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接着等。”莱茵起身,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布扯下来随手盖在失败品身上，好像眼不见心就不烦一样，“我不会把自己的失败品展示给别人看。”
天才在某些时候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坚持。
我叹气：“好吧,你还需要我的血吗？”
“不用了。”莱茵拒绝，“你的血太「空」，创造出来的生命会缺失重要的东西。”
拉开厚重的布帛还能看到那张极符合我心意的脸，我伸手捏住他的下颌仔细打量,这张完美的脸还是挑不出任何瑕疵。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我抬头看向莱茵问她。
“失败品就该待在杜林的肚子里。”莱茵无视我浮于表面的挽留，“如果你喜欢,等成功后我送你个一样的。这个不行,奥丝塔拉,出自我手的礼物里没有失败品。”
“好吧。”一点点喜欢不足以让我为了这件艺术品跟莱茵吵起来。
入手体感冰凉，确实不像是人的温度,我将布帛重新为他盖上：“不过你怎么确定他没有生机呢？”
莱茵为我解惑：“没有生命的气息。”
“好了，今日的问答到此结束。”她望向王宫中央的方向,“现在我要去应对王和诸位贵族的诘问了。”
那些人将流水般的珍贵材料送到她手里,现在却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暂时的也足够激起他们的怒火。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起身朝前一步跟上莱茵,“当然,我不进去宴会,只在外面等着你。”
我并不喜欢觥筹交错的场景,那会让我想起我在蒙德时的过往。
莱茵并没有拒绝我，她只将打量的视线投在我身上，然后道：“你想去找卫队长何必用我做幌子。”
我沉思，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举办宴会的宫殿灯火交错,我坐在偏僻的花园里都能听到那里传过来的欢声笑语。尽职尽责的卫队长正是今夜布防的统领。
青年选择旁敲侧击：“里面的情况似乎并不好。”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拐弯抹角。”我将撑着侧脸的右手挪开看向他,“因为莱茵的实验失败了，这应该是你期待的结果。”
戴因在对面坐下，他摩挲着手中的杯子面无表情道：“一位贤明的王在追求某件事时很容易会陷入偏执，况且法师们早就说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可未必。”我将越过耳朵的碎发重新整理好，然后告诉他另一件事，“即使你没有将空是长生种的事情报给王，但旅行者的来历与表现太过瞩目。你猜年迈的老人在得知莱茵失败以后，他的目光会放到什么地方？”
天空之外。
如果将行就木的人不甘心，他一定会尝试从世界之外获取延寿与长生的力量。
坎瑞亚的王已经年迈，自从莱茵的课题开始有进展，抓住希望的人怎么会甘愿放弃近在眼前的选择。
铠甲与大理石摩擦发出的声响一路从对面传到我面前。卫队长没有脱下他那双未知金属铸成的手套，指尖沿着桌面划到我前方不远处。
神情严峻的人没有道谢，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道：“如果你的猜测属实，我会欠你一句抱歉。”
举手之劳而已，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看着对面紧绷的一张脸跟他开了个不算假话的小玩笑：“可是我更喜欢实质一点的报酬，比如说卫队长本人。”
戴因只嗤笑一声，他起身就走，将铠甲后颜色浓重的披风留给身后的人。
真是无情啊。
我再次撑起头。可是没办法，只有坎瑞亚的土地才能养
活漂亮的因提瓦特，希望他真的能阻止已经走向昏庸的王。没人知道未知的力量是敌是友，那位王可别把自己作死还要拉着坎瑞亚一起灭亡。
人造的月亮洒下恒久朦胧的光，在夜已过半时，莱茵终于从宴会中脱身。
她出来第一件事情是告诉面前的人刚刚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戴因惹怒了王。奥丝塔拉，你知道为什么吗？”
“贤明的臣子在为王进言，劝他放弃追寻无所谓的长生之术。”我起身接上她的话，然后反问莱茵，“你觉得呢？”
“我觉得暴怒的王非但听不进去这个意见，还打算一意孤行。”莱茵多特望向远方，“我打算离开坎瑞亚到地表上去游历一段时间，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
“不了。”我拒绝她的邀请，“我并不喜欢旅行，长久的远行与居无定所是我最讨厌的事情。”
她似乎很遗憾，但是并没有再次开口邀请身边的人。
“我会把王庭里的实验室留给你，然后把自己出入宫廷的令牌也转赠给你。”莱茵和身边的人并肩往回走着，“奥丝塔拉，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再沾手任何关于王庭的事情。”
自大者必将受到反噬，这繁盛美丽的王庭接下来还能存续多久。
喟叹者在高歌，王庭是如此的年轻，但年迈的领主却打算将手伸向远方。
现下的坎瑞亚正如烈火烹油时平静的表面。
我与挚友送别。
她只带走了杜林，然后将外面圈养的炼金造物全都交给我处置。法师们早就不满这群活泼闹人的小玩意儿，莱茵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找上门让我将这些东西处理掉。
被罢免了职位的戴因这几日似乎格外闲，甚至都有空帮我一起把实验室里的东西往王庭外面搬。
我打算将莱茵的炼金造物送给喜欢它们的人，同时以后也不打算再住这里。
城里落灰好几年的房子在经过打扫之后焕然一新，连空也非要强跟着一起过来庆祝。
不过安静许久的地方经过这一通闹好歹现在也算是有了点人气。
“趁着现在我们都有空，不如提前为我举办一场欢送会吧。”离别没能使空变得颓丧，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能平静接受分别，“双子间特殊的感应告诉我，荧马上就要苏醒了。”
我投了赞成票，戴因弃权，二比一，已经将王城摸熟了的少年很快选择将聚会的地方定在一家酒馆。
“是奥丝塔拉之前说要带我去的那家。”空想着他的摩拉存款，又想到那家酒馆的物价，发现在走之前他大概终于能出钱请朋友一起喝个痛快，于是拍着胸口许诺，“这次我请客。”
约定做的容易，可惜到相聚那一天戴因却没有来。
酒柜台前并排放着三张椅子，我跟空坐在一起，身边空出一个位置。
……坎瑞亚大概就要不太平了。
在首席炼金术士远走，法师首领前往四方解决魔兽□□时，年迈的王听信贤者的愚见，将陌生的力量引入提瓦特。
没有赴约的戴因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见他的挚友，并劝诫他赶快离开提瓦特。
“奥丝塔拉，你最好也在近日离开坎瑞亚。莱茵多特应该还没有走远，你可以加入她的旅程。”总之，去哪里都好，不要留在坎瑞亚。他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如约将道歉给她：“还有之前的事情，抱歉。”
热心的旅行者不打算抛下他的旅伴：“遇到困难了吗？我可以帮忙。”
至于我的话：“我不喜欢旅行，也没有离开坎瑞亚的打算。”
戴因没有多言，他还要赶着再次回到王庭。
贤者在扰乱并窃取地脉的力量，他和王的目标很简单，即是延寿。
但是这件事他们做
的痛快，只留给坎瑞亚一个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世界之外的力量并非什么好相与的存在，擅自扰乱地脉运转也吸引了诸神与天空岛的视线。
卫队长越发沉默寡言，但是他却开始抽空指点我的剑术。
我问扶住肩膀为我纠正姿势的人：“你用的是双手剑吧，怎么教我单手剑？”
“不要走神。”戴因回答身前的人，“如果你想要学大剑，我也不介意教你。”
“还是算了。”一个双手用的长柄武器已经够我受的了，学一点单手剑也好，我还挺喜欢挥剑的感觉。将长发梳起来绑成高马尾，然后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就好像也能从自己身上找到一种名为侠客的味道。
但是从戴因身上每日传来的紧绷气氛却愈发明显，这也证明着强敌距离坎瑞亚已经不远了。
如果故国摧毁，我的因提瓦特会一起枯败在这片土地上吗？
我一下又一下挥剑，然后看向城外愈发浑浊的空气。
这几日围绕在身边的风格外温柔，像是旧友在身边低语。
等到今日练剑的次数达到戴因的要求，我抱着一捧盛开的因提瓦特来到炼金台前。
我想使用炼金术封住花朵的生机，让它永远保持在盛放的姿态。这种娇贵的花其实只有两周花期，但坎瑞亚却遍地都是，可见住在这里的人也都相当喜欢这种植物。
可惜我的手不太巧，带回来的捧花被我逐一放在炼金台上，最后只有一朵成功被保留花期。在它枯萎变硬之前，没人知道它的保质期是多久。
战争打响的前兆是落在我实验室不远处的岩枪。踏空而立的神明威严庄重，我们之间的距离那样遥远，可他金色的眼睛却像是浮现在我眼前。虽然我已经不大能记得清他的模样，但那双温柔却又无情的眼神始终印在我脑海里，他对所有子民温柔，所以没人能成为他眼中特殊的存在。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他从来都战无不胜，会打败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
而现在，坎瑞亚似乎就是他的敌人。
爆炸声引起耳鸣，我手里还拿着炼金台刚出炉的成果，就感受到手腕处被人扯住，他在带着我一起远离这片被攻击的土地。虽然听不到拉住我的人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很快透过飞扬的尘土看清楚他背影的轮廓。
是戴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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