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VIP] 第 101 章
宋晏舸将宋晏宁护送到国公府的门口便回了, 门口管家见宋晏宁回来还大吃一惊,忙让人去知会世子爷。
虽然才几日未回,但宋晏宁却感觉清玉苑的一草一木陌生了不少, 尤其摆在抄手游廊的那些牡丹已经打起了花苞, 虽还未全盛而开,却能见一角日后的倾城姿容。
康嬷嬷在寝阁内收拾屋子熏香, 听着动静,上前笑道:“夫人竟提前回来了?今早世子爷还吩咐这两日将寝阁里好好熏一遍呢。”
这几日江昼忙着与人周旋或是商讨政事, 且宋晏宁也不在府上,自然是宿在书房的。熏香只是前几日下了雨, 有了些潮气, 想着局势暂稳, 女主人也好回来住了。
将身上披着的月白色玉兰薄披解下, 问康嬷嬷:“夫君现下在何处?还在衙署吗?”
康嬷嬷顺手接过,回道:“回夫人, 世子爷正巧半个时辰前回府上了, 有三位大臣来了府上,现下应当是与诸位大臣议事。”
宋晏宁轻轻点了点头,左右现下时辰尚早,便吩咐人烧水准备沐浴,这几日在无忧居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只是宋晏宁始终心思挂念着,自然也没好好的放心,正好早上舟车劳顿解解乏。
浴桶宽大, 斜后方的三脚乌木小台上摆着个精巧的小竹篮, 里头是岸晓几人做好的用以沐浴保养的花瓣,再有几步之距, 梨木架上挂着宋晏宁换下的衣裳,软烟罗层层叠叠的堆在上面。
听着后头传来细细的响动,宋晏宁洒水的指间顿了顿,想来是岸晓又进来了。其实自从宋晏宁与江昼成亲后,反而不适应有人进来伺候沐浴了。
只因身上时不时有两人胡闹的红痕,宋晏宁怕羞。
手上掬起烫水擦了擦雪白的肩,宋晏宁道:“岸晓?既来了也不用出去了,给我洒些花瓣。”
清风轻轻刮起挂帘,却吹不散室内因热水蒸出萦纡水汽,方跨进浴间的男子脚步一停,肉眼可见这修长的背影顿了顿。
男子沉稳的脚步声,被掩在不时响起的水声中,修长如玉的手探向浴桶斜后方摆着的花瓣篮子,动作迟缓的抓起一把花瓣,轻轻洒在了浴桶里,将在水中若隐若现的女子的娇躯掩得若隐若现。
宋晏宁身后捞了捞,道:“再撒些呀。”
蓦地,耳边传来有些温沉的呼吸,不等宋晏宁回头,就听江昼惯来清冷的声音沾了些哑意:“这些够了。”
宋晏宁面露惊讶回头,见江昼一身象牙白色圆领长袍,丰神俊朗的面上有些些看不懂的风云,宋晏宁雀跃一声:“夫君!”
男子轻轻的嗯了一声,旋即宋晏宁像是想起现下自个儿未着片缕,殷红顺着脖颈一直烫到耳根。
“大人怎的进来了?先去外头等片刻,我在沐浴呀”
江昼轻笑一声,还是温哑着声音道:“还撒娇。”
宋晏宁一顿,方要反驳,就见这双好看的手,轻轻的贴上宋晏宁白皙入骨玉的锁骨,手上微凉。
虽是在泡在热汤里,却让不由轻轻一颤,宋晏宁面色通红道:“大人”
而对面的男子像是不怕湿了衣袖,指骨顺着锁骨轻轻划了下去,这番动作使得水面微微泛起微波,带着水面上欲遮不遮的花瓣跟着荡了荡。
宋晏宁面上不知是水汽蒸出的氤氲还是因男子的动作,嘤咛一声,宋晏宁双手抓着江昼的手,面上羞得通红,“大人!”
外头,原本预备将花膏拿浴间的岸晓脚步一顿,听着里头有不寻常的水声和男女子的声音,忙退了出去,顺便还将寝阁的门牢牢关起。
今日的江昼少了些往日的温和,更多是有些宋晏宁承受不住的惊涛骇浪,宋晏宁环抱在江昼身上,感觉到身后是她沐浴前换下的层层叠叠的软烟罗纱裙。
软烟罗质软,可江昼这般动作,却也让宋晏宁觉得软烟罗下的梨木架子硌得慌
江昼粗喘一声,稳了声音才道:“前些时候,六殿下去无忧居了?”
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透着主人的几分不高兴,动作还越发重了些,像是要将宋晏宁拽入他的漩涡和领地,好叫别人不敢觊觎!
日中十分,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将膳食摆好,独留两位侍膳的,江昼换了身云山兰绣兰叶的交领长袍出来,清冷着声音道:“此处不用你们,先行退下罢。”
岸雨岸晓对视一眼,忙躬身退了下去。
站在门外的两人还能听见方才清冷的说话的世子爷现下温温哄人“莫要恼了”
此番将时家之罪,将丹落王室捉拿大理寺,其中牵扯事情颇多,用了午膳见宋晏宁沉沉睡着了,江昼便也没再闲着,忙让人备马去了衙署。
荆州交州两州官员被押入大牢,亟新官上任,可最后谁人去任职却让傅度犯了难,交州地处边境又有矿山,只能慎之又慎,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稳定朝中官员和社稷。
时家雄踞京都,朝中也有不少与之有姻亲的大臣,虽傅度即位是时之所趋,但这些同时家实在扯不清的的官员也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若是傅度即位,岂能有他们的安生之日?
五殿下傅消在这次围剿叛军的过程中,不知怎的得到了消息,先是找到了时贵妃躲藏的废宫,将其一剑刺死,后又是在北门的宫道上,剿灭叛军有功。
倒是让这些大臣注意到了傅消这个其貌不扬,其才不扬的闲散皇子。是以这些大臣力主虽傅闻有过失德不配位,但按照祖宗的规矩,合该按照圣昭承地位。
帝王之家,虽说什么立长立嫡,但前面不是有先帝这个例外,没有立傅闻为储君吗?
这小部分的大臣如何争论,全部都在今早歇了火,只因监察司台将与时家又姻亲且力主五殿下的徐大人押入了监察司台。
至于犯得什么律法,当然是自家女婿前几日侵占了京都东郊的百姓良田,说巧不巧,正是月前江昼去皇陵路上无意发现的。
水至清则无鱼,这些个大臣能爬上在宣明殿这般同傅度叫板,谁不是或多或少有些触犯律法之处。
就看徐大人在监察司台这被扒了层皮肉,出了监察司台被扒了身上的官袍的模样,谁还敢?身上的官袍保不住,油光水滑养出来的皮子还是保得住的。
现今虽说朝中无主,傅闻中风无法立昭,但谁人都看出来三殿下得了护国公府的极力拥护,皇位已是稳操胜券之事。
四月深涧底,桃花方欲然。天气渐渐热起来,宋晏宁一应衣裳都换成了绡纱裙之类透气轻薄的,瞧着面色也好了不少。
四月初八,寒山寺有龙华会,按照护国公府往年的惯例,老夫人会去龙华会礼佛两日,是以国公府的女眷一大早就坐上了去寒山寺的马车。
江悦的马车在从翼州回来的途中车辕断了,宋晏宁见其他备用的马车有些不够宽敞,左右她这马车宽大舒适,就让江悦江矜两姐妹过来与她一道。
今日宋晏宁想着要爬山寺,便穿了件行动方便的月品色散桃花绡纱裙,头上挽了朝云髻,虽看着简简单单,却反而简单的装束越发称出宋晏宁的面貌和清媚了。
旁边的江悦和江矜分别穿了身缃色的荷叶绣裙和柳青色水仙长裙,都是方便好活动的。江悦坐在小塌上,坐在高处,轻而易举便看见宋晏宁交领领口露出的几道红痕,有些面红的移开眼。
江悦看着马车内的陈设,轻叹一声:“当初还说二哥哥不是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那些个世家女这般倾慕,倒是错付了,今儿看来,还是二哥哥最为靠谱。”
这马车这般舒适精巧,从前可从来没在江家出现过。祖母是严厉的,自然不赞成奢靡招摇的做法。
可偏偏二哥哥还在嫂嫂未过门的时候便将妻子婚前习惯的一应物件都准备齐全,成亲后两人也是蜜里调油,有一次在假山后撞见两人在四下无人的凉亭举止亲密,眼底的暖意,江悦生平第一次在二哥哥眼中见到。
宋晏宁不知江悦心下的感慨和百转,轻笑一声:“三殿下也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江悦轻笑一声,没有反驳,可心下却知终究是不一样的。几日前,傅度亲自将玉佩交予了江悦,像是在保证他认可这桩婚事。
江老夫人常年带着女眷在这两日上山礼佛,捐了不少香火钱,是以国公府也有一处单独的院子,宋晏宁一到了小院子里的寝屋,有些疲乏的坐在一边小凳上,没正行斜靠着四方小桌。
执月推门进屋,见这情形轻笑一声在,将方才去厨房烧好的热茶搁在桌上,道:“姑娘要不先去歇息片刻?老夫人那边过来知会,申时的时候便过去大殿那边。”
宋晏宁轻轻摇头,接过执月倒来的热茶,轻声道:“左右只能歇息两刻钟的时间,稍后发髻松散梳洗还废些时辰。”
等申时差一刻宋晏宁到时,除了老夫人和夏氏虞氏,几个小辈都来了。旁边的四姑娘江媃还在一边抄着经书。
等了片刻,也不见来人,今日戚氏不让大家多歇息片刻,也是因申时会有常远大师讲授,这般重要场合,不见三位夫人倒是奇怪,宋晏宁细眉颦了颦,没想多久,就见虞氏身边的嬷嬷过来,在宋晏宁耳边耳语几句。
站在宋晏宁身边的江悦见宋晏宁听完面色一顿,有些不明所以,而后便听宋晏宁让嬷嬷退下,轻声跟几位姑娘说了声,三位夫人今儿大师的讲授不来了。
言毕宋晏宁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径直往西殿走去,江悦见此,还是提裙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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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VIP] 第 102 章
山栖春莺鸟, 宋晏宁带着丫鬟绕着渐开的桃花和杏树到西坡时,正巧遇到老夫人身边的摘云出来。
摘云见礼:“世子夫人过来了,正巧老夫人让奴婢过去知会一声, 今儿让夫人同几位姑娘早些安置。”
想来是方才虞氏身边的嬷嬷出来通知她的时候, 江老夫人不知情。
不等两人多说两句,身后跟着江悦走了上来, 摘云唤道:“大姑娘。”
江悦说了句免礼,“可是祖母和母亲有何要事耽搁了?”
摘云吞吐一瞬, 道:“不过是虞家表姑娘的事”
宋晏宁同将江悦还在外头的殿中便听闻细细的啜泣声,江老夫人见两人过来, 先问了句“怎的过来了?”后来想着宋晏宁也算跟着管家的人了, 也没多说。
江悦上前拉着哭得有些梨花带雨的表妹, 问道:“表妹, 这是怎的了?”
宋晏宁同虞嫣之间关系本就有些微妙,便也没出声的侯在一边, 算上来自去年那腊梅园见过一面之便再也没见过人了。
当初的虞嫣是笑如春山般的女子, 现下身子瘦削了不少,看着竟比宋晏宁这常年汤药不离身的人还要面白虚弱三分。身上也只是渐渐单单的穿着件纱裙,看着还旧了不少,旁的首饰之物一概不见。
同一屋子锦衣华服的夫人姑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扑在江悦怀里的虞嫣一听闻江悦关切的话,马上又将脸埋进人的肩上, 泣不成声。
旁边的夏氏捏着个帕子招了招,哎呦一声道:“虞家老爷这个挨千刀的,叫你虞嫣表妹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安东街酒楼的掌柜呢!”
话音一落, 莫说搂着虞嫣的江悦, 便是站在一边的宋晏宁面上都有些忍不住的惊讶,这安东街酒楼的掌柜, 可还是个年近不惑的鳏夫。
倒是一边面露愁容的虞氏不知该说什么,夏氏那话说得毫不顾忌,再怎么说那虞家老爷也是她兄弟。
正月虞家没落,老太保虞闲早带着夫人回了梁州老家,只愿离开这京中的是非之地,可偏偏虞老爷不甘心就这般放弃京中基业,便打算自个开办学堂,谁料虽说是虞闲的儿子,却没有那些真才实学。
何况京都风言风语更甚,只说虞老爷连自个的女儿都没教好还毒害皇后,谁家敢放子女过去教学?
虞老爷始终觉得男主外,女主内,女人没有好好的相夫教子,教出个虞家的祸害。
做惯了锦衣玉食的老爷,哪能忍受今日万人唾弃的落差,没几日便沾上了赌,有没有与老太傅和老夫人在身边约束着,越发不可收拾。
虞夫人忍受不住,独自跑回了翼州娘家,临走前还是将一匣子首饰留给了虞嫣保管着,结果也是还赌债换的七七八八。
宋晏宁闻言也暗叹一声,谁能想到昔日还是在朝堂上被拥护着,文人儒雅一般的虞老爷变成如今嗜赌如命的人呢。
今日预备的龙华会也没去成,现在日头西斜了,现下就回去,回去倒是要走夜路不大安全了。
江老夫人道:“不若嫣儿先去歇息歇息,明儿便回去。”江老夫人看着人身上有些破旧的衣裙,道:“舟之媳妇可有多的衣裳借嫣儿一两身今晚洗换着。”
虽只是个表姑娘,虞嫣却是实实在在的常年到江老夫人身边解闷逗笑的,老夫人还是上心心疼的。
宋晏宁点了点头,笑道:“我今儿正巧带着多两身衣裳过来。”
其实这些年纪相仿的姑娘里,江悦的身量与虞嫣是最相似的,只是江老夫人知道宋晏宁向来娇气些,那些衣物细软定是带得足够的。
旁边站着都有些弱不胜力虞嫣用绢帕沾了沾眼角的泪,细声道:“多谢二嫂嫂”
宋晏宁轻笑一声:“无需客气。”
岸雨将箱笼打开,见里面带着的四五身衣裳,都是宋晏宁往日爱穿的,问道:“姑娘,是要送哪身过去?”
宋晏宁搁了茶盏,面色恹恹,随手点了两声青碧色和烟霞色软烟罗撒花裙,“就这两身罢。”
想了想,顺便让丫鬟将今日拿来的茶叶也送一小罐过去,让人好好歇息。
山寺夜凉,一夜无梦。
早间丫鬟去寺庙水井那处提了些井水,烧了后给主子洗漱。宋晏宁方搁下帕子,执月便有些雀跃的跑了进来:“姑娘,世子爷来寒山寺了。”
寒山寺有株姻缘树,就在东偏殿的斜后方,宋晏宁走过去时,看着对面站着的人,面色顿了顿。
男子穿着身月魄色圆领袍,身形修长,相貌清冷俊俏,女子一身青碧色软烟罗掐腰长裙,头挽朝云髻。
方才还面色雀跃欣喜的执月慢慢的噤声,小心的觑了一眼扶着的姑娘,虞家表姑娘这瘦下来身影,以及衣裳打扮,实在是太像姑娘了。
虞嫣指间紧紧攥着帕子,因用力而使纤细的指节有些发白,对着面前这清风霁月的男子道:“表哥今日怎的有空来寒山寺了?”
江昼没回,清冷冷的眼光瞄了眼虞嫣身上的衣裳,冷声道:“今日正逢休沐。”
男子声音里透着几丝不耐,虞嫣手上捏着的绢帕再次一紧,道:“许久不见表哥”
铃铃悦耳的声音渐渐消了下来,因为她清晰的看到离她几步远的男子面色瞬间缓和下来,眼底流转着不应该出现在江昼眼中的柔和。
不等反应,对面的男子上前,绕开虞嫣去了后面,虞嫣心下像是有细密的绳子勒着,有些透不过气,缓缓转身看到隽永的一幕:
男子头戴冠玉,背影欣长,手指轻轻的捏了捏女子莹润的耳垂,惹得姑娘面色绯红一瞬,笑着将男子的手拂开,郎才女貌不外如是
回去的路上多了个虞嫣,宋晏宁便让虞嫣同江家两姐妹上了马车,想了想还是将岸雨唤进去服侍三人。而她则同江昼一道,骑上入月,前一步走了。
后背传来男子平稳的心跳,宋晏宁想起上次与江昼共乘一骑好像还是前年的上巳节。那是的江昼的她还怎么琢磨着接近江昼,让江昼好帮侯府渡过难关。
宋晏宁轻轻往后靠在人的怀里,听着一下又一下沉稳的心跳,满足的窃笑一声,逗得前面的男子也跟着轻笑,“何时让声声这般开心?”
宋晏宁张口方要说话,想起早上虞嫣同他在姻缘树下说话的模样,倒是和谐得很呢,也不知来人在那天南地北的聊了多久!
宋晏宁轻哼一声:“早上倒是见你同虞家表姑娘相谈甚欢,我才是该问问世子爷,何事让世子爷那般开心?”
江昼面色沉静下来,看着人就拿着个后脑勺对着他,心下轻笑一声。宋晏宁见江昼久不回话,这下是真有些恼意的预备回头。
猝不及防——,露着的后颈被男子蓦地咬了咬皮肉,宋晏宁细软的“啊——”了一声,忙捂住。
江昼哼笑一声,说话时鼻息同后背靠着的胸膛都即为明显,听人道:“声声好眼力,我嘴角都没动,你就能看见我笑了?”
怀里的女子被弄得面红讷讷的回不上话。
宋晏宁不满道:“谁知道你们聊了多久,人家虞姑娘当初可常去找你看书法呢”
虽江昼曾今也解释过他从未亲自指导教授与姑娘的书法,可她就是心里梗着一下,不舒服。
江昼道:“夫人真是冤枉,我可是才见到虞姑娘你便过来了。且我只是看那衣裳实在像你,这才顿了顿。”
宋晏宁轻轻嗯了一声,其实也没多大的脾气了,倒还主动解释道:“虞家老爷欲将虞姑娘嫁与酒楼掌柜,虞姑娘这才躲到寒山寺了,今儿碰巧遇到祖母和二婶,祖母便做主让表姑娘进府住着,给她安排一桩妥当的亲事。”
说句狠心的,其实真要出嫁躲了这桩荒唐的亲事,和该去尼姑庵子,倒是来了寺庙了,虞姑娘这般聪慧不会这点常识都不清楚。
怕是有得人知道护国公府女眷每年龙华会都有上寒山寺的规矩,提前上去等着呢。
原本宋晏宁也没什么想法主意的,今早这场景和虞嫣的打扮,倒是让宋晏宁不得不提防些了。
回到国公府,江老夫人见虞嫣撩了撩手上的那些摔伤蹭伤,越发心疼了,虞嫣是嫡系这一脉的表姑娘,最是知书达理,戚氏待她自然比三房那些庶出的丫头还亲近,当即让虞嫣选一处院落,便一直待到出阁。
现下散着的院落适合女客居住的,有虞嫣常年住着的凝月轩,还有公府西侧靠近校场和清玉苑的芳菲苑。
虞嫣坐着手上捏了捏方才虞氏赏赠的玉佩,笑道:“先前嫣儿一直在凝月轩客居,景色甚美适合待客,不若嫣儿还是去芳菲苑罢,将凝月轩让出来。”
老夫人自然觉着去哪处都行,方要答应,就听坐在一边的宋晏宁轻轻浅浅的说:
“孙媳倒是觉着,芳菲苑不大合适,虞表妹现下尚未说亲事,校场往来的、同世子爷议事的,都要经过芳菲苑,旁的什么时候冲撞了表妹,倒是不好了。”
宋晏宁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今儿主动开口说话,江老夫人倒是眼底有些不明,旋即看虞嫣听了宋晏宁的话一脸怔愣的坐着,说起来这般瘦下来,两人虽面上不相似,确是有些气质相似。
戚氏眉眼一闪,也到:“晏宁说的不错,左右凝月轩你也住惯了,不若继续在凝月轩,离你小姑母也近些。”
虞嫣对垂着眼,诺诺回了声是。
老夫人拍了拍虞嫣的手:“倒是了,往日跟着你的意莲意棠两个丫头呢?”
虞嫣垂着的眼睫忽的一抖,而后似是有些难过的轻轻笑道:“她们命苦,被父亲卖了还赌债了。”
老夫人对着虞氏道:“下去你让嬷嬷去找找,这两个丫头我看着不错,又是惯来伺候嫣儿的,寻来便是。”
虞嫣面上僵了僵,而后有些泪眼婆娑道,“您对我实在太好了,实在让嫣儿不知怎的报答只是那两个丫头现下如大海捞针,实在难找,嫣儿想再续主仆情分也难”
夏氏笑道:“两个发卖了的丫头而已,咱们国公府找个丫鬟有何难?表姑娘只管放心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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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VIP] 第 103 章
竹叶青青, 正是端午。
国公府的各处院子早就挂着些桃枝柳枝、菖蒲以及艾叶以作辟邪了。
因前几日听宫中传来消息,傅闻醒了,传位于傅度, 等真正的登基事宜开办少说也要等到六月去了, 至于傅闻是真醒还是加醒,也没人在意。
宋晏宁只听江昼说傅闻移居相国寺, 看着长乐长公主和裴氏供奉的牌位孤独终老,身边就留了个喜宗给他。
这几日新帝出立, 便是端午且时值暑热也只是简单的休沐三日,今早江昼从衙署回来时, 方一进屋便被宋晏宁在手臂上缠了个合欢索。
宋晏宁笑眯眯道:“大人, 合家欢乐。”
江昼眼底柔和, 笑着方要讲话, 就见一边宽肥的梦瓜跳上冒着冷气的冰鉴盖上,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身子一趴将散着冰气的小孔堵着了。
那毛绒的脖颈上, 戴着个彩色丝线编着的合欢索,同江昼臂上的一模一样。
江昼:
看了眼手臂上干干净净的姑娘,问道:“声声怎的不戴?”
宋晏宁抬手挥了挥,暗香盈袖,“今儿我穿的是广袖, 缠上不好看。”
江昼没说话,去到旁边的罗汉榻上将另一根合欢索拿上,见宋晏宁要走, 忙拉住人:“这寓意不能废。”
倒也没缠在宋晏宁手臂上, 只轻轻拉了拉衣袖,让宋晏宁细白的手腕露出来, 江昼手指灵活的将那合欢索拴在姑娘的腕骨上,眼底才浮现几丝满意之色。
彩色的丝线称得女子手腕十分嫩白,江昼那微凉的指腹放开前,又轻轻捏了捏。
眼含笑意说:“声声,合家欢乐。”
用了午膳,宋晏宁便顶着暑热去了了云院,宋晏宁到时,只见屋里出现一个蓝黛色衣裳的妇人,头上簪着几支青玉钗,年近四十的模样,面上有些瘦削。
江老夫人见跨进屋子里的姑娘,笑着招手介绍道:“晏宁过来了,这是你姑表婶。”
宋晏宁看向来人,规矩端庄的见了个礼:“晏宁拜见姑表婶。”
张氏单眼皮眯了眯看清人的相貌,方才这姑娘还没走进来露出身形就听着一阵有节奏的环佩叮咚悦耳的声音。
高门大户果然不一样,便是走路也是衣袂飘飘带着香,更莫说人的相貌和仪态,真真是翼州那州府姑娘也比不上的。
宋晏宁之前听江悦提过,这张氏便是此次去翼州的旁亲了。大靖时人多不挑这些日毒的时候出门,就不知这姑表婶所来何意。
张氏笑了笑,单眼皮一眯,有几丝看不出人的心思,“这便是舟之媳妇了?果真是相貌生得极好,怪不得会得舟之喜爱。”
旁边是虞氏捻了块儿点心放松笑道:“侯爷和夫人当年可都是名都京都才子佳人,晏宁确实生得极好,倒是传了两位亲家的优点了。”
虞氏这是无形中提了提宋晏宁的母家,这可是侯门独女明珠呢。宋晏宁面色淡淡笑着,没开口说话。
若是寻常身份高些的长辈这般说,是夸赞,若是被张氏这般的表亲说,倒是有些宋晏宁凭着美色嫁入公府的意味了。
张氏面上毫不在意,“这京都确实是繁华之地,说来倒是,我家那哥儿现下也在前院同三公子游玩呢,不若让她来给老夫人见见礼,往后怎么也是要留在京都的 。”
坐在厅中的有两个嫡女和庶女江媃江棋,虞氏干笑一声正要开口,对面的夏氏先坐不住了,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亲姑娘江棋,
“听说那善哥儿学识不错,这番留在京中是必然了,还不知那宅邸是不是在着手看着了?”
听着夏氏这般扯开话头的模样,让张氏干笑两声,二房嫡出的两个姑娘她自知配不上,可庶出的她可看不上。虽她没那意思,被夏氏这避之不及的模样也弄得有些面色难看。
她家善哥在翼州同那知州姑娘私下定了亲还有了了夫妻之实,她知晓后忙带着人来京都备考,善哥自来功课不错,定是考起功名做官的料,哪能被州府的姑娘耽误了。
夏氏扯开了话题,张氏也顺嘴跟着说了起来。
几位年长的夫人说笑着,小辈插不上话,坐在宋晏宁左下首的江悦倒是看着一边虞嫣道:“表妹身边的意莲意棠寻回来了?”
谁料江悦这随口一句的问候话方出,给虞嫣倒水的意莲和虞嫣本人都一抖,茶水些许溅到虞嫣手上,惹得人面色一沉。
宋晏宁余光看到,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当初虞嫣身边这两位丫鬟宋晏宁曾经也是见过的,模样讨喜,相貌也不输她身边千挑万选的这四位丫鬟。今日一看,那捏着茶壶添茶水的手因动作露出一节腕子,看着倒是清瘦不少。
待宋晏宁欲再看清,意莲已经收回了手,跪着回道:“多谢大姑娘挂心,意莲前日侥幸回来”
凝月轩,虞嫣目光沉沉,见两个丫鬟过来,涂了些秋海棠色蔻丹的手骤然将丫鬟端着的茶盏掀飞,霎时——茶水碎瓷遍地。
虞嫣狠狠的甩了意莲一巴掌,见两人战战兢兢跪地,笑道:“我不嫌弃你们两人这脏身子污了我的眼已是慈悲,若是下次再不尽心尽力,知晓是什么下场吗?”
凝月轩发生的事情,宋晏宁一概不知,方才在了云院一遭,宋晏宁都有些害了暑热,道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执月接过宋晏宁手上捏着的缂丝石榴花的乌木扇柄团扇,替人扇起风来,抱怨道:
“这些匠人动作实在慢,月华院都修缮两月了还未修缮好,每次姑娘都要这般绕鸾镜湖一圈避让,若是三伏天还未修缮好,去了云院请安怕是越发难捱”
宋晏宁听言清醒了些,斥道:“不得胡说。近日雨水多,莫不是你还要让那些匠人顶着雨水做工不成?”
执月也知自个失言,规矩回道:“奴婢失言,奴婢知错了。”
宋晏宁抬眼看了看日头,虽是在柳树下,但这烈阳也毒得很,道:“你回去同康嬷嬷商量商量,这几日五毒日前后,准备些湃了冰的果蔬给那些匠人解暑”
执月应了声是,抬眼就见姑娘脚步一顿,忙看过去,是那三公子江记同一名青衫长袍书生模样的男子。
江记见远处柳树下的女子,正是二嫂嫂,忙轻轻点着头,将身边的青衫男子拉往另一处。
江柳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开口,旁边江记倒是展扇笑了笑,“此处是公府的马场,善表弟若是闲来无事,可以来此处驾马溜上两圈,不过要说最珍贵的马儿,还是我二哥那名唤入月的马儿”
话音方落,就听一阵马蹄声,江柳善转头看过去,矫健的马儿上跨坐着一宛若仙人一般的男子,绯色的官袍白冠玉,宛若神人。
江记笑道:“这是二哥,公府的世子爷。”
顶着淡漠的目光,像是如有实质的压迫,江柳善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言行有些激动:“拜见右丞大人,小生正是翼州江家旁支三子嫡出,自有勤奋聪慧,先已经是举人老爷”
这青衫男子相貌清秀,眼底还有些显而易见的艳羡,江昼没开口说什么,旁边站着的江记听着这一番举荐的话一时愣住,见人说的差不多,笑道:“善表弟学识不错,将来定能考起进士。”
江柳善一顿,知晓日后不一定得见面前的人,狠下心来道:“但若是丞相大人能多多”
“时辰不早了,我看晚上家宴也差不多了,不若江公子先去换洗一身衣裳。”
江昼知道后话,不冷不淡出言打断道。
江柳善一愣,闻言看了眼自个儿,从方才见到江昼一时拘谨,现在看自己竟是汗流浃背,面色难得有些羞红。
小厮早已经侯在一边,见世子爷翻身下马,忙恭敬上前:“世子爷,这几日天热,奴才带下去给入月游两圈。”
将江昼将马儿交给小厮,想起方才那柳树下的惊鸿一瞥,若是丞相大人这边不能打通关系,那成为江家女婿呢
江柳善忙拉着旁边的江记道:“方才湖边柳树下的青碧色广袖衣裙的姑娘,是府上哪位?”
江记方要开口,就见对面的二哥冷眼扫过来。
“江家姑娘确实是相貌礼仪出挑,记表哥与我一见如故,我便打听打听”
江记面色一僵:“”是我二嫂嫂,快别说了
今日是端午,宋晏宁让那些丫鬟自个备着菰叶,去小厨房自个儿包粽子过节了,只需晚上家宴的时候跟着两人伺候变成。
这金丝虎狸奴睡得实在霸道,趴在冰鉴盖上能趴一下午,也不怕病了,宋晏宁上前捏了捏那软软的爪子,佯装凶狠的拉了拉:
“快些下去,竟跟你家主子抢凉,反了反了”
江昼进屋便听姑娘絮絮叨叨的训斥的话,轻笑一声,看到宋晏宁这身青碧色广袖裙,笑意又收了回去。
传来一阵走路的声音,宋晏宁回头看,笑道:“大人下值了?”没像往日那般的迎着上来,还在跟只狸奴抢着冰鉴。
江昼敛了神色走上前,问道:“热?”
其实不问也看得出来,面前的姑娘有些暑热,额上有些细密的汗珠,面色像是被暑气蒸熟一般,泛着粉红,面带病容都能清媚的姑娘,可以想象现下红霞爬上是何种模样。
江昼面色冷冷,将人拉起来,另一只手顺道将霸了一下午冰鉴的金丝虎后脖颈抓起,看到狸奴脖上围着的合欢索,手下又轻柔些,将它拿去一边,冷冷的雾气又丝丝缕缕的散了出来。
江昼拉着人道罗汉榻边,道:“莫要太靠近,不怕着凉?”
宋晏宁张张口,方要说话就见江昼手上动作不老实,将她束腰给解了,广袖的绡纱裙轻而易举就被扒下,随意的堆放在地上。
宋晏宁道:“大人!青天白日”
江昼轻笑一声,“想什么呢?”
话音落见江昼确是是没再动作,便是宋晏宁身上的中衣也没动,拉着姑娘紧挨着坐到他那一方的塌上。
宋晏宁有些不依:“大人,热。”
江昼冷声:“我凉。”
门口瞧瞧的探出一个人影,岸雨原有些不放心宋晏宁一人过来瞧瞧。
现下却瞧见姑娘穿了身浅色的中衣枕在世子爷腿上,像是睡着了,而世子爷拿着把缂丝石榴花团扇,给人扇着凉,没有丝毫不耐。
实在是和谐静好,岸雨忙识趣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一室静好的光阴留给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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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VIP] 第 104 章
鸾镜湖, 湖水澄澈,菡萏芰荷兴发,参参杨柳垂。
宋晏宁竟在江昼怀里午睡了一阵子, 醒来看日头不早了, 忙让人备水沐浴,这才神清气爽不少。
那绣着泼墨牡丹的屏风后, 姑娘身影影影绰绰,宋晏宁换了身苏绣月华娇纱裙, 江昼走上跟前,从一边拿起那碧青色的宫绦腰系, 腰细线揽过宋晏宁腰身, 男子轻轻巧巧的就打好了个规整的双耳结。
虽不似腰封那般宽大显腰肢, 却更称的人细腰若隐若现, 朦朦胧胧的。
端午佳节,宴席上各自摆着圆滚粽子和一壶菖蒲酒, 宋晏宁坐在江昼身边, 捏起白瓷瓶为江昼倒了杯酒,笑道:“夫君,菖蒲美酒清樽与共。”
女子笑意盈盈,映入坐在江记身边的江柳善眼中,旋即像是眼睛一烫, 赶紧移开,不敢多看。
自从知晓他白日打听的那女子是世子夫人,他就心慌忐忑到现在了, 总算能感觉到世子爷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是何意了, 想着又浑身打了个寒蝉。
端午临中夏,白昼的日子越发长, 现下酉时依旧天色明朗,坐在江矜旁边的虞嫣看了眼依偎在世子爷旁边的姑娘,趁着意棠给自己倒酒的间隙问:“按照我的吩咐做了?”
意棠指间一顿,低眉顺眼的点点头。起身时同对面看过来的世子夫人遥遥看了眼,忙移开。
席上均是男子讨论衙署上的事,夫人们则跟着新来的姑表婶说笑,是以除了宋晏宁,也无人注意到虞嫣离席。
宋晏宁眼底流转几丝深意,没跟着虞嫣过去瞧,反而让岸雨凑近了些,轻声叮嘱了几句。
天边云霞乍舒乍卷,称得暮色有些清明,宋晏宁身边跟着岸雨和虞嫣的丫鬟意莲,缓缓往牡丹园旁边的假山瀑水处走去。
待看清人,便躲在将近两人高的太湖石后面,意莲手上紧紧的攥着身侧的衣袖,看得出她心下的不安。
对面假山上种着许多的白玉吊兰,在霞光满天的下,白白清雅的花蕊称得多了些颜色,倒是有些美景称美人。
对面站着的女子离席回院子换了身青碧色广袖撒花裙,头上挽着朝云髻,看这模样,看这背影,宋晏宁能有什么不明白,又是寒山寺清晨那一出。
想起意莲说的话,宋晏宁还有些面色紧绷,方才她亲自给江昼倒了菖蒲酒,自然知道这酒没什么问题,倒是虞嫣自个儿饮的,意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湖风应是清凉的,虞嫣确实是越来越有些说不上的燥热,她却只当是自个儿即将实现心中所想而有些激动,没有多想。
看到对面那飞燕草色圆领袍的男子走着过来,虞嫣眼里眼里留下笑意,见人走进了,发觉男子面上一切如常,还是那白皙俊俏的相貌,没有丝毫红霞,冰冷的眼眸一片清明。
虞嫣心下一抖,她是看着意莲亲自将今春散放在酒里的,也是看着人亲自饮下去的,想来江昼大婚时被灌了这么多的酒,也面色如常,心下稍安。
见江昼在她的面前停下。眼底有几丝异样,虞嫣手上捏着绢帕,学着那人软糯的语气道:“夫君,你过来了?”
带着面纱的脸仰了仰,“方才在席间被夏虫咬了个包,这才带着面纱”便是宋晏宁几人站在远处看着那模样,都有几分恍惚,若是真让江昼饮了那酒
宋晏宁眼睛冷冷看着那穿了身她衣裳的女子,在江昼面前含娇细语的说着话。
方要预备出去,就见虞嫣对面的江昼有些动作,江昼冷冷讥讽一声,“虞姑娘,这出戏是哪出?”
虞嫣瞳孔一缩,旋即羞耻的意味上头,倒是自己都有些看人模糊起来,怎会!怎会如此!江昼不是饮了那酒吗?
虞嫣张张嘴:“我”旋即眼底划过一丝决绝,“表哥,你该知道嫣儿的心思的,嫣儿在你身边那么久,只求表哥心里看看嫣儿,哪怕分给嫣儿一丝情谊也好”
江昼面色幽冷,“祖母喜欢你,你若收敛一些,我还能放你在江家住上一住,不过多上一双碗筷,今日这出效颦的丑戏,我想江家怕是容不下你了。”
虞嫣身子巨颤,仓皇抬眼,又听江昼冷冷言语如冰锥,“披着一样的皮,却这般差距大,你知道为什么?”虞嫣眼里含着泪,看男子残忍一笑,“因为腹中长着蛇蝎。”
旁边的宋晏宁闻言都有些面色一顿,若是今日之前不知道意莲意棠之事,她也难以置信江昼能说出这般话,可江昼是府里的当家人,能有什么能瞒得住他。
虞嫣声音颤颤:“表哥,你这是何意?何故这般折辱我”
宋晏宁眨眨眼,还是拉着两位丫鬟走了回了席间,夜晚湖风凉,宴席时间便长了些,见江昼回来,还换了身衣裳,宋晏宁伸手拉了拉江昼的袖子,“方才不是鲁长史唤你过去?”
意思是问怎的换衣裳了?江昼温声解释道:“方才衣裳脏了,便去顺带着换了一身。”
方才江昼一过来便躲让不及的被虞嫣拉了袖子,想到这宋晏宁心下满意的笑笑。
不等宋晏宁再说,牡丹园外面传来一阵慌乱,意莲跟在虞嫣身后,搀着人进来,虞嫣衣摆有些凌乱,交领的衣裳遮不住脖颈处显而易见的红痕。
众人渐渐的噤了噤声,面露惊讶的看着走向院中宴席中央的女子。
虞氏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时衣裙带翻了玉著也没管,指着身边的善青善红:“表姑娘醉了,快些扶着表姑娘下去歇息。”
善青善红忙道了一声是,方要下去便被虞嫣叫住:“不用,姑母,我有话要说。”
江老夫人面色沉沉道:“有什么话下去说。”
今儿不单是有府里的男眷,还有张氏母子,实在丢不起人。
偏偏虞嫣不依,虞嫣余光见江昼换了身衣袍,心下越发肯定,而这些出言阻止的姑母和老夫人,早就知晓她心中所想,却在说亲前,哪怕现下也没考虑过她。
她要的就是当着男眷,当着外人面前说出来,让他们无法化了!至于名节,等她实现心愿之后自然会挣回来。
虞嫣眼尾是未消的薄红,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宋晏宁心下一抖,便听虞嫣哑着声音道:“老夫人请一定要为嫣儿做主,嫣儿今日受了委屈,求祖母成全。”
一园静寂,戚氏最注重颜面礼节,现下膝上捏着帕子的手也因震怒有些细微颤颤,旁边的桂嬷嬷也不敢多说话。
偏偏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夏氏和张氏看人这不想要脸面的模样,也跟着符合两声。
夏氏看了眼虞氏,捏这个绢帕道:“哎呦可怜见的,好姑娘,快说说你受了什么委屈,你放心,你姑母定会为你做主”
宋晏宁见虞嫣径直看过来,眼神脉脉的不说话,宋晏宁嘴唇微张,有些哑言,她不会,要赖在江昼身上罢
虞嫣本就是殿中的焦点,众人跟着看过来,见是江昼,偶然才发现这世子爷换了身衣裳,江家人是面无表情,这不了解江昼的张氏心下就微妙起来了,顺嘴道:“不会是世子爷欺负了你罢?”
众人皱眉,张氏见这个初次谋面的世子爷目光如冷刃的看过来,心下一抖,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偏偏虞嫣还面色薄红羞涩道,“正是表哥方才在假山处与我与我”
江记手上拿着的盖碗一个没拿稳,叮当一声,才把震惊中的众人唤回神。
宋晏宁轻笑一声:“表姑娘可莫要说笑,方才夫君与你在假山?我怎的听闻方才是鲁长史唤夫君去前院啊?”
虞嫣确实是迷糊前最后一霎见到的是江昼,当即眼睛薄红,有些梨花带雨:“我知嫂嫂有些不敢相信,当方才确实是我与表哥在一处嫣儿不敢那自个的名节随意开玩笑逗人。”
这下戚氏也不知如何开口,沉沉的目光见一脸冷静的孙子,反应过来,怕是有人污了虞嫣的清白,虞嫣误当做是舟之了。
想着虞嫣与她也有些情分,戚氏想不想让人闹得太难看,不然虞嫣最后只能进庵子,道:“此事稍后再议,意莲,扶你家主子先下去休息。”
谁知虞嫣猛的来了力气,将意莲挥开,哭道:“不,我不,表哥,嫣儿今日与你之后,该如何嫁人”
虞氏面色不虞,斥道:“虞嫣!”
宋晏宁轻轻的搁了手上拿着的汤盏,就听旁边的江昼冷声道:“不用下去,既然说起,那便当众说清。”
听着江昼这话,园中众人面色有些迟疑,脑子快的纷纷反应过来,偏偏虞嫣方才用了药,有些回不过神来。
旁边的张氏看了看这园中的青年,到底谁才是同这表姑娘苟合的人,突然心下一紧,看见江记身边的儿子不见了!
园中众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夏氏轻笑道:“说来倒是,这表公子去哪了?”
张氏面色一顿,方在翼州的时候就与知州府的姑娘有了夫妻之实,今日这出让张氏有些莫名不安。
虞嫣怆然一跌,不等说话,就见牡丹园入口来了两人,正是江昼身边的长幕同那鲁长史。
众人一看鲁长史当真来了,自然知晓方才世子爷说的不是虚话,还有什么不明白,江老夫人体面的留了留鲁长史入席,鲁大人心里门清儿,推脱两声告辞了。
长幕上前道:“大人,方才属下问了守门小厮,那表公子有些衣衫不整的跑出门去了。”
张氏忙起身,干笑两声:“这,莫不是看错了罢,善哥最是守礼,今儿才是初次来公府,哪敢冒犯表姑娘。”
江昼冷笑一声:“是不是看错了,等人带回来便知。”
知道这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爷让人出去逮儿子,张氏越发坐不住。单眼皮的眼睛细细眯着,斜眼打量园中的女子,仔细瞧还能瞧出面上带着几分鄙夷。
相貌不差,难怪能让她那儿子糊涂起来,好歹在落魄前也是太保府的千金呢,这般不知寡廉鲜耻!礼教都吃去狗肚子里了。
要她家善哥娶一个无依无靠一肚子心眼的表姑娘,这还不如娶府上的庶女呢再不济,那州府姑娘都比这表姑娘娘家有权势些。
不等张氏细想,虞嫣身边的丫鬟跪地哭道:“老夫人,二夫人,世子夫人,求几位夫人一定要为奴婢们做主!”
意莲话一出,原先怆然没气劲的虞嫣陡然来了力气,熟练般的用力挥了身边跪着的丫鬟一巴掌,眼神全是让人惊心的杀意:“贱奴!闭嘴!”
泼妇狠辣的模样丝毫不像一个书香满门的闺阁姑娘能出现的言行举止。
宋晏宁见此冷冷出声道:“康嬷嬷岸雨,你们去拉着点表姑娘,可莫要伤了自个儿。”
见康嬷嬷拉着还想上前打人的虞嫣,意莲才在众人的注视下,道:“虞家败落,老爷沾上了赌,能发卖的发卖。”
现下最能淡定看戏的,只有夏氏一人了,夏氏问道:“听表姑娘说,不是虞老爷将你们买去给人牙子了?”
意莲意棠浑身一抖,哭道:“不是,是姑娘出主意,将奴婢们买去勾栏红院接客!”
“奴婢两人去年都被虞夫人指了婚事,这般便是奴婢们活都没脸面活下去,直到姑娘有意去寒山寺堵着老夫人进了江家,知晓江家在找奴婢两人,才提前将奴婢两人接出来,只当做是寻常发买给牙婆。”
宋晏宁面色冷冷,方才让岸雨将丫鬟叫过来,是因她注意到丫鬟手上的红痕,初初听闻便也知其人心毒。
意莲意棠是自小跟着虞嫣的,都能不眨眼将清白有婚约的姑娘卖去接客。
只因着虞家落魄,这两个丫鬟也能拿着身契去过和美日子,虞嫣心生不满,便让人毁了清白,还给丫鬟的老家去了这个消息,实在让人心颤。
江老夫人面色阴沉,便是虞氏也面上阴阴的,戚氏冷声开口:“虞嫣,这丫鬟说得可是真的?”
虞嫣忙摇头:“不,不是,老夫人、姑母要相信我”
夏氏嘴毒些,这种缺德事也干不出来:“是不是真的,将这两个丫头发买的中间人唤来不就好了?”
虞嫣面色惨败,这下是彻底惊醒了,谁料下一瞬,径直往一边栽着昏过去了。
好好的端午佳节,竟发生这档子事,见人晕了,老夫人阴着脸:“摘云摘月,将她带回去,还没处置好,也莫要让人寻死觅活。”
男眷和姑娘们都走了,张氏面色为难,她可不想她家善哥接手,原先只当是个无依无靠且不知检点的表姑娘,谁能知道还这般蛇蝎心肠,这般后院还能安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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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VIP] 第 105 章
六月初六, 大靖天贶节,不过今日倒没有百姓有心思过节,只因新帝登基, 祭告宗庙社稷, 四方来贺。
吞并乞伏的东胡王亦在其列在列,后新帝将压在牢中数月的丹落及两个儿子交由东胡王处置, 以作东胡敬献谢礼。
在新帝登基之前有流传两句闲言碎语,道傅闻在相国寺疯了, 竟连身边太监手都被他啃食得血肉模糊钦阮到了盏茶,轻笑一声道:“这些说书先生越发胆子大了, 竟连宫中人的事也敢论。”
宋晏宁轻笑一声:“傅闻皇位来得不正, 至亲也能残忍杀害, 在百姓心中哪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钦阮道:“自你成亲就久不见你, 现下一看,江家表哥真是把你将养的极好, 面上红润不少。”钦阮话音一落, 留意到街下的某个倩影,“这不是那虞家二姑娘?前两日倒听闻了些风言风语”
宋晏宁顺着人的目光看下去,一身水蓝色纱裙的女子手上抱着几副字帖,正往无计阁去,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衣着朴素的丫鬟。
上次端午那桩闹剧, 当时虞嫣自个儿选了跟着江柳善回去,她本就是沉溺浮尘名利,哪能这般甘心的便跟去庵子做尼姑。再且江柳善学识不差, 虞嫣若是能做她的正妻, 将来也会舒坦些。
可惜张氏恨极且鄙夷着蛇蝎又不顾名节的表姑娘,即便是迷得儿子再怎么五迷三道, 却也只松口让人做妾,且这妾位,还是前几日肚子里有了种才得到的。
同钦阮小坐闲聊半日,宋晏宁见日头不小了,想来大人应当也要下值了。
长街阔道,执月方要搀着宋晏宁跨上马车,旁边的执画轻声道:“姑娘,六殿下”
宋晏宁闻言,忙回头看过去。男子头戴冠簪,一身云峰色流云纹圆领袍,飒飒沉静的坐在马上看向这边,宋晏宁放开丫鬟搀着的手。
轻轻行了个万福礼,隔着长街的傅陵眼底暗光流转,却也只是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轻夹马腹,策马而去。
傅度即位,将时家处置满门抄斩之罪,而在时家反叛之前之前,昔日六殿下傅陵呈上布防图,功过相抵,被封为义亲王,迁出京都,在傅度问傅陵愿意去哪州时,傅陵选了汀州,做梦中乡的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
宋晏宁方进了清玉苑先去了书房,谁料竟扑了个空,牧折放下整理的书册,见礼道:“夫人,世子爷方才去了云院了。”
宋晏宁了然,想着还是会寝阁换了身衣裳,才带着丫鬟往来了云院去,前几日陆瑜来府上,为宋晏舸提了亲,戚氏自然也是满意的,只是天气热了,难免有些身子不适,便交给虞氏自个商酌了。
虞氏不是不知自家姑娘的心思,且这宋晏舸现下还是都护大人,看样子也是未来还有几位再往上爬一爬的,当即虞氏和陆瑜就两厢满意的商定起时间来了。
戚氏难得见几个孙儿一道有时间过来,这几日因犯了病的沉闷也扫清了不少。
宋晏宁挨个给各位长辈见了礼,道江昼身旁坐着,老夫人从旁边丫鬟那接过绢帕擦了擦嘴角,“晏宁过来了,方才舟之还道要来跟我告个长假,好带你出去转转。”
宋晏宁闻言,面上闪过疑惑,看向身侧坐着肃正且清清飒飒的男子。江昼没说话,也不顾忌是不是在正厅诸位长辈之前,伸手捏着拢住宋晏宁搁在小几上的手。
宋晏宁回神,好像是上次江昼同她提过,那传说能治心悸之症的大师回了湖州,江昼重金亲邀也不见松动半分,只道不愿踏足京都之地,想当初定远侯府为了找这云游的玉启大师也废了好些气力,后来宋晏宁身子逐渐养好了,也没再寻了。
正巧新帝即位,大靖边乱已定,江昼安置好监察司台,同傅度告了两月只假,而傅度也知在拉下傅闻,剿除时家及其余孽江昼出了不少的力,咬咬牙也是准了。
杪夏时节,天气逐渐转凉,行在江上越发明显。
要说宋晏宁除了当初年幼迁至汀州养病,便再未出过京都,但去汀州的路还是记得些的,这才问道:“大人从梁州转水路,这是要去汀州?”
江昼轻轻地嗯了一声,察觉到姑娘身上没披着披风就跟着跑出来,眉头皱了皱,正巧一边的岸雨正拿着件儿薄披追了出来,江昼伸手接过,无言的将人系好系带。
宋晏宁手上轻轻的勾了勾,江昼察觉到腰间的异样低头一看,那嫩如白葱般的指间正勾着他腰间挂着的玉佩络子,露出的一节儿腕骨在他今日穿着的玄色圆领袍的称比下,越发的白皙惹人。
江昼抬眼看面前不知所谓的姑娘,不等说话就听姑娘问道:“大人怎的要去汀州了?”
江昼道:“听闻你年幼的时候在汀州住了五年?”
宋晏宁轻轻点头:“当初确实是京都节气不适合养病,家人才将我放去汀州养病。”
见面前的男子目色沉沉,宋晏宁这次将还勾着玉佩的手放开,上前搂住江昼道:“怎么啦?夫君莫不是还要去汀州游玩一番?”
江水汤汤,江昼揽下了这两层高的大船,现下也就他们两人加一众随从。
江昼开口,话倒是有些耐人寻味:“新帝登基,傅陵选了汀州。”
男子话音一落,宋晏宁倒是知道是何故了,傅陵与她实在汀州结识,且她在汀州有五年的时光,江昼自然不想等宋晏宁忆起汀州的时候,他却从未好好的去游览过。
宋晏宁晃了晃江昼的手臂,俏皮笑道:“我知道了,一是大人吃味,二是大人希望能与声声又共同的回忆。”
像是背上说中心事,江昼面色一顿,轻咳一声道:“日暮夕凉,这外头风大,便先进去罢。”
宋晏宁笑道:“大人吃味声声也高兴呢。”江昼轻轻的捏了捏手下宋晏宁的纤腰,惹得人娇哼着躲开。
江昼温哑着嗓音,凑近宋晏宁耳边道:“本还想着走水路累些,这几日懒得累你,想来声声也是想我了。”
那冷竹香骤然袭近,耳边喷薄这的男子的鼻息,勾得宋晏宁耳廓一麻,反应过来江昼那想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想那档子事儿。
即便知道此处不会有其余人过来,宋晏宁还是被江昼这话说得一阵羞红,娇斥道:“大人!你、你怎的如此”
这软糯又含着羞涩的语气,不像训斥,反而十足的像极了撒娇,惹得对面的男子忍不住的轻轻压上那樱唇,依华夺去姑娘的气息。
两人去了宋晏宁在汀州的别院,想来宋晏宁还是感慨一声,当初宋晏宁便是将滁州的钱嬷嬷接来这处别院藏着,现下她与江昼可算得上是亲密无间。
这次虽说轻装简行,但带着宋晏宁这个当年被笑称为京都第一娇的姑娘,在简行也简行不到哪儿去,规规整整也有四辆马车,是以两人汀州转陆路,去了湖州,陈玉寺的大事是有名的医师,恋人到了湖州城时正巧是七夕前两天。
陈玉寺是湖州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更是众多百姓求娶姻缘之地,因着是七夕的前几日,说是人头攒动都不为过。
江昼沉声拉过宋晏宁的手,轻笑道:“虽说是人挤,但听闻一起执手走上陈玉寺的主殿,定能来时还做眷侣。”
宋晏宁看了看身边的身侧形形色色的百姓,均是为了男女一双人,踏步爬上这千阶。
宋晏宁笑意盈盈,手上轻轻回握住在。学富五车又性情清冷的的江大人愿信怪力神说求来世,更让宋晏宁动容,眨眨眼底的湿意,她也是贪心的,想再求一世二世”
玉启大师鹤发童颜,看着仿佛真有通天之能。
玉启接过小童递来的信笺,上头正是江昼上次亲邀的拜帖,玉启施施然拱手,道:“江世子,久仰。”
江昼端肃回礼:“大师言重,此次来意既是几个月前拜帖所言,恳求大师为拙荆看诊,事后必有重谢。”
玉启甩了甩手上的浮尘,笑道:“江世子言重,世子官拜在想陂泽一方百姓,无需收取任何酬谢自会全力诊治。”
玉启眼睛如有洞察一般的看向宋晏宁,反而未说诊治之事,“夫人面上和善,同世子是百年夫妻续前缘。”
宋晏宁指间一顿,不等多说,玉启让宋晏宁做好为她诊脉,而后了然一笑,“夫人旧疾缠身,生身之命,天眷之命也。”
江昼皱眉,沉声问道:“可有法子?”玉启轻笑一声,“世子放心,自是有的。”
一年一度七夕会,此处虽说不是那繁华雕龙画栋的京都,却也夜市不寐,灯展通明,江昼将跟着的几位侍从放出去各自赏玩,带着宋晏宁穿过株株灯树。
江昼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将手上猜灯谜赢来的狸奴灯盏递给宋晏宁,眉眼温和道:“这盏灯倒是有些像梦瓜。”
宋晏宁闻言也轻笑一声,没接过灯盏,反而是轻轻又有力的拉住江昼那骨节分明的手,说来倒是有些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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