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IP] 第 41 章
纯安方进了公主府便四处打量, 嘉阳是傅闻的嫡长女,也是皇后裴氏唯一的女儿,哪会过得不舒心?
即便她母妃盛宠, 也没有让父皇松口让她也建造公主府, 是以纯安看着恢弘又精巧的府邸自然五味杂陈有些不大舒坦。
抬眼见前面的哥哥始终不等自个,纯安心下不快, 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旁边的傅消见人满脸不高兴,缓和说道:“三妹久不出宫, 稍后清荷宴结束后,可要在嘉阳这小住两日?”
纯安转头看这公主府确实是景色宜人, 但让她纡尊降贵在她这里住几日, 她可不愿意。
“景色不错, 但还是比不上母妃送我的南庄别院, 我要是想在外头住,自会去我自个儿那边。”
傅消见旁边的人一脸不耐, 像是没性子一般, 笑着道:“要说这景色,三妹别院的海棠确实是一绝。”
傅消也没点破,公主府可是礼部、工部和钦天监各方算着吉日,反复核对图纸建造出来的,别院只是私人的居处, 怎配相提并论?
纯安将手从丫鬟搀着的腕上拿下来,语气带着些傲慢道:“那是自然。”
两人静默几息,旋即, 就见前面有些油头粉面的男子走着过来, 纯安眉头皱了起来,“表哥怎的在这边?”
此人正是时旭同。
时旭同谄笑道:“表妹过来了?”
纯安听这声音, 心下越加不舒服,直道:“表哥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嘿嘿,无事无事,只是”时旭同说着看看纯安旁边的傅消。
傅消了然,仍然和颜悦色笑道:“那我便先过去,三妹与时公子慢慢聊。”
见五皇子走开,时旭同稍稍漏出鄙夷之色,心里呸了一口。
若说是任何一个皇子,他都不敢让人避让,只是这五皇子是个不顶事不受宠的。生母又是宫女,自幼养在小姑身边,没权没势,许多人自然不会给他好面子。
见周围也没有丫鬟侍从,时旭同还是小声说道:“表妹上次拜托我办的事情,妥当了。”
纯安闻言倒是不像先前这般散漫,细问道:“这么短时间就好了,可还可靠?”
时旭同拍拍近日有些发胖的胸脯说道:“自然,这点事儿表妹还不放心吗?”
“那就好,定期让人给我送消息便成,少不了表哥的好处。”
时旭同听道好处不少,忙笑道:“这是自然,我定让人将一日三餐用了些什么,都让人写好给你送过来。”
要不是好处不少,这时旭同也不敢答应纯安这般发现了便会掉皮子的事。
看到前面贵女云集,纯安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觉着那宋家五姑娘姿色如何?”
时旭同笑道:“尚有几分姿色,但比不得表妹这般姿容绝代。”
“哼,那是自然。”许是被夸得舒心了,纯安方才一扫阴霾,喜笑颜开。
纯安挥挥手:“成了,前面人多起来了,现在莫要再提此事了,晚些时候再跟我交代罢。”
纯安说完,见身边这个油头粉面的公子还没走开,忍住厌烦道:“还有何事?”
时旭同有些浊气的眼睛眯了眯,讨好笑道:“嘿嘿,纯安表妹,我最近去那永财坊去的有点多”
纯安面上也止不住的嫌恶:“赌赌赌!一天上进的事儿一点也不沾。”说完像是想起来时旭同帮忙办的事儿,忍着心中厌嫌,让身边的流夏差人先跟着这时旭同去钱庄支些银两。
待人走后,流夏不平道:“公主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这个时公子钱财,不出两日便被挥霍完了。”
纯安心下不甚在意,“拿些钱又如何,在本宫心里,都是只摇尾求食的狗罢了,时旭同这窝囊废是,傅消也是。”
好在不是欲壑难填之辈,给了点好处,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帮忙办事。
“诶,公主还是慎言。”旁边的流荷听闻公主这般说起皇子,不免担忧道。
“便是听到了,又如何,谁能拿本宫如何?”纯安不在意笑道,面上闪过几丝跋扈之意。
“公主所言甚是。”流夏挤开身边的仔细提醒的流荷,搀着纯安坐下,附和道。
“不是快些开席了吗,怎的一个人也见不着。”纯安皱眉道。
见不远处的亭阁人头攒动,流荷忙去跑去看,回来忙道:“回公主,这祺云郡主方才落水了!”
纯安乐了,笑道:“哦?祺云?人可被救起来了?”
流夏顿了顿说道:“人现下无事,被这江家——”
“江世子?!”纯安拍案而起,问道。
“不是,不是,是世子的妹妹,身边婢女会凫水,将人救了起来,嘉阳公主已经招呼人去厢房休息了。”
纯安听闻不是江昼,铁青的脸色逐渐浮上愠怒:“说话吞吞吐吐,实在碍眼。”
两个宫女忙连连告罪。
“还不快扶本宫过去瞧瞧。”
嘉阳公主实在头疼,这般盛大的清荷宴方还没开宴便除了这么大的篓子,好在这江家二姑娘身边的丫鬟会水,那些个公子哥还在湖的另一面没过来瞧见,不然可真是说不清了。
丫鬟将人抬去女厢房,便听祺云郡主身边的丫鬟哭腔道:“我家郡主的马车方回去拿东西了,无干爽衣物,这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倒是让众位贵女犯了难,诸位姑娘参加寻常宴饮,有的会带一套衣服在马车上,若是酒水污了衣物,或是有什么意外便来女厢房里倒是方便些。
这,先不说衣物合不合适,宴会才刚开始,还是宴饮一整日,难免他们不会用到。
“要是没带衣服,那祺云表妹便披着被子回去罢。”纯安站在众人身后朗声笑意盈盈道。
只是字眼颇有风凉话的模样。
众人听闻声音,忙屈膝见礼,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纯安走了上来,坐在厢阁里放置的雕鸾团刻牡丹檀木凳上,正好在诸位贵女和床榻之间,纯安自个倒了杯茶,扫了眼诸位贵女。
祺云郡主见来人,捂着被子闷闷的不说话,方才众人都在看江家姑娘和尚书府的姑娘赌牌,不知是谁挤了她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时,口鼻窒息的感觉变先占据脑子了。
宋晏宁上前行了个万福礼,出声道:“郡主,我那车上还有那几套衣服,只是身量上要小些,要没合适,可用晏宁的将就一番。”
一时间,倒是引得众位贵女的眼神。
嘉阳公主和祺云郡主面上一喜,还不等两人开口,只见纯安脸上笑容淡淡,笑道:“哦?你就是那定远侯的独女。”上次上巳节倒是没怎么注意这宋五的模样。
纯安看着前面还在见礼的姑娘,心下想的全是听闻江昼让人将旁人摸也摸不得的马驹借给前面这人骑,心下满是妒火,但面上不显。
宋晏宁忍下心中不耐,回道:“回公主,正是。”
“确实是姿色尚可。”只可惜是个看着病气恹恹的。
嘉阳忙道:“若是五姑娘带着几身衣服那真是太好了,此事是我过失。”公主府今年她也没来住过几次,衣物自然也不放在这里,怪她疏忽,应当备几件姑娘的衣服。
总不至于让忘记备衣服的姑娘着下人的衣服罢。
“诸位姑娘先移步到正厅,宴会也快些开始了。”见众人还堵在这屋子里,嘉阳忙招呼人道。
纯安见人散了有些意兴阑珊,原以为让江昼另眼相看的姑娘是位劲敌,谁料是个病秧子,还是个娇气的病秧子,见谁家姑娘参加个宴饮带几身衣服,只有她吧。
江昼会看上这般娇气的人?纯安觉得,跟她比真是自降了身份,呵。
想到这,纯安在人群中找了一眼,果真看到程妩,只是今儿这人倒是安静。
“程姑娘,”纯安出声叫道。
程妩闻言顿步,见礼问道:“纯安公主安,不知公主唤臣女是有何吩咐?”
“呵,自然无事,见程姑娘今儿穿的甚是娇俏,衣裙染湿了便不美丽了。”
程妩皱眉,“公主此话何意?”
见程妩今儿着一身水蓝齐腰绡纱广袖裙,倒是称得人多了几分少见的清雅闲适,纯安缓缓道:“只是提醒程姑娘小心些,莫要像祺云表妹那般落了水,可不好收场。”
说罢被丫鬟搀着径直走过去。
玉雪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姑娘,纯安公主这话”
程妩看着人的背影冷嗤道:“她自然不敢。”
原以为这纯安公主可以好好的教训一下宋晏宁,让人长个记性。谁想到是个胸大无脑,只剩飞扬跋扈的。以为宋晏宁没有威胁,真是错了。
纯安背靠时家,先不说圣上那不会答应,便是江昼也是对时家的作风深恶痛绝,纯安做的事儿,只是徒劳惹人笑话罢了。
等执画将衣物拿过来,厢房里也只剩嘉阳公主和她了。
宋晏宁道:“我身量有些小,郡主莫要嫌弃。”
祺云郡主忙道谢:“今儿是在多谢晏宁妹妹,我定记在心里,晏宁姑娘若是日后有什么吩咐的,我定相帮。”
宋晏宁点点头笑着说了两句,也让人赶紧去更衣回去找个大夫开帖方子。
着这湿衣服快两盏茶时间,祺云郡主有些害了风寒,说话间身子都有些不适。
嘉阳公主忙跟着丫鬟将人搀起来,便道:“好生伺候你家郡主换衣物,回去便要马上让人煮些姜茶暖身子。”
执画搀着人往前头走,笑道:“姑娘今儿也是助人为乐了。”
夏日酷暑,宋晏宁走走停停,面色也有几分煞白,只好在前面的小亭坐着歇息。
接过丫鬟递来的团扇,宋晏宁轻扇着思索,她哪是什么高尚品德,只不过想活命罢了,但她心里也知道,即便今儿不是祺云郡主,她应该也会拿出衣物。
永安郡王作为圣上的表弟,在傅闻龙潜时期就跟随,且只有祺云郡主一个嫡女,是先永安郡王妃所出。
彼时的永安郡王妃在祺云郡主周岁时去相国寺求娶平安福,不料马儿受惊,车子四分五裂,被四碎的横木穿了心。
永安郡王追忆亡妻,把祺云郡主看得比命根子还重,即便是朝堂上,也未必不能左右。一切,都是为了铺条善缘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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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VIP] 第 42 章
嘉阳公主给诸位公子姑娘排的位子暂且还是按照家世来安排。
左边是公子的位子, 右边是姑娘们的,两方相对。等宋晏宁回到席间,中庭便已有舞姬在跳着月下荷仙舞了。
她的席位上方正是江家姑娘, 左边是虞家二姑娘, 而后是程妩。原以为众人都在看表演,暂且不会引人注意。
谁料宋晏宁方一坐下, 江家大姑娘便隔着二姑娘跟她点头打了个招呼,稍后这二姑娘也点头示意。
宋晏宁饮了口茶, 压下方才慌忙走到席间的微喘。抬头便见她的正前方,正是陆辞臣, 像是看到了她的视线, 陆辞臣抬头, 冲她微微点头。
江昼位子在五皇子下方, 将两人相视一笑纳入眼中。
纯安见江昼始终都没有看对面的自己,心下气闷。
傍边自从宋晏宁过来就没看一眼的虞二姑娘突然凑近宋晏宁, 一错不错的看着人道:“五姑娘同陆公子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宋晏宁微微皱眉, 一笑道:“何解?”
虞嫣眼底染上笑意,又恢复给人的融融春光之感,道:“晏宁姑娘莫要误会,只是这几日我看表哥表妹的画本子看多了,总觉着是天赐良缘。”
宋晏宁闻言扯了一个笑容, 道:“虞姑娘说笑,我与陆家表哥清清白白。”
虞嫣点点头,再次笑着致歉, 是她说话有些没谱了。
闻言宋晏宁也不好在说什么, 也没见虞嫣旁边的程妩望了两人好几眼。
“每年都是这些陈词滥调,一点新花样也没有吗。”这边舞姬刚撤下, 纯安便漫不经心道。
嘉阳笑容浅淡:“新花样都在后头,三妹想要什么新花样。”
“在后头有何用,众人都乏了,不若现在来个比试如何?”纯安看着这朗月的公子还没看向自己,仿佛她这般无理取闹入不得他的眼,倒是看了两眼那宋家的姑娘,纯安眼神微冷。
“三妹意下如何?可说来众人听听。”嘉阳耐心的问道。这纯安寻常不参加宴饮,来一次倒是绞人。
纯安心里有了主意,抿嘴一笑:“只不过是本宫一点想法罢了。今儿是清荷宴,稍后诸位公子要吟诗作对,那现下就咱姑娘们比试,便还是以荷花为主题,做一幅画如何?”
“三妹想的是极好的,只是对于不善画的姑娘来说,画作耗时,且不像乐器那般好评出胜负,怕是——”
不待嘉阳说完,纯安道:“这有何难,书画自相通,那便书画和弹古筝的分别比试,姑娘大可选择自个儿擅长的。”
嘉阳见纯安这般说,也不大好在说什么,只让舞姬先行撤下,差人先准备好笔墨丹青,好在男子要比试,笔墨也是先前准备好的。
宋晏宁心下暗付,时家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跋扈,怕均是自认为圣眷优渥,一时荣华,可京都的世家,谁能抢了天家的势头,谁敢抢天家的势头?
看宋晏宁双手这般纤细娇嫩没有指茧,便知道她对古筝可谓是一窍不通,当初学的乐理也是编钟之类的敲击乐。
先前也是要学的,只是试了一天这手指便淤血,她便实在对自己狠不下心来再学,专心学书法了。
旁边的江悦看着这宋家姑娘在看自己细嫩的指间,笑问道:“晏宁姑娘稍后是要选画作吗?”
宋晏宁陡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正是。”
“听闻晏宁姑娘回京都就时常跟在老太傅身边学习,倒是让人期待了。”江悦也没料到,竟是二妹先出声宽解道。
听江矜此言,宋晏宁心下感激,但也不敢托大:“说来惭愧,还没学到外公的皮毛,难登大雅之堂。”
“宋姑娘这话倒是真算自谦了。”纯安走过来刚听到这话,笑着说道,语气算不善和善。
“纯安公主”江悦对这陡然而来的敌意有些不解。
看江昼往这边看过来,纯安面色更冷,“不若我与宋姑娘比试如何?正巧前些日子母妃替我着了个书画先生,我今儿便选书画了。”
“纯安公主抬爱,只是晏宁画作与不堪与纯安公主比试。”
“宋姑娘说笑,”说着纯安太高声音对嘉阳公主道:
“方才姐姐不是撤下了舞姬吗,不若做个彩头,让那舞女将那舞衣留下,诸位公子均是博学多才,就两两抽签比试,分出上品和凡品,得凡品者,便舞一曲如何?”
“纯安。”傅陵出声提醒道,莫要太过无理取闹。
宋晏宁听此,面上也冷了下来,但这舞姬是乐坊中人,姑娘家学跳舞是闺房之趣,若是当中让人舞一曲,那便是羞辱人了。
况且还穿着舞女留下的舞衣舞一曲,从前倒是不知道纯安同祺云郡主积了什么怨,这般言语,是要教训她方才出手帮了祺云?
“不可。”嘉阳出声反对道。
比试本就有输有赢,要真是哪个姑娘输了,明儿还能在京都抬起头来?
纯安见众人出声阻止,便是方才还和颜悦色的江家大姑娘也有些面冷,知道是有些过火,但实在不愿放弃这羞辱宋晏宁的机会。
“本宫说笑,既然众人觉得歌舞不妥,那不若罚酒如何?”纯安想到哥哥好歹也算拜了定远侯为老师,若是这般在他面前刁难人确实不好。
见众人没有异议,比试这才开始,先是作画的姑娘们比试吗,钦阮无比庆幸她家娘亲拿刀架着让她学琴,不然让她作画,还不如宰了她。
钦阮想着,仰头看好友绢纸上,已经开始下笔了。旁边的程妩竟也选了作画,再看其他人,这江家两位姑娘、虞二姑娘和谢家二姑娘等人也选择了画作,都是善书画的。
这般以相比下来,倒是琴曲这边的比试看着有些乏味可陈了,毕竟京都有名的才女,都在书画一列呢。
其实说来还有一原因,若是以往便是嘉阳公主都会当中抚琴一首以抒意,但今儿前有纯安公主说的歌舞在前,稍微气傲些的世家姑娘自然不愿再坐到亭中抚琴,如同戏乐演工者取悦旁人。
宋苡绮两人既是带着那种目的来的,自然不会放弃到中央坐着抚琴的好机会。
宋苡熙目光眺望前面的坐席,分别是六皇子、五皇子、护国公世子江昼和律王世子、还有那陆家公子。越往上看便越知是她们够不上的人物,要是与这些人说亲,那便真是人上人了。
就算江昼没有在上巳节与宋晏宁有瓜葛,宋苡绮看着这个江世子也是不敢招惹的,还有陆家公子向来疼爱宋晏宁这个表妹,两人暂且不陈列在内。
传闻这律王世子萧与流连花丛,五皇子虽然庸碌了些,但到底是皇子,将来也是皇子侧妃,运气好的怕是皇子妃。
想罢,宋苡绮将目光转向看着有些木讷的五皇子,谁料这五皇子立马察觉到,瑞凤眼直直的忘了过来,距离过远,让人有些不辩神色。
看到这宋家的庶女还在打着胆子看着他目不转睛,看着都像是引诱人一般,傅消心中讥笑,但面上温和的回了个笑容。
宋苡绮见这笑容,面上一红,忙低下头,露出了她那白皙的一节儿脖颈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宋晏宁问身边侍墨的丫鬟:“可否在帮我研些黑墨?”她要用来题字。
“可以的,姑娘。”身后的公主府的小丫鬟忙手脚伶俐的砚起墨来。
小丫鬟方才在宋晏宁身后就惊奇的看着此画一步一步成型,虽识的字不大多,也不懂赏画,但感觉这宋家五姑娘做的画,竟是比自家公主还略胜一筹。
皇后娘娘不得圣心,但嘉阳公主仍然受宠也因为公主刻苦知礼,待人宽和,样样都能拿的出手,可担起大靖嫡公主头衔。
江昼端起方才家的热茶,暗自瞥着右对面的姑娘执笔题词,皓腕雪白,棕黑色的笔杆称得捏着它的手更加指如削葱根。
佳人在作画,却不知自个也是画中娇,姿色天然,般般入画。
不多时,便有丫鬟下来,将人的画作收到一起,交给另一边的男客评看。
因着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宋晏宁画的是简单点的荷池宴饮图,但人物动作传神,色彩浓淡有度。
题字“芰荷十里,载酒来时,香泛金卮,一片笙歌醉里归。”选的不是寻常姑娘家喜好的簪花小楷,而是秦云体,纤瘦好看,颇有风骨。
江昼看着眼底浮现几丝惊艳的笑意。
纯安在方才丫鬟收她的画作的时候,就见着这宋晏宁的画,见这画作要比自个的更加优等,心下恼怒。
“这五姑娘的画技究竟如何?”这边比试琴技的姑娘上前来试琴,张嬅见宋苡熙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大抵是不太精进的罢。”这般说像是有些编排人,宋苡熙补充道:“我只知五妹妹向来是跟着老太傅习书法的,我寻常也甚少见五妹妹作画,也不甚清楚。”
“你是宋晏宁庶姐吗?”准备出去透气的纯安听到两人说的话,轻启朱唇问道,声音傲慢随意,却让人有些脊背一紧。
“纯安公主安。”没想到两人在背后嚼人舌根被纯安公主听到,宋苡熙忙慌乱见礼。
“起来罢,回答本宫问题便是。”
宋苡熙慌乱道:“五妹妹应该是善画技的,只是我不太了解罢了。”
“是吗?本宫倒是觉得宋姑娘方才的说辞更是得本宫的心。”纯安笑着看前面有些呆滞的人。
一个庶出老爷的庶出姑娘,被嫡妹到处压一头,听她与别的姑娘说的那般话,心下肯定有所不甘罢,这种伎俩,她在她母妃身边见多了。
“公、公主何意?”宋苡熙心下如乱鼓四敲,不安的问道。
“呵呵,”纯安娇笑,“想来宋昭仪的妹妹应该也是极为聪慧的。”
方才张嬅在两人说话间便已知趣的告辞了,看着前面站在纯安公主身边有些惶恐的姑娘,看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嫡出呢。
见纯安公主微微招手,流夏忙走上来问道:“公主可是有何吩咐?”
“去告诉时旭同那蠢货,本宫不喜欢宋五那画。”纯安笑着吩咐道。
“纯安公主,你这是”见纯安公主这般说话,宋苡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纯安巧笑倩兮,说出来的话倒是让宋苡熙心下一片冰凉:“宋姑娘是个聪明人,自己掂量罢。”
说完便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万事胜意~~~
“载酒来时”“香泛金卮”“一片笙歌醉里归”三句均出自北宋欧阳修的《采桑子·荷花开后西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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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VIP] 第 43 章
不多时, 宋晏宁还在和钦阮等人闲聊呢,便见男客那边引起一阵骚乱。从只言碎语中能听到谁的画被毁了,这倒是让方才比画的姑娘心提了起来, 再怎么说也是费了一番心血画出来的。
嘉阳公主见后面那几家公子都围坐在一处, 不知情形,朗声问道:“诸位公子, 可是出了何事?”
汪书见闻言更加慌乱,他方才只是观摩放在桌上的宋家五姑娘的画娟, 谁料这时家公子来到他身后一下将墨台打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公主, 这, 这汪家公子将姑娘的画娟给染墨毁了。”常跟在时旭同身边的一位公子说道。
一语出, 倒是让姑娘们那边都四下哗然起。
“哦?竟有这般糟心事, 是谁家姑娘的,可莫要是我的, 否则本宫可饶不了这侍郎家的小子。”纯安惊讶抿嘴道。
这边宋苡熙一听, 惶恐不安,听闻那公子又说了句:“是宋家五姑娘的画。”宋苡熙的悬着的心随着言语坠入谷底,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果然,接着听到纯安公主那倨傲的声音道:“啊,竟是五姑娘的画吗, 这,我还想着瞻仰五姑娘的画技如何呢。”
“此话何意?”宋晏宁看向方才出声的公子问道。
“这,”看着这娇娇软软的美人儿质问自己, 心下升起一丝罪恶感, 但还是道:“这汪家公子确实是将姑娘的画娟毁了。”
陆辞臣闻言起身走上去,几位围着的公子四散开了些, 旋即又见这六殿下也来了,家世低的也不敢凑热闹,各自回坐处了。
陆辞臣见案桌上,基本上是淹了墨,方才从他们上面传下来的那幅池荷宴饮图,现下已经只剩前面的“芰荷十里”四字,被毁得彻底。
陆辞臣抬眼见汪书见一脸歉意慌乱,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回身见宋晏宁跟在嘉阳公主身后靠了过来向她点点头,确实是被毁了。
汪书见面色尴尬的作了一辑,羞愧道:“五姑娘,在下方才正看着画娟,谁料时公子到了我身后要拿画娟,一时不察打翻了墨台,请五姑娘消气”
“你休要赖到本公子头上!”时旭同推搡了前面酸文酸字的书生,“分明是你自个儿不小心让墨污了画娟,说的好像本公子故意为之,给我小心你的——”
“给我闭嘴!”傅陵出声叱道。
看另一边站着的小姑娘面上还算波澜不惊,但心中怕是委屈了,看着这个这个欺男霸女的废物表弟,傅陵面上难得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既是因时公子而起,那便是时公子担大责。”不待傅陵出声,旁边的将江昼便出声道,声音比往常冷了些。
但众人原先看热闹的心一下子转移了,这可是江昼,不在公事和百姓上面,江昼对谁都是冷冷清清,不管闲事,尤其是姑娘家的闲事,就连旁边的萧与钦展等人面上都有些止不住的讶异。
众人看看这丞相大人,又看看这宋家五姑娘,谁料这两人,一人面上冰冷毫无表情,一人波澜不惊,众人哑然,两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程妩面色发白,看着江昼数次为宋晏宁开口,她了解江昼的为人,便是她是程几道的姐姐,江昼也不曾为她开口说话,从上次花朝节再到现在的清荷宴,江昼待她终究是有不同。
回头看着纯安公主,果然这纯安公主面色铁青,死死的瞪着宋晏宁。
不急,前面还有个没脑子的开路,程妩心下稍安,饮了口茶平复心绪,抬眼却见旁边的虞二姑娘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程妩:?
众人是想知道谁谁谁和谁谁谁有亲密,时旭同却是有些如坐针毡了,上次在西山这人便警告他,时旭同面上虚虚的笑着,不敢再多造次。
时旭同不敢看表妹的警告眼神,拱手打哈哈道:“五姑娘恕罪,实在是我今儿酒饮多了,手脚不利索。”
看前面那娇滴滴的姑娘还是面无表情,看他的表情如同不起眼的物件儿般,时旭同以为是对他的道歉不甚满意,眼神转了一圈,补充道:“不若我作一幅赔给五姑娘,只要五姑娘不嫌弃在下的墨宝,呵呵呵”
此言一出,莫说宋晏宁,坐下的都被他这般油滑无赖的话给恶寒到。
这时旭同算得上京都第一纨绔,仗着家中的权势和有个贵妃姑姑,欺男霸女、强取豪夺,胸可算无半点笔墨,入不得真正的世家公子和贵女的眼。
宋晏宁忍下心下厌烦,启唇道:“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时公子即有吴下阿蒙之才,还是自个儿欣赏岂不更好,可莫要忍痛割爱。”
宋晏宁料想这时旭同应是不知吴下阿蒙的典故,看着前面的男子面上笑得得意洋洋,厌恶的移开了眼。
方好对上了江昼戏谑的眼睛,宋晏宁见江昼眼里盈着少见的笑意,薄唇无声的对她说了四个字“伶牙俐齿。”
宋晏宁:“?”哼。
“哈哈哈,五姑娘夸赞的极是,客气客气”时旭同话还没说完,四下便响起了稀稀疏疏的笑意,忌惮时旭同家世的,不敢太过放肆的努力憋着,像萧与等人倒是不给分毫面子的笑出声。
“这,此为何意?”时旭同瞠目,这莫不是夸奖他的话?
“真是丢人!”纯安暗恨,脸都被丢尽了。
傅陵出声道:“何须时公子再浪费笔墨,只是宋姑娘稍后若是罚酒,便替她饮了便是,便当做赔罪了。”
“不行!”见哥哥眼神冷冷的看着她,纯安缩了缩脖子,还是硬声道:“五姑娘的画娟是被毁不错,但既然是比试,那就要当做比试来看。”
“若是五姑娘先前的画娟可封为上品,那自然是应当的,只是,五姑娘深居简出,在座的谁见过的五姑娘的画工,万一本就是次品呢。”
纯安话落,倒是掀起了些议论声,方才看过画娟的也只是坐席排在前面的几位世家公子,人数不超过十人,后面的二十几名公子可是见都没见着一眼呐。
但是看宋家五姑娘原就是画娟被毁了,现下又被人提出画工可能是次品,想来也是心中不好受。
看宋五姑娘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但美人娇软,总不忍心让人受了委屈罢,是以纯安公主提出来,后面的公子倒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的。
程几道在坐席上扭捏了一会,站起来道:
“本世子可以为五姑娘做担保,方才我可是见着了宋姑娘的画娟了,那画娟浓淡得宜,好看的紧,也不想想这宋姑娘师承老太傅,在才学上怎的平庸的了?怕不是有人故意毁人画娟的罢。”
说完瞅了瞅坐在右边的时旭同,哼,龌龊之人,小爷看一眼都觉得脏。
宋晏宁对程几道一笑,表示谢意。程几道见此不好意思的用扇子轻敲几下头,笑笑。
宴庭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我倒是来晚了,倒是不知错过了什么好戏。”
众人见是三皇子,忙起身见礼。嘉阳公主想来与胞兄亲近,笑着道:“皇兄不是说今儿有事需要当值吗,怎的还抽空来了?”
“难得休沐,听又听福意今早便说了几道你这荷花开得乃京中一景,不是赶忙抽出时间过来一趟了。”
傅度说完,看了下众人,道:“想知道宋五姑娘的画技如何,余止不是在这里的?”
宋晏宁不解抬头,对上了傅度笑意盈盈的眼,又忙把头低下。这话听着,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江昼眼神微敛,便是盯着他看的程妩也没瞧见江昼的眸子黑了一瞬。
见众人疑惑,傅度笑着解释道:“我看这陆家公子与宋五姑娘也算表亲,同时师承陆老太傅,想来余止也是知道这宋五姑娘学识如何的。”说完眼神暗暗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六弟,见这人没甚表情,叹了口气,暗暗的移开了眼。
傅度是解释了,但还是给在座的,尤其的对陆家公子属意的姑娘心里留了个心眼,这五姑娘确实和陆家公子往来亲密了些。
况且这陆老夫人和老太傅又疼爱这外孙女,五姑娘体弱,更要放心的人照顾,难保两家人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三皇子这话,虽是在为她解释,听起来倒是更加让人觉得模糊不清了,宋晏宁心中暗自叹气。
陆辞臣倒是没说什么,笑着道:“确实如此,若说画技上,这些景色的写意,我与晏宁表妹相比,只能说勉强比得上罢了。”
一语出倒是让众人惊讶了一小阵。这陆家公子可是学富五车,精通君子六艺,不然也不会自小就被皇后娘娘选做三皇子的伴读,此话就算是有虚夸的部分,倒也是给了宋五姑娘很高的评价了。
傅度也没想到好友会给这个五姑娘这般评价,眼里笑意更甚,看来这个五姑娘虽体弱多病,盛传她娇气难养,但在闺中甚少出门时,学识倒是没落下。
“既如此,那何须多想,这五姑娘的画必定是上品了。”傅度一锤定音。
“不可。”纯安出声道。要是不能让这宋晏宁饮酒,那她还差流夏下了些东西在酒里呢。
嘉阳公主虽然待人和善些,但对于这个妹妹数次挑事儿也有些不耐,问道:“三妹是有些什么异议吗?”
纯安也自觉显眼了些,缓声道:“姐姐见谅,只是纯安也是比试的人之一,自然是要见识道宋五姑娘的真才实学才甘心认输了。只是五姑娘的画娟只有寥寥几人看得,只言片语便封为上品,恐怕也是难以服众罢。
若是司御阁的师傅夸我的画技上等,今儿我便不给众人看我的画娟,众人也甘心我封为上品吗。”
“纯安公主是觉得辞臣会徇私吗?”陆辞臣反问道。
“自然不是,陆公子是高山仰止般的人物,怎会做出不公之事?”纯安否认道。
看了看陆辞臣和宋晏宁道:“这陆家公子虽与宋姑娘是表亲,但到底也不甚亲密了解——”
纯安说话间顿了顿,看向远处想把自个儿隐入人群的姑娘,笑道:“不若,让这宋五姑娘的姐妹来说说这五姑娘的画技如何,五姑娘觉得呢?”
宋晏宁淡淡点头,说道:“自然可以。”一府的姑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二房没出头之前,她们自个要脸面嫁高门,大事上面还是拎得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斗筲(shao)之人,何足算也。”出自《论语·子路》,形容人气量小,见识短浅,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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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VIP] 第 44 章
宋苡熙浑身一震, 抬头便看见数人随着纯安公主的视线向自己看过来,宋苡绮倒是一脸不解,被姐姐慌乱看了一眼, 倒是让她愣了愣神。
转眼便见姐姐忍着脚抖占了出来, 宋苡熙行万福礼道:“纯安公主恕罪,民女”
“怎会, 只如是说出来便是。”纯安料想这庶女说得应该是推托之词,打断道, 语气里暗含着这有两人才知道的淡淡威胁之意。
宋晏宁见宋苡熙这般吞吞吐吐,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见想来韬光养晦的宋苡熙避开了目光, 看向纯安公主道:“回纯安公主, 这, 我与四妹妹方从汀州回来,, 也甚少见五妹妹作画, 实在是不甚了解。”
对比与这侯府嫡女,自然是纯安公主更加有权势了,便听见庭院里响起张嬅像是犹豫,但是又清楚落在众人耳边的话:“是这样吗?方才,方才我与纯安公主均听闻宋三姑娘亲口说五姑娘不善画技的。”
话落就见这钦家姑娘狠狠的腕了自己一眼, 张嬅被这狠狠的警告的眼神吓得一瑟缩。
不巧的是,钦阮便站在宋晏宁旁边,此举反倒像是张家的四姑娘见一眼五姑娘便吓得躲在一遍。
再看看这宋五姑娘, 诶, 柔柔弱弱的站在一边,眼中无泪但更比带雨梨花还叫人怜惜。众人腹诽, 这庶姐还当着外人编排嫡女,真是不得了的主。
当然,上面也只是许多公子们想法罢了,诸位姑娘里有些人原就眼红宋晏宁容貌胜过自个儿,今儿还有江世子和陆公子为其出头,更叫人眼红得紧。
私下就有人议论着:“怕不是这五姑娘还有强逼着姐姐在外头夸她,说不得实话?”
“我看也是,那般娇矜,也不会抚琴,怕是画技也不会下功夫的。”
“怕不能妄自断言,这陆公子还夸五姑娘画技上佳呢。”旁边的祝熹微和武潇潇见人越说越离谱,出声驳道,上次他们可是听见这两人在搬弄定远侯一家是非呢。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老太傅宠五姑娘,陆公子敢说不好吗?”这人翻了个白眼,说道。
“”
对于众人是看个热闹,对于宋苡熙来说,真是耳炸惊雷了。
方才张嬅开口宋苡熙就慌乱起来,但听姑娘此话,只要让人觉得是五妹妹在强撑面子,她的名声就还在,她不能,她还要说个好亲事。
咽下口中堵着的惊慌道:“我我,这是玩笑之言,我确实不知”
傅陵看着下面言语慌乱解释的人,心下嘲弄。他在汀州州府外院居住过一段时间,也听府里请的夫子说过几句,知道宋晏宁会作画,常得先生夸奖。
“我倒是听闻晏宁姑娘在汀州便善画技,三姑娘当时莫不是没住在府中?”傅陵毫不留姑娘家的面子给宋苡熙。
此言更是将宋苡熙打入地狱一般,有些跪不住的跌坐在腿上,她分明只是心中不快才跟人说了两句话,现下众人都觉得她是撒谎精、暗害姊妹之人了,叫她日后如何说亲。
傅陵此言像是为宋晏宁证言一般,让一些人的质疑声从五姑娘身上转到了这宋三姑娘身上。
方才质疑宋晏宁不是没看到,但清者自清罢了。
倒是今儿宋苡熙这般不要名声倒是让她惊讶了一番,宋苡熙向来不做强出头的那个,寻常的好东西轮得到她,坏事却也轮不到她,今儿怕是在府里对她积怨久了,才让纯安抓住了把柄。
宋晏宁不置一词,不想开口为宋苡熙解释。此事后她怕是名声受损,但不过是作茧自缚,自食其果罢了。
纯安闻言满意的笑笑,“这倒是难办了,不如——”
“何须这般麻烦,我罚酒便是。”宋晏宁心下冷笑,出声打断道。
这纯安无非就是要让她认输,罚酒就是,三杯酒她还是喝得起的。
纯安闻言,心下露出了然的微笑,轻声道:“既如此,我们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我也知道五姑娘是因时公子才毁了画娟,不若时公子代替五姑娘饮两杯,就当做赔罪了,五姑娘一杯即可如何?”
宋晏宁心下诧异,这纯安公主纠缠不休的要让她罚酒,最后却只让她喝一杯?实在让她有些看不懂了。她就料定纯安不敢当着众人做些什么出格的事,要是喝了她的酒出了事,自然头一个找她。
宋晏宁微微颔首:“自然可以。”
这事算是揭过去了,稍后便是诸位公子评画评琴。
宋晏宁再回头看宋苡熙,正好和宋苡熙心虚的眼神对上,宋苡熙忙移开了眼,暗道五妹妹只是罚了一杯酒,她若是如是说的话,纯安公主怕是不知道如何记恨她。
“宋姑娘,请。”
纯安公主将丫鬟斟酒的动作打断,亲手递了一杯酒,红唇微勾,笑着招呼道。
宋晏宁伸手接过,“劳烦纯安公主。”
随即一饮而尽。
香醇的酒划过喉头,宋晏宁微微讶异,竟是青梅酒?
在大靖长饮的酒中,这杜康酒是较为醉人的,多为军中男子饮用,像父亲和哥哥便是喜饮此酒,寻常宴会男子也是饮用竹子酒等清爽的酒,女子则是各种果酒,青梅酒是果酒里最不醉人的酒品,便是十岁的小童也可饮用。
纯安见宋晏宁面无表情的喝下,心下暗自奇怪,毕竟也是这定远侯独女,她也不敢做出多绝的事,只是让人将果酒一半换成杜康酒,在加了些曼陀罗花粉,让人当众醉酒出丑,回去头晕个几天罢了。
想来是这宋五看着柔柔弱弱的,酒量却出奇的好,纯安心下不甘,但还是笑道:“宋姑娘好酒量。”
对面的傅消见人面色淡然的饮下,心下也是暗自奇怪,旋即不露声色的展开折扇,对着一个角落暗自使了使颜色。
“姑娘可有不适?”岸雨微微躬身问道。
“说不上不适,只是有些头晕。”宋晏宁手指暗了暗太阳穴,头晕晕的人像是踩在云上,脚下飘飘然。
岸雨见状,忙道:“姑娘,如若我扶着姑娘到那边亭子上坐会儿罢。”
宋晏宁顺着岸雨手指这看过去,见那边离这里正好有个两三人高的假山遮了部分,也不至于让人看见了醉酒的丑态,便道了声好。
岸雨忍不住犹豫道:“姑娘,分明在汀州的时候姑娘便常常在闺中作画。”岸雨顿了顿巧了眼姑娘,“当时二夫人还请了女先生,有一段时间三姑娘和四姑娘爱与旁的姑娘出去玩耍,女先生布置的画作都是姑娘帮她们两人作的”
岸雨向来稳重,从不在宋晏宁面前嚼谁的舌根,看来今儿真是被气到了。
宋晏宁脑子有些茫然,像是才想起方才席间的闹剧,她们啊,以后闹得幺蛾子更多呢,今儿才是小巫见大巫呢。看着搀着自个的大丫鬟忿忿不平,还是安抚道:“等回府,如实说给母亲罢。”
“奴婢知晓。”
宋苡绮见三姐姐做到自个身边,前面的贵女还在有些指指点点,也不知道说得是不是她,是不是看眼这边和偶尔发出的笑声让宋苡绮都有些如坐针毡,更莫说实实在在丢了面的宋苡熙。
微微抬头见旁边的妹妹,微微垂着脸看不清神色,宋苡熙咽下喉口的哽意,道:“妹妹,不若我们今儿先行回去”
宋苡绮闻言,恍然抬头见人,惯来冷静的三姐姐此事眼眶微红,眼里有着隐隐湿意在强撑着。
宋苡绮眼神有些躲闪,吞吐道:“三姐姐,我今儿好不容易出来,不若你先带着丫鬟先回去”
宋苡熙闻言一怔,强扯出一个笑容:“那四妹妹好好呆着。”
让人扶着起身,宋苡熙睨了一眼还在微微低着头的四妹妹,眼底逐渐冰凉。往日都是她嫌弃宋苡绮莽撞,外面聚会总是说错话得罪别的姑娘。
今儿倒是嫌弃起她拖累了她的名声来了,真是好极了。
见人走了,宋苡绮才觉得落在头顶上的议论声小了些,宋苡绮起身道:“可是我伤了三姐姐的心了?”
蓝溪扶住人,道:“姑娘现在才是正确的选择,明哲保身,三姑娘自来善解人意,与姑娘姐妹情深,自会理解的。”
说完,蓝溪一脸神秘:“况且姑娘不是还有‘要事’要办吗。”
宋苡绮忙问道:“可是打听清楚了!”
蓝溪凑到宋苡绮旁边耳语几句。
宋苡绮闻言,面上好不容易才浮现的几丝愧疚早被喜上眉梢代替,忙拉着人往东厢房赶。
宋苡绮笑道:“蓝溪,你真是福星,办事果真利落!”
蓝溪闻言面上一顿,旋即殷勤道:“能为姑娘办事,是蓝溪的福气。”
宋苡绮自然没留意身边丫鬟的神情,看到隐在新月圆拱门后面的东厢房,自顾自道:“反正三姐姐名声是难找合心的夫家了,我要是成了皇子妃,也算是给三姐姐抬身价了,让她以后嫁的好些,全了姊妹的情分了”
屋里,傅消狠狠掐住人纤细的脖颈,方才在外面的淡然全被惊人的阴鸷代替,傅消喃喃吐唇道:“怎么这点小事都没办好呢”
“我该怎么罚你啊,流夏”
流夏艰难吐息:“殿、殿下”
傅消像是回神,忙将人松开,见人像是歇了气力一般软倒在地上,傅消蹲着与人平视:“流夏应该不会背叛我吧”
流夏被空气呛疼,不住干咳,还是坚定的看着人道:“殿、下放心,奴婢不会”
傅消闻言一笑,阴冷散去又是与世无争的公子,将人掐着两边臂膀扶了起来,傅消喃喃:“我自然相信你,流夏,我们可是冷宫一起长大的情分”
见人屈指微微勾了勾她鬓边的发丝,耳畔泛起丝丝痒意,流夏的眼里惊慌又被忠心代替,还有一半显而易见的情谊。
傅消纳入眼底,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语气缓缓问道:“你确信你将药下在酒里了?”
流夏肯定点点头:“奴婢确实将纯安准备的曼陀罗花粉换成——”
“谁?!”傅消眼神一冷,打断流夏的声音。
傅消豁然推开门,只见院中站着一姑娘,应该是在宴席上暗示自己的姑娘,好像是宋四吧。
傅消见人同身边的丫鬟如同钉在原地一般,眼底冰冷,面上却是如沐春风,傅消下了台阶,将宋苡绮脚边的荷包捡起,一阵叮铃声响起,哦,方才就是荷包掉了吧。
傅消见着一脸惊慌的人,笑道:“苡绮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宋苡绮颤着唇,想说出一开始来东厢之前便准备好的说辞,嗫嚅了唇,只能吐出“多谢五殿下”几字,声音带着几丝颤意。
傅消闻言一笑,明明笑容不变,却让人有些发凉。
“方才都听见了罢。”言毕扫了眼旁边的丫鬟。
蓝溪面色发白,忙“咚”一声跪地,俯着身子,可见肩背微微发颤。
傅消发笑,看着宋苡绮道:“苡绮姑娘,你知道问道身世吗?”
宋苡绮闻言,心下有了几丝安定,结巴回道:“知、知道”
“如大靖谁都知道的,我只是卑贱的女子所出,居在冷宫几年,后来虽是抱到时贵妃膝下,可贵妃一年后又有了六弟,我又回了冷宫。”
傅消神色稍冷,盯着人道:“你知道被送回冷宫的皇子是什么下场吗,食不饱腹,冬无厚衣,人人可欺。而苡绮方才所听到的,只是想让带头欺负我的纯安受到一点点的小惩罚,你说,我有错吗?”
宋苡绮方才也只听到下在酒里几字,另一位姑娘也不知是谁,只是没想到想来淡泊的五皇子竟是如此,才心生害怕,是以闻言也卸下了防备,“五殿下的遭遇确实让人心疼”
五皇子这样跟她说,是信任她吧,怕是对她也有些心思,难怪方才席间会对她一笑。
果不其然,傅消看着人,眼底有了几丝不明,道:“苡绮姑娘是位好姑娘,定会为保守秘密的罢。”
宋苡绮闻言忙点头,心下越发确定方才的猜想,欣喜万分。
傅消冷笑,真是蠢笨如猪,却做着飞上枝头的美梦。
这亭子是临湖而建,九曲回廊,亭台水榭,湖风送荷香,比起方才的沉闷宴庭倒是心旷神怡了些。
“你去马车那里给我重新拿件衣裙过来。”宋晏宁扭头对着旁边的岸雨吩咐到。方才作画时便感觉衣裙有些脏了,现下又饮了酒,再说也两三个时辰了,实在让她有些忍耐不得。
听着姑娘因醉酒,说话都有些温温吞吞的,岸雨实在放不下心留下姑娘一人就过去。
宋晏宁指了指前面的亭子,难得有些孩子气的催促:“我在那边好好坐着等你就是,快去快去。”
岸雨走后,宋晏宁也没有多想去亭子里坐着,反而是站在外边的石栏旁边继续看着这亭亭净植的荷花,思绪不收控制的左飘右飘。
“可是身子不适?”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清冷声音。醉酒的人脑子转的不快,宋晏宁木木的回头,果然是江昼。
“唔,江大人。”往日的声音就已经够清喉娇啭了,喝醉了酒更加含娇细语,让江昼心口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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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VIP] 第 45 章
宋晏宁的面上是少见红润的, 反而是因着常年体弱,有些病白。是以喝醉酒的时候两腮似三月的桃花般浮上薄粉才格外显眼。
宋晏宁的视线跟着前面的男子移动,只见江昼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站定。
察觉到两人的距离好像有些不妥, 宋晏宁目视前面的一池荷花,杏眼滴溜溜的转着小眼觑了旁边的人。
方才已经让人将酒换成了青梅酒, 他也没想到还能醉成这样。看着这身边的小姑娘粉嫩的两腮,江昼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指甲微微捻了捻, 隐隐有些克制。
“大人”宋晏宁出声唤道。
“嗯?”江昼音调微哑,用气音询问道。
“大人昨日差人送来的东西, 晏宁收下了, 多谢大人。”宋晏宁话音落, 想屈膝行万福礼道谢, 可惜有些头重脚轻。
见身边的小姑娘脚步有些摇晃,江昼要伸手欲要扶住, 见人扶在回廊上站稳又收了回来, 隐隐背在身后,克制的道:“可要去旁边的亭子坐着歇会儿?”
身子骨差大概就是像宋晏宁这样,还没站足一盏茶便有些疲乏了。
片刻,旁边的姑娘像是理解了这句话,钝钝的点头。
谁料, 宋晏宁转身时脚步微晃,竟往一边栽去,还没等反应过来, 就撞上了一冷竹香的怀里。
宋晏宁一时有些张皇失措, 但身子却如同变成了木头一般,定住了, 往日如同含着娇水的杏眼也一眨不眨。
江昼一手揽着怀里姑娘家的腰肢,感受到姑娘家柔软的身段仿佛不是撞在怀里,是撞在心口上,引起主人从未给有过的悸动,如同湖中投进石子,泛起无数波澜。
垂眼看着怀里的姑娘面色由原先醉酒的薄粉变成了嫣红,顺着小巧的耳尖红到了面颊,让江昼一下子忘记了放开怀里的人。直到细微的挣扎从揽着的纤腰的手上传来,江昼才忙将人松开。
一时无言,宋晏宁忍住面上的燥意,原以为身边的男子会说些“多有得罪的话”,还思索着她该如何回答。低头的瞬间,错过了男子眼中一抹如墨的暗色。
“可还能走着过去?”江昼率先开口问道。
“能。”宋晏宁若无其事的缓缓点头。
江昼虚扶着姑娘的袖子,见身边的小姑娘没有抗拒,便带着人往亭子那边走去。
这边原是没有人的,到底是夏日烦闷,在宴庭中呆久了难免让人有些燥热,江悦见自家哥哥起身往这边走过去,也想给跟着过来偷会儿凉,总之是江家的嫡姑娘,便是离席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谁承想,竟是见到向来冷清的二哥直接走到了一落单的姑娘身边。
江悦心下震惊,但还是让丫鬟去看了莫要其他让人再过来假山这边,她自己便悄悄的躲在了假山后面,心中好奇,想要好好看看,这各路贵女都不能入眼的哥哥喜欢的究竟是哪家姑娘。
看着姑娘背影,身姿纤细,倒是格外熟悉,倒是这两人不小心撞在一起,让她看清了姑娘家的脸——竟是那娇气的宋家五姑娘!
还能见这什么都不上心的清冷哥哥揽着姑娘的家的纤腰,像是占有欲十足的模样,人家姑娘挣扎才放开手中的那把纤腰,江悦见两人去了亭子,被挂着纳凉的竹帘挡着,也不敢再看,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看身边的绛珠也是一脸的震惊,江悦语气严肃道:“方才之事,可莫要让第三人知道,你可知晓?”
见姑娘少有的严肃,绛珠忙屈膝道:“姑娘放心,绛珠一定不向旁人透露半字。”
世子与宋家五姑娘过分的亲密,出乎所有人意料。但她也知道守口如瓶,况且世子那不怒自威的手段,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去。
江悦知道贴身丫鬟自然教习得当,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
江矜见大姐这会儿就回来了,纤手放下茶盏,左手拿着她随身带着的百花锦绣帕擦了擦嘴角,不解的对身边的人问道:“不是说要去凉亭纳凉吗,怎的一眨眼就回来了?”
江悦轻轻眨眼,有些掩饰道:“凉亭那不见得凉快多少,到底是快暑毒了”
知姐莫若她这个胞妹,见姐姐眼神有些闪躲,她倒是没有刨根问底。
这边宋晏宁和江昼在亭中相对坐着,都因着方才那猝不及防的拥抱而各自想着心事,一时沉寂。
万幸宋晏宁始终心里揣着正事,有些温吞的率先开口道:“大人觉着,是君臣之道重要还是至亲之人性命重要”
温温吞吞没有攻击的语气,字里行间全是单刀直入和不得了的放肆。
江昼闻言,难得有些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旁边的姑娘,只可惜宋晏宁始终低垂着脸,没能看清楚面上和眼底的心思。
从方才的悸动中冷静下来,江昼语气微冷问道:“五姑娘何意?”
见人没回话,始终垂着脑袋,兀自用力扯着绢帕,那步摇是舅母送给小姑娘的,而他院里,还有一对群仙宴的步摇,是母亲留给他未来的世子夫人的。
这风光好看的步摇随着人低垂着,也显出几分委屈,江昼放缓声音道:“你是闺中姑娘,何须计较这些问题,方才是我语气冷了,只是这番话,我听便听了,仔细莫要让别人听了。”
语气里带着些哄人之意。
若是让熟悉江昼的人听到,不,让京都任何一人听到素来如霜雪的江大人竟亲口道歉他自个语气生冷,只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以为在说笑。
宋晏宁抬头,眼眶红红,有些固执道:“那我非要计较呢?大人觉着父兄若是不日大捷归来,侯府会如何?”
江昼哑然,目光看不出喜怒,直直看着面前如同要打仗的白鹅一般仰着脸对着他的姑娘,有些不服输的劲。
宋晏宁看着人冷峻不可攀的面容,再次开口道:“我信大人是为国为百姓的君子。”
后面几字带着些哽咽的颤意,果不其然,下一面,泪如滚珠砸在了面颊,旋即砸在了她的衣裙上,晕染开来。
方才被扯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宋晏宁也不知是不是疯劲上头,捏起袖子就往脸上擦。
倒是把江昼逗笑了,从怀里掏出角落绣着一丛雪竹的锦帕,也不递给人,耐心的给人拭起泪来,眼底有几丝无奈,醉了且娇气,说不得。
江昼看着人垂着眼,有些抽噎,开口道:“晏宁信我是君子,我自欣喜,定远侯和世子为人端方,为大靖出征,是大靖的英雄,侯府也该荣华一世。”
岸雨捧着箱匣过来见到的便是这场景,姑娘梨花带雨,公子清冷如玉。
小姑娘垂着眼揪着有些皱巴巴的衣裙,公子静静的凝视着旁边的姑娘,给她擦着泪,还有着在他身上从未出现过的耐心和几丝温柔。
岸雨见此不敢再多看,若是姑娘没掉眼泪,她还不敢打扰,但看姑娘掉金豆子,也怕姑娘是哪儿不舒服,忙出声。
“见过江大人。”岸雨屈膝见礼,错过了男子眼中划过被打扰的不悦神色。
“姑娘,可是身子哪不舒服?”外男在旁边,岸雨本不该问,但看两人亲密的模样,边也有些不顾及了。
宋晏宁被人唤得回神,羞赧涌上心头,方才没有不舒服,现下有了。
宋晏宁有些嗫嚅:“我”
看着人面色越加涨红,江昼哪还不明白这是醒酒了,出声道:“你家姑娘醉酒了,你且先带你家姑娘去换身衣衫。”
岸雨闻言忙称是。
姑娘被丫鬟搀着,就忙脚步凌乱的赶着,像是不想回忆方才哭鼻子撒泼的行为。江昼看着人的背影,有几丝深思和炙热。
绿柳婆娑,侍弄花草的丫鬟小厮尽心尽责,名贵的牡丹开的极好,转眼就将姑娘的身影掩在了花丛中,不得寻见。
江昼收回了方才称得上冒犯的目光,想到自己生平难得的非君子所为,江昼哂笑一声,将洇了泪的帕子叠起收好。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姑娘面临危险和难以抉择时那全身信赖的目光,一眼看进了他的心底,也只有她不知道他向来冷清冷漠,才这般全身心的信赖他。
因着宋晏宁今儿头饰都是青白玉,所以岸雨便也给宋晏宁带了身淡竹青色的叠纱广袖水烟长裙。
岸雨给宋晏宁系着腰带,想着方才在路上反复问姑娘可是又不适,姑娘均摇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岸雨道:“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宋晏宁一顿,囫囵道:“吃醉酒,想父兄了”言毕再次警告道:“可莫要告诉执月那几个丫头。”
宋晏宁哭花了妆,索性也用帕子洗了素面朝天,方才哭过,眼里还似含着水儿,还有些粉红的眼眶加上宋晏宁带笑的脸,倒有些像染了胭脂,总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假山一处的僻静角落,站着一男一女。
“这倒是有意思了,你方才可看清了?”傅消勾着唇角笑道。
“回主子,方才奴婢看得千真万确,况且江世子身边的近侍都有特殊服饰,不会认错的。”流夏声音恭敬,向前面的男子再三保证道。
“哦,真是一出好戏,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是说的不错。”让六弟和江昼都有些倾心,看来可真是不得了的妙人,可惜方才没将那药下成。
不过,这药反倒是让江昼以为是纯安那蠢货下的了,傅消哼笑。
人啊,一旦有了软肋,就不堪一击了。
“回去罢,继续看着纯安这蠢货,她要是做什么惊世骇俗的蠢事还是拦一拦。”可不要等他要处置她的时候就把自己作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奴婢明白。”流夏忙躬身应道。
等出了厢房,才知道嘉阳公主已经带着大伙去亭桥边组诗会了。
历来清荷宴的“清”字,便是世家公子或是贵女清谈赋诗。
此处的清谈可不是效仿前朝那般清谈政事,而是诸位公子展示六艺,姑娘们做十雅,不求名利排名,但求雅俗共赏,图个雅韵快活。
况且这公子的比试,也是贵女们选心仪郎君的一种方式了。是以,宋晏宁过来便见姑娘么这边倒是只有寥寥几人,大多都围在一些亭阁边,看前面的公子作诗比赋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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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VIP] 第 46 章
来了才见着, 此处的亭阁也是临湖而建,只是中间的亭阁要大一些,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 两边有两处小的凉亭, 挤满了诸位姑娘。
宋晏宁注意到,这小的凉亭上, 多是一些身份尊贵的贵女在里面纳凉顺便看着隔壁的男客比试,而一些小官之女倒是在一边的九曲回廊上晒着或者绿柳下隔湖望着, 听个声响。
宋晏宁稍微看了一眼便见宋苡绮正巧在那临湖的回廊上,一手用着绣帕放在头顶挡着灿灿艳阳, 一边凑在一处饶有兴致的和一面生的姑娘说着话, 倒是一时没有注意到宋晏宁过来。
方才就听闻宋苡熙先行回去了, 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不见她的人影儿了,不过这也是明智之举。
两人没有注意到, 旁人却是她一来便注意到了。
广袖的水烟长裙加上过分白皙的肌肤, 称的人如烟雨般清凉,掐腰的系带比寻常显身段的腰封多了几丝不经意显露的朦胧之感。
江悦看着自家哥哥也是刚到不就,后脚这宋五姑娘就过来了,还换了身衣裙,啧, 这两人,真是不知道避嫌。
其实江悦倒是被方才那震人的场景吓到了,要是她没看到那一幕, 怕是也不觉的两人前后脚出现有些什么, 只是她先入为主,倒是替两人紧张了起来。
“五姑娘!”外头太阳那么大, 江悦不敢让人在外头多站,她忙出声叫住人,出手示意一下,让人过来这边凉亭。
外头的绛珠忙跑过去将人叫过来。见此,在这亭中的诸位贵女心下各异,这江家大姑娘对这五姑娘实在太热情了些。
江悦右手边坐着江矜,左手边是笑意浅浅的虞二姑娘,虞嫣旁边再是钦阮。宋晏宁方走进来,钦阮就忍不住笑意盈盈的望着宋晏宁。到了近处,难得相让的虞嫣起身去了另一处坐着,正巧挨着程妩,宋晏宁一怔,微微欠身道谢。
程妩有心与江家两位姑娘交好,所以一来便坐在了江矜的身边,江二姑娘虽然看着清冷些,但是对于程妩来说,还是比那对谁都和善的、却极难交心的大姑娘好相处多了,只要你懂得琴棋书画,有涵养学识,江矜便愿与之往来。
“多谢江姑娘。”宋晏宁道谢道。
“何谈谢,看着晏宁这般娇滴滴的姑娘站在骄阳下灼着,我可是舍不得。”江悦娇笑这调侃道。
“表姐何时这般油嘴滑舌了。”坐在宋晏宁身边的钦阮将江矜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就你话多,仔细我跟表婶说你经常拿我当幌子出去玩的事。”闻言钦阮倒是悄声了,只是笑声四起,钦阮自觉丢面,不愿搭理人自个生闷气了。
在众人笑声中,江悦回头见自家哥哥在往这边看,目光——不浅不深的落在她左手边,那位娇笑得细肩微微颤动的姑娘身上。
而后可能是察觉到她看着,江悦就见二哥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几丝赞许之意,要是没遇到那一幕,她还不知道这是何种意思,现下她可算明白了。
萧与见身边的人早将别人冥思苦想半天才对上的下联作好随意搁在桌上,直往女眷那边看着,萧与也跟着一瞟,这还得了,看注意到江昼的那些贵女们,笑着眉目含羞的模样,啧,真是,招蜂引蝶。
见周围的说话声渐大,宋晏宁顺着众人说话声往后看去。
方才她都没看男客那边,就没有注意到,她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亭阁那边的江昼,江昼旁边便是这律王世子和武安侯的小世子。
对上江昼的视线,清冷修竹,宋晏宁心下一紧,想起这人凑近才能闻到的冷竹香,跟这人的气质一模一样,羞意浮上心头,想连忙移开眼。
偏偏江昼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先向她微微点了头,像是打个招呼一般,宋晏宁见此微微的飞快点头就忙低头回避,江昼还是清晰的看到小姑娘还没低头,红霞便飞到了两颊,如同三春之桃一般,看得心下起了痒意。
诸位贵女坐在另一边,倒是只能透过江悦等人漏出的缝隙看男客那边,是以诸位贵女均以为这江世子在跟他的两位妹妹打招呼。
实在要说便也是这钦姑娘和程姑娘,谁也知道世子不喜娇滴滴的姑娘,是以谁也没往宋晏宁身上想。旁人知晓,坐在这一面的除了江矜没意识道,程妩钦阮等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程妩旁边的虞嫣亦是将两人的反应纳入眼底,抿了抿唇,笑容浅浅。
江悦心下微讶,我的老天爷,这两人当真是不避嫌。只能说幸好这面坐着的姑娘都是信得过的。
只是,这程姑娘?想到此,江悦暗自程妩那边看过去,只见这程姑娘还在看着哥哥早已转过去的背影,红唇紧抿着,面上不见方才和妹妹谈笑的放松。
江悦哪还不明白,暗自摇头。
程妩捏紧了手中绣花精巧的绣帕,他们这算是已经私下不清不楚的往来了吗?
嘉阳公主和纯安公主都在男客这边,原是嘉阳公主在这边主持诗会。纯安公主也不大想跟贵女挤在一处,便跟着过来了,正好近些能看到心中那如玉君子般的人。纯安公主自然看到江昼对人一笑,但女客那边被高卷的竹帘挡着,看得不真切,只得作罢。
虞嫣往旁边觑了一眼,捏起绢帕屈指在额头压了压额角的薄汗,笑有所指道:“程姑娘今儿兴致好像不大高?”
程妩闻言抬眼看人,笑意浅浅回道:“过几日便是五毒日了,天热的没精神是正常的。”
虞嫣像是没留意到人不愿应付的话中之意,笑道:“说来京都这般酷暑,早些年曾在五月跟着祖父下汀州,那才是清舒爽凉之地。”
江矜闻言,侧头道:“二表姐竟也去过汀州吗,可当真是养人的福地?”
虞嫣扇了扇团扇,笑道:“有幸去过一次。”看到大半的人也听着,虞嫣不好意思笑道:“不过要说这汀州的风土如何,还是五姑娘熟悉些。”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旋即倒是落在了宋五姑娘身上,只是汀州啊,人家是去养病,况且让人也不免想起方才席间是宋三姑娘。
宋晏宁不甚在意,笑道:“汀州风水养人,夏无酷暑,冬季亦是难以降雪。若是这一时节,也是十里荷花和夹道垂柳,便是五月也是有姑娘们在湖中小屿上举行诗会,可见烟柳画桥,画舫点点,清风拂行舟。”
京都的姑娘身份高贵,却也因此一生困在高门楼阁,便是宋晏宁简单描述两句,也有不少人心生往之。
虞嫣闻言浅笑:“五姑娘说的是,不过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初在汀州第一楼听闻的一曲风吹烟雨,一打听才知,原是汀州女子善琴技,汀州可入画,般般入曲。”
旋即不等虞嫣再多说,久未开口的程妩倒是出声道:“说来我近来还在学着‘望湖’一曲呢,五姑娘在汀州久待五年,不若何时帮我指导一二?”
众人闻言一愣,一时没有插话,知道宋晏宁不会抚琴的江悦等人一时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开口‘程姑娘说笑,不若让大家一处听听?’‘晏宁姑娘在汀州养病,怕是不大精通?’好像都不能开口。
谁料宋晏宁浅笑,大方说道:“程姑娘说笑,晏宁虽在汀州小居,但却也不会抚琴,怎敢在姑娘面前献丑?”
听她这般大大方方承认,程妩倒是眼底闪过几丝失望。
程妩叹道:“那倒是可惜了,女子十雅倒是要体会个遍才算人生幸事不是?”
宋晏宁闻言笑意浅浅,诸位贵女也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也没开口插话,江悦见状忙扯开话头。
诗会总分为三轮,第一轮便是对联,第二联便是给个物象来赋诗,这第三则是依据今儿清荷宴即兴抒怀。
因着前些时候,姑娘们有作画比试,索性今儿男客的诗会也让姑娘们评选,与往年相较,倒是颇有新意。
待宋晏宁想要好好看赏一番的时候,岸雨再亭外示意她,看着面上有些急色,怕是有些急事,忙跟身边的钦阮和江大姑娘告知了一声,起身走着出去了。
走出湖上的回廊,不待宋晏宁询问,岸雨便立马道:“姑娘,奴婢方才听闻,这这齐家姑娘应当是要提前离席回去了。”
宋晏宁一听这还了得,原先打算在最后再将大哥交代的物件给这齐家姐姐的。忙问:“可让人拦住了,现下齐家姐姐在哪儿?”
“姑娘莫急,奴婢听闻齐姑娘身边的丫鬟说要提前离席,便向齐姑娘说明了,让齐姑娘在假山那边稍等片刻了。”见姑娘忙快步走着,怕姑娘稍后犯了心悸可不好了,忙搀着人慢下来。
等宋晏宁到时,果然见齐家姐姐带着一名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站在一边赏着开得娇艳的绿萼。
“婉姐姐”宋晏宁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出声唤道。
前面两人闻言,转身看了过来。
一回身果真看到了人,齐婉惊喜道:“晏宁。”
虽说宋晏宁方回来的时候,齐婉已经守孝了,但是向为了维护缔结的姻亲,一年总有个一两次当做寻常走亲戚来往的由头。
两人也算见了两三面,宋晏宁见齐家姐姐温婉知礼,齐婉见宋晏宁为人和善,两人熟悉起来了。
齐婉快步走上前拉住前面姑娘的手,笑道:“方才晏宁妹妹身边的丫鬟说你有事儿找我,是有何事?”
“自然是好事了。”宋晏宁巧笑,就这两人拉手的姿势晃晃,这是她对不设防的人爱做的一贯动作。
见齐婉眼神好奇的询问自己,宋晏宁也不卖关子:“婉姐姐可莫要忘了,家中最挂念姐姐的,可不是我。”
齐婉闻言,燥意爬上脸颊。
岸雨适时地将方才忙去马车上取的匣子递上前。
“这是?”心中猜到应是宋大公子,但是姑娘家的矜持,还是出声问道。
“这是昨儿大哥儿下值忙亲自来让我带给婉姐姐的,我可是答应了大哥,定要妥帖的亲手交到婉姐姐手上。”宋晏宁从岸雨手里接过匣子,放到前面姑娘的手里,笑着道。
便也是解释了为何大哥不今儿亲自来交到她的手上,正是因着大哥今儿也要当值,莫要她心下有所芥蒂。
齐婉心思玲珑剔透,焉能不明白,笑着应道:“就算他今儿不当值,他亲自拿来我可不要,不然怎能与晏宁叙旧。”
宋晏宁闻言也是抿嘴一笑,两人再说了半盏茶的话,齐婉提出了告辞,想来真是有什么急事,她也不便多问,便忙招手道来日再叙。
“姑娘,可还要回去那边看公子们比试?”岸雨搀着人在歇脚的凉亭坐下,见姑娘有些稳不住呼吸的娇喘微微,便出声问道。
方才快步走来,便已是力竭,又跟着婉姐姐日头下说了半盏茶的话,便顺着岸雨搀扶的手在这歇着缓缓。
宋晏宁方要出声道不去了,但想到方才江昼回身与她对视,话到口边就成了:“回去罢,左右也无聊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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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VIP] 第 47 章
夏日暑热, 白天的日子总是难捱的,便是湖风送爽也抵不住这铺天盖地席卷京都的暑气。等申时结束清荷宴回去的路上,宋晏宁才感觉到凉快着些。
执画翻了翻方才提前让小厮回去拿的冰块, 看塌上的姑娘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便动作更加小心的退到一边,与岸雨相对而坐。
执画叹气, 方才便听闻三姑娘在众人面前让姑娘置于尴尬的境地,她守在马车旁边, 见还没一小半的时间这三姑娘便出来了,还好奇着呢, 原来是有这档子事儿, 姑娘回去怕是还有得头疼的呢。
到定远侯府的街道也申时末了, 这个时候, 各坊市街巷,都是小贩开始出摊摆夜市的时候, 路上虽拥挤嘈杂, 但格外有烟火人间味儿。
今日倒是格外热闹,不一会儿小憩的宋晏宁就被这叫卖声和吆喝声给吵醒了。
“姑娘?”见宋晏宁掀帘看得出神,岸雨出声叫道。
“怎的今儿这般多的草药和竹制物件儿?”宋晏宁轻声问道。往日在街上也不见这些小贩都摆上这些物件。
“姑娘久不上街采买,虽说过几日才是雨节,但今年滁州旱灾, 各地也怕遇到此类天象,就赶着雨节快要到来,准备祭祀。”
宋晏宁闻言, 明了的点点头。
下雨节在五月十三, 又称竹醉日,这日百姓们会举行祈雨仪式, 原是东夷那边的祭祀活动,但现今已经普及到了大靖各处。
滁州旱灾?只是滁州旱灾竟这般严重吗,哪怕鞭长莫及的京都也有些不可避免的动荡了起来。
她前世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和不了解黎明百态了些,但到底是京都的世家姑娘,有几个人能知晓朝事呢,谁不是念着今日的女工针脚做的不大好,先生新授了篇诗书,宅院中又有什么家长里短
宋晏宁也知依稀记得前世是在快入秋的时候,那时候庄稼青黄不接,正是快到了收获的季节,滁州蝗灾的灾情便上报到了朝廷,但那时的定远侯府,早零落无可依,宋晏宁方到江昼的别院,那时她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哪还会管哪里的天灾人祸?
定远侯府,宋苡熙的院子。
喜雨方在外头便被拦下。
喜雨不解一笑:“老夫人通传,此为何意?”讨喜的圆脸上笑意更淡。
被发问的看门丫鬟闻言,忙见礼,稚嫩的脸上满是为难道:“喜雨姑娘误会!只是二夫人在里头,得容我们通传一声。”
喜雨姑娘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今儿大丫鬟都亲自来请,怕是事情不能化小了去了。
喜雨微哂,道:
“既是二夫人也在院子里头,那边先去通传一声,我们做奴才的,总不能直接打扰主子们说体己话。”
话锋一转,道:“说来也巧,倒是省的我再去二夫人的院子了,烦请二夫人和三姑娘一道过去老夫人的院子。”
见看门的丫鬟一愣,喜雨补充道:“哦,瞧我,连四姑娘也忘记了,你只管将四姑娘也一处叫来。”
话毕,喜雨便退了两步,到拱门旁边的滕树下气定神闲的候着了。
小丫鬟见这架势,也不敢让老夫人得脸的大丫鬟多等,忙小跑着进去了。
“一直以为你谨言慎行,懂事些,你看看这是什么烂摊子!”在外头就听见邱氏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数落着。
宋苡熙脸涨得通红,一改往日温婉的模样,攥着帕子大声道:“这怎的全是我的错了?!谁知道这纯安公主就在后面听人墙角——”
听听这话越来越没把门儿,往日粗枝大叶的宋苡绮闻此言都心下一抖,看看母亲脸色从红色变成铁青,往椅子里缩了缩,识相的作个哑巴。
“你今儿真是越发口无遮拦!你不知道今儿也是你祸从口出吗?!”邱氏暴怒。
从未见过邱氏这般模样的宋苡熙被吼得愣住,再想到今日之后,怕是难说们满意的亲事了,委屈浮上鼻尖,酸得哭出了声。
邱氏粗喘几声,静默了几瞬,见宋苡熙哭得实在伤心,铁心给她个教训,没理会。
“这晏宁也是,都十四了,还不识数吗?!当时帮你辩解几句,何须让你这般名声受损!”邱氏动怒道。
方到门外的小丫鬟正好听闻此言,不敢再听,忙惊慌出声打断道:“夫人!”好似邱氏这话能被拦在院门外的喜雨听到一般。
邱氏面上本就怒意未消,这般被打断,更加不快,不耐道:“不是说过不要进来打扰吗,上上下下都把我话当耳旁风不是?!”
小丫鬟忙跪地告罪:“夫人恕罪!是老夫人那边的喜雨姑娘过来了。”
邱氏面上稍霁,“打发了吗?稍后我便会让三姑娘过去。”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怯声道:“奴婢说过了,只是喜雨姑娘执意要在院外候着。”
抬头怯了一眼二夫人,忙低头继续道:“老夫人那边还让夫人和四姑娘也过去,喜雨姑娘还说,老夫人那边怕是等不得。”
“狗仗人势的东西!”邱氏闻言啐了一口。
“母亲”宋苡熙现在开始有些慌神。
见丫鬟走了,邱氏扶起跌坐在椅子上的姑娘:“老夫人倒是要公正处置些,她要算你暗害姐妹,损害姐妹名声,那就要算晏宁看着姐妹名声被毁,出声解释一句都不愿的冷情!”
大姑娘嫁的好,昭仪娘娘,给她那个长脸啊,她细心栽培,在汀州也是金银珠宝堆出来的两个姑娘,只盼着她们也像她大姐能说个好亲事,谁料今儿就这么毁了!
邱氏心底也知道宋苡熙祸从口出,但是她望女成凤,她更恨五丫头明明只是一句解释的话就可以扭转,却任由众人看着自己姐姐的笑话,枉费汀州多年的情谊!
见拐进定远侯府宅邸的街道,走上前掀帘探看。果真见玉嬷嬷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久不见的王管家竟也在,玉嬷嬷和王管家夫妻两人正说着话,远远见姑娘的马车过来忙走上台阶旁边等着。
“姐儿,玉嬷嬷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岸雨双手合帘,小声道。
“嗯。”宋晏宁心下了然,怕是祖母那边等着了。
将人扶着下来,玉嬷嬷刚要开口,就听到前面精神头还算好的姑娘问道:“可是母亲让我快些去祖母那边?”
玉嬷嬷闻言,笑笑:“不是呢,夫人是让姑娘回去好生沐浴歇息一番,不着急过去,也不要太急着过去。”
此言像是话里有话,宋晏宁没参透,看玉嬷嬷也不想让她多知情,便没再刨根问底,她听母亲的就是,何况现下也有些乏了。
到了姬云阁,宋晏宁真让两个丫鬟准备熏香沐浴,想着明儿也到洪大夫定期为她请脉的日子,便叫住了岸雨,让她莫要再去叨扰了。
“姑娘今儿醉了酒,夜半醒来怕是会头疼,奴婢只是去讨安神的方子可好?”
宋晏宁不以为然:“我这身子总不会一天一变,就按之前抓的方子去药园抓一副便是。”况且也有她再懒得折腾的意思。
寻常家里倒是不会有药园这些东西,药材难以种全不说,也算多养着些闲人。
但宋晏宁自小便缠绵病榻,听说家中“栽药”便是“摘药”,摘除药病纠缠。早在宋晏宁小时便开出了小个院子做药园。
前些日子四月二十八是药王的诞辰,陆瑜也带着她在药园种几株草药,以示祈求身体康健,虽有药材,但主要还是依赖在外头采买,这也大多得益于宋晏宁的二哥宋袭。
岸雨也知是这个理儿,忙去后院的药园找人抓药。岸雨还没回来,几位丫鬟就伺候好宋晏宁沐浴洗漱了。
“晚间风凉,不若姑娘穿这身可好?”执画拿出一件儿樱草色云凌锦衣裙。
“可以。”宋晏宁点点头,心下想着的是待会儿去祖母那边,是要怎么处理与宋苡熙的事。
是依着祖母处置,还是再添一把柴火?
“走吧。”见收拾妥帖,宋晏宁抚了抚鬓边的发,出声道。
闲云堂外,岚嬷嬷见五姑娘走着过来,显然是沐浴更衣就过来了,面上有着不似常人的苍白,笑着关心道:“姑娘可是乏了?苦了姑娘疲乏还要来走一遭,稍后回去好生喝药歇息。”
岚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嬷嬷,想来待她也是极为和善关心,宋晏宁浅笑回道:“嬷嬷关心,只是今儿午间没小憩,看着面色白些,身子无碍。”
岚嬷嬷哪知道宋晏宁方才已经让执月施了些胭脂压了些病白,若是洗了妆,怕是更加苍白,宋晏宁也知自己的身子,不多强求。
被岚嬷嬷和岸晓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进来,便见正堂坐满了人,宋晏宁脚步一顿,愣了一瞬忙收拾好表情,走上前挨个给长辈见礼。
今儿正堂热闹,除却老夫人和陆瑜,大房二房除了几位公子全都在,便是大房待嫁的宋苡岫都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吃茶,显然今儿她们不参与其中。
刘氏向来关心宋苡岫的备嫁事宜,姐妹间的胶葛也不会打扰到宋苡岫,便知今儿是老夫人将众人叫过来的。
看众人看向自己,宋晏宁面上带着波澜不惊的笑意,心下便暗自想着,祖母和母亲让人通知自个儿收拾妥当再来,怕是要给二房下点面子。
若是提前说清,宋晏宁确实是做不出让众多的长辈等着她自个一人的事。
刘氏和大老爷见宋晏宁见礼,笑着说了两句关心身子的话。
宋晏宁来到宋速和邱氏面前,垂着的眼帘掩下涌起的蓬勃恨意,道:“二伯父二伯母安。”
宋速比之大房就冷淡了些,方才首先闻言也是觉着自家姑娘做得有些过了,听邱氏反复在耳边唠叨的言语,便也觉着若是五丫头为三丫头说一番话,哪还有这般进退维谷之境。
尤其邱氏那句,“熙儿自来是稳重的,难保她将来的造化会比月儿小,对老爷的官途也能出些力 ,现下全毁了”
见宋速冷淡的搁盏,轻轻“嗯”了一声,邱氏也是勉强得很。
陆瑜面上冷笑,怎的现下这模样,像是声声给了那三丫头气受一般?好一番令人作呕的姿态。
宋苡熙和宋苡绮坐在右边最下角,见宋晏宁看过来,宋苡熙有些慌乱的拽了拽宋苡绮的袖子,宋苡绮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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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VIP] 第 48 章
宋老夫人坐在上首, 将众人面色各异看在眼里,眼见邱氏见到孙女过来,面上直接划过几丝不满, 哪还有方才伪装的耐心喝茶的模样?真是当她老婆子是死的了。
“乖声声, 来祖母看看。”见宋晏宁走过来,她拉起小姑娘的手摩擦一会儿, 方才还严肃的让宋苡绮有些怵的人,现下全是和善:
“怎的脸色这般苍白, 让你先休整一番再过来,怎的洗漱一下就过来了, 可曾吃点东西垫肚子了?”
祖母此言, 怕是让在座的都能知道, 是她让人晚来的, 间接告诉众人尤其是二房的,是她要给二房一个下马威。
“方才午膳已经吃了许多, 现下倒是不曾饿。”宋晏宁心下感动祖母关心偏爱, 便道不大饿,省得祖母担忧。
邱氏见状,心里不知啐了几口,暗恨老夫人偏心,偏偏五丫头身子骨不好, 哪是嫁去高门做主母的料子?要是她将关心分给她的姑娘一半,嫁得定是比五丫头好,拱卫门楣。
“这怎么好, 现下都快用是晚膳时间了, 空着独子怕是更加身子不好。”宋老夫人还是像大多长辈一般,觉得吃得多身子才好, 要是饿着莫说身子本就差,只会更加病痛缠身。
旁边喜雨十分有眼力见的道:“方才小厨房刚做好栗子糕,不若先让五姑娘垫垫肚子?”
闻言是栗子糕,方要出声的宋晏宁便咽下了即将出口“不必麻烦”的话,栗子糕,软糯香甜,确实是有些饿了。
见这祖孙两人像是看不到众人一般说说笑笑,二房除了二老爷,都有些面色不好。
看到了邱氏母女的脸色,宋老夫人当做没看见,反而转头问起大房的:“我记得岫丫头爱吃醒狮酥,方才不是听你说做好了几个?”
喜雨接着笑道:“是呢,老夫人记性好,奴婢叫人快些让二姑娘尝尝。”
宋苡岫闻言起身道谢:“多谢祖母关心。”大老爷和大夫人常年闹得不可开交,二姑娘也很大时间都跟着老夫人,对于二丫头的品行老夫人自然放心,也愿意想着她。
见姑娘也在老夫人面前得脸,尤其还打了二房向来看不起她的邱氏的脸,刘氏放下茶盏用帕子按了嘴角,企图按下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不该出现的得意笑意。
殊不知她的眼神一个劲儿的往邱氏那边瞟,邱氏狠狠腕了一眼,邱氏心里怄极。
莫说邱氏,便是坐在一边的二老爷都有些面上无光。
除了大哥,在座只有他一个男客。大哥在官场混个闲差,哪能跟他比?这般倒是他有些自降身份,扯入妇人之争了。
方才还是邱氏硬拉着他过来,说什么“给姑娘讨个公道”,他闻言只觉荒唐,她听了邱氏哭着道三丫头可能找不到好婆家,心下也是慌了,便跟着过来,给邱氏“撑场面”。
坐在下首上位的陆瑜适时开口道:“声声,快来这边坐着。”声音依旧软浓好听,但旁人也听出了和平时和声细语不同的几分的冷意。
方才坐下吃茶除了给老夫人见礼,陆瑜便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邱氏闻言耿了耿脖子,旋即又坐正些,哼,此事三丫头有错,五丫头错也不小,就不信母亲还当着众人偏颇。
宋晏宁在陆瑜身边坐下,陆瑜就扭头看自家姑娘面色苍白的模样,心疼了起来,在外头聚宴了一日,本就乏累。回来便要跟着过来看二房这些恼人事,实在气极。
两人邻座共用一张四角刻盘花石榴的小桌。陆瑜方才进来时,丫鬟便上了荷花酥,她气头上也没多动,将盘子往宋晏宁这边推一推,示意宋晏宁先垫些肚子。
看着孙女已经在媳妇身边坐下,宋老夫人面上和善的笑意也渐渐掩去。
还没等开口,邱氏就不大乐意道:“母亲,这绮姐儿还没用膳呢。”倒是不敢再说熙姐儿,怕惹人发怒。
宋老夫人眯了眯眼,出声道:“熙姐儿和绮姐儿这般,还以为在宴上吃的尽兴了呢。”
这话一出,便是在吃荷花酥的宋晏宁也忙放下,擦了擦嘴角,端正坐着。
见老夫人突然发难,邱氏结巴道:“这,这事儿怎的能全怪我家熙丫头”
不待邱氏话说完,老夫人拍案打断道:“三丫头!你可知错!”
见老夫人这般震怒的模样,众人也坐不住,陆瑜忙起身搀着老夫人坐下,同丫鬟一起给她顺气:“母亲莫要动怒,仔细身子”
陆瑜转身看着三丫头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心中不喜,面上不显,继续回去坐着,将身边的女儿也拉着坐下。
宋苡熙心下慌神,手脚却像浸在三九寒天一般,细细想着临出门时母亲说的话。
对比人人知晓宋晏宁学识不精,显然众人误会她谋害姐妹,红口白舌,留下品行上的污点这事更加严重。
只要向祖母陈述她的委屈便会没事,宋苡熙心下默念。
“祖母,当时是那张家姑娘要扒着我讲五妹妹的话,我们常年在汀州,没交到什么朋友,谁料我就一句玩笑话便被那三公主听了去,三公主还威胁我,我岂敢不从”
宋苡熙哭得梨花带雨,除了二房跟着委屈,在座的甚至老夫人闲云堂的丫鬟都面上无表情,心下越加鄙夷。
宋老夫人方才被伺候着和了一口茶,平静了不少,哼笑一声道:“你这般说,只是因为你识人不清,被张家丫头和三公主摆了一道,是吗?”
宋苡熙没敢直接点头,但无声啜泣的模样,不知情的还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邱氏见老夫人不在说话,犹豫的开口道:“母亲,这三丫头是识人不清,但看被众人误会三丫头德行有亏,这日后可如何是好,怎么找婆家啊。”
说着也跟着掉了些眼泪,看着活像是娘俩受了多大的委屈。
邱氏地怎么找婆家倒真是戳了宋速的肺管子,也跟着面上不快了起来。
老夫人沉沉的看着几人,不置一词,却让人无端生寒。
陆瑜见状,冷然出声道:“我记着,上巳节声声那荷包的事,已经是懒得计较了,这番再出一事,也是让声声活活找不着婆家吗。”
闻言,宋苡绮一抖,慌忙抬头看,侯夫人冷脸看着自己,眼底看不出情绪,儿老夫人闻言也看向宋苡绮。
宋苡绮闻言慌忙到厅中,与宋苡熙一道,颤着声音道:“祖母,上次我那身边的丫鬟不识数,捡到了五妹妹的荷包,竟以为是别家姑娘的”
宋苡绮言毕,见众人冷然不开口,因为今儿同傅消“交心”而兴起的喜意也像被破了一瓢凉水,换成慌乱和几丝惧意,生怕因为三姐姐而迁怒她。
邱氏见两个姑娘都像请罪一般跪在厅中,看了眼宋速也是面上不快,起身哭道:“两个孩子都是误会,若真要计较可如何是好?况且我实在心疼熙姐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瞧瞧,瞧瞧!这一家子,活像来讨债的,宋老夫人满心疲惫。
她与侯爷恩爱,但架不住侯爷有两个庶长子,这宋孜倒还好,糊涂些但人还说憨厚老实。
当年这老二的姨娘便不是个安生的,当初老侯爷在时不愿分家,现下全部都将她亲孙女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来看,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众人没说话,但刘氏可不客气,嘲讽的嗤笑一声:“二弟妹真是会说笑啊,可算长见识了,看来这京外果真待不得。”
刘氏父亲前些日子高龄还任户部侍郎,她自然因婆家硬气了起来。
家中三个媳妇,陆瑜和她都是京都世家或是官宦之家,只有这邱氏是外地说来的媳妇,况且还在汀州住了这么多年,规矩都没了,刘氏毫不客气的指桑骂槐。
“我看这三丫头真是没教得好呀,识人不清就搪塞她在外头编排姐妹坏话了?若是自个嘴上不说空口白话,能让人抓到把柄吗?说白了这次名声损坏也是自个咎由自取。”
听着刘氏那趾高气扬的声音数落着自己没教得好姑娘,邱氏哪还装弱势,跟着吵道:
“我没教得好,谁有我家月姐儿嫁的好!二丫头不过是长春侯的庶长子罢了,不也不在京都吗?!”
“哎呀呀!这话说得,你倒是现在冲出去外面跟媒婆说一声,谁愿意娶你家贤良淑德的三姑娘啊,有谁呀?”
刘氏笑骂回道,同宋孜吵闹惯了,句句戳人肺管子。
见邱氏气得捏这个帕子指着人说不出话来,刘氏缓了缓坐下,勾唇笑道:“前些时候我可是听说了,二弟妹拒了夫人给三丫头和四丫头帮忙相看的事,要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不定就找了个冤大头,亲事说了下来不容反悔了,这三丫头也有的嫁。
宋孜见二弟也有些面色铁青,用力拽了拽刘氏的袖子:“你给少说两句!”
刘氏不依,恨铁不成钢道:“怎的,人家戳你姑娘嫁得差,我还不能反驳说回去了?!”
见众人看过来,宋孜自觉吵架打闹是夫妻间的事,何况还是在母亲和这么多小辈面前,哼了一声自顾看向一边。
宋晏宁看刘氏和邱氏争吵暂歇,刘氏的话可不止戳在邱氏的肺管子上了,更是戳在宋苡熙的心上了!
见宋苡熙面色苍白,竟是跪不住跌坐在地上,宋晏宁心想这还差得远呢,只是名声毁了而已,说来还要感谢纯安呢。
宋晏宁移开了眼同二姐姐对上了,宋苡岫方在母亲不管不顾得和人吵起来有些面上害臊,看五妹妹有些关切的看自己,宋苡岫宽慰的笑笑,她无事。
母亲泼辣不饶人,但向来维护子女,方才二婶明里暗里说她嫁的不好,但她心下十分满意,傅其与待她极好,她自己也甚为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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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VIP] 第49章
“够了!”宋老夫人见这桩闹剧越发头疼, 连二丫头这门亲事都被拿出来说项,偏偏还毫无悔过之心。
众人瞬间缄默,堂厅一片静寂, 老夫人发话:“老二家的, 你且回答我,三丫头是不是犯了家规!心里不顾及丝毫血脉亲情, 连同外人一起陷害姐妹手足,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呢!”
从未见老夫人发火的宋晏宁也跟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老夫人此言算是狠狠的驳了二房一家的面子, 分明宋速也是庶出,两个丫头更是宋速房的庶出, 嫡庶规制混乱, 败坏家风!
静了几瞬, 邱氏结巴道:“母亲息怒, 这,这三丫头确实做的不对, 母亲如何罚她我都认, 但是谁给三丫头来讨个公道啊!”邱氏跪着拍腿号道。
看没人说话,邱氏继续道:“这三丫头固然有错,但这五丫头这就这般看着别人这般败坏三姑娘的名声吗?啊!?”
宋晏宁对上邱氏那狠狠腕的一眼,不似一直伪装的那般和善,想是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宋晏宁垂着脸, 唇角勾了勾,终于还是藏不住了啊。
在众人眼里,倒是宋晏宁被邱氏这一眼吓得低下了头, 不敢看人。
旁边始终不说话的陆瑜搁下茶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搁盏声音像是微砸在桌子上一般, 发出小小却让人注意的一声“咚”。
陆瑜看了眼二房一家的嘴脸,启唇说道:“这四姑娘不是跟着过去吗?二嫂方才这般话,我还以为宋府只有两个姑娘过去呢。
声声不解释是因为有人暗害在先,怎么跟三姑娘姐妹情深的四丫头不解释呢,二嫂要说喜欢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便先找找四姑娘的过错吧。”
陆瑜话音一落,被提到的宋苡绮忙缩了缩脖子,好在母亲并未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宋苡绮心下稍稍安稳。
“绮丫头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人微言轻,哪能像五丫头那般”
“二嫂也知道是庶出啊。”陆瑜毫不客气讥讽道。
究竟这家是怎么养出了这般心比天高的模样?有好事时知道是姊妹兄弟,认为好事都应该有他们一份儿,有麻烦时倒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了。
陆瑜这一话一落,倒是确确实实的打在了厅中众人的脸上。大房自觉做事光明磊落,安分守己,这话也没听进耳朵里。
倒是用了陆瑜送来的钱财行了不少贿赂的宋速面上时青时白,这才是丝毫不顾及谁的脸面。
看了眼二房一家心有怒火却不知如何发作的模样,宋晏宁心下暗自闪过一丝痛快,之后他们怕是不能如上一世一般伪装良善了。
“看来你是不知悔改了,三丫头。”宋老夫人心下也是对这庶子一家心下极为不耐,所有的宽容只是因为在汀州照顾了晏宁丫头。
“母亲”
不待邱氏想再说什么,老夫人打断道:“既然我老婆子管不下来你们,那便分家!各过各的。”日后再犯了事,也不丢定远侯府的脸。
“母亲!”宋速和邱氏双双震惊起身道。
宋速道:“母亲,父亲在世时也曾说过,一家子和和睦睦”
宋速搬出老侯爷,殊不知老夫人已经对他们两位庶出的兄弟寒了心,再怎么大度的女人也不会容许庶出的一脉欺辱或者牺牲嫡脉的利益。
枉她这一生自认和老侯爷相爱,但爱意也都消磨在这些庶出的儿孙身上了,她也只盼着自己这一脉的儿孙平平安安长大。
见老夫人沉默不语,邱氏忙道:“母亲,我们自然知错的,只是三丫头最像她大姐,我盼着三丫头将来嫁在京都,一生和和美美的,今儿名声毁了——”
话顿,邱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道:
“我一时想着三丫头的委屈,实在是我没顾上五丫头的感受。母亲要是分家了可让我们怎么过啊,孩子想念祖母,大姑娘在宫中怕是更加要谨小慎微了”
邱氏这般声泪俱下,让宋老夫人犹豫了起来,方才是真有七分心肠是想直接分开过算了,现下说起来若是因此分家,五丫头心里也有负担了,不过只是七分便成五分罢了。
旁边的刘氏见事情演变成这模样,也不敢再出声说话,难得安静的端坐在一边。
宋晏宁也是,看了眼旁边波澜不惊的母亲和仍跪着求情的宋苡熙和宋苡绮,宋晏宁暗叹,祖母今儿确实是动怒了,哪还敢再加把柴?
但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期待着,先前没想到,也许真的分家了,侯府的家贼就永除了
听邱氏的话中之意,宋苡绮忙哭声膝行两步道:“是啊,祖母,苡绮方来京都不久,上次是我糊涂,苡绮知错,但我还没来得极侍奉祖母,让孙女与祖母分开,孙女实在不舍”
邱氏看向旁边一直在旁观的宋晏宁又是泪眼又是小心翼翼道:“晏宁啊,二伯母待你如同亲生的姑娘一般,只是方才一时糊涂,忽略看了你的感受,你可怪二伯母。”
陆瑜目光凉凉,心里讥笑更甚,怎的她定远侯嫡女还要吃这种哑巴亏?
“二伯母言重,当初在汀州时,晏宁受到家中照顾自然是记得的,虽母亲和祖母送许多银钱给二伯母补贴家用,但二伯母也将银钱用在了晏宁身上,晏宁自是感激的。”
宋晏宁此言一出,让二房一家都怔愣了一瞬,这话是不识钱财管理的小丫头随口说出来的,但此情此景,倒像是人故意说出来讽刺他们一般。
坐在旁边的刘氏也是个人精,那还能不明白,就说当初五丫头的大夫说要去养病的时候,二房就上赶着去书房找三弟。
怕是知道了三弟会带着不少的银钱让幼女去养病,才马不停蹄的向圣上请调汀州罢。
在汀州过得那般如鱼得水,也没少花三房给五丫头补贴的钱财,呸,刘氏心下啐了一口,心下越发觉得宋孜可真是比他这个二弟顺眼多了。
没管众人的反应和陆瑜向自己投来的赞许的眼神,宋晏宁继续启唇,倒是没再说出让二房胆战心惊的话:
“晏宁心中也感念二伯和二伯母的恩惠,三姐姐此事实在让晏宁心寒,但二伯母这般说,晏宁也是知晓三姐姐心有委屈。”
话落,宋晏宁起身,跟前面的祖母轻声道:“祖母,声声希望祖母莫要因为声声伤了身子,伤了和气。”
“是啊,是啊,晏宁不计较最好,最主要的是母亲的身子,莫要因此伤了身子,不然那莫说分家,便是我们万死也不足惜。”
宋晏宁心里比谁都想将二房这吸血的毒蛇赶出去,但一个庶女编排嫡女的由头,实在够不上分家,最后反倒是会落得她在京都的名声跋扈。
便是现下祖母看着坚定些,最后还是会犹豫没分成,这不是一朝一夕,一句气话就能达成的。
既然如此,不如给大家都买个好人情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她今日的不计较,就是全了二房的汀州照顾之恩。
往后,自作孽的事情再出现,那就由不得二房了。
宋老夫人听孙女此言,心中的犹豫多了几分,罢了罢了,现在当家人是侯爷,等侯爷回来再说罢。
“既然不分家,那我今儿话便说开了。先前是我礼佛,对府里惯得太松散了,礼制不严,礼教不够,平白让外头多少人看定远侯的笑话。
既住在侯府,就要清楚,一言一行均代表侯府的脸面,莫要在外头耍小心思,让别人都觉得侯府教出来的姑娘都是这类心思不正之辈。”
宋苡熙垂着脑袋听着训诫。莫说外头,今晚之后,便是在家里她在丫鬟的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母亲,您直说便是,你怎么处置,儿子都赞成的。”宋速听言忙道。
听父亲这般说以及母亲再不置一词,宋苡熙的心再次落入谷底。
要是这老夫人要将她送出京都该如何是好,她可不依,好不容易才回到这权贵云集的京都,叫她如何有脸面出去。
接下来老夫人说的话倒是宋苡熙现下稍安。老夫人垂首看了下面跪着的三姑娘和四姑娘,暗暗叹气。
不是她容不得庶出的儿孙,便是二丫头她也养在身边这么久,也是紧着对她好,只是老二官场多年,心思多了,邱氏也不是个省心的,难怪两个孩子跟着两人学得像模像样。
“三丫头,你既知错,便先去隔壁的祠堂跪三日罢,每日卯时便去祠堂罚跪,每日跪满两个时辰。”
见下面跪着的姑娘眼底划过惊色,继续不为所动道:“罚跪祠堂这三日的午膳后,便来我偏殿抄写佛经女戒。而后禁足一月,在这个月里自有嬷嬷去教习你礼仪。”
“祖母”
宋老夫人打断人说的话再道:“四丫头,先前五丫头荷包的事情没捅咕到我这里,今儿我既知道了,必要做惩戒,你便同三丫头一般,只是免去禁足,你可听我老婆子说的话?”
宋苡绮犹豫看了看邱氏,道:“我,祖母训诫的是,苡绮知错。”
“三丫头,你可认罚?”宋老夫人沉声问道,宋苡熙说不出个“不”字。
“我认,多谢祖母教诲。”宋苡熙含泪道。
咽下心中的不满,怕是全京都都知道她德行有愧了。都是可以出格的大姑娘了,还要嬷嬷来教习礼仪,莫说宋苡熙觉得屈辱。
便是邱氏也面露菜色,这般就像在告诉所有人是她教育不好姑娘,但又怕在提出什劳子分家,咽下嘴边的话,也跟着连连点头称是。
这出闹剧算是落下了幕。
宋老夫人见事情终了,让丫鬟搀着腿软起不来的三丫头和四丫头坐下。
“今儿此时算是告诫,在侯府便是要知道尊卑有序,也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莫要生了旁的越矩心思,也莫要学着为了自个儿见不得光的心思暗藏祸心。”
宋晏宁同众人忙起身称是,谨记教诲。
看了看晏宁丫头越发惨白的面色,也没再说什么,一抬手让丫鬟搀着起身:“我今儿也乏了,就各回各自的院子里罢。”
说罢便径直往后走了,看来今儿是真的疲倦了,陆瑜宋晏宁在后等着,陆瑜嘱咐喜雨等人给老夫人熬些安神汤再让老夫人歇息,没等人说完,岚嬷嬷便出来道老夫人想见见五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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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VIP] 第50章
陆瑜抚了抚女儿的背让人先进去说会儿话, 她叮嘱一番闲云堂的丫鬟婆子便在外头等她。
丫鬟见五姑娘走着过来,便掀开了团花锦帘,宋晏宁便见祖母正坐在小塌上小憩, 听到动静招了招手, 让捶腿伺候的人下去,宋晏宁便坐在小塌旁边的软凳上。
出乎意料, 宋老夫人不打算再提二房一家:“怎的脸色这般白?回来可让大夫诊脉了?”
就着老夫人有些骨瘦嶙峋的摸着自己脸颊的手,宋晏宁蹭了蹭头, 亲昵笑道:“祖母莫要担忧,只是今儿走的有些疲倦, 但总的来说今儿的宴饮还是尽兴而归的。”
见孙女说的话不似作假, 宋老夫人心下稍安。
区别与世家贵族的联姻, 宋老夫人是当初老侯爷部将的独女, 后来部将战死,老侯爷感念部将情谊, 有心对这个孤女多加照拂, 后来两人渐生情愫,老侯爷便向母亲求娶了她。
当时宋家均心有怜惜她,但三年无所出后,身后没有娘家照拂的宋老夫人也不得不为老侯爷纳妾,这才有了宋孜和宋速。
其实能做到老夫人这般便已是难得, 丈夫在纳妾后便相继诞下两名庶子,在老侯爷去世后,谨记这老侯爷的遗愿, 善待庶出一家, 想她无愧于庶出的两子。
像大房懂事规矩的孩子也分出些宠爱,只是亲生的儿孙在边疆战场刀口舔血, 孙女自幼病弱缠身,她心中的苦,也只能在佛堂安于一隅换得心安。
“祖母也莫要太过劳累,天大的事儿还有母亲顶着呢。”宋晏宁宽慰道。
老夫人被逗笑:“你母亲掌家我自然放心,不然也不会整日呆在这闲云堂了。”
好在儿媳治理懂事,儿子和儿媳姻亲美满,现在只盼着孙子和孙女成亲成家了,行安身为定远侯世子,又有军功倒还好说。
只是她的宝贝声声,被养的娇气,要是找了门楣没有侯府高的,怕将来衣食不够富足,门楣相当的,又怕规矩多,身子骨这般差,怎能经得起高门朱户的磋磨。
看祖母这般担忧的看着自个儿,还当又在看她面色差:“祖母,可莫要担忧,声声回去大夫便候着诊脉了,现下身子确实是大好了。”
“嗯,祖母知道。”宋老夫人应道,也没忘记孙女还没用晚膳,便道:“可快些去找你母亲,可莫要让她久等了。”
宋晏宁应是,同丫鬟搀着老夫人继续躺在小塌上就告退了。
陆瑜在外间吃着茶,见宋晏宁走了出来问道:“可是你祖母歇下了?”
宋晏宁点点脑袋,跟着母亲在丫鬟行礼相送中走出了闲云堂。
两人还没讲什么话,宋晏宁肚子传来的“咕噜咕噜”声便率先打破了沉寂。
陆瑜停下,见自觉丢脸的人像鹌鹑一般将脸快埋入胸口,陆美人无奈:“哎”伸手戳了戳姑娘的脑袋。
旁边的湘云等人倒是不客气的噗嗤笑出声。
“阿娘,我只是饿了”宋晏宁不管不顾的抱着陆瑜的手撒娇。
陆瑜道:“早知你老实,紫月早让小厨房备着晚膳了。”
陆瑜说的老实,便是知道宋晏宁身子骨差,出去折腾了一天,回来没用晚膳怕是容易头晕。
让玉嬷嬷在外头候着便是让女儿先去吃些东西,谁知这丫头沐浴更衣后便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她与母亲自然是在里间抄写佛经,二房早被叫来在外间多等等是应该的,大房的也是在宋晏宁的前脚到。
宋晏宁注意力倒是在娘亲方才说的紫月身上,岸晓会做些小点心便也是往紫月姐姐那学的。宋晏宁笑意藏不住道:“紫月姐姐做的菜品最是合口!”
“你倒是想得美,还让我身边的大丫鬟伺候你不成?怎么,厨娘做的不和胃口?”听女儿这话,陆瑜便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寻个厨子。
“哪有的事,声声是想念紫月姐姐做的松鼠鳜鱼了。”宋晏宁道。
等两人说说笑笑,到了主院花厅一看,果真有松鼠鳜鱼,另外还有腊味合蒸、无为熏鸭,看得宋晏宁食指大动,忙让人伺候净手。
酒足饭饱,从未开口的陆瑜看着前面毫无自觉的女儿直接像个主人一样躺在了她内室的小塌上,陆瑜笑骂道:“你这小妮子,今儿赖在我这里了?”
宋晏宁闻言,微微起身:“阿娘,许久没同阿娘同塌了,今儿可否在这歇息。”
陆瑜走过轻轻打了打姑娘一直挂在塌上摇晃的脚:“几岁了?”
宋晏宁没吱声。
陆瑜叹道:“说罢,你如何想的,今儿可是伤到心了?”
宋晏宁如实否认:“没有。”反而心里痛快极了。
陆瑜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净了净手,看了眼躺着的人道:“我知你念着汀州之谊,有句话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开始常年给知足了好处的人,或许一开始有感激之心,但是后来你不再给予了,他们便觉得是你全错了,反而比别人还记恨你。”
陆瑜见人没啃声,接着道:“声声也是快及笄的人了,想你知道上次皇后娘娘赏赐该抄写佛经回报,你便是心里也是有明镜的了。”
宋晏宁闻言点点头,酝酿了会儿,道:“母亲说的极是,其实四姐姐那荷包的事,便已让我寒了心,今儿又出了三姐姐的事,实在是让我很难再对她们真心相待。”
陆瑜道:“是了,你能明白最好。”
宋晏宁犹豫道:“不过今日这般,我倒是怕她们有什么不好的举动,损害了后附的利益可如何是好。”
陆瑜闻言,稍微思索便道:“一房庶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左右我明儿就给她俩派两个大丫鬟,好好盯着人。”
陆瑜认为宋晏宁所说的不过是二房的两个姑娘今后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道她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可以指派丫鬟监视约束着人了。
宋晏宁闷闷点头,怎么可能掀不起多大的浪呢,能把侯府都掀了呢。
陆瑜至今也觉得,二房宋速和邱氏两人,再怎么也是侯府的主子,侯府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庇护之所,怎么会做出损害侯府利益的事?
陆瑜摸摸自家姑娘的脑袋,小丫头后日若是出嫁了,怕是要见的人情冷暖还多着呢。
想到这茬,陆瑜敛了敛眉暗自思索,声声现下豆蔻年华,也快些及笄了,不过她与侯爷是想多留声声一两年,但亲事怕是也该里留意着了,若是年后侯爷能回来也好参考参考。
正想着,玉嬷嬷在外头朗声道:“夫人,方才姐儿身边的丫鬟过来说洪大夫有些不放心姑娘,现下在姬云阁等着了。”
陆瑜低头,见抬起头的小姑娘又忍不住戳了戳人的脑袋:“你这丫头,还在我这留寝,差点被你糊弄过去,还不快去让洪大夫请脉。”
在陆瑜的催促声里,宋晏宁只得赶忙往姬云阁赶。
陆瑜站在雕花的拱门旁边望着人远去,丫鬟仔细的掌着灯照着路。
摇晃又通明的光亮将姑娘的身姿显得影影绰绰,身上罩着方才丫鬟给披上的月光锦缎斗篷,身影窈窕。
耳畔还依稀听得见姑娘在说着留宿在此那些撒泼打滚的话语。陆瑜心头一酸,第一次生出了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只是这分感慨,也只能她自己体味了,是时候该给声声相看亲事了,只是不知侯爷今年可还能归京,总希望能有个人有商有量,也好好把关,将声声交给可靠的男子,她才安心。
陆瑜和全京都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分感慨在几日后就有了音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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