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身边的人皱眉,但是我一做准备自己动手的动作,他就弯腰抢在我前面把罐子给抱出来。


    金鹏,你这样做怎么能让人忍住不欺负你呢——


    因为整个手都被包住,我那满是伤口的手也没法托着脸了,主要是一碰就疼。


    可他真的有点可爱唉。


    我叹气,轻轻在他手臂上点了一下:“你以后别这么好说话了,会很容易被欺负的。”


    他把抱出来的罐子放到桌子上,然后转头看我。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良心在痛哎。


    “快尝尝呀。”我推着人按着让他坐下,然后跟他指了指密封好的瓷瓶子。


    并不懂得要怎样拒绝人的少年无奈,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活泼的……人,她跟他以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每天脸上挂着笑,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经力。她会期待明天,外面的人是不会这样想的。这个人明明刚才还在哭,这会儿眼眶上的红还没下去,却已经笑着催促他。


    就好像那些痛苦很快就被揭过去了。


    她好奇怪,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金鹏试探着打开那个瓷瓶子,这个东西乘东西应该很好用,他伸手轻轻在淡金色的粘稠液体上沾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


    “这样……”不干净。我说到一半的话后面都被堵在嘴里。


    因为我看到少年眨了眨眼睛,他问我:“这是什么味道?”


    我在他身边坐下:“这是糖,是甜的。”


    他皱眉,似乎依旧无法理解:“……甜的?”


    我把罐子往他身边推了一点:“因为甜味可以驱散悲伤和痛苦呀,尝点甜的东西就不会伤心啦。”


    金鹏抬头,他看着面前眯着眼笑的少女,然后目光又落到面前的罐子上。


    甜的吗?这味道很新奇,像是要沿着舌尖一直流淌到心底,就像她面上的笑,像这个人一样奇怪。


    是因为吃多了这种东西,所以她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


    虽然面上不显,但看他的样子想必也是很喜欢的。


    我把罐子推到他怀里:“不准拒绝我哦,不然我就生气了。我跟你说,我生气起来超级可怕的!”


    这居然出乎意料还是个有些别扭的人吗?


    不过谁让我是善解人意的小仙女呢,所以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啦。


    这两日因为习武教孩子们的课之前就被迫停止,现在我手还受伤,就更没法教了。


    于是我把目光投向金鹏。不过这样好像有点太欺负人了,于是遂放弃。


    劝着他们说过几日再继续,这几天我大概抽不出空来,甚至向他们承诺下次每人送他们一小罐糖才把人给哄走。


    我刚坐下,就看到窗台的方向露出了呆毛。


    攀着墙从外面踮脚露头的甜甜把下巴抵在窗台上:“我有点不放心,大巫,你的手还好吗?”


    真是个细心又暖心的孩子。


    “没事,只是包的严实了一点,过两天就好了。”我示意她那些小伙伴的身影现在都快看不见了,“他们都快走远了,快跟上去吧。”


    自从我放弃缠着金鹏学武之后他似乎就开始了早出晚归,反正白日里是看不见他的身影的。这样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我手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


    “外面那层雾的范围似乎在扩大。”金鹏这几日并非无所事事,他沿着将被雾霾包裹住的边界探了一圈。那雾气的量似乎就那么多,范围扩大也意味着正在变得稀薄。他会落进到这里,可能便是在雾气最稀薄的那一天误闯进来的,“你当初是在哪儿遇见我的?”


    他转头,正对上一张迷茫的脸。


    本来就没学两天的新


    语言在失去了唯一的陪练之后我连着之前学的那些一块儿都快给忘光了,于是只能在听着他讲话的时候一头雾水。这样一对比就显得他聪明极了,我们一起互相学习,他能听懂我说了什么,我啥也没学会。


    不过人生嘛,知足常乐。


    金鹏皱眉。


    就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外围那雾气估计没个几年是下不去的。他沉思,尔后对上面前还在发亮的眼睛。


    我问他:“要不你继续教我?”


    于是没放下两天的外语课再次提上日程,比起他学的速度我学起来堪称是墨迹,但是这个老师脾气有点好,从来不生气。这种学生估计给我我都要暴躁了,但是他就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耐心纠正我的错处。


    我们把平日里交流用的语言文字换成他用的,一般来讲这样进步会更快一点,但放在我身上却行不通,毕竟这位老师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毕竟一直以来我们每天交流的场景都没怎么变过,一般来讲是我不停的讲话,然后他站在一边很认真听着的样子。


    等后来我摸索着弄出废品纸之后终于能将两种不同文字中的大半对上,然后知道他名字里的金鹏对应着哪两个字。


    不过怎么感觉一对比我那相当有逼格的名字就显得那么拉呢。


    我抬头去看窗外正坐在树上的少年,他这几年好像一直没有变。低头透过水面看自己,然后我伸手把还算平静的水面搅浑,使之荡漾出一层波纹。


    因为我跟他一样没有变化。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他口中那白雾外面是什么样的地方?


    身为与神明做过交易的我容貌不变,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少年也是。但居住在这里的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比如那位懂得药理的老人变得更老,而甜甜现在已经到我胸口高。


    那些常常见到我们的人对此却丝毫不惊讶。


    把心底纠结的事情放下,我推开门让阳光撒进屋里,然后朝树上的少年招手:“金鹏,快来看看,我弄好了。”


    虽然可能破了一点点,烂了一点点,但这好歹是我这几年下来的成果。


    都不用等头顶的少年回话,他的身影便从树上消失转而站到我身边。我依旧会羡慕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但是却不会再尝试去学。


    金鹏说北面靠近白雾的地方有一片竹林,但是那里太远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去过,每次缺少竹竿都是他去取。


    扳指头算一算,金鹏好像对所有出自我手中的东西都很好奇,甚至还跟着我去看了那些东西要怎么造,只除了糖。我能看出来他是很喜欢吃糖的,但是他的态度却在表示着拒绝。就好像这种很甜的滋味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这种波澜不惊的人看起来就很厉害,虽然面上不显,但他还那么温柔,这是我很佩服,但绝对不会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我对自己的要求不算高,只要像现在这样混吃等死,然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再好不过了。


    金鹏对所谓的纸抱着和其他东西一样的好奇心情,这个少女、或者说是不知名的弱小魔神,她司掌的想必是一种与武力无关的强大权能。她做出来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利民的用物,至少他加过的那些都是,现在面前这一样不出意外应该也是。


    伸手在他肩上拍打,我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虽然是踩在前人的肩头,但凭借自己能在异世界摸索出来这些东西的我必然也是个天才吧。


    这样的想法只持续到再次开始学习新的文字。


    少年点头赞同我的说法随即便告诉我道:“是很好,但是现在到你学习的时间了。”


    我欲哭无泪,然后继续跟到现在来说依旧颇为陌生的文字作斗争。虽然不


    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但是只凭一个异世界的语言这种名头就足够吸引我了。都学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可不想半途而废停在这里。


    在破破烂烂的半成品纸张被造出来之后我很快便失去了对它的兴趣,因为后续的改进才是真正的大问题。一整天就这样空闲出一大半时间,这样跟之前充实的生活一对比就显得无所事事,我又不想把更多的时间分给金鹏一起学习。


    他那张脸是好看,但是盯着那些鬼画符时间太长我会头晕,那张漂亮的脸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人空闲下来了想法便多了。


    我拉着非要蹲在树上的少年跟我一起去出门薅花。这都好多年了,这种花都没被我薅完,可见生命力何其顽强。


    “我的糖又吃完了。”我扯着似乎并不情缘的少年,然后循着已经做了有好几圈痕迹的地面寻找方向,上次走的是那边,这次该往这边去了,“你别老是不说话呀。如果你不想去,可以跟我说。”


    金鹏盯着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无言,每趟出来她都要加这么一句话,好像这样就不是她非要拉着他出去了一样。如果他真的说不想去她根本也不会放他回去,只会东拉西扯,然后笑着咬牙切齿告诉他说不行。既然这样,问这句话的意义在哪儿?


    “你……”他想说话,但是嘴里转了半圈只吐出来一个字。因为好像没什么能说的东西。


    我不可置信回头看着被我拉住落后一步的金鹏:“总不能是真的对我无话可说吧。”


    潜意识告诉他这时候不能点头,于是少年摇头道:“并非如此。”


    然后他就看着对方飞快变脸,她又开始笑,然后拉着他跑起来:“我就知道,毕竟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呀。”


    他被拉了个踉跄,抬头就看到她唇角还未收回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挎着篮子那只手叉在腰上,然后心安理得撇清自己的恶作剧:“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哦。”


    可他好像并没有生气,甚至还觉得……轻松?


    这种感觉似乎并不讨厌。


    少年低头,墨绿色的留海半遮住他的金色的眼睛,但从我回头的方向依旧能看清楚他额间的朱砂,还有他没有遮全所以落进我眼里的那双并未染上怒意的眼睛。


    所以吧,我很早就说过了,他这样的老实人是会被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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