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桑卿苦笑了声,“要不你还是撕我吧。”
流光锦一匹值千金,他拿什么赔?
小黑狼嘴里叼着一块撕烂了的流光锦,呲着牙,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桑卿叹气,走到榻边,拎着小黑狼的颈皮,把他从榻上拎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小家伙一脸不服的别开了脸,把嘴里咬着的破棉絮吐在他手上。
桑卿指着榻上乱七八糟的破布堆:“你看看这一床的破烂儿,若是被秋宫主知道了,怎么解释?”
小黑狼嘴里发出不屑的哼唧声,像是再说“我管你”。
桑卿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表情,伸手捏着他的嘴巴,让他看着自己,一脸盘算道:“要不,干脆把你赔给秋时算了。”
“虽然你这样的小妖对于秋宫主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但养大了好歹能当个坐骑。你说呢?”
“嗷呜!”
小黑狼瞪圆了眼睛,亮出锋利的爪子,朝着桑卿的脸直扑过去。
沈故气得牙痒,桑卿简直过分,竟然想把他给秋时当坐骑!
锋利的爪尖眼看就要划到桑卿的脸颊,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小狼崽,重新按回自己腿上。
“说了不许咬人,”桑卿一手捏着他的颈皮,一手给他顺毛,“这是改抓人了?”
“呜呜!”小黑狼冲他呲牙,发出警告的低吼。
“阿故这脾气大的,”细长的柳叶眸笑得弯了起来,桑卿温声道,“这是抓烂了被子,还要给我毁容不成?”
小黑狼的眼睛幽黑发亮,瞪了他一会儿,突然长出了口气,安静的趴在了他身上。
桑卿修长的手指揉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逗你的,一床被褥而已,我还不至于赔不起。”
【那个……】
琅轩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了起来。
【长离仙君,您仙府里有一座琉璃灯盏,小仙方才算了算,若是拿到尘世折合成金银,刚好够赔。】
桑卿:……
“倒也不必如此。”
他估摸着,若是这么造下去,等到他重回瑶天那日,他那坐素未谋面仙府,恐怕就只剩下一座空壳了。
窗外突然传来两声仙鹤嘹亮悠长的叫声。
桑卿动作一滞,把沈故从自己腿上拎起来,动作迅速的塞进榻上的一堆碎步片里,掩埋起来,然后霍地起身,朝外面走去。
他打开房门,门外停着一只头顶朱红的仙鹤。
那仙鹤嘴里叼着一只雕琢精致的木制食盒,见他开门,细长的腿弯曲,把食盒送到他手边。
这是,送夜宵来了?
桑卿接过食盒,道了声:“有劳。”
那仙鹤通灵,竟也朝他点了点头,似在回礼。
然后,拍了拍翅膀便要离开。
桑卿的目光落在它尖利的鸟爪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左右看了看,雅韵园中一片寂静,东配殿和正殿都已经熄了灯,想必程华和了元他们都已睡下。
桑卿松了口气,指端一道蓝色的灵光闪过,两条透明的水绳迅速将仙鹤捆绑起来,拖进了西配殿内。
“呦……!”
仙鹤哪见过这种阵仗,才扯开嗓子叫了一声就被拖了进去。
内室卧榻上,沈故撒完了气,已经恢复了人身。
小孩滚的衣服有些乱,头发散着,几根额发倔强的翘起,看上去有些呆萌。
他坐在一堆碎布片中间,看着刚刚出去的桑卿,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一只被五花大绑的仙鹤走了进来。
沈故瞪大了眼睛:“你……做什么?”
桑卿笑笑:“总得找个替你背锅的。”
“对不起。”沈故低下头去,脸刷地红了。
他刚刚也不是故意要发疯的,但不知是不是情绪冲动,导致妖力控制不住,一下子就现了真身。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怎么会。”桑卿把食盒放在榻边的角柜上,然后伸手揉了揉沈故乱糟糟的头发。
“这世上之人千千万,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所以对于那一两个总是看你不顺眼的家伙,也不必太在意。”
“嗯。”沈故看着桑卿,点了点头。
桑卿把食盒的盖子打开,一股诱人的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食盒里放着一小碟水煎包和两碗清粥,两碟小菜。
“先吃些东西,”桑卿道,“剩下的交给我。”
沈故听话的爬下床榻,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角柜旁边吃夜宵。
桑卿朝那仙鹤道了声“得罪”,牵着那条透明的水绳,把仙鹤丢到了榻上。
仙鹤嘴巴被缠住,发不出声音,脚爪在榻上的破布堆里乱抓一通,翅膀扑棱棱的扇,落了好几根羽毛。
直到榻上被沈故抓咬过的痕迹被完全盖住,桑卿才松开仙鹤,还帮它顺了顺炸起的羽翅。
“在下实属无奈,才会出此下策,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桑卿一脸诚恳。
那仙鹤扇了两下翅膀,用鸟喙使劲啄了啄他的手背,愤怒的飞走了。
桑卿瞧着手背上被啄出的红印子,无奈一笑,活了两辈子,他这也是头一次做这种缺德事。
一刻钟后,他唤来了百伏宫值夜的弟子。
第二日一早,百伏宫上下都传出了一个奇闻。
玄尘派那位曾经被赶出去的兮芜长老,被送夜宵的仙鹤惊到,半夜上演了一场人鹤大战,抓烂了百伏宫一床被褥。
趁众人聚在一起用早膳之时,魏子林拉着沈故躲到了角落里,一脸不可置信的追问:
“沈师弟,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兮芜长老一向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怎么会跟送夜宵的仙鹤打起来呢?”
“还有那床流光锦的被褥,我听说值不少钱,咱们是不是得赔啊?”
沈故:……
不过百伏宫有钱的很,秋时并未怪罪,自然也没要赔偿。
……
很快到了卯时,众人沿仙山的栈道盘桓而上,登上山顶后,在那不死树下,秋时口诵法诀,一道透明的拱桥凌空架在了云层之上。
“是峰顶浮桥!”
魏子林又激动了,被了元长老瞪了一眼,又立刻安静下来。
秋时带着众人踏上浮桥,上了一座浮在云端的空中小岛。
小岛并不大,用雪白无暇的冰玉建了一座法坛。
众人站在法坛之下,看着秋时一步步踏上冰玉铺就得台阶,在法坛中央站定,然后请出了那本传说中能与瑶天神仙沟通的玉令书。
沈故站在坛下的人群之中,看着秋时着一身殷红的祭服,站在法坛中间,双手捧着那本散发金光的薄书。
他本应该是第一次来百伏宫参加祝神祭,但不知为何,这个场面他却并不觉得陌生,就好像他之前也曾经来过一样。
法坛之上,秋时披着的云肩缎带被风吹起,像极了节日氛围里,迎风招展的彩绸。
但他面上依旧是一贯的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柔和圣光,薄薄的唇瓣上下相碰,朗声诵读。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明明上天,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四时从经,万姓允诚……”
他的声音穿透云层,缭绕着仙山,在整座瑶台仙岛之上回荡。
白廷站在法坛铺下的第三十三级台阶之上,小身板站的笔直,他抬头望着夜色还未完全褪去的天空,高声道:“放灯!”
话音落下,站在法坛下面左右两侧的两位百伏宫祝祭弟子,一同抽出了盘在腰间的软剑,足尖轻点,舞将起来。
她们身姿纤细柔婉,动作轻盈灵动,仿佛瑶天仙女临世,一舞倾城。
程策和魏子林,还有那几位拂渊阁、沉水楼的弟子都看的呆了。
不光这些小辈,就连拂渊阁的年轻阁主花应都出了神,他并非第一次来,但每次见这两位祝祭弟子起舞,都会神往。
桑卿站在众人之间,对这两位起舞的祝祭弟子并不感兴趣,余光瞥见盯着秋时发呆的沈故,偷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肩膀。
沈故回过神,有些不耐烦的用眼神问他:干嘛?
桑卿微微扬起下颌,示意他看那两位祝祭弟子的燃灯舞。
沈故皱起了眉,他现在只想借着秋时看能不能回忆起一些什么。
——刷!
软剑的剑锋抵在光洁的冰玉地面上,两位祝祭弟子凌空一跃,立在了剑柄之上,只见她们拍了拍手,自那一片片云层之下,有数千盏孔明灯升了起来。
天色将破晓,一盏盏孔明灯仿佛一颗颗星辰,散布在漆黑的天幕上。
在秋时的祝祷声里,众人仰头望着灯盏越升越高,最后消失在渐趋亮起的天穹里。
突然!
一颗耀目的红色火球划破了天色,自空中径直砸落,速度快的让在场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秋时捧着玉令书的手颤了一下,诵读声停了下来。
只见那火球呈一道划线划过,直朝沈故站着的方向冲来。
桑卿盯着那赤色的火球猛冲而来,心中一沉。
那不是什么火球,那是一盏烧起来的孔明灯!
紧接着,一盏、两盏、三盏,数不清的孔明灯烧了起来,像陨星一般,纷纷坠落。
“师尊,这……这是怎么了?!”魏子林惊慌的抓住了了元的袖子。
“爹!”程策看向程华面上也带上惊恐,“那第一盏灯,是不是冲着沈故去的?!”
第一盏坠落的灯瞬间已落到面前,桑卿迅速将沈故护住,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
一道刺眼的白光乍然闪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茫,周围一切仿佛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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