眠的意料,大约五分钟,他感觉身体很轻,情绪也跟着平稳。
他不紧张,也不害怕,更没有兴奋和愉悦的感觉。
划开的手术刀,泵出的血液,还有那些血肉模糊的胸腔和心脏,都激不起任何情绪上的波澜。
“牛,太牛了。”小张竖起大拇指,“我专业学医的都自愧不如。实不相瞒,半年前,我第一次看到手术的时候,吓得晚饭都没吃。”
小张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有当外科医生的天赋,没学医太可惜了。”
“我也希望我可以学医。”
也许能亲手为妈妈做手术。
*
从体系上来说,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是大型手术,但对于解烟渚来说,是家常便饭。
三个小时后,手术顺利结束。
解烟渚清洗掉血液,才转身第一次看玻璃墙那边。
姜恩眠带着口罩坐在他正对面,看不到表情,也猜不出情绪。
随着手术的圆满成功,观摩者陆陆续续离开。
小张搬起凳子,“眠眠,走吧。”
“你先走,我等人。”
“诶行,咱们有机会再见。”
十分钟后,观摩室只剩姜恩眠。
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你怎么样?”
“很好。”姜恩眠识别出解烟渚的声音。
解烟渚走近他,“你确定?”
姜恩眠转头和他对视,“解医生,你在小看我么?”
“没有。”
姜恩眠起身,见对方还穿着手术服,“我在车库等你。”
姜恩眠甚至不愿多说一句话,冷漠地消失在观摩室。
几乎同一时间,冯医生推门而入,眼神还在往后瞟姜恩眠。
“解医生,没发现啊,你这个小相好还挺有个性,我看节目上他不是这样的,怎么来咱们医院一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冯医生咂了咂舌,“听说他今天专门看了做手术,不会吓到了吧?”
“管好你自己。”解医生往试衣间走。
冯医生跟上来,“你这人还真是,自己没人情味就算了,还把人家弄得和你一样,冷冰冰的。”
*
解烟渚驾驶着方向盘,身边的姜恩眠一路无话。
即将路过超市,解烟渚问他,“需不需要买东西?”
晚饭仍需要他俩负责。
姜恩眠目视前方,没理他。
解烟渚把车停在路边,再次叫了两声。
姜恩眠慢慢悠悠转过头,“嗯?你叫我?”
“需要买食材么?”
“不用,有。”
解医生没再接话,但今天的姜恩眠很奇怪。
*
柳清辉回到别墅,他急匆匆往厨房走。
视线范围内,解烟渚正在给姜恩眠包扎被烫伤的小臂。
“怎么了?”
姜恩眠反映了一会儿,“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柳清辉揪着心口,剂量应该再小点。
药效没过,姜恩眠处于思维放空,没有情绪的情况,这种状态下的人,没有喜怒哀乐,就连痛觉也会消失。
“好了,晚饭我来做。”柳清辉推着姜恩眠的肩膀往楼上送,“我之前找你借的驱蚊水还没给我,我陪你上去拿。”
来到姜恩眠的房间,柳清辉先关掉摄像头,“蓝色药片吃了么?”
姜恩眠点点头。
“你几点吃的?”
“下午五点。”
柳清辉松了口气,“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有点困,别的没什么。”
“你目前的状态,很容易被人察觉出问题,去睡会儿,饭做好我给你送过来。”
“嗯,麻烦清辉哥了。”
*
晚上八点,沈宗年正在准备出席重要会议的路上,他坐在汽车后排,打开节目直播。
白天,姜恩眠参与的职业交换为非直播活动,没办法及时得到消息。可从下午六点开始,姜恩眠房间的摄像头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无法看到直播。
沈宗年拨通助理的电话,“打听一下,姜恩眠在做什么。”
“回沈总,姜先生应该是白天太累,很早就睡了。”助理加了句,“您放心,他目前很安全。”
沈宗年并不放心,“他白天都做了什么?”
“上午和前台护士聊天,下午观摩了心脏搭桥手术。
“心脏搭桥?”
“是的,沈总。”
沈宗年捏紧手机,姜恩眠有很严重的晕血症,怎么可能去看心脏搭桥手术。
“推掉行程,买最近回南城的航班。”
*
凌晨一点。
客厅播着电视,卧室灯火通明。
解烟渚靠在床头,像平常那样,翻看一本纯英文文献。
柳清辉换掉电视,回到自己床边。他没开口,但笃定解烟渚会先说话。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纸张翻动的声音伴着解烟渚的话。
柳清辉铺平被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解烟渚合上文献,“如果不是你动的手脚,他怎么可能在观摩室呆四个小时都无动于衷。”
柳清辉摘下眼镜,眼神中是少见的狠戾,“我倒是更想问你,到底逼了他多久,才让他费尽心机,不惜撒谎骗我,也要完成你给定的任务。”
“我从来没有那样要求他。”
全是他一厢情愿。
“你既然关心他,为什么不能答应他的请求?”
“柳医生,身为心理医生你应该清楚,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
那个瞬间,柳清辉哑口无言。
从见到解烟渚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冰冷的外科医生有严重的心理病,可又有谁没有病呢?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病人,但病人和病人之间也有极大的区别,有些有药可医,有的却无能为力。
但解烟渚恰好处于两者之间,他不需要人来医,他有着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但问题在于,他根本无心医好自己,他想让这块疤永远存在,他还要时不时拿出来切一刀,让它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柳清辉按捏酸痛的鼻梁,“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要睡了。”
药物的起效期是八个小时,还有三个小时的潜伏期。姜恩眠下午一点吃药,会在晚上九点时失效,到第二天零点就过了潜伏期,而他又额外等了一小时。
吊着的心终于放下,凌晨一点,已经是他熬夜的极限。
见柳清辉睡下,解烟渚合上文献,一并关掉了床头的灯。
可放下的心还没平静十分钟,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所有的安定。
当苏言赤着脚站在卧室门口,忧心忡忡看着他们时,柳清辉知道,他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振作起来!
悄摸摸的二更,么么~
明天那更还是下午六点哦!
第65章 醒来
姜恩眠做了无数个杂乱又冗长的梦,梦里有苏言急不可耐的呼叫,有柳清辉失望透顶的责备,有解烟渚的冷漠无情的拒绝,也有在抢救室受尽折磨的妈妈,还蹲坐在医院冰凉地板,痛苦无助的爸爸。
到最后,是那个给他温暖,还会叫他小汤圆的人。
耳边传来舒缓的音乐和翻书页的声音,空气中弥散着甜橙汁的味道,这感觉似乎不是做梦。
下巴有被猫舔舐的温热和刺痛感,但这个触觉,不属于酱酱。
姜恩眠缓缓睁开眼,见他醒过来,小毛球喵喵叫两声,团着爪子挤他怀里撒娇。
“你醒了?”柳清辉坐在他旁边,端着本心理学工具书,床头摆着他“犯错”的证据。
用透明袋子包裹的,本该被他吃掉的蓝色药片。自作聪明的行为,却搞成了一团糟。
柳清辉合上书,递来一杯插着吸管的果汁,“补充体力。”
“谢谢。”姜恩眠口渴,恰好果汁冲得很淡,“我睡了多久?”
“算你昨天二十三点开始入睡的话,那就是二十三小时十七分,比我预期还早四十三分钟。”
“哦。”姜恩眠的玻璃杯见了底,“哎?我睡了一天?”
“不然呢?”柳清辉接过他手里的空杯,“不吃这片药,只睡一天算你命大了。”
好在柳清辉预估到姜恩眠可能的行为,不仅减小了药量,还提前在房间点了安神香。否则,姜恩眠绝不只是在梦中抽搐,长睡不醒这么简单。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姜恩眠用被子遮住半张脸,“那岂不是一天节目都没有我了?”
收了导演的钱,却在这里睡大觉。
“你还挺有事业心。”
姜恩眠有点紧张,“目前这里没拍着吧?”
柳清辉:“没有,你放心。”
好在昨晚苏言来找他们时没惊动太多人,走廊和房间内的监控均处于关闭状态。在确认姜恩眠没有生命危险后,便和导演商量以姜恩眠临时有事,来向观众解释他不在的这近一天。
“嗯,对了,苏言去了哪?”
姜恩眠对面的床是空的。
“他睡我那屋。”
担心姜恩眠中途再出现状况,苏言主动和柳清辉调换了房间。
见姜恩眠基本恢复,柳清辉坐到他床边,“还有没有哪不舒服,需不需要请解医生过来?”
“不用不用,我挺好的。”姜恩眠完全没脸见解烟渚,他比柳清辉恐怖八百倍。
“清辉哥,你可以开始批评我了。”
“我为什么要批评你?”
“闯这么大祸,是该批评。”姜恩眠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件事,你知道错了吗?”
姜恩眠头如捣蒜。
“下次还这样么?”
姜恩眠拼命摇头。
“既然你自己知道错了,下次也不会这样,我为什么还要说你?”
“也对,您说什么都有道理。”姜恩眠仍心事重重,“解医生应该也很生气吧。”
“没有,但他很担心你。”
“担心我?难道怕我再也醒不过来,没办法当面责骂吗?”
“他哪有那么凶。”
“有啊,真的很凶。”姜恩眠揉了揉干瘪的肚子,“但他骂我我也受着。”
但能躲一时是一时。
“放心,谁也不会骂你。”柳清辉打开桌上的保温盒,把冒着热气的紫薯粥端过来,“很晚了,其他的明天早上再吃,先喝点粥吧。”
“谢谢清辉哥。”姜恩眠凑到鼻尖闻了闻,“这个粥是沈总熬的?”
柳清辉掀起眼皮,嘴角停在半空,“看来你没少喝。”
“没有,我猜的。”
这个味道和王叔做的很相似,但也不完全一样,很像照着王叔的口感专门学的。
“某位沈老板听说你昏迷不醒,不远万里推掉工作赶过来,就是为给你做一碗粥。”
当然,姜恩眠能这么快醒来,他也有他熬夜守在床边,不眠不休陪伴的功劳。
“哦。”姜恩眠心口又热又烫,“明天早上我会好好感谢他。”
“就只是感谢吗?”
“那还要怎么样?”他什么都不缺,给什么也不需要吧。
“你喜欢他么?”
“咳咳咳……!”姜恩眠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哪怕这里没有摄像机,清辉哥也不该问这么直白的话。”
柳清辉回到自己床上继续翻书,“没关系,马上到最后一期节目了。”
喜不喜欢,到时自然见分晓。
*
第二天上午,第三期拍摄结束之前,嘉宾还要现场抽取休日的职业体验分配。
工作人员拿来个方形盒子,里面装有八个小球,分为四组,分别是【体验者01】【认领人01】,【体验者02】【认领人02】,以此类推。
抽到同组的嘉宾,要在休息日内,完成既定的职业体验任务。
八位嘉宾按照顺序依次抽取。
姜恩眠捏着手里的黄色小球,上面写着【体验者3】
他转头看身边的两个弟弟,林乐恩是【体验者01】,程昱宁是【认领人02】。
「俩欢喜冤家持续失望。」
「他俩就差抱头痛哭了。」
「他俩拥有眠眠时间可不少。」
「正好给其他哥哥点机会。」
「眠眠和谁组,好奇好奇」
「可能还是老秦和解医生?」
「不会来重复的吧。」
「让眠眠当次霸总求求了。」
姜恩眠抬头,就见苏言拿着标有【认领人3】的小球站在他面前。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苏言的气色很差,表情还是凉凉的,但耳廓很红。
“真巧!”姜恩眠绽开笑,“咱们去网吧吗?还是去你战队基地?”
「哈哈咱可不兴再去网吧。」
「在这样分可上不来了。」
「眠眠和言神的战队很熟?」
「他们私下绝对有联系!」
「肯定有啊,忘了小毛球了?」
「可恶,想知道他们的私生活。」
“不去网吧,也不去基地。”苏言眼神很坚定,“我想邀请你来看我五天后的决赛,可以吗?”
「那不是cnc的世界赛?」
「靠靠靠正好在南城举办!」
「啊啊啊我也抢到了票!」
「言神进化了!!!」
「终于知道展现长处了。」
「赛场上的言神是最帅的!」
「没人会不爱打比赛的苏言。」
“好呀!我能邀请一个人同去吗?”
“可以,我拿两张票给你,到时去接你们。”
“不用。”姜恩眠神神秘秘的,“我请的人可能坐不惯你的车,我们会按时到的。”
「看比赛眠眠会不会坐我旁边?」
「做梦,他肯定是vvvip票。」
「更好奇眠眠邀请的是谁。」
「不会是俩弟弟吧。」
「不可能也没必要。」
「糟糕,更好奇了。」
抽完签,大家上楼收拾东西,苏言把行李帮姜恩眠提到楼下,并和他告别。
这几天苏言要进行封闭训练。
姜恩眠和他挥手,“你先走吧,要加油,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照顾的。”
苏言知道,姜恩眠说的是奶奶,“嗯,谢谢。”
“好啦,不用和我客气,等着决赛看到你。”
沈宗年来到他身边,“我送你回去?”
姜恩眠摇摇头,“不用,我和人约好了。”
柳清辉刚好提着箱子擦身而过,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
“我和清辉哥约好了,坐他的车走。”姜恩眠伸着脖子,“清辉哥等我一下。”
背对着他们的柳清辉停下脚,“快点,要来不及了。”
“哦好的。”姜恩眠和沈宗年说:“沈总,那我走了,下周再见。”
姜恩眠上了车,“清辉哥,刚才麻烦你了,把我放到前面路口就行。”
“不用,我今天没事。”柳清辉驾驶着方向盘,“还是上次的医院?”
“嗯,谢谢。”
“其实你可以让他送,只要你不说,他也不会主动问。”
“不用,总麻烦他也不太好。”
这段时间,他和沈宗年走得太近了,个别行为超出了他对朋友的认知,是该保持些距离。
“眠眠,马上就要最后一季了,你心里有打算了吗?”
节目最后,所有嘉宾要进行心仪对象的双向选择。
“清辉哥,您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本意不是谈恋爱。”
“你不是不代表别人不是。”
“我觉得你们大家都不是。”这里的嘉宾很奇怪,姜恩眠从第二期就看出来了,“包括您在内。”
“当初不是不代表现在也不是。”柳清辉笑笑,“眠眠,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会给我个交往的机会么?”
“清辉哥,你别耍我了,你根本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柳清辉放慢车速,“人是会变的,也许我变了呢?”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姜恩眠垂下眼。
“你梦里那个?”
姜恩眠怔住,“您又读到了?”
“是你自己当着镜头说的,你有个很喜欢的人。”
如果姜恩眠真的在现实生活中有心仪对象,那他绝对不会参加这种节目。
这个所谓“喜欢的人”,他可能见都没见过,再结合的姜恩眠的情况,这个人极有可能只出现在梦里。
柳清辉:“但你确定,你对他的感情就是喜欢吗?”
这些年,姜恩眠无数次的好奇怀疑,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的到底是什么人,和给他短信,也叫他小汤圆的人到底有什么联系。
但就像柳清辉问得那样,一个只在梦中出现,连脸和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真的能称作喜欢吗?
姜恩眠:“我不知道。”
“你哪天有时间,尽快来诊所找我。”柳清辉说:“也许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我去了,就能找到之前的记忆吗?”
“你问得太绝对了,不会有任何一个医生给你肯定的回答,但我只能保证尽量。”柳清辉目视前方,“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姜恩眠目光停在他的眼镜框上,“什么?”
“你要足够信任我。”
*
昨天《夜灯行》剧组联系了他,戏已经开始筹备,进组时间大约在七月底。恋综拍摄要中下旬结束,他随即就要再进组。
这几天时间,姜恩眠白天在医院陪妈妈,晚上才有空余时间背剧本。
为了不耽误进度,他这两天背到很晚才睡。
凌晨一点,姜恩眠放下剧本,把酱酱抱进怀里准备入睡,手机震了起来。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姜恩眠从床上坐起,他握紧手机,战战兢兢接通,“解……解医生?”
电话那边只能听到呼吸声。
“解医生?您有事吗?”对面的风很大,能识别出树叶的摩擦,“喂,解医生,是您吗?”
解烟渚嗓音不清,口气断断续续,“为什么要了、我的号码,却从不……打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九点,请准时收看,解医生解锁开窍一条龙,这次全扒干净了,底裤都不剩【bushi】
第66章 日出
“解医生,您没事吧?”
解烟渚的语气很奇怪,像是醉酒过后的人才会说的胡话。
“解医生您在哪里,需要帮忙吗?”
“嘟嘟嘟——”
姜恩眠急忙回拨,不论打多少遍,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听。
他继续打,那边开始提示关机。
姜恩眠想起前段时间医院护士说的事,似乎也是相同的时间段,七月的某一天,解烟渚满身烟味,醉醺醺脏兮兮,整个人狼狈不堪,如果没猜错,他的胳膊一定还带着伤。
可以喝酒的地方很多,但会沾满泥土和树叶的,只有那个地方。
姜恩眠并未犹豫,他换好衣服出门,给司机报了地址。
凌晨的马路寂静无声,只有路灯泛着微弱的光,汽车轮胎碾在路上,能听到硬质物摩擦的声响。
那片草原距离姜恩眠家有大几十公里,好在这个时间车不多,开夜车的司机速度飞快。
大约一个小时,姜恩眠来到第二期节目去的草原。当时解烟渚带他上过山,还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
今晚风很大,姜恩眠顺着坡道往上走,他带了手电,这次又有经验,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靠在树边,睡过去的解烟渚。
他全身沾满泥土,衣领和裤脚塞着枯萎的树叶,周围摆放着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他右手还握着手术刀,左臂的血液已经风干结痂,但地面还能看到泛着暗光的血痕。
姜恩眠急忙避开视线,按着心口深呼吸。
即便是七月,高海拔树林温度依旧很低。他蹲在解烟渚身边,先把带来的毛毯搭在对方身上,又拿出消毒水和绷带。虽然大部分血液都已凝固,但仍有少量还在缓缓溢出。
姜恩眠不敢睁眼,只能拿着棉棒,凭感觉给伤口消毒,进行简单包扎。
手臂处理完毕,姜恩眠浑身虚脱倒在地上。他松了口气,再抬头时,差点把自己吓死。
解烟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全程盯着他。
姜恩眠撑着胳膊往后蹭了几厘米,“解医生,你、你醒了。”
“你怎么来了。”解烟渚的声音疲惫,但并不凶,还有点意料外的温柔。
“还不是某人大半夜我打电话,非要叫我来的。”姜恩眠收拾好东西,他知道解烟渚并不喜欢被打扰,“你没事就行,我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哦还有。”走了两步的姜恩眠停下脚,“下次不要再抽烟喝酒了,那些味道不适合你,还是消毒水的味道更好闻。”
“拜拜。”姜恩眠转身。
“姜恩眠。”解烟渚叫住他,声音很轻,“能陪陪我么?”
*
解烟渚身后的那棵树很粗,解烟渚坐在北边,姜恩眠则靠在东侧。
风呼啦啦的往姜恩眠身边吹,他穿得厚实,不觉得冷,但很喜欢树叶和风摩擦的声响。
解烟渚让他留下来,却并没有聊天的意愿。姜恩眠靠着树干,也不打算问,他听了会儿风声,微微合眼,逐渐入睡。
解烟渚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我弟弟和你一样,性格开朗,笑起来有酒窝,很好看,就算站在黑暗里也会发光。”
“但老天并不眷顾他,他身体不好,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像同龄孩子一样去玩去风跑,他从小就被要求呆在家里,唯一的快乐就是等我回家陪他玩,求着我和他讲外面的世界。”
“可他从不抱怨,每天像个开心果,想方设法骚扰我、缠着我、哄我开心。”
从出生开始,解烟渚就和弟弟解烟然的性格有天壤之别。
他更像爸爸,沉稳内敛,而弟弟则随妈妈,快乐阳光。
内敛的人不会表达感情,他们看似喜欢安静,但实际上,也向往阳光。
从学生时代起,解烟渚就是别人家的优质孩子。他不交朋友,也不贪玩,除去陪伴弟弟的时间,解烟渚的生命只有家中的写字台和学校的课桌。
从未考过第二名的他,顺利拿到了顶尖医学院的保送书。他本硕博连读,毕业后分配到本市最好的中心医院任职,三年就坐到了心外科主任的位置。
这些年间,解烟渚做过数不清的手术,见过各式各样的病症。特别是心脏瓣膜的某个方向,他更是全国第一人。
他挽救过无数人的命,被称为在世活菩萨。但解烟渚清楚,他这么努力,只为一个人。
他的弟弟,解烟然。
弟弟这项手术,在全球成功率都极低,国内更是没人敢做。既然别人做不到,解烟渚就自己来。
从医几年,解烟渚保持着百分之百的手术成功率,捍卫着他在医学界的神话地位。
在解烟然十八岁那年,他决心要给弟弟一个崭新的生命。让他可以走出家门,去看大自然,去欣赏花草,去呐喊奔跑。
看清晨的太阳,赏山间的晚霞,去做同龄孩子都能做的事。而不是把大量时间放在家,或者只有例行检查的时候,才能去他的办公室,偷偷修剪自己种的花。
手术前一周,经不住弟弟的祈求,解烟渚答应陪他去爬次山。
其他人一个小时就能爬上的山头,解烟然因为心脏原因,要花费整整一天,但那是他十八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姜恩眠在节目中爬的,就是和解烟然相同的山。他在看到晚霞时表现的兴奋,与两年前的弟弟如出一辙。
夺目澄澈的眼神,是那场暮色黄昏中,最美丽的风景。
解烟然感受到了自然万物,体会到了鸟语花香,听到风的声响和晨露的清凉。他们在山脚支了帐篷,亲身体验野营的自由和快乐。
那时解烟渚答应他,等手术结束,每周都会带他来爬山,欣赏晚霞和日落,等这次没机会盼来的日出。
还会去山间采野果,到草原烤美味,去任何喜欢的地方搭帐篷。晚上不睡觉,熬夜听风声,清晨去捉蝴蝶,晚上再来数星星,做一切他喜欢的事。
一周后,手术如约而至,解烟渚经验丰富,心态平稳,可当他剖开弟弟的胸腔时,他心脏的棘手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摆在解烟渚面前有两个选择,切一刀保守治疗,切两刀风险大,一旦成功解烟然将真正获得新生。
牵着这条血缘的线,向来果断的解烟渚犹豫了,他最终还是没切下第二刀,可就是这第二刀,让它错过了最重要的机会。
解烟然出现了严重的临床反应,即便他不眠不休抢救了二十多个小时,还是没能将他救回来。
在解烟然十八岁那年,他连手术台都没下。至于登山、看日出、野营,也成为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为了弟弟,解烟渚拼尽全力走向医学顶端,弟弟却死在了他的手术刀下,抹杀了青春年少时所有的梦想。
他再也看不到弟弟阳光下的笑,也听不到他在窗边挥手喊的那声,“哥哥,你回来啦!”
事后,解烟渚整理了弟弟的房间,书柜装满各种野营书籍,还有花种和弟弟的日记。
日记中说,等手术过后,他要把种子带上山,让每个山头都种下五颜六色的花。他还说,希望哥哥能多笑笑,不要再那么冷漠。希望哥哥能找个他喜欢,还能让他笑的人回家。
从那天起,解烟渚每周都会去不同的地方野营,翻遍弟弟喜欢的书,甚至是参加恋综,找到一个能让他笑的人。
却唯独把花种留在了家中、办公室中。
他舍不得。
*
姜恩眠设想过无数解烟渚不愿意手术的原因,但真相往往是最残忍的那个。
此时此刻,所有的安慰和劝说都显得苍白无力,并非当事人,永远体会不到他所经历的痛。
这个夜晚无休止的长,长到要盼不来阳光。
风声渐止,姜恩眠往解烟渚旁边蹭。
“我妈说,当人伤心难过的时候,劝他不要哭是最残忍的行为。既然不开心,就要找到发泄的途径,就该大哭一场。”
但骄傲的男人,又怎么会当着他的面,暴露软肋。
“我要去那边看月亮,半小时后回来。”姜恩眠把纸巾塞进他手里,“拜……”
“别走。”
手腕被人握住,姜恩眠还没来得及转身。
凌晨的风在耳边呼啸着吹,七月的风也暖不热高海拔的温度。
姜恩眠的左侧肩膀很沉,但他听不到哭声,也感受不到啜泣,只有不断滴落在手背的液体温度告诉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时此刻有多脆弱。
脆弱到,一个肩膀都能给他依靠,没有肩膀,他会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直至姜恩眠感受不到泪水,解烟渚从他的肩膀起来,继续靠在树干旁。
姜恩眠低头看时间,“你累么?”
“不,我送你回去。”
“我想去爬山,可以么?”
“爬山?”
“想看一看山顶的朝阳。”
顺便借给解烟然一双眼睛,帮他欣赏未曾看过的风景。
*
从山顶下来,姜恩眠跟在解烟渚身后,站在他车旁。
“那个,要不咱们还是打车吧?”
昨晚解烟渚喝了那么多酒,不知道现在代谢完没有,重要的是,姜恩眠更担心他状态不稳定。
解烟渚当着他的面拿出酒精探测仪,十八的数值晾在眼前,“放心,我没事。”
姜恩眠:“……”
竟然会有人在车上放这东西?
一小时后,车停在姜恩眠家巷子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解烟渚脸上的疲态尽显,姜恩眠难免担心,“等等还去工作吗?”
“不,今天休息。”
“嗯,那就好。”姜恩眠解开安全带,“我走了,你记得吃早餐。”
他走出去几步,解烟渚降下车窗,“姜恩眠。”
“嗯?”当事人在空气中转头,睫毛下都是阳光。
解烟渚罕见对他微笑,“谢谢。”
“不客气。”姜恩眠嘴角晒着灿烂,“也谢谢你陪我看这么美的日出。”
姜恩眠走进狭窄的巷子,阳光和风都在撩拨他的发梢。
“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姜恩眠转身,逆着光遮住眼,“怎么了,有事吗?”
“报平安。”
他每转一次身,就能多看到他的一次笑。
“嗯,没问题。”
清晨的巷子很热闹,见解烟渚恢复得不错,姜恩眠的心情也很舒畅。
他打开门,酱酱委屈巴巴跳上来,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不愿意离开。
姜恩眠抱紧安抚半天,“抱歉酱酱,昨晚都怪我,把你自己丢在家里,别生气,一会儿给你开个罐头补偿,行不行?”
酱酱哼唧了好几声,才满意在他怀里蹭。
姜恩眠来到餐厅,早餐已经做好放在桌上。
昨晚突然离家,除去委屈了酱酱,也没来得及给妈妈和苏奶奶做早餐。但好在今天爸爸休息,姜恩眠提前发了短信,通知他代劳。
姜恩眠洗漱过后,房门打开。
“爸,你怎么回来了?”
“忘给你妈拿毛衣针。”姜爸爸在储物柜里翻,“你妈也真是,这才刚夏天,硬说你冬天脚凉,要给你织脚套,非逼着我拿毛衣针过去。”
姜爸爸一边翻一边说:“你说这也是奇怪了,最近咱们家巷子口怎么老停着豪车。”
“豪车?”
“是啊,我刚回来的时候,瞧见巷子口有辆黑色路虎,就那个车得百万吧,我也没听说咱家哪个老邻居辉煌腾达了。”
黑色路虎。
姜恩眠头皮发麻,他急忙回到卧室。
他关紧门,拨通解烟渚的电话,“抱歉解医生,电话打晚了,我到家了,放心吧。”
“没关系。”
“嗯。”姜恩眠犹豫几秒,“解医生,您还没走吗?”
“没等到你的电话,我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明天周末双更呀么么~
第67章 赛事
姜爸爸敲了敲房门,“眠眠,干嘛呢,先把早饭吃了去。”
“哦,来了。”姜恩眠对着电话轻声道:“解医生我先去吃饭了,您也记得吃早饭。”
“嗯,拜拜。”
挂掉电话,姜恩眠来到客厅。
父子面对面而坐,姜爸爸把剥好的鸡蛋放进他碗里,“眠眠,你昨晚没在家睡?”
“嗯,出去了一趟,刚回来。”姜恩眠低头喝粥。
“眠眠,你最近是不是交朋友了?”
“啊?什么朋友?”
姜爸爸想到最近停在巷子口的那几辆豪车,还有邻居们的闲言碎语,“男朋友。”
“咳咳咳——”姜恩眠呛到鼻子发酸,“没有,怎么可能呢。”
“你也不小了,交个朋友没什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好孩子,爸妈都支持。”姜爸爸语重心长,“但咱要是有喜欢的,就找一个定下来好好谈,你明白爸爸的意思。”
“我知道。爸,你还不相信我吗?”
“爸相信你,但你也知道那些邻居的嘴,我怕传你耳朵里,让你不高兴了。”
姜恩眠家是老城区,老邻居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心眼都不坏,但就是这嘴把不住门,家长里短的闲话少不了。
特别是这豪车接二连三出现在老巷子口,外加每次从车上下来的都是姜恩眠,老邻居们难免乱想,猜测他最近是不是干了点其他的事。
姜恩眠笑着说:“爸,您就放心吧,清者自清,他们说的我也不在乎。我最近的确认识了些很好的朋友,但就是朋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碰到了很喜欢的人,我会把他带回来,让您和妈妈看看的。”
“行,爸等着呢。”姜爸爸夹包子给他,“就是想到将来我家眠眠要结婚了,我这心眼里怎么还不舒服了呢。”
姜恩眠搬着凳子坐姜爸爸旁边,“那我就一辈子不结婚。”
“那怎么行,你不结婚,我和你妈妈更愁。”姜爸爸放下筷子,“你可不能乱说,这婚必须得结。”
他们不能陪伴儿子到老,总要找个好人陪他走过后半生的路。
“那结婚以后咱们还住一起。”
“我和你妈可不当你俩的电灯泡。”
“那我努力赚钱,买两套房子,咱们就住隔壁,每天还吃爸爸的做饭,怎么样?”
“行,你喜欢吃,爸给你做一辈子。”
姜爸爸脸色沉下来,攥紧筷子,“就是,不知道你妈她、她还能不能……”
“啪”一声,姜爸爸拍向自己的脸,“呸呸呸,吃饭吃饭,谁也不许再提这茬!”
“嗯。”姜恩眠低着头,被热腾腾的粥熏得鼻腔酸痛。
不知道真相前,他还能恬不知耻、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祈求解烟渚的心软。可现在,就算对方不嫌恶,他也没勇气说了。
他每提一次,就是强行剥开一次解烟渚的疤。
*
饭后,姜恩眠早早来到医院,今天上午要陪妈妈,下午他还要带着奶奶去更重要的地方。
下午两点,姜恩眠接到战队经理的电话,“你好,车停在医院门口了。”
“好的,我们马上到。”
姜恩眠挂断电话,扶着苏奶奶往外走。
仅有两个人的电梯间,苏奶奶拽着他的手,“眠眠,你神神秘秘的,是要带我去哪?”
“您跟我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苏奶奶眼中的姜恩眠,哪里都是喜欢,“你这孩子,就喜欢弄些神神秘秘的。”
姜恩眠不知这算不算冲动,当他接到苏言邀请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个。
这场比赛,他的到场不重要,他早就知道,苏言是世界顶尖的电竞选手。
但苏奶奶并不清楚,不论苏言从事什么工作,也不管苏奶奶能否理解,但瞒着老人总不归不该。更何况苏言的职业光明正大,他代表国家征战,没有见不得人,也理应得到奶奶的支持。
恰逢苏奶奶近来身体不错,姜恩眠在经过医生的同意后,才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
但老人家年纪大了,为保险起见,姜恩眠联系到苏言的战队经理,希望他能给开个绿色通道。
经理热情答应,并提出亲自上门来接。
车一路开到赛场的地下车库,经理打开门,“那边观众人多拥挤,你们跟我走内部通道。”
姜恩眠犹豫,“那苏言他?”
“放心,他不知道。他们都在休息室听教练布控战术呢,出不来。还有这事我全保密了,那帮臭小子一个都不知道。”
“嗯,麻烦您了。”
姜恩眠并非有意隐瞒,他一方面想让苏奶奶看到苏言的比赛,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们的出现会让苏言分心。
在经理的带领下,姜恩眠搀扶着苏奶奶往看台走。
苏奶奶忍了一路,终于等到经理离开,“眠眠,你们刚才说啥呢?你带我来这儿,跟那个混蛋小子有什么关系?”
他们到得早,坐在看台最前面的VIP区,距比赛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看台前方空荡荡的一片。
“奶奶,我们今天是来看苏言工作的。”姜恩眠拧开保温杯递给她,“先和您道个歉,我之前骗了您,我和苏言不是同事,是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认识的,但我俩现在是很好的朋友。”
姜恩眠说这些,苏奶奶并不意外,她当初也太相信,只是没揭穿罢了。
“我真正的职业是一名演员,而苏言比我厉害很多,是目前世界排名第一的职业电竞选手。”
“啥?电竞?”苏奶奶喝光热水,“那是什么?”
姜恩眠接过杯子,拧紧盖,“简单来说,就是四个人分工组合,在电脑前打几场虚拟类的竞技比赛。因为打得好,他们能获得工资,还能受邀参加国际性的大赛,代表我们国家争取荣誉。”
“在电脑前打比赛?”苏奶奶皱紧眉头,“那不就是打电子游戏吗?”
“嗯,您也可以这么理解。对于非职业选手来说,的确算是一款游戏。”
苏奶奶脸拉拢下来,态度顺转一百八十度,“哎呦,你可真会往那臭小子脸上贴金,不好好读书,成天去网吧打游戏,还叫你说成了职业,还什么代表国家?”
“再让你说说,这还吹成国家运动员了呢。”苏奶奶腿脚不便,她撑着扶手起身,“你快别气我了,我还想多活两年,我不看他丢人现眼。”
“奶奶,您先别着急走。”姜恩眠拉住她,“您大老远过来,至少也该听我说完吧,行不行?”
尽管苏奶奶对苏言不学好有万般厌恶,但终归是自己孙子,只怨她没教好,哪舍得恨。
苏奶奶被姜恩眠搀扶着坐回原位,“行,你说吧,我再忍忍。”
“奶奶,这么说您可能不太信,从2003年起,国家体育总局就批准,将电子竞技列为第九十九个正式的体育竞赛项目。所以,苏言和那些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是一样的,他们都可以穿带有国旗的服装,在赛场上,以中国人的身份为祖国争光。”
姜恩眠态度诚恳,“您不能因为个人的偏见,就否定了这个项目和苏言所做的努力。”
“他和那些运动员一样,为了获得冠军,没日没夜、不辞辛劳拼命努力锻炼。”
“你也看到他手腕的黑色绷带了吧,那不是打架弄的,而是他长期训练造成的肌肉损伤。”
“他之前没时间管您,昼伏夜出,是因为他经常要训练到凌晨,甚至连续好几夜都不睡。”
“他的钱都是正常所得,因为足够优秀,所以能得到丰厚报酬。他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他的职业也正大光明。”
察觉到苏奶奶眼眶中泛起的光,姜恩眠乘胜追击,“苏言小时候逃课打架就是不对,这点没办法开脱,我也不会替他说好话。但那时候的他太小了,不懂是非对错。他只知道,不读书就能省钱,您就不用再去捡垃圾了。”
“他用错了爱您的方式,但在他心里,您永远是最亲最亲的奶奶。他所犯的错,所尝试的努力,都只是想保护您,想不再被人欺负,想您能过上好日子。”
“苏言是一位很优秀的电竞运动员,还有数不清的崇拜者。”姜恩眠指着身后的千人看台,“您瞧,这里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的粉丝。”
比赛进入准备阶段,观众席人满为患,他们举着写有苏言和战队名字的应援牌,高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看台灯已点亮,大屏播放双方选手的宣传短片,作为队长的苏言,排在视频最后。
当屏幕出现他的影像时,身后传来更激烈的欢呼声。
「啊啊啊苏言苏言苏言!!」
「言神好帅啊啊啊!!」
「苏言加油,KIP战队加油!」
「要蝉联冠军呀!加油!!」
苏奶奶无暇顾及身后的吵闹,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画面中,孙子那张不会笑的脸,还有印在他左胸前,那枚艳丽的五星红旗。
距离看台极近的方位,苏奶奶的脸被大屏印出红色,她扬起的嘴角布满皱纹,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他是为了我才去打架、才不读书,一切的一切,苏奶奶多年之前就知道。
她不是否认苏言的孝,只是不想他继续学坏,不想他过早踏入社会,想他成为努力读书,品德优良的普通人。
但只要他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不违法不犯罪,还能养活自己,苏奶奶就知足了。
她的孙子,全世界一顶一的好。
但是……
苏奶奶蹭了两把泪,板着脸瞅视频中的苏言,“好不容易上个电视,这臭小子拉着脸给谁看呢?现在是不是全世界人民都瞧着他呢?”
苏奶奶的话风转得有点快,姜恩眠没找到对应话术,只是如实点头。
“他这脸可都丢到大洋彼岸去喽,这让外国人瞧见了,还不嘲笑咱们没礼貌?”
“还有他那个红头发,喜庆是喜庆,可后面翘翘着,就跟没睡醒似的,他就不知道梳梳吗?”
画面中的苏言,发型是专门做过的,比他平时真没睡醒的样子精神不少。
“奶奶,他这不是没睡醒,按照年轻人的说法,这叫时尚。”
“是吗?”苏奶奶将信将疑,“你们小年轻成天怪里怪气的,要我说,还是寸头好看!”
“大圆脑壳,干净又利索!”
“明天我就鼓动他剃了去。”
苏言邀请姜恩眠看比赛的环节,本该作为后续节目的剪辑彩蛋。但电竞比赛是直播,所有的画面都被主办方提前播了出来。
「哇!眠眠来了真的来了!」
「VVVIP的位置,好靠前。」
「在那毛孔都能看清吧!」
「他旁边的老奶奶是谁?」
「不会是来见家长吧?」
「带奶奶看未来男友的比赛?」
「解密了朋友们,不是眠眠的奶奶,是苏言的奶奶啊!!」
「啊啊啊但是眠眠和她亲近,难道他们都见家长了吗?」
比赛即将开始,两队成员陆续登场。
苏言穿红白相间的战队队服,面无表情走到台前。从不关注观众席的他,罕见瞟向了看台最面前。
「啊苏言看这里了啊啊!」
「他终于发现我们了!」
「他看的另有他人吧!」
苏言一眼发现了姜恩眠身边的人,他稍有紧张,但很快放松。
奶奶来了,但好像并不生气。
察觉到他的眼神,奶奶和姜恩眠兴奋对他挥手,向他竖大拇指。
队友也同时发现了台下的二人,相比苏言的内敛,那几个人简直不要脸。
“奶奶好,我们是队长的队友!”
“队长奶奶就是我们奶奶!”
“未来嫂子,我们会加油的!”
“嫂子,我们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未来嫂子请给我们加油!”
「卧槽,未来嫂子是啥?」
「他们不会在叫眠眠吧?」
「啊啊啊这进展这么快吗?」
「靠靠靠,他们真敢叫啊!」
“闭嘴,别乱叫!”苏言刹时变脸,“都给我好好打,谁敢拖后腿,直接卷铺盖走人!”
嬉皮笑脸的队友肃然起敬。
“是队长!”
“请队长放心。”
下场前,苏言再次看向姜恩眠,默默转身。
「哈哈哈又偷看眠眠。」
「苏言:他来看我的比赛,好紧张,但不能别发现。」
「切,装什么酷呢。」
「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言神好纯情嘻嘻。」
苏奶奶岁数大,反应慢,过了几分钟才慢慢悠悠问他:“眠眠,他们叫的什么嫂子,是谁呀?”
“是叫你吗?”
“他们叫着玩的,您别介意,我回头会跟他说的,不让他们乱叫。”
苏奶奶瞧见红着耳朵,时不时偷看的孙子。
这要是真的,也不错。
*
比赛正式开始,下午是最后一场四排团体赛。原本姜恩眠还担心苏奶奶年纪大,不喜欢吵闹,无法接受这类赛事。
他简单讲完规则,奶奶秒变游戏迷,看比赛的人,比打比赛的还要激动。
苏奶奶抓紧他的手腕,眼睛留在大屏上,“快快快缩圈了快进去啊,来不及喽!”
“哎呦,慢点慢点,要翻车了翻车啦!”
“空投,怎么还不来空投,快给我们放个空投,没见我孙子缺枪吗?”
“来个AWM啊!保佑保佑!”
一来老太太表现能力强,二来了解到她的真实身份,导播频繁给苏奶奶和姜恩眠镜头,热衷于游戏的白发老太太,竟意外获得不少小粉丝的青睐。
「哈哈苏言奶奶好有意思。」
「他比言神还激动呢!」
「好想看苏奶奶打场比赛。」
「奶奶您松点,眠眠的手都要被你抓红了。」
「呜呜呜好喜欢他们的氛围。」
「80岁的奶奶,有18岁的心。」
「希望我老了可以像她一样。」
「我老了能有苏言这么帅的孙子吗?」
「我老了能摸眠眠的手吗?」
姜恩眠偷偷把苏奶奶请来,他也有顾虑,担心会影响苏言。
但苏言是天生的竞技者,越到正式比赛,氛围越紧张发挥就越好。赛场中的他,拿出了最顶级的水准。
几个队友也很给力,之前的不着调全不复存在,他们配合默契,呈现一场趋近完美的赛事。
在粉丝和苏奶奶的欢呼声中,比赛结束,苏言和队友们对他们热情招手。
颁奖典礼在当天进行。
司仪把金牌分别戴在选手颈前,并将代表荣誉的奖杯递到苏言手上。
当着所有观众的面,队友齐力把苏言托起,抛向天空。
苏奶奶拍着姜恩眠的手热泪盈眶,“真好,年轻真好啊!”
“我的好孙子,真棒呦!”
此刻的苏言,展现出十九岁青年该有的样子,把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出来,红色的头发映衬他干净的脸,弯起的嘴角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他很努力,也很优秀,值得每一分尊重。
“是啊,他真的很棒!”
队友抛了三个来回将苏言放下,接下来是合照时间。苏言简单收整衣领,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
「啊啊苏言要干嘛?」
「难道是要和咱们握手?」
「今晚早点睡,梦里都有。」
「他眼神里只有一个人呀!」
苏言把金牌戴到奶奶脖子上,和她拥抱。
苏奶奶热泪盈眶,“好孙孙,奶奶的好孙子!”
而后,苏言又把奖杯递给姜恩眠。
姜恩眠推脱了两次接过奖杯,并兴奋的张开双臂。
苏言愣了一下,轻轻靠近姜恩眠,他隐住紧张,却能感受到姜恩眠的心跳,还有发梢滑过耳边的柔软。
原本是战队合影,最后变成了苏奶奶、姜恩眠和冠军队伍的合照。
「这算是家庭合影吗?」
「言神今天好开心啊!」
「家庭照什么的太幸福了。」
「有暧昧讯号粉吗?」
「其他嘉宾看到这幕啥感觉?」
「眼睛都急红了吧?」
「能不能现在去拍他们的镜头!」
*
送完姜恩眠,解烟渚到家洗了个澡,就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回医院。
新来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意外,解烟渚临时过来处理。
手术成功结束,解烟渚回到休息室,他脱掉手术服和口罩,捏了捏酸痛的鼻梁。
就连解烟渚自己也记不起,他什么时候在手机里下载了些不属于他爱好的APP。
他点开微博,苏言战队夺冠的消息挂在热搜,最近一条是官方夺冠的文案,下面配着张合影。
捧着奖杯的姜恩眠笑容灿烂,站在照片中间,他身边是高出他半头的苏言。
所有人都看向镜头的时候,只有红着耳根的苏言,偷偷瞄他左下方,姜恩眠扬起嘴角的区域。
除此之外,其他账号也转发了不少姜恩眠的动图画面。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也很喜欢这款游戏和今天的比赛。
解烟渚退出界面,打开手机百度:【绝地求生是个怎样的游戏?】
滑动了一会儿还是稍有心烦,再次退出界面,找到姜恩眠的联系方式。
「今晚有时间么?想请你吃饭。」
*
秦悠亦全程观看赛事直播,也记下了姜恩眠每一个兴奋且快乐的表情。
“一个游戏而已,至于这么高兴?”
“你不喜欢,但有人喜欢。”经纪人坐在他两米外,翻了个白眼,“要知道,人家可是代表国家参加比赛,身上贴着国旗,又获得的冠军,现在就是英雄人物。”
“夸大其词。”秦悠亦点开照片,把姜恩眠的脸放大,“他才多大,就想着谈恋爱的事了?”
经纪人斜他一眼,“老秦,人家今年二十四了,不是十五六岁的中学生,就算谈恋爱也无可厚非。”
“工作不上心,光想着谈恋爱的事。”秦悠亦脸色很难看,“不学好。”
经纪人实在受不了对方,她合上杂志,“你又不喜欢他,成天关注人家那些干什么?人家现在是演员,又不是爱豆,而且,人家经纪公司还没说什么呢,关你什么事?”
“我是他主演电影的搭档和制片人,怎么不关我的事?”秦悠亦理直气壮,“下个月就要进组了,他不好好背剧本,到处乱跑什么?”
“随便你怎么说!”经纪人懒得听他那些毫无说服力的解释,她走了两步转回头,“哦,对了,我倒是好奇,他经纪公司的新老板,看到这条新闻会有什么想法。”
经纪人的话没能打消秦悠亦的顾虑,反而让他更烦,他掏出手机。
「你剧本背的怎么样了?等会出来,我亲自检查。」
*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沈宗年顺利到达南城。
上车后,助理透过倒车镜观察沈宗年的反应,随后,他拿出公文包里的平板电脑,“沈总,半小时前,这是苏言先生比赛的现场视频。”
沈宗年拖动进度条,只在有姜恩眠出现的地方停顿几秒。
画面停在最后,一群人的合影照片中,姜恩眠抱着金色奖杯,深邃的瞳孔散发着灿烂光。
见沈宗年终于把眼神从视频移开,助理才敢开口,“沈总,今晚所有的活动,我已全部帮您推掉。”
“嗯。”
*
赛后聚会再所难免。
这群十八九岁的大男孩们,还没从喜悦当中恢复,他们大喊大叫,翻天覆地。
苏言正和苏奶奶说悄悄话,队友们起哄似的来到姜恩眠跟前。
“嫂子走吧,一起去吃饭!”
“嫂子!今晚咱们好好庆祝。”
“今晚要和未来嫂子不醉不归!”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他还要把苏奶奶送回去。
“对了,还有件事我需要重申一遍,你们叫我眠眠,姜恩眠,或者恩眠哥都可以,但是不可以再叫嫂子。”姜恩眠语气温和,却很正式,“我和你们队长是很好的朋友,乱说就不礼貌了。”
*
比赛结束到现在,苏奶奶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她急急忙忙把苏言叫到旁边,“和奶奶讲实话,你和眠眠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苏言低头,搓了搓后颈。
“你那些小队友怎么都叫他嫂子?”苏奶奶试探,“你俩是不是已经……?”
苏言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奶奶你别生气,他们就是叫着玩的。”
苏奶奶脸上的喜悦暗淡不少,“你们没处朋友啊?”
苏言的脸稍稍发热,“没有。”
“哎呦,你这孩子咋不赶紧加把劲!难不成还等着别人抢了去?”
“啊?奶奶,您说什么?”
“你这混小子,喜欢人家就早点下手,这都什么年代了,追个人还拉不下脸?”苏奶奶又急又气,“我可告诉你,当年你爷爷就是被我死缠烂打追上的,你可不能丢我的人。”
苏言一来对感情生涩隐晦,二来他也担心奶奶不同意,这下心里的石头全落了地,“奶奶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好孙子,加油!”苏奶奶握拳,“奶奶就是你的坚强后盾!”
“奶孙同心,其利断金!”
作者有话要说:
苏奶奶也要下手了,修罗场里的人更多了【。
今晚有四个人准备约眠眠,来压是谁,对了发红包。
1.想带眠眠一同聚会的苏言。
2.想请眠眠吃饭的解医生。
3.想检查眠眠台词的老秦。
4.还不知道打算搞什么的沈总。
今天修得早,0点更啦,二更最晚下午六点,么么~
第68章 舔舐
见俩人聊得差不多了,姜恩眠走过来,“有点晚了,我先送奶奶回去。”
“不和我们吃饭吗?”苏言说。
“你们吃,我不凑热闹了。”
苏奶奶把人往苏言身边推,“不用管我,你们去吃,我叫送我来的小伙子把我稍回去。”
“不行,我不陪着不放心。”姜恩眠过来扶她,“而且,送咱们的战队经理也要去聚餐的,不能麻烦人家了。”
苏言把书包丢给队友,“我先送你们。”
“不用,你们都去吃饭,我自个儿打车回去。”苏奶奶扒开姜恩眠的手,使劲往苏言那推,“你们好好吃,太晚就别回来了昂,搭伙在外面住。”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倔的像头驴,撇开俩孙子,弓着背踱步往外走。
姜恩眠拦住上前追的苏言,“你是队长,今晚不能缺席,放心吧,奶奶我照看着。”
即便苏言有万般不舍,可除了姜恩眠,奶奶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嗯,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姜恩眠背对着他摆摆手,“我走了,过两天见。”
苏奶奶和姜恩眠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守在路边等车。
偶尔赌气的老人和小孩没区别,“都说了我自己行,你还来凑什么热闹,跟那臭小子走不行吗?跟着我老太婆干嘛?”
“我这不是舍不得您嘛。”
“我一把年纪的,你舍不得我老太婆干啥,你该舍不得那臭小子。”
“是,我就是舍不得他嘛。”姜恩眠顺着苏奶奶的话,“不能保证您的安全,苏言会担心,为了不让他担心,我得负责把你安全送到医院。”
苏奶奶笑着看他,“真的?”
“这还能有假。”
“哎哟,还是我的俩孙子好,一个顶一个好。”苏奶奶舒舒服服挎上姜恩眠的胳膊,“以后我俩孙子都和我住一起,成天见面,真好,幸福,美!”
姜恩眠左右张望找车,并未留意苏奶奶的话。晚高峰时间,马路上车虽多,但一辆空车都没。
“我没想到车这么难打。”
“你们年轻人不是有那个手机约车吗?用那个试试。”
“我手机没电了。”
姜恩眠凌晨跑去找解烟渚,上午在医院,下午陪苏奶奶看比赛,手机来不及充电,早自动关机了。
“没事,咱们再等等。”
这都六点四十了,他爸每晚七点来送晚饭,七点四十苏奶奶要吃降压药。
这个时间坐公交速度更慢,最近的地铁口要一公里,苏奶奶年龄大,走不了那么久。
焦灼等待之余,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下落。
“沈总,这么巧!”
“下班,刚好路过。”
姜恩眠有点为难,但迫不得已,“您现在忙吗?能不能麻烦您,把我和我奶奶送去中心医院。”
“上车吧。”
“太感谢了。”姜恩眠帮苏奶奶系好安全带。
老人一个劲瞟驾驶座上,穿西装的成熟男人,“眠眠啊,这位是……?”
“抱歉抱歉,忘记介绍了。”姜恩眠说:“这位是沈宗年,我的朋友。”
姜恩眠又对沈宗年说:“这位老人是我奶奶。”
苏奶奶偏头看他的侧脸,“小沈,你结婚没有啊?处朋友没有啊?”
回想起第一次见苏奶奶时,姜恩眠也收获了这样的问题,他忙着接道:“奶奶,咱就别到处给人说媒了,人家沈总有自己的打算。”
“哦,行。”苏奶奶继续说:“小沈啊,其实我不光是眠眠的奶奶,我还是苏言的奶奶。苏言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刚拿到冠军的电竞选手!我那个孙孙,长得又帅又年轻,又厉害又会挣钱,好得不行。”
姜恩眠:“……”
这怎么还成大型炫孙现场了。
面对苏奶奶的长篇大论,沈宗年并未表现出烦躁或无聊,他车开得平稳,中途还会回应几句。
“他是位很优秀的电竞选手。”
“嗯,值得敬佩。”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医院门口。
姜恩眠给苏奶奶解开安全带,“沈总,今天太麻烦您了。”
“没事,我在这里等你。”
走出几步的苏奶奶又折返回来,“小沈啊,你快回去吧,我们还没吃饭呢。等我和眠眠爸妈还有眠眠吃晚饭都很晚了,到时候让我孙子送他回去,不麻烦你啦。”
今晚苏言肯定聚餐到很晚,根本不可能有时间送他,姜恩眠没打算让任何人送。
“对,您快去忙吧,不用等我。拜拜。”
*
姜恩眠吃过晚饭,安排好一切,已是晚上九点。
姜妈妈心疼他疲乏,让他早点回去睡觉。
姜恩眠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对面路口乘公交。
临近九点的医院大门,只有道旁的两盏路灯格外亮。站在灯下的沈宗年高大笔挺,姜恩眠一眼发现了他。
等对方挂断电话,他才走过来,“沈总,您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
“我不是说不要等了吗?”
从告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沈宗年没答,“走吧,送你回去。”
姜恩眠坐在副驾驶,虽感动,但很自责。
车上播放着经济新闻,姜恩眠很累,他安静靠在窗边。
“那位苏奶奶似乎对我有敌意。”沈宗年车速不快,“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有敌意么?”
“您千万别误会,苏奶奶就是那种性格,他问您结婚没有也是好意,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问我的。”
“所以你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对我有敌意。”
“没有,那不是敌意。”
“嗯。”车停在巷子口,“到了。”
“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拜拜。”
“拜拜。”
想到对方等了他两个小时,姜恩眠走出去两步又反回来,他折腰靠近窗边,“那个,您吃饭了吗?”
“还没。”
“您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吧,我煮面给您吃。”
*
到家。
姜恩眠急忙换鞋倒水,“您先休息,我很快就好。”
姜恩眠跑到厨房,麻利戴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鸡蛋、蔬菜和肉。
他把洗干净的食材放到菜板,刀没来得及拿,手却被人按下,平铺在发凉的大理石台面上。
“不用,我来。”
沈宗年似乎脱掉了西装,胸口的温度紧贴在他肩膀。
有点热。
沈宗年侧过头,下巴从他耳边擦过,并盖住了他按着菠菜的另一只手。
沈宗年每天早起会剃干净胡子,到了晚上,下巴会长出短小的胡茬,肉眼很难识别,但擦过灵敏的耳朵,却能轻易感受到。
“有点、扎……”姜恩眠胸腔鼓彭彭的,心脏也不太受控制。
“让你不喜欢了?”沈宗年的下颌从他耳尖离开,可两只大手还按在他手背,发烫的胸口也贴着他的肩膀。
“也、也没。”姜恩眠紧张兮兮,把手从沈宗年掌心里抽出,他顺势转回身,不再让对方的胸口灼伤自己。
姜恩眠的手是抽回来了,耳朵也不扎了,可现在的状态,似乎更……麻烦。
姜恩眠双手抱在胸前,头埋得极低,“沈总,您、您太近了。”
他怀疑,自己只要抬头,就能碰到对方的下巴或者嘴唇,有限的逼仄空间,躲都躲不掉。
沈宗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有更靠近的趋势,他双手撑紧台面,微微躬身,和姜恩眠平视,“又让你不喜欢了?”
姜恩眠管不住心脏,更说不清为什么会紧张,他偏过头,避开沈宗年的眼睛,“也、也没有。”
沈宗年的笑声很轻,后退两步让位给他,“去休息,饭我来做。”
姜恩眠落荒而逃,他跑进卫生间,反锁上门,抱着头蹲在地面。
好丢人,怎么会这么丢人。
废了几分钟恢复心跳,大脑又遭受电击。
专门把人家请过来吃饭,到头来还是他自己做,那我还让人家过来干什么?
蠢死了!
姜恩眠干脆去洗澡,他出来的时候,沈宗年还在厨房忙碌。
他又不好意思掺和,默默窝进沙发里,抱着酱酱时不时偷看沈宗年的背影。
沈宗年穿干净的白色衬衫,哪怕工作一整天,后背和肩膀的布料也平整如新。唯一的褶皱,是他挽起的袖口。
对方的动作很熟练,不论是切菜、打蛋还是下锅。不知他在家是否也是自己下厨做饭。
*
担心姜恩眠饿,沈宗年做了两碗。还准备了小菜和煎蛋,他端盘子过来,姜恩眠早和酱酱合眼挤了在一起。
沈宗年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坐在姜恩眠身边,轻轻拍了拍他。
姜恩眠哼唧了两声,并未受到影响。
沈宗年小心托起人,连着怀里的酱酱同时抱起。
熟睡的姜恩眠头上的重量很沉,他撞进沈宗年颈窝,额头在他下巴上蹭了又蹭。
沈宗年僵持在原地,等到姜恩眠不再蹭他,才缓缓往卧室走。
不是说扎么?
还这么喜欢蹭。
沈宗年托住姜恩眠的后颈,小心把人往床上放。
过程中惊醒了酱酱,它从姜恩眠怀里出来,来到肩膀和枕头连接的空间,脑袋贴着他的肩膀,继续睡过去。
沈宗年弯折身体,与姜恩眠距离很近。
深夜的窗外没有灯,今晚的月色皎洁明亮。
姜恩眠发烫的呼吸喷在他唇边,前者喜欢用薄荷味的东西,洗发水是薄荷味,牙膏也是。
却偏爱吃牛奶味道的糖果。
贴在柔软床单的手指划出五条指印,沈宗年微微曲起拇指,很轻地蹭过姜恩眠的下唇。
姜恩眠舔过嘴唇,触到了他的手指。
粉红色的舌尖,湿的、热的、软的,带着股清凉薄荷的味道。
失去理智前,沈宗年撑着床板起身。
“别不要我……”姜恩眠抱住沈宗年脖子,用尽全力把他留在身边。
梦中的姜恩眠扬起下巴,努力往他身上靠,最后也只触碰到了脖颈。
喉结的刺痛感传遍全身,还有发热舌尖舔舐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曾经问过沈老板,咬喉结舒不舒服,咳咳【。
恭喜压沈老板的宝们,等等发红包么么~
第69章 企图
餐桌上还留着碗没动过的汤面,卧室内只剩下熟睡的姜恩眠和一只橘猫。
沈宗年回到家,他站在半身镜前,慢条斯理解开衬衫。
他视线往下移,停在红得发紫的喉结,上面还带着四颗牙印,渗出些暗红色的咬痕。
他轻轻触摸,仍旧有轻微的刺痛感。
咬得很努力,要哄才肯松口。
*
昨晚太累,姜恩眠不清楚是怎么入睡的,手机还没充电,还好酱酱及时把他叫醒。
姜恩眠忙忙碌碌做好早饭,把饭送到医院才来得及给手机充电。
里面有好几条未读短信,有苏言的,婷婷的,还有……秦老师和解医生?
姜恩眠先点开秦悠亦的短信。
秦老师:「你剧本背的怎么样了?等会出来,我亲自检查。」
秦老师:「人呢?怎么还关机了?」
秦老师:「关机也不是你逃避的借口。」
姜恩眠脑后勺吹过一阵阴风,秦大影帝果然名不虚传,好凶,好严格。
姜恩眠如实回复。
「抱歉秦老师,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刚充上。」
不出两分钟,秦悠亦的电话打进来,“你昨晚干嘛去了,电都不充?”
他们职业相同,秦悠亦又是业界顶尖,他在姜恩眠眼中就像德高望重的老师。
他昨晚没接到老师的电话,外加秦悠亦口气严厉,姜恩眠难免拘束忐忑。
“哪也没去。”姜恩眠低头捏紧手机框。
“没和苏言那小子吃饭?”
“没有,他们队内聚会,我也不方便凑热闹。”姜恩眠如实说:“我把苏言奶奶送回去就回家了,但实在太困,到家就睡了,才没来得及充电。”
秦悠亦态度缓和不少,“你是因为太累,才没回我消息?”
“我是手机关机,没收到才没回的。如果关机前就看到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回给您的。”
“行,原谅你了。”秦悠亦带着笑音,与刚才严肃的他判若两人,“给你半小时准备,还在巷子口见,别迟到。”
“干嘛?”姜恩眠预感不好。
“检查你台词。”秦悠亦说:“难不成你昨晚没时间,今天又没有?”
“有。”姜恩眠硬着头皮答应。
从前天凌晨到现在,姜恩眠压根没翻开过剧本,之前记下的词也忘得差不多了。
姜恩眠抱着厚厚一沓的剧本扣在脸上。
秦老师跟债主似的。
完了,死定了。
乱震的手机差点吓出姜恩眠的魂魄。
他放下剧本,该说的话术轻车熟路,“解医生抱歉,我昨晚手机没电又太累,到家就睡了,刚充上电才看到您的消息,正要给您回过去。”
“没关系,你没事就行。”
姜恩眠松了口气,“我没事,挺好的。”
“嗯。”解烟渚冷冰冰的声音中能听出些温度,“今晚可以请你吃饭么?感谢你那天的陪伴。”
“都是小事,您太客气了。”
“所以,要拒绝我么?”
姜恩眠坚信,这些过分成熟的男人太懂语言艺术了,说出的话让人无法拒绝。
但秦老师除外,他只有演技,没艺术。
姜恩眠:“当然不会,咱们约晚上可以吗?”
秦老师再狠心,应该也不会罚他不许吃晚饭吧。
“可以,我在巷子口接你。”
“我等等要出门,还不知道几点回来,我到时提前联系您。”
“好,晚上见。”
*
为防止迟到,姜恩眠提前十五分钟出门,还是比秦悠亦的车晚。
“抱歉,又让您等。”
“我在车上坐着,无所谓。”
“可您到得也太早了。”
“怕你等,提前出的门。”秦悠亦调转方向,往南开。
“哦,谢谢。”姜恩眠摘下书包,拿出剧本,心里暖暖的。
嘴硬心软的男人。
秦悠亦见他翻剧本,“还没背过?”
“这么厚,怎么背。”
“谁让你成天出去玩,临时抱佛脚,肯定不行。”
“我哪有成天出去,就昨天去看了苏言的比赛。”姜恩眠委屈,“秦老师只看到这一次,就认定我不努力了,好惨。”
姜恩眠的语气带着点软绵绵的不服气,秦悠亦偏偏生不起气,“行,我错了,不该冤枉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恩眠叹气,“但我背得不好也是真的。”
“剧本不光用来背,试着带入角色,台词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说得容易,做得难。”姜恩眠有点烦,“好抽象。”
完全下意识的反应,秦悠亦揉了揉他的脑袋,“等到了我再指点你。”
每一个学习的机会,姜恩眠都很珍惜,“好!谢谢秦老师。”
姜恩眠扬起的嘴角,伴随着秦悠亦指尖残留的味道。
发梢的甜薄荷味,从手掌传递到方向盘。
秦悠亦把人带到经纪公司的休息室。
柔软舒适的沙发,微凉的气泡水和上午明媚的阳光,所有氛围都很舒适。
第一遍对词,秦悠亦让姜恩眠对照剧本,自己却熟练脱稿。
接到这么重要的角色,还是和秦悠亦对戏,姜恩眠难免拘谨。
即便他全程低着头,还是能感受到秦悠亦的目光。
麻烦的问题在于,秦悠亦是在对戏,而他只是读台词。
他很紧张,更接不住对方的戏。
差得太多。
“你不该是这样。”秦悠亦说的这句,不是台词。
姜恩眠前后翻了三页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你的实力。”
“对不起,您知道的,我没有专业学过表演,之前演的都是龙套。”
“不要找借口。”涉及到工作相关,秦悠亦对谁都严格。
“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姜恩眠心口压着石头,要喘不过气。
秦悠亦气场过于强大,他说得每句台词都完美至极。姜恩眠脑子里只有他好厉害,他好会演,可我该怎么接,怎么才能对上他的节奏。
“你以前怎么演的?”
“就是让自己带入角色中,体会他的思维,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剧中,秦悠亦是他老师,现在也更像老师,“别的对手戏演员可以,换我就不行了?”
剧本被姜恩眠攥得皱皱巴巴的,“我怕我演的不好,接不上您的节奏。”
“从你说出这句话起,就大错特错了。”秦悠亦双手交叉,自然搭在小腹,“你现在不是去演,而是去经历剧中角色的一生。”
秦悠亦合上姜恩眠的剧本,“闭上眼,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笙。”
“你是个怎样的人?”
“我懒散、敏感、自卑,因为父母双亡,总被欺负,成绩又差。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读书、讨厌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不想活着,每天都想死。为什么灾难来临时,死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余笙,起床,别睡了。”
“余笙,你听见没有?”
姜恩眠小腿传来刺痛,他仍闭着眼,“滚开,别吵我!”
“你再说一遍?”
“滚、开!”
姜恩眠衣领被人拽起,“给我起来,出去找物资。”
“我他妈说了,我不去!”姜恩眠扯开对方的手。
秦悠亦的眼神从狠戾变成欣慰,“这不就行了?”
“哎?”姜恩眠睁开眼,后知后觉,“抱歉秦老师,我以为在对戏,满脑子都带入余笙了”
“就是在对戏。”秦悠亦放开他的衣领,“刚才的反应就很好,把余笙那股厌世顽劣状态全表现出来了,也不用照着剧本念。”
“只要你脑子里稍微记得些剧本内容,一旦带入角色,该说的话自然而然能吐露出来。”
姜恩眠的兴奋溢于言表,“谢谢秦老师,咱们再来。”
秦悠亦看表,“先吃饭,回来再弄。”
这种在戏中抒发人生的感受非常畅快,那些背不过的台词,想不通的行为方式,都在今天下午得到了解答。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
“好了,到点就吃饭,咱们有机会继续。”秦悠亦提上姜恩眠的双肩包,“你想吃什么,火锅还是海鲜?”
姜恩眠站在原地,有点尴尬,“那个,我晚上约了人。”
秦悠亦漫不经心挑眉,“谁?”
*
解烟渚按照姜恩眠发的定位,提前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这栋大厦处于本市的繁华地段,距离他定的那家餐厅很远。解烟渚取消了预约单,在附近寻找新的餐厅。
天色渐暗,主干道车水马龙。透过后视镜,姜恩眠朝他的方向赶来。
解烟渚拉门下车,在姜恩眠身后,看到一位背双肩包,带口罩和鸭舌帽的身影。
“解医生,这么巧。”秦悠亦显得很熟络。
“是很巧。”解烟渚顺手去拿姜恩眠的书包,并对后者说:“上车吧。”
秦悠亦退后半步,没让他拿,“解医生,听说您要请姜恩眠吃饭。我作为他的长辈,为了安全陪他一起,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姜恩眠低着头,只想和马路牙的缝隙融为一体,谁也别认出他来。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演技绝佳,能塑造各种角色的秦悠亦,私下却是个思维清奇,脑子一根筋的无敌大直男。
秦老师的智商和情商怕是全用来演戏了。他这么大人,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而且,和他吃饭的人,又是大家都熟悉的解医生。可秦悠亦坚信他是羊入虎口、身陷囹圄、有去无回,非要陪他一起。
“我不介意。”解烟渚面无表情,“眠眠,你介意吗?”
姜恩眠:“……”
碰到这种老谋深算的男人,还不如一根筋的影帝。
这下可好,难题放他这儿了。
姜恩眠肌肉僵得连假笑都要绷不出来,“我都行。”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吧。”秦悠亦自觉拉开车门,“眠眠,跟我坐后面。”
姜恩眠:“……”
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车在路上平稳行驶,三个人全都无话,姜恩眠尴尬到要死。他怎么都想不到,今晚会是这样的开局。
等下的饭,还能吃下去吗?
大约十分钟,车停在饭店门口。
秦悠亦慢慢悠悠看向窗外,“啧,解医生真是大手笔。”
解烟渚所定的,是本市高端的海鲜餐厅。
来到包间。
姜恩眠对面是解烟渚,左手边是秦悠亦。三个人中,只有他没翻看菜单。
自从和这些业界精英吃过两次饭后,姜恩眠就再也不想参与点菜。这事不适合他,菜价好贵,完全不会点。
秦悠亦毫不客气,口气和去菜市场买两块钱一把的油麦菜没区别,“斑节虾和新西兰鳌虾,你更喜欢哪个?”
姜恩眠瞟见俩虾的价格,两眼摸黑,头皮更麻,“我都行。”
“每样来三只,澳洲龙虾也来三只。”
姜恩眠慌了,“够了秦老师,太多了。”
三只三只再三只,别的不点,光这几只虾都要好几千块了。
姜恩眠余光偏向正前方的解烟渚,解医生经济条件也不差,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没关系,秦老师喜欢随便点。”解烟渚倒也大度。
秦悠亦身旁的侍应生是他的忠实粉丝,这种星级饭店员工都受过专业培训,禁止工作时间打扰顾客,她只能想方设法增加话题。
“先生,您可以尝尝这个,也是我们的特色。”侍应生指着菜单,“半小时前刚空运过来,绝对新鲜。”
“可以,再来三只。”
饭菜上桌,其他两个人忙着剥虾,只有姜恩眠低头喝汤。
他绞尽脑汁制造话题,但一个外科医生,一个三金影帝,虽然都是各自行业的顶尖,但职业八竿子都打不着。
虽然在节目上,他俩还同住过一间房。但据说那晚解医生睡的沙发,关系也没有很近,平时也不怎么接触,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目前的状况,解医生就像他公司领导,秦悠亦是对他保护欲超强的亲大哥。
亲大哥听说领导要单独请他吃饭,觉得领导不怀好意,非要跟来,甚至故意砸领导的场子,再这么下去,他工作都要没了。
“眠眠、眠眠,姜恩眠?”
“在,怎么了秦老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秦悠亦把盘剥好的虾递过来,“快吃吧。”
原本完整的斑节虾,被秦悠亦剥得乱七八糟,脊背坑坑洼洼,有些肉都不知道被抠到了哪。
可在此之前,秦悠亦吃虾从来不剥皮。他嫌麻烦,也觉得没必要。甚至上次的虾皮,还是自己给他剥的。
“谢谢秦老师。”姜恩眠心里很暖,就算是直来直去的大哥又怎么样,可能行为不妥,但是真心对自己好。
“眠眠,吃这个吧。”解烟渚也递来自己的虾。
一只完全的虾肉,整齐摆在蓝色雕花平盘中间,同样完整的虾壳则留在了解烟渚的杂物盘里。
“谢谢。”姜恩眠先把秦悠亦的虾放进嘴里,又吃光了解烟渚的那只,“这也太好吃了,谢谢你们。”
后续的晚餐还算融洽,两位精英除了较劲儿给他夹菜剥海鲜,倒也没什么不愉快,偶尔还会聊些运动类的话题。
晚饭进行到尾声,秦悠亦去洗手间。
姜恩眠用公筷夹了解烟渚爱吃的菜,“抱歉解医生,今天秦老师过来的事,您别太在意,他没恶意,就是出于对后辈的保护,怕我有危险。”
“后辈的保护?”解烟渚吃掉姜恩眠夹给他的菜,抽出湿巾,一点一点擦干净手指,“他对所有的后辈都这样么?”
“应该吧。”毕竟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么?”解烟渚云淡风轻,“我怎么觉得……他是怕我对你有企图。”
“啊?”姜恩眠慌了,“没有没有,您千万别乱想,绝对没有的事。”
与此同时,姜恩眠脑海中萌生出一个更荒唐的想法,“秦老师知道是您请我吃饭,还特意过来,不会是对您有企图吧?”
解烟渚无奈摇摇头,“姜恩眠,你真敢想。”
秦悠亦推开门,“吃完了吗?该回去了。”
解烟渚把车钥匙递给姜恩眠,“你们在车上等我,我去趟洗手间。”
“哦好的。”姜恩眠接下钥匙。
另一边的秦悠亦早拎着他的书包往外走了。
解烟渚来到前台,掏出银行卡,“您好,V868结账。”
“抱歉先生,该房间的账,刚才被另一位先生结了。”服务员掩饰不住激动,她声音放低,“是秦悠亦先生结的。”
解烟渚抽回卡,透过巨型玻璃门,寻找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单肩背着运动包的秦悠亦身型高大,他身旁的姜恩眠显得很瘦小。
姜恩眠仰头看他,挂着灿烂的笑,眼底都是对偶像的崇拜,聊到愉悦的话题,还会不自觉的激动跳起。
全然一副忠实粉丝的模样。
*
解烟渚的车停在姜恩眠家巷子口。
秦悠亦从另一扇门下车,对解烟渚说:“我把姜恩眠送回去,你走吧,不用等我。”
没给姜恩眠拒绝的机会,秦悠亦像搂兄弟一样,硬生生勾住他的肩膀,“走了,哥送你回家。”
“解医生再见,今天谢谢您的款待。”
两个人走出去七八米,姜恩眠弓着肩膀实在扛不住了,他压着口气,“秦老师,您还是松开吧,真的太沉了。”
秦悠亦长期训练,胳膊上都是精壮的肌肉,密度大,重量更大,实打实压在姜恩眠肩膀,完全没有留情。
再这么下去,姜恩眠怀疑自己要压出内伤。
秦悠亦挪开胳膊,又在他后背拍了拍,“你这身子骨太弱了,薄得跟片似的,加强训练,要不以后进组吃不消。”
“我知道了。”姜恩眠咳嗽两声,憋红了脸,“要是解医生没等您怎么办?”
“本来也不需要他等,我打车回去。”
“太麻烦您了。”
“没什么麻烦的。”秦悠亦蹭了蹭鼻尖,“你别嫌我多管闲事,打扰你们就行。”
“没有的事,今天能吃到秦老师亲自剥的虾,我特别荣幸。”
“是么。”秦悠亦捏了捏嗓子,“你要是喜欢,下次还给你剥。”
“不用了,您这种大影帝,还是多拍电影给我看吧。”姜恩眠站在家门口,接过他肩膀的书包,“我回去了,再见。”
总觉得有话没来得及说,可姜恩眠已经消失。
老房子拉着窗帘,透过布艺窗纱,能看到姜恩眠纤瘦的身影,和他怀里的抱着的毛茸茸小动物。
秦悠亦心口穿过一阵风,窗帘在里侧拉开,站在他眼前的,是笑容明艳的姜恩眠,还有他怀里那只橘黄色的大胖猫。
姜恩眠声音很甜,带着盛夏气泡水的味道:“秦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
秦悠亦穿过阴暗的巷子,解烟渚的车停在原地。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解医生还不走,到底是体贴入微,还是担心我今晚呆在那儿不回去?”
解烟渚发动汽车,面不改色,“你今天的行为,在姜恩眠眼里是对我有企图。”
秦悠亦嗤笑:“企图?他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道。”
二十分钟的路程,车停在秦悠亦家门口。
秦悠亦拉开车门,“解医生,你这么主动是为了什么?”
“我为了什么,你会不清楚?”
秦悠亦关上车门,隔着半扇窗,“相比打电竞的小子,那个家财万贯的老板更棘手。”
走到半路,秦悠亦背对着他停下脚,“哦对了,还有你的医生同行,也不是一般角色。”
解烟渚目视前方,“大影帝,你能看透别人,却唯独看不清自己?”
秦悠亦插着兜转身,偏头道:“我看不看得清,用不着你来教。”
*
从第三期恋综结束到现在,姜恩眠终于闲了下来,至于那件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姜恩眠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清辉哥,您明天有时间吗?」
清辉哥:「可以,明天上午十点,来我诊所。」
作者有话要说:
柳医生还有层底裤,二更要扒干净了【。
又提前更啦,二更应该中午十二点就能发。
第70章 回忆
清辉哥:「我八点有个预约走不开,我安排其他人来接你,可以么?」
「不用麻烦,我自己过去就行。」
柳清辉的心理诊所离姜恩眠家不远,有地铁直达。
清辉哥:「好的,明天见。」
*
上次诊治疗晕血症的过程还历历在目,即便他并没有主动看视频,但氛围仍会让人不适,难免对那里有排斥感。
姜恩眠推开玻璃门,前台穿柔软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女人走过来,“姜先生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嗯,您好。”对方的温婉让人放松。
知性姐姐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叫你眠眠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叫珊妮。”知性姐姐把他引到间宽敞房间,“柳医生还在忙,请稍等。”
“好的,谢谢珊妮姐。”姜恩眠看到对面的透明玻璃墙,“我在这里没问题吗?”
姜恩眠可见的范围内,柳清辉穿着浅色系格子衬衫,正和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孩聊天。
对面房间阳光正好,内部装潢像是公主的城堡,小姑娘坐在床边,柳清辉则背对着姜恩眠,坐在椅子上。
“没关系。”珊妮递给他一杯果汁,“这也是心理咨询必备的流程。”
珊妮话音刚落,玻璃墙对面的女孩注意到姜恩眠的存在,并热情向他挥手。
背对着他的柳清辉顺势转头,也和女孩一起打招呼。
姜恩眠确定不认识女孩,但没人会拒绝善良友好的笑容,姜恩眠也跟着挥挥手。
在后续的半小时里,姜恩眠全程看着正对面的两个人。
玻璃墙的隔音效果极好,姜恩眠听不到聊天内容,但通过表情就能猜到,他们一定很开心。
对方像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青春少女,她天真烂漫,没有烦恼。此时的她,像是在和哥哥,或者很亲密的长辈分享生活日常。
这种方式和姜恩眠以为的心理咨询完全不一样,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咨询时间结束,女孩背上草莓包,隔着玻璃窗对姜恩眠招手,看嘴型,像是对他说再见,而后,消失在视线内。
大约五分钟,柳清辉敲响了房间的门,“久等了。”
“不久。”姜恩眠好奇,“清辉哥,我等下也要去那个房间吗?”
“眠眠想当一天少女或小公主吗?”
“这倒没有。”女孩子所在的房间,的确太粉嫩了。
柳清辉将他引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我们来这里。”
周围很宽敞,四面环墙,像是一间有年头的普通卧室,房间拉着窗帘,头顶点着昏黄的灯光。
“看来我的心理咨询很严肃。”
姜恩眠不懂更专业的东西,但可以理解,不同房间应该会针对不同的病情和患者,而他的情况,注定昏暗阴冷。
柳清辉:“你是成年人,没必要用小孩子的方式。”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刚才的咨询。”
“想告诉你,心理咨询有很多面,有阳光灿烂,自然也有阴暗潮湿。”
“嗯,我明白。”
柳清辉把他带到青灰色的布艺沙发前,端来温水给他,“觉得紧张吗?”
“一点点。”姜恩眠低头轻轻摇晃水杯。
柳清辉端着杯同样的清水,坐在他正前方的椅子上。他抿下杯边的水,语气很淡,“眠眠,你知道今天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心理咨询,找回记忆。”
“这个过程不见得顺利,也许还会痛苦。”
“嗯,我知道。”
“先别着急答应。”柳清辉郑重其事,“既然你来到这里,我自然不会瞒你。以你目前的情况,有很多种治疗方法,找寻记忆只是其中一项,也不是最好的方式,你还有其它备选。”
姜恩眠很坚定,“我就要找回记忆。”
“何必这么执著?一定要找到才够吗?”
“既然是我的记忆,我有权拿回。”
“如果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呢?”
“记忆不是产品,而是段经历,没有所谓的喜欢不喜欢,想要不想要。”
柳清辉放下玻璃杯,“好,心理咨询之前,你要对我绝对信任,否则没办法顺利进行。”
找寻人为封闭的记忆,是目前难度最高、风险性最大,也是最麻烦的治疗方法。很多像他一样,早年进行过记忆封锁的患者,强行找回记忆,大部分会出现极为严重的后遗症,这种症状不可逆,想恢复更是难上加难。
“嗯,我绝对相信您。”
柳清辉洗干净手,拿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可能有点苦。”
姜恩眠接过药片,“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不能说。”
“好吧。”姜恩眠喝了口水滋润喉咙,仰头塞下药片。
“等等。”柳清辉按住他的小臂,“眠眠,你真不再考虑一下?”
“清辉哥,怎么到了工作时间,您突然优柔寡断了,一点都不像我印象中的你。”
柳清辉有点烦,“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您是心理医生,我不信任你信任谁?”
柳清辉叹气,“药丸是安神还有打开记忆用的。”
“刚才为什么故意不说?”
“想诈你,让你反悔。”
姜恩眠笑笑,“我才不反悔。”
柳清辉放开他的手,“嗯,喝吧。”
柳清辉接过他手里的玻璃杯,点开舒缓的蓝牙音乐。
“大约半小时后,你会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同时,我会在这个过程中,帮助你唤醒记忆,并进行治疗。”
姜恩眠点点头。
“但你再醒来时,吃药到入睡之前的记忆,是会自动抹掉的。”
“您的意思就是,您现在和我说过的话,我都记不起来了?”
“是的,会从你的大脑中完全剔除。”
姜恩眠抱着靠枕,打了个哈欠,“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些八卦问题?”
“你想问什么?”
“想知道,您为什么喜欢去那种地方。”
高学历高素质,有涵养的心理医生兼大学教授,为什么私下却流连于纸醉金迷的情.色场所。
“那里最真实,最能暴露本性,他们的欲望全写在脸上,虽然肮脏卑劣,但没有虚伪和欺骗。”
“您真的能窥测到我们看不到的人类本性么?”
“你这句话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准。”
“好吧,那我收回。”姜恩眠下巴垫在靠枕上,眼睛半开半合,“这就是当心理医生的弊端吗?”
“大概吧。”柳清辉低头,看地板砖深色的缝隙。
“这么说的话,心理医生真不是个好职业。”
看到得越多,也越痛苦。
随着药效逐渐显现,柳清辉声音放缓,“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好啊。”
英文歌曲变成了纯音乐,和柳清辉的声音一样温柔。
“我出生在一个平凡却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邻里和睦,我家对门,住着个像你一样纯真又善良的男孩。”
“他也很漂亮,眼窝深邃,皮肤细白,跑起来的时候,发尾和睫毛一并飘动。”
姜恩眠的眼睛逐渐无神,身体也越来越软,“清辉哥,您是不是喜欢他?”
“是啊,特别特别喜欢。”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他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很会跳舞。”
“那时候日子过得拮据,上舞蹈课还要花很多钱,他爸妈因学艺术费用过高,一度而想让他放弃。”
“他哭着过来找我,问我该怎么办?他热爱舞蹈,也很有天赋。他想当舞蹈家,想站在耀眼的舞台上,他不甘心放弃。”
“后来,我把所有的压岁钱都给他,让他报下一期的舞蹈班。”
但几百块的压岁钱也只能救急,这期费用够了,下期、下下期该怎么办?
为了帮他实现梦想,除了上学,柳清辉其他时间都用来打工。他还背着父母,把上补习班的钱给对方交舞蹈费,自己则用补习的时间打工挣钱。
为了钱,柳清辉什么工作都不挑,任何脏活累活都愿意干。他不仅给对方交学费,还给他买漂亮的舞鞋,看到同舞蹈社的人背名牌包、穿潮牌服饰,柳清辉也会买来给他。
只要他要,柳清辉就倾尽所有地给。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终于有一天,那个人拿着柳清辉在工地辛苦赚来的三千块,泪眼汪汪对他说:“你对我真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好不好?”
为了这句承诺,柳清辉就像撞邪,他越发无休止地赚钱,只为满足对方的要求,换得他的笑和一句,“你真好。”
每当柳清辉浑身散架,甚至操劳受伤时,只要想到他,什么都能治好。
他是要和自己结婚的人,为了他,做什么都值得。
三年后,对方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舞蹈学院。
可品学兼优的柳清辉,却因长期打工荒废学业,与理想的名校失之交臂。还为了更高昂的奖学金,去了比他分数更低的大学。
可考上大学的他,对金钱的需求越来越高,柳清辉只能日复一日的打工,没日没夜的挣钱,来满足他无边的需求。
柳清辉从没有抱怨,他知道艺术生的花费本来就高,外加对方身边都是有家世地位的同学,攀比心自然更严重。要怪只怪他挣得不多,没办法让对方过上更好的生活。
此刻的姜恩眠,早就抱着靠枕熟睡过去,可柳清辉的故事仍在继续。
柳清辉二十岁生日那天,他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向对方表白,摆正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了给对方惊喜,柳清辉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偷偷来到他学校。
听说他最近找了份舞蹈老师的工作,每周五六日晚上七点,在学校附近的舞蹈班,专门教学龄前的小朋友。
柳清辉提前半小时,捧着他最喜欢的花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等待。
十分钟后,他看到了对方,可柳清辉却停住了脚。
对方打扮得夸张靓丽,上了一辆出租车。
可他以前只穿干净柔软的针织衫,这种感觉让柳清辉陌生。不论怎么样,那样的打扮都不像是去教小孩子的舞蹈老师。
随后的一周里,他每晚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有时是去夜店跳钢管舞,等着男人女人把钱送进胸口和裤.裆,有时则是坐上不同男人的豪车,前往不同的豪宅别墅。
那些男人四五十岁有余,镶金牙、带金链,大肚腩、中年危机、随地吐痰、满口脏话、素质低下,除了钱,什么吸引人的优势都没有。
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需要的,可能只有钱。
悲的是,柳清辉能给予他一切,唯独给不了足够多的钱。
柳清辉走进他工作的夜店,这里肮脏不堪,吵闹喧嚣,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让人恶心的味道。
这里的人贪婪无厌、奢靡淫逸,只会用欲望的眼光看穿你。
柳清辉找到了浓妆艳抹,穿暴露服装,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的他。
为了讨好顾客,他可以被任何人调.戏抚摸,而私下里,却是和他偷偷牵手都会脸红的人。
看着他妖艳又风骚的样子,柳清辉意识到,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他,自己却被表面的纯情欺骗了那么多年。
柳清辉站在他正前方,掏出最后一次为他赚来的几千块。他拽开对方的衣领,硬生生塞进胸口。
这是他们认识十几年来,最亲近露骨的接触。
柳清辉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和这个十几岁就说要嫁给他的人,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收场。
对方没有追上来解释,柳清辉更不会回去挽留。
从那天起,柳清辉流连于各种声色场所,关注无数和他类似人,唯独不再踏进他工作的酒吧。
三年后,柳清辉跨专业考上了顶尖学院的心理学硕士和博士,他留校任教,又开设了心里诊所。他见过无数类型的人,给各种人做心里疏导,他只用一双眼睛就能看透人心,他再也不会被骗了。
但肮脏的社会,只有那个无比肮脏的场所最真实。
几年后,柳清辉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这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见面。
对方因服用大量的违禁药物,和他所谓的老板,共同死在了卧室床上。
柳清辉问警方,为什么会联系到他。
警方说,他们调查案件时,发现他的通讯录中,其他人的备注都是【某某老板1】,【某某老板2】,只有柳清辉的号码标注着【未来老公】。
就是这样一位有未来老公的人,却以这种衣衫不整的状态,死在了他某某老板的家。
荒诞无稽,可笑至极。
确保姜恩眠彻底进入深睡状态,柳清辉帮他脱掉鞋子,平放在沙发上。
他坐在姜恩眠身边,托起他的手,“眠眠,相信我的话,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曾经的柳清辉真的很好,当然现在的他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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