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有错过少年的动作。


    如果不满足他接下来的要求,怀抱着疑惑的阿贝多必然不会就此将这件事放下,但是如果真的按照他的要求来做……


    可他证实之后又能怎样。


    方才被收回去的手再次被递给他,阿贝多握住那只手,他上前引着那只手,用稍凉的指尖像是第一次被触碰时候那样带着触感沿喉间星星的轮廓游走。为什么依旧不一样,他开始皱眉,手下的力气也跟着变大。直到整个手掌被他压着覆盖住那颗星星,他依旧没能找到之前被触碰时相同的感觉。


    像是什么呢?他从教堂的窗户往外看的时候见过外面划过的白鸽,洁白的羽翅扑棱着从天边划过,那是从眼前经过的风景。每天都有白鸽从那扇窗外经过,但是它们飞行的轨迹却没有丝毫重叠。


    奥丝塔拉的触感难道也是这样吗?


    “好了吗?”我问他。


    阿贝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听话的少年终于放开那只手。


    覆盖在颈间的热度很快被抽离,冰凉的空气再次包裹住那片地方将微热的触感压下。他还在沉思,但被压抑过沉闷的咳嗽声落在他耳边将他惊醒,阿贝多转身将不远处挂着的披风拿下来,然后为身边的人披上。


    奥丝塔拉的身体状况比起前几天似乎更不好了。她开始咳嗽,怕冷,不能久站,过度劳累带来的负面影响会飞快反应在她的身体上。


    他扶着人到不远处休息的地方坐下,然后将温好的热茶递给她。


    “创生的方法我刚才已经为你演示过。”我避开他的手指接过茶杯,然后将人支走,“去吧。”


    温度刚好的热水入喉便为身体带来暖意,我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看他再次站到试验台前开始思考记录自己的想法,而后开始新的尝试。


    这里的实验室没有窗,于是我闭上眼小憩。


    美丽的东西谁能不喜欢呢?一张稚嫩且纯白的纸被摊在我面前,他想要将笔递到我手里让我在上面上色。这样稚嫩且直白的表达我当然会喜欢,可一年的贪欢能为他带来什么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把念想压下去,他本来就不懂这些,那就留到之后再尝试学习吧。


    等到整理完笔记,阿贝多回头看身后已经睡着的人。


    他放轻手里的动作,然后开始新的学习。


    但是聪明的少年在几天之后很快发现奥丝塔拉在躲避他的触碰这一信息。对方在拒绝他的靠近,他被讨厌了吗?


    他诞生到如今的时间并不算长,现在回想起来奥丝塔拉占据的时间已经快要抵上师父。至于师父,阿贝多摇头,师父跟奥丝塔拉似乎完全不一样。


    恢复了行止守距的少年似乎已经将自己沉浸到探索知识的旅途,我这位引门人的职责也算是到此结束。


    居室外每日都极为沉静,客厅的灯常开不灭,可是再也没有客人上门。在我从不出门这段时间,阿贝多算是这里除我之外的另一个活物,不过我大概很快就要不是了。毕竟一年的时间实在算不成很长。


    我终于可以炼制出菱角分明的水晶,这种漂亮的小玩意儿很快被挂在房间各处。在灯光照耀下,各种颜色的光倒影在眼里时非常漂亮。


    阿贝多推开实验室刚抬眼就被亮色给晃了眼,头顶挂着一排排的水晶,身体分明很差但依旧不老实的人站在凳子上刚巧被他现场抓获。


    五颜六色的水晶,他环视一圈,没有找到蓝色星星的形状。


    我将最后一串挂好,然后将屋内的照明装置调成白炽色才从垫脚用的椅子上下来。还没落地腰后就传来被拦住的触感,我转头,不出意外看到阿贝多。


    虽然他脸上并没有挂表情,眼睛里没


    有多余的情绪,但我似乎从他身上捕捉到一种名为不开心的存在。


    忽略掉身体的问题,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有留给你一个,就挂在你房间的的门把手上。”


    阿贝多并不赞同奥丝塔拉进行一切有可能伤害到她身体的事情,但这并非是他能决定的。就像他能安静站在炼金台前一整天,而对方现在甚至已经很少再碰一切有关炼金的东西,除开炼制这些水晶的时间,她甚至很少进入实验室。


    少年看着已经把房门关上的人,回头看到自己房间上挂着个小袋子。他见过那个袋子,那是之前奥丝塔拉用来装因提瓦特种子用的,现在被缝补好的正挂在他门上。他将袋子取下来打开,白炽灯发出的光也跟着落在袋子里面。


    这里面装着一颗颜色与他眼睛一模一样的星星。


    他盯着被倒在掌心的星星出神,不知道这次又想到了什么。


    我发现阿贝多这几天好像不大对,比如今天。他一大早居然没有待在实验室,而是坐在外面跟我一起看书。这些都是莱茵留下来的跟炼金相关的资料,虽然没有一项一项实践下来的兴趣,但是看看又不妨事。


    阿贝多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


    炼金是极为奥秘的领域,老师早就将这件事情告诉过他。闭门造车有时候并非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坐在奥丝塔拉身边的时候会让他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在师父身边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安心,可现在他所怀抱的心情似乎跟师父在一起时并不一样。


    纠结的少年将这件事写在信上交由机械飞鸟带出深渊,带到遥远的莱茵多特身边。


    彼时的莱茵正与爱丽丝共同停留在世界之畔,她收到来信,上面也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她的学生这次没听她的话,虽然这并不是主观行为。


    她写了回信,但并不是写给阿贝多的。


    我收到了莱茵的信。


    只有一页纸,上面除了记载着清除人造人记忆的方法,没有为我带来问候。


    看来莱茵生气了。


    至于手里的东西活像是烫手山芋,这玩意儿也没办法对第二个人用。


    阿贝多没能收到老师的回信。


    飞鸟将嘴里衔着的信留给奥丝塔拉,然后再次陷入沉眠。


    至于收到信的奥丝塔拉,他无法看出她在想什么,于是只好把目光放在手里的书上。


    现在莱茵将选择权放到我书的阿贝多最近没有任何称得上逾越的行为,但是手里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虽然不声不响,但之前拿来问我的问题却一直没有被放下。他甚至听了我的话,拿着不解的问题去问了莱茵。


    我走到他身边,然后将手里的纸压在他正看的书页上:“莱茵的信,看看吧。”看看他为自己争取到的选择。


    清除记忆的方式霸道且简单,即是将他本身归于纯白。


    重新苏醒、重新学习,还是保留他现在已经经历过的,这是他自己得到的,所以应该交由本人来决定。


    即使他可能并不明白眼前的选择是什么。


    找小朋友谈个恋爱,然后在不告诉他的时候帮他把可能会变成痛苦的记忆清除?不不不,我才不干这种没品的事。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担负起责任,在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现实便给了我一刀,教我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更不会帮别人做选择。


    今天、以后,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不会把别人该做的决定揽在自己身上。


    阿贝多看懂了上面的东西,但是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寄这封信,还是寄给奥丝塔拉。


    所以他将信还给对方:“这是师父给你的。”


    看来是没有看懂。


    我将东西收起来


    ,然后夹在莱茵给我的那本手札里。


    阿贝多很快发现了不同,因为奥丝塔拉不再躲避他了。


    所以那份用来清除记忆的方法作用便不言而喻。奥丝塔拉还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如果他选择继续追问那个问题,师父回的那页纸上的办法会被用到他身上。


    但是之前刻意被拉开的距离终于回到原状,所以师父寄回来的答案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他还是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后,走出实验室的阿贝多再次问坐在外面看书的奥丝塔拉:“情感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到我身边来。”将手中的书放下,我向阿贝多伸出手,“为什么想要引导我的情绪变化?”


    离开实验室的少年将长戴的手套留在了实验室,所以他伸手握住对方伸出的手时发现这样触感与隔着手套时完全不一样。


    没有为什么,于是阿贝多摇头。


    他也不知道,所以才会一直追问奥丝塔拉这个问题。


    可是情感有很多种。


    于是我询问他:“如果你想到得到的答案是你对我特殊的情感是什么,就点头,或者告诉我说你想知道。”


    阿贝多跟着引他朝前的那只手站到奥丝塔拉身边,他点头,然后不安分的指尖划过对方的掌心:“我想知道。”


    他的指尖很快被全部撰住。


    带有疑惑的眼神被望向我,我示意少年低头。


    不算长的头发很快随着主人的动作往肩前面坠落,阿贝多看着还稳坐不动的奥丝塔拉再次向他伸出手。


    指尖从他眼前路过,然后触感沿着眼角不远处向下,因为坠落而变得零散的发丝被帮忙再次整理好,他听到奥丝塔拉问:“现在在想什么?”


    刚才吗?少年刚打算回忆,然后感觉停在耳后的指尖再次动起来。


    完成任务的手并没有被收回,沿着肩颈一路向下,我告诉面前心神似乎无法凝聚的阿贝多:“下次不要随便帮别人挽发,耳后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碰的地方。”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