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眼皮狠狠跳了跳,这个姜予安,以前没发现,现在才让人觉得,她真是个厉害角色。
本就是她僭越,做的不对,林氏不过是警告她一句,可姜予安偏偏说出来,还给自己安了个孝心的名头,让林氏吃了个哑巴亏。
真是玩的一把好手段,演的一出好戏。
永安侯果不其然:“予安替你弥补疏漏,哪门子的僭越?赶紧回院子干你的事去!”
林氏只好称是,回了林骓堂,处理那些不称心伺候主子的下人。
永安侯叫姜予安回屋歇着,这里他和两个儿子照看,但姜予安说什么也不肯,只想守着老太太。
幸好的是,老太太摔晕,吃了大夫开的方子,晚上就醒了,一家子这才松了口气,万一要是不醒,那可就事情大了。
永安侯想的,是怕老太太这回危险,老母亲操劳一辈子,最后是这般,总归是让他不忍,再加上他在朝堂上本就不太出色,前段时间闹出那些事,朝中很多官职空缺,他正值上升期,若是老太太仙去,他得丁忧三年,恐前途有碍。
而林氏,不仅担心要丁忧三年,还在想老太太的嫁妆,老太太的陪嫁丰厚,就是侯府也是眼馋的,她怕老太太全留给姜予安。
姜予安不知为何,打心里就不愿意相信老太太不醒这种可能性,坚定的觉得,老太太一定会醒。
老太太醒了之后,嘱咐了永安侯一番,让他忙自己的事,不必一直守在跟前,也没有责骂林氏,林氏倒是雷霆手段,回去查明之后,直接杖杀了那领头的婢女,杀鸡儆猴。
最后老太太单独留了姜予安。
“飖飖,害怕了?”老太太摸着她的手,问道。
姜予安点点头,在老太太面前,她的眼泪总是一下子就能涌出来:“祖母,别抛下我……”
对于姜予安来讲,不管父母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抛弃了她的,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京城,最后身死在泉州,让她成了一个孤女。
她不是爱玩的,她也不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不怕一直在院子里,可她怕心里空了,没了牵挂。
“年后了,我想让你大伯母出面,给你和白崇把婚事定下,你觉得如何?”老夫人问道。
“好。”姜予安没有不答应的。
“那等会便叫你大伯母过来,我和她说。”老太太总算放心了,姜予安定了亲,她就了却了一桩心事。
姜予安陪着老太太又说了会话,林氏过来了,她行了礼退下。
“老大家的,飖飖也到了定亲的年纪,我给她相看了文渊伯四房的嫡子,白崇。”老太太说完,喘了几下歇了会,“他们家也有意,你透个风声给他家,给飖飖定下这门亲事,嫁妆不必走公中,走我的私账。”
“是,婆母。”林氏暗暗捏紧了帕子,这老太太还真的想把自己的陪嫁全给了姜予安。
“就这几天,抓紧办了,下去吧。”老太太点点头,几乎说完,就昏睡了过去。
林氏回了林骓堂,想了又想,如今永安侯没什么本事,全靠爵位支撑,本身府里就过的拮据,她早就想上老太太的陪嫁了。
还有那姜予安,实在太厉害,莫说是姜予嫣了,她也不是对手,那白崇她也知道,年纪轻轻就是翰林院编修,未来前途无量,虽然现下日子清贫,但未来必会进六部,成为尚书都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后院又干净,这般好的姻缘,其实相较起来,和姜予嫣的也不差了。
她姜予安何德何能?
林氏几乎失眠了一整晚,快天亮,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有了计较。
老太太比之前的状态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那天醒来之后,再醒来的时间少之又少,话也说不太出来了,往往就是睁了个眼,就又昏睡过去。
姜予安想起空明大师说的,当时她要求平安福,大师却说人各有命。
可她放不下。
她叫平叔到处打听,哪里有名医,花多少钱都不怕,想给祖母再看看。
贺延臣知道了畅意酒楼是姜予安的之后,倒是常去,离大理寺也不远,下职了坐在窗边吃吃酒,也挺舒坦,直到他知道畅意酒楼在暗中找寻名医。
想起上回贺绪宁对她出言不逊言行无状,多少带了些补偿的心思,一来,贺延臣有些担心是不是姜予安病了,但转瞬又觉得不可能,若是她病了,府里大夫应该能治,若是治不了,也应该永安侯府出来找寻名医,何苦要畅意酒楼找?多半是已经遍寻名医也无法医治,姜予安自己想再试试,贺延臣想到了姜予安祖母,当时成一调查的资料写明了,老太太这几年身体不好,大概是给老太太找的,于是喊林业去酒楼,让林业去看看。
“小子,你这是要帮谁的忙?”林业可不是成一成二,对贺延臣言听计从。
林业医术高超,之前行走江湖颇有名气,也是机缘巧合,才投入了贺延臣的麾下。
但他性格跳脱,没个正形,还爱逗弄贺延臣,并以此为乐趣。
“一个朋友。”贺延臣说道。
“朋友?”林业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男的女的。”
“你问这些做什么?”贺延臣扶额,他对这个林业可真是没办法。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可不去。”林业把小匣子一放,耍赖。
“给你加酒钱。”贺延臣停下写折子的笔,抛出去一小块金子。
林业伸手接过,凑上前:“不会是……那天给你缝伤口的人吧?”
“上回我问你那样回答,我觉得无趣,没有多问,看来还另有故事。”林业嘿嘿一笑,抛了抛手里的金子,“行吧,去了便知。”
“不用告诉她是我派你去的。”贺延臣吩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业拎着小匣子,跑的倒是飞快。
姜予安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还真找到了名医,和永安侯说了一声,说托朋友找的,反正让看看也无妨。
林业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姜予安,心里百转千回,都已经想好回去要怎么调侃那小子了,跟着姜予安去了葳蕤堂。
一进去看到屋内,就皱了皱眉头:“已经开春了,为何屋内还点着这么多炭盆?”
他平日里是有些不着调,但是遇上正儿八经治病救人,还是很正经的。
“祖母总说屋内不暖和。”姜予安回道。
“是不暖和,还是冷?”林业问道。
“不暖和。”
“既然不是冷,便不必点这么多,炭盆点这么多,却不开窗通气,人就在屋内也不出去,这病如何能好?就算没病,也折腾出病了。”
“大夫说的是。”姜予安觉得破有道理,点了点头。
林业放下自己的小匣子,首先观察了一番老太太的状态,拨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才开始把脉。
等他把完脉,面色有些凝重,这老夫人的身子,确实强弩之末了,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老夫人的情况确实不好。”林业向来直言,“以我的医术,也只能是让她精神一些,醒来的时间多一些,但也不能根治。”
“如此便好。”姜予安要求不多,至少不要让祖母如此日渐昏睡。
林业点点头:“现在吃的药拿来我看看。”
姜予安赶紧吩咐齐嬷嬷去拿药,林业看过之后,打开自己的小匣子,给老夫人配药。
“这个药和现在正吃着的不冲突,喝药之前把药丸放进药里,混合在一起喝下便可。”
“另外,我给老夫人扎几针,三日之后会再来一次,届时,她应该能好不少,但什么时候能醒来,还得看老夫人的命数了。”
“多谢大夫。”姜予安给他郑重地行了礼。
“不必言谢。”林业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打开针灸的布卷展开。
林业最擅长的就是制药和针灸,针灸之时都不需要迟疑,不过片刻功夫,就收了针。
“老夫人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得三日之后,我再来施针,方可见效。”林业嘱咐道,“这段时日把炭盆减到两个,窗户每日早晨开半个时辰,有助于老夫人康复。”
姜予安即刻就吩咐屋里伺候的婆子,把屋里的炭盆拿走一个,开了一点窗。
然后她叫云苓去取银票,整整一千两,她给了林业:“多谢大夫,一点心意。”
林业看着这大额的银票,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贺小子特意叫他过来,怕是和这女子颇有些交情,那他便不能收了这个钱,可贺小子还说,不让她知道是他派他过来的,那这钱不收也不行。
林业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我三日后再来。”
然后脸不红心不跳拿着银票走了。
林业回去之后,贺延臣刚从衙门回来,正好两人在府外遇上。
“贺小子,没想到啊。”林业跟在贺延臣左边,探头看他。
见贺延臣目不斜视往前走,又跑到右边:“那女子和你什么关系?”
“那女子长得好看。”林业又说道。
两人就这么纠缠着一直到轩云阁的书房。
“她祖母如何了?”贺延臣坐定,喝了一口茶,无视他前面所有问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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