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刘伯榷逼得启律如此难受,硬要这么快推人入宫。
谢可霖绝不会动他最喜爱的小女儿,刘蕊。
离新年还有三日,刘伯榷按捺不住,还是入洛宫求见皇上。
这次他没有上次的傲气自信,整整等了启律一个时辰,才等来那人。
“宰相,让你久等。”
启律倒是表现得不烦躁,浅浅笑着,心情似乎不错。
“哪里的话,皇上日理万机,辛苦万分。”
“快要新年了,臣期望皇上轻松自在些,愉悦度过这个年。”
走入内殿,刘伯榷弯腰说了两句吉祥话。
这两日,他度日如年,一直在想启律要的究竟是什么?
后宫纳妃之事,就算今年办不成,明年开春也会有选秀,启律没法子后宫只有谢可霖一人。
她只是不想后宫有太多前朝眼线吧?
“宰相也同乐。”
“今日来,有何事啊?”
为李文达准备的屏风已经去掉,启律半靠在帘子里的躺椅上,并未因刘伯榷的话情绪波动,回问道。
“皇上。”
“老臣惶恐。”
都用上老臣了?
启律稍微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人僵硬跪倒。
“宰相何必行大礼?”
“你是启国栋梁之才,有什么事讲出来便是,快快起身。”
启律语气是激动的,身子却一动不动。
就那样冷漠望着刘伯榷。
“皇上,臣恳请皇上收回谕旨上的两桩婚事!”
刘伯榷僵直出声。
“是朕赐婚赐错了吗?”
“不,皇上真切心意臣深刻受着,可我两位女儿皆有心上人——”
“那是朕棒打鸳鸯,年前还要拆散有情之人,罪大恶极了?”
“皇上!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哪里见过刘伯榷这么慌不择言的模样,看来谢可霖说的不错,她对这位小女儿真是宠爱的不要命了。
“臣的大女儿刘凝心,心爱之人,正是皇上啊!”
“求皇上给小女一个机会,让她入宫服侍皇上吧!”
刘伯榷为了刘蕊能抛下宰相的面子与名声,却还想让刘凝心入宫。
看着跪拜的人,启律脑袋隐隐作痛,她想不通,这样急功近利之人,竟然辅佐了父皇二十余年。
父皇这些年,都是怎么与他斗智斗勇,又被他气过几次?
她小时怎么没听人说过刘伯榷的坏话,不像其他臣子,多少能听见宫女小厮讨骂,难道他一直都在启国后宫安插势力吗?
“宰相,你起来吧!”
“既是如此,便两女一同入宫吧,朕也不赐什么婚了。”
启律思虑许久,才沉下声音回答。
她并不想退缩分毫,不会因为刘伯榷的乞求,就放过他小女儿这条命脉。
果不其然,刘伯榷身子抖着。
刘蕊嫁给吕家那没用的小子,还是进入启律后宫,都让他痛不欲生。
他自认为将刘蕊藏得够好,故意装成小妾所生,又鲜少让她与外人接触,平日里连提都不怎么提起,启律是如何知道他宠爱这位小女儿的?
这些当下刘伯榷都无力思考,他默默起身。
对着神情严肃的启律鞠上一躬,回她:“老臣感谢皇上不杀之恩,还望皇上能垂怜两女,让她们尽心尽力服侍皇上。”
这一仗,刘伯榷输得彻底,却也是他咎由自取。
除夕那日。
洛宫热闹非凡,每一处都有人,各自熟悉的大家小姐们,围成一个个小圈,在洛宫当中四处走动,叽叽喳喳的,仿佛春天的鸟儿。
谢可霖作为后宫唯一的妃嫔,当然要去招呼她们。
启律最无聊了,又不喜欢和这些人讲话,一过去要么被围在中间,要么把人都吓跑了,她只能躲在启源殿中。
恰逢刘家两女路过启源殿,与她们一同的,还有裴至的侄女,和户部尚书孙立茂的小妹妹。
刘蕊年岁最小,刚满十六,也是第一次进宫,自然最兴奋。
“姐姐!姐姐!”
“你瞧,这里也有一个小花园。”
稚嫩的声音传进了启源殿中,启律正坐在火炉旁阅折子,忽然听到小女子的撒娇声,转头去看了看。
“皇上,殿外说话之人是刘家小女儿,刘蕊。”
“要小人叫她们离开吗?”
良保守在启律身边,见她被打扰,连忙出声询问。
启律刚想开口,殿外又传来清澈甜音。
“这里种的是菊花呀!”
“好坚强哦,寒冬腊月的,竟然还在开呢?”
这小女似乎喜爱说话带点语气词,可并不矫揉造作,反而显得天真烂漫。
“罢了,随她们去吧!”启律没有赶走几人,拿起手中折子,走进了内间。
待到晚上,启律先去前朝宣政殿同各位前来道贺的大臣喝了几杯酒,再坐着轿子,慢悠悠回到后宫。
今日刘伯榷没来道贺,还真是,气得不轻啊!
入宫女子总共十一人,均是朝中大臣家中女眷。
谢可霖安排大家一同在含香殿用“团圆饭”,一张桌子坐不下,只能放两张,谢可霖没按家中官职品级高低分开,而是两张桌子一样高,一样大。
待启律来时,她坐在谢可霖身旁,也是主位,正对殿门。
隔老远,公公小厮便一个传一个,让诸位还在说话的小姐们安静下来,心脏怦怦乱跳,等着这位“生性狠毒”的皇帝出现。
她们当中,怕是无一人自愿入宫。
“皇上驾到!”
待门前最后一位小厮高呼,诸位小姐纷纷站起,在谢可霖带领下,走出含香殿,排在殿前,望着停在院外的轿子,屏息吞声。
来人一下轿子,谢可霖便抬脚走了过去。
只她一人敢动,其余人皆站在原地,甚至有些连头不敢抬起。
“皇上万福金安!”
她走到启律身旁,侧身行了礼,身后各位也跟着一同行礼呼告,在场的宫女小厮也跪倒在地,行大礼。
“都平身吧!”
“今夜是除夕,大家无需如此在乎礼节,喜气洋洋过了这个年才是重要之事,快快起身,朕可说了,不许有人再行礼。”
喝了一些酒,启律脸色微红,说话也带点气音。
她说话时无人开口,说完话还无人应答,不免有些委屈,挺了挺鼻子。
“谢皇上恩典,臣妾愿皇上平安喜乐,万事大吉。”
谢可霖没有行礼,走到启律身边,在她耳边温柔说道。
启律瞬间就开心了,抱住谢可霖的腰,低头回她:“霖姐姐也是。”
她声音放得极低,只有两人听得见。
良保领着众人高呼“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紧张不安的气氛才一扫而光,有些胆大的女子才敢抬头看启律。
不过刘凝心早就抬头看着启律,还把她与谢可霖的甜蜜尽收眼底。
她身边,刘蕊先是瑟瑟发抖,听到启律声音后,才没再抖。
皇帝的声音不像传说中那样吓人,反倒有些俏皮。
宫女小厮的高呼吓了她一跳,身子又抖起来了,眼看启律挽着谢可霖走近,刘凝心只好悄悄伸手轻轻拍了拍刘蕊手背,安抚她不要那么害怕。
好在启律并未在两人身前停留,径直走了过去,进了含香殿。
桌上菜肴已上齐,再不吃都要冷了,启律没了皇帝架子,笑着招呼大家快快入座,一同用膳。
难得有这么一回,能大家一起用膳,启律吃得可开心了。
同样和她一样,吃得无比开心的人,也只有年岁最小的刘蕊了。
还好两人没坐一桌,谢可霖一边帮启律夹菜倒汤,一边想着。
要是坐在一起,启律怕是要和人家这个十六岁的小女娃抢菜吃了......
子时之际,含香殿旁的御花园放起了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照映众人欢声笑语,喜笑颜开。
启律抱着谢可霖,在烟花绽放之时,贴近她耳边轻语。
“元尘,我心悦你。”
谢可霖耳尖发痒,浅浅月季花释出。
她回头,烟花再度绽放,看得清那人红了脸,嘴边扬起笑容。
“我也是。”
她轻声回答,不知启律是否听见。
过了年,初月这几日,后宫女子依旧是欢乐的。
因启律还未给她们称号,所以她们分开住在三所宫殿之中,待年后省亲时,还可照例回家待上七日。
启律不用上朝,奏折也都读完了。
暗自待在启源殿中实在无聊的过分,也时不时出来逛一逛。
她经常在御花园附近遇见刘蕊,那人还是个小孩心性,冬日花开得本就不多,她看见一朵花,便冲过去用手护着,害怕花被风雨吹散。
刘凝心在她身边解释,开春了花又会回来,她扬着下巴说:“我知道呀!可是这朵花很可怜不是吗?我要保护它。”
看到这一幕的启律,回忆起自己十六岁。
好像和刘蕊差别不大,赶回洛宫与谢可霖成婚,连红盖头和交杯酒都忘了,放那人坐在床边,隔着一道屏风,在那后面用浴盆沐浴。
如此荒唐之事,启律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万分尴尬。
可刘蕊似乎很怕自己,每次启律走近,她花也不保护了,一个劲往刘凝心身后躲,连行礼都是小小一声,听也听不清。
今日也是如此。
启律还没走近,刘蕊就松开手,晃晃悠悠往刘凝心身上倒。
“小蕊!小蕊,你怎么了?”
离得近了,启律听到刘凝心焦急呼喊,脚步加快了些。
一旁的宫女小厮纷纷冲上去,扶住了倒下的刘蕊。
“皇上驾到!”
不知哪位公公发觉启律到来,高呼一声,宫女小厮又纷纷不敢动作。
刘蕊被刘凝心一人扶着,还是要倒下。
启律冲了过去,见刘蕊脸色发红,额头已经冒出汗珠,眉毛紧紧皱着,大大的眼睛见到启律出现变得恐惧不安。
“快传御医!”
启律扭头去找良保,宫女小厮太多,一时没看见。
待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她弯腰想要抱起刘蕊。
手刚碰到刘蕊的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元尘贵妃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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