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任自己躺在这里,否则阳光很快会融化我的形体。
“空,别睡。”他在这里,那他的妹妹荧会去到哪?我强撑着起身,然后将身边的空搀扶起来,他早就到了极限,最后还帮我硬撑着挡了致命伤,现在估计早就神志不清。
我必须尽快带他离开这里,然后找到大夫。
可是天空岛悬于七国之上,我现在要怎么带着空下去。
头顶的烈日像是要将人灼化,眼前的场景随之变得模糊,但我不能停在这里,至少要把空送下去。还有再一次埋下却不知何时会爆炸的隐患,我又一次使用那个力量,这一次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像是被灌铅的双腿,因为力竭而无法引动的其他力量,还有被我扶住压在肩上的空。每朝前一步似乎都要耗尽全力,好似这样就能再从身体里压榨出无穷无尽的潜力。
现在走到哪里了呢?我不知道。
脚下像是踩上云端,肩上的力道也消失不见,周身像是被温柔的风包裹着,在意识消失之前,风中像是传来谁的声音。
“该说什么好呢?多年不见,依旧还是个任性的孩子啊。”
挥手掀起烈风的神接住从天而降的人。
受人之托来到这里,没想到会遇到熟人。可惜了,此时的蒙德正面临被魔龙侵扰的危机,他大概无法等待故人苏醒之后再进行长谈。
再次见面,他的小珍珠依旧美丽耀眼,但她还是没能改掉身上的坏习惯,凡事总要一个人承担的话,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累垮吧。
温迪伸手接住自天空落下的少女,低头在她额角处落下一个亲吻。
那么,又要说再见了。我的佩尼娜,晚安,愿你有个好梦。
还没有从睡梦中挣扎出来,我便听到炼金台发出的令人耳熟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醒了。”背对着我的人回头,檐帽将她那张本就艳丽的脸勾勒的更加动人,莱茵多特将手里最后的材料抛进身后的炼金台,看着面前的人赞叹,“奥丝塔拉,你真是我见过最能作死、但也最命长的人。”
看到是熟悉的人,我才安心再次闭上眼:“看来我确实命大。”
不远处传来房门被敲响的声音,莱茵多特嘱人进来,然后抽出一支试剂往他手里端着的杯子里倒了两滴才对他道:“扶着她把这杯水给她灌下去。”
“你的身体太过无暇,在坎瑞亚被漆黑笼罩的时候就被破坏过一轮。那也是导致你现在身体不好的主要原因之一。”她似乎又回头继续进行炼金,所以落在我耳畔的声音就比刚才显得稍远,“而且你的身体状态也在发生变化,这意味着你大概活不了几年了。”
不知道是谁扶着我坐起来,他的动作还非常生疏,显然是第一次照顾人。
“无法在阳光下行走,身体破败不堪。”她最后还是或不留情说出对我的评价,“狂妄又自大。奥丝塔拉,你从前不这样。”
我拒绝被喂水的行为,伸手接过杯子的时候指尖接触到一层皮质的手套,将混合了药剂的水一饮而尽,我问不远处的炼金术士:“莱茵觉得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
她只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另一个代价无疑正摆在我面前。在第一次被引导着使用力量时,我失去在太阳下行走的权力,第二次再强行动用那股力量,我的身体状态由长生种退化为正常人。
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至少它们换来的回报令我满意。
我放开撑住我的那只手,让自己斜倚在墙壁上。虽然看不清身边站着的人是谁,但我确定这不是空。
所以我朝已经背对着我的人索要他的踪迹:“莱茵,空呢?”
“他啊。”虽然对方走之前请求她不要将结果告知给奥丝塔拉,但人分亲疏远近,莱茵多特更愿意偏向自己的朋友,“那位旅行者伤的比你重,但醒的要更早。不信邪的人当然要去亲眼见见坎瑞亚如今的样子,”
终于完成炼金的莱茵多特将成品收好,她不打算在此久留,于是回身嘱咐奥丝塔拉:“最近世界壁并不算安稳,我新认识的朋友爱丽丝在紊乱中成功穿过残破的壁垒,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成功带到提瓦特。”
我在听到被人刻意加重语气的词汇时抬头看她。
“你果然对这个词汇并不陌生。”可惜了,奥丝塔拉的生命在快速凋零,如果不出意外,这大概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阿贝多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我为他保留了你喜欢的样貌。在你魂归高天之前,我暂时把他借给你。”
漆黑的地底空无一物,若是独身的人在此长居,恐怕不用等到生命流尽便会提早陷入癫狂。
“再见。”我再次与挚友送别,然后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我视线中。
与额头相贴的整张墙触感冰凉,为我稍微清理混沌的脑海。
那就趁现在稍微梳理一下情况。
莱茵说世界壁不安稳,虽然她用了最近做前缀词语,但并非一定正确。
维系者曾修改过我的记忆,在她强塞给我的回忆中,她曾与我做交易。神明将永恒不灭的砝码摆在另一端,而我压上了未来,来到此间之后,我开始被此世之人心愿召唤到尘世的旅途。
这些不确定真假的信息里一定也存在真实。
她迫不及待等着我成长,但在意外之中失去我的音讯,再次见面的神明似乎格外愤怒,她说有人拔苗助长。站在她对面的未知神明帮助了我,在海祇岛、在坎瑞亚,或许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时候,但这位也未必可信。
至于戴冠,这对我、对维系者而言似乎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往前走、到路的尽头,那里有我的王冠,……那是由愿望凝聚而成的冠冕。
我睁开眼睛,朝安静待在不远处的少年望过去。
这样漂亮的人造人,莱茵将他留下的时候却说的是将他借给我。
人造人对人类来说非我族类,那么来自异世界的人造神在神明心中又会拥有怎样的形象,其实答案并不算难猜。
“你叫阿贝多吗?”我朝他伸出手,“过来,我看看你。”
只需要杀死戴冠的人,她就能继承我所拥有的力量与权柄,然后稳定住岌岌可危的世界壁。
可是凭什么就要我引颈就戮。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代价,在所有短暂的生命之中,我不欠任何人。
他又上前一步,然后伸手接住我要垂落的手掌。
我不曾亏欠这个世界。
既然她想要杀死我,那我只能先将她杀死。在此之后,我会帮她解决她忧虑已久的心患。
这是莱茵最成功的作品,他完美无缺,只有喉间点比常人多了一颗金色星星。天上的星辰映照在大地上仰望之人眼里的时候就是这种明亮的颜色。
他似乎注意到我的眼神,于是拉着我伸出去的那只手落在颈间:“师父说,这是瑕疵。”
泯灭的故国对来去匆匆的炼金术士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那她又为什么在赋予人造人一双与常人相同的眼睛之后在攸关生死的位置点上这颗星星。
我的指尖划过那颗星星的轮廓,然后抬眼看着不敢呼吸的阿贝多对他道:“人本就是充满瑕疵的物种。”
“莱茵应该不会教你这些。”我的手最后落在他肩上,“那么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代她教你怎么做一个人。”
不然等到他生出这样妄想的时候,莱茵可没我这样的耐心。她是
一位严厉的老师,在对待自己造物的时候态度尤甚。
我的身体不再足以支撑我远行,于是只好驻足原地等待。在莱茵临时搭建的实验室里,我再次沉迷上炼金术。特别是每当看到清澈的水在经过炼金台变化成水晶之后,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美丽,而美丽的东西会使得沉闷的心情稍微变得轻松。
透过门与窗户往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在坎瑞亚坠落的如今,地底失去了人造的烈日再次陷入漆黑无度。至于透过窗映在外面的些微光亮能吸引到什么,那是之后才会被考虑的问题。
在空回到这里之前,有着深渊中难得光亮的居室迎来陌生的客人。
身披黑色斗篷遮盖住全身的人背后背着一把被布缠住的剑,他身后跟着的小男孩儿似乎并不怕陌生人,腰间也挂着一柄短剑。
这样的客人在哪里都称得上是稀奇的组合,更别说是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您好,我跟师父想来这里借住一晚蹭个光亮。”那孩子往前走,我看到他脸上因为粗心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您还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正常人。”
这里没有正常人,那坎瑞亚的遗民都到哪里去了?战争带来毁灭,但总有生命在毁灭之中扎根并顽强生长。
我抬眼看为我带来新讯息的一对师徒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在这里落脚休息一晚上,但明天一早必须离开。”
开口的男孩儿很快问我:“早?晚?这里还有时间观念吗?”
“任何地方都有时间观念。”我将房间里挂着的钟表指给他们看,“现在是傍晚。”
我将空闲的客厅让给来客,推门回到炼金室。
阿贝多正端坐看书,或许是受莱茵的影响,他端坐时姿势与坎瑞亚那些贵族们如出一辙。少年听到开门声回头,我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虽然外面那对师徒表达的是善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贝多,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实验室里搭着一张简易的床,那本来是我常睡的地方,“外面来了客人,你暂时不要出去。”
闹铃准时将我唤醒,客厅的灯一夜未灭,等我推开门,见到打算如约离开的客人。
“我送你们一程吧。”我取下门边挂着的炼金装置,调试好灯的亮度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在远离身后的避风港之后,我的身体很快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异常,身体没能支撑着我将客人送离太远便叫嚣着疲惫,所以我站定脚步,“抱歉,大概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我的身体会提前崩溃在这里。
来客们朝我点头,然后头也不回走向远方看不见光亮的黑暗路上。
在走远之后,剑客问跟在身边的小徒弟:“阿贾克斯,你从那栋房子里看到了什么?”
“那位主人身体很不好。”所以居室之中很多家具锋利的四角被包裹着,她刚才出来送人走了没多久呼吸就变得不规律,但是能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是一位病弱的女士这种观点才更加奇怪吧,“我看不出她的底细,还有她手里的那盏灯。”
剑客继续问:“还有吗?”
刚来到深渊的阿贾克斯沉思许久之后摇头,然后动作突然停住,紧接着道:“居室不对,那里至少有三间居室,其中一间锁着门,那证明这里还有一个常住的人。”
“她手里拿的是炼金装置。”剑客为弟子解惑,“她的手很干净,所以无法确定那位炼金术士是与她同居的人还是她本人。”
在坎瑞亚坠亡不久的如今,身体不好还居于深渊的炼金术士身份并不算难猜。但是深渊之中几乎从未见过灾难的遗民,这就显得他们的身份格外可疑。
我提着灯按来路返回。
不算长的一段距离
,四方翻涌的恶却几乎要将我压垮。
站在门前等候的阿贝多看到身形摇摇欲坠的人很快赶过去扶住她。
“您今日太过任性了。”他扶着人回到屋里,然后将缓解的药剂为她灌下,“您应该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
清楚什么?我现如今在苟延残喘的事实吗?
“师父为您留下了名为生之烛的装置,它压制地底那些无时无刻不再侵扰您的气息。”那装置就留在师父上锁的房间里,净化范围不算大,但能将深渊中这处容身之所完全笼罩,“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代替指导您构建这种装置。在师父带我来之前,这是她为数不多要求我必须学会的东西。”
阿贝多看着正在试图张合手掌的人想起回忆中师父曾经告诉他的话。
“奥丝塔拉体质特殊,我曾经试图用她的鲜血创造你。但是很可惜,我失败了。”她面色坦然,似乎对这段失败的经历毫不避讳,“被纯粹力量构建的无暇之体无法承载生命,也不能长久接触到恶,那会破坏她的身体,给她带来痛苦。”
她终于完成手中装置的炼造,然后回头看向他:“三天之内如果你学不会构建生之烛,我就把你也扔进杜林嘴里。”
少年阖眼,师父没有教过他面对现如今的状况要作何反应。可是奥丝塔拉看上去好像悲伤极了。
他要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这是师父没有教过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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