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自家的山头,墩朴子带着一众弟子挤进了江月的洞府。
一行人或坐或站，听着江月把经历的那些事娓娓道来。
半晌之后，墩朴子呼出一口长气,“这劫难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不难在于，以江月的能力，直接杀了陆珏就是。但难的在于，直接杀了陆珏，江月是找不回缺失的仁心的,劫难会结束,但归来后修为却不会像现下这般精进。
“好好休息，稳固修为。等你调养好了再说旁的。”
墩朴子叮嘱了几句,然后就开始掏兜,其他同门也纷纷如此。
眨眼的工夫,江月面前的桌上就堆成了小山，都是师尊和同门这些年新制的丹药和新得的珍贵药草。
都是自家人,江月也不客气,照单全收进芥子空间里。
一行人跟着墩朴子离开,鹤龄落后了半步,欲言又止了一番还是开口道：“小师妹刚回来,照理说现下不该烦你,但是……”
鹤龄要说的也不是别的,就是江月不在的时候,玄素门上下的一摊烂账。
从前就是鹤龄和江月一道理账,但两人都不算精通，通力合作，磕磕绊绊的,每十年理上一次，才勉强能知道这期间师门上下的盈亏。修仙之人虽不计较得失，但起码要做到心中有数，且师门上下的运作和修行也都需要灵石供给。
江月看着大师兄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些年，他独自一人支撑门派很是艰难。
“无妨，大师兄把账簿留下就是，我在外这些年也学了一些东西，包括算账这一样。”
“那小师妹还是修养调息为主，空了再理。”
等到鹤龄也离开，洞府里头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月在石桌前略坐了一阵，打开了玉简，开始理账。
理着理着，江月啼笑皆非，明白了鹤龄的难处——
她离开的这一二十年，玄素门上下可谓是‘变本加厉’。她的灵体留在了灵虚，需要药材和灵力温养着，才能保证修为不倒退。而但凡对灵体有好处的，墩朴子等人都是不惜工本去跟人置换。
玄素门日常接济病患，在仙门中本就是排得上号的穷，从上到下身无长物，上行下效，都学着墩朴子，把自己抵给人家做白工。
就连鹤龄自己，身上都欠着好几年的劳务债。
也难怪江月今日醒了，只见了鹤龄在内的一小半同门，更多的人都不在门派中，只在传信玉简上问候她。
合着都在外头还债呢！
一通理完，江月才觉得累，毕竟神魂才刚归位，确实需要静养。这种疲累和凡人几天几夜没合眼差不多，她差点对着玉简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江月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她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喊了声陆珏，说：“别催，我这就去睡……”
话未说完，江月清醒了过来。
灵虚界哪里有什么陆珏呢？
是她的传信玉简在闪烁，墩朴子交代她早些休息。
不知道是玄素山夜间的风太过寒凉，亦或者是她神魂不稳，江月挥灭玉简，只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
来年春天，堕魔谷开了。
天卦门和剑灵山都对玄素门发出了邀请——
天卦门是想寻息壤给新来的小弟子造身体，剑灵山则是要去寻自家失踪多年的重玉道君，就算他仍然历劫未归，但把他的灵体带回宗门也是好的。
两件事都少不了医修的助力，于是开出了高价，邀请玄素门同行。
墩朴子性情虽有些孩子气，但到底是门派之首，大方向的决断上都是慎之又慎。加上玄素门功法特殊，并不用冒险，只需要积攒功德就能提升修为。要是从前，他至多就只自己去，而不会让其他徒弟随行。
这次情况不同，江月劝他说：“我闭关一年，只差一步就能结婴。说句冒进的，我这修为放到其他宗门里，当个长老也使得。我随着师尊一道去，自己就能护着自己。而且事务有两桩，师尊却只有一人，单独前往也是分.身乏术。”
也不是江月非要凑热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同门再接着给人家打白工。尤其那些个烂账，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她而欠下的。
两派给出的报酬按人头计算，灵境之中又不乏天材地宝，就算是只挖到一些灵草灵植出来变卖，加上不菲的报酬，也能把窟窿填个七七八八。
江月这么一提，鹤龄等人看着她长大的，也猜出了她的心思，就也纷纷跟着一道劝。
最后拉拉拔拔的，玄素门现下在门内的、所有金丹以上修为的弟子，鹤龄、江月，还有名唤鹤静的女弟子，都随着墩朴子一道前往了堕魔谷。
去的路上，性情跳脱的鹤静师姐捡了话和江月说，说起了剑灵山那位重玉道君的生平。
九黎时期，人、神、魔、各种神兽混居一处。他正是传说中的重明鸟的后代。
江月本是耐着性子哄自家师姐玩，对那位辈分颇高又素未谋面的重玉道君其实并不多感兴趣。
听到重明鸟，因着那一层浅淡的渊源，江月才正了色，细听起来。
不过鹤静对重玉道君了解的也不深，除了身份这一层外，也只知道一些外头的传闻而已，无外乎就是对方是天才中的天才，遭难历劫之前的修为就已经在掌门若谷之上云云。
“说起来他跟小师妹从前的模样有些像，都是只修炼不问世事的，因此别说我们这样的外人，即便是剑灵山本门的弟子，都对他了解不深。”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谷外，若谷真人和道玄真人都提前到了，不比玄素门只来了四人，他们两派是筑基以上的弟子齐齐出动。
“你这老儿这次总算不如往常那般畏缩了。”道玄真人捋着胡须，笑眯眯赞赏道。
墩朴子也不提自家门派有大亏空才这般行事的，理直气壮道：“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小小凶险又算得上什么？别说的我玄素门人多么贪生怕死似的。”
道玄真人笑而不语，若谷真人则还在挂心自家师弟，无心去想旁的，只吩咐门下弟子护好玄素门的医修。
聚首之后，一行人进入堕魔谷。
此行目的明确，寻息壤之事还算简单，鹤龄和鹤静跟着道玄真人去了。
剑灵山寻找自家道君灵体之事比较麻烦，毕竟那位道君脱出神魂之前，给师门传信，说他所在之地是灵境内魔气最充盈的地穴。这一桩事务，由墩朴子和江月负责。
按着重玉道君留下的最后讯息，一行人到了地穴附近。
寻找了约莫半个时辰，仍然没见到那位道君的灵体。
若谷真人望着那个幽深的、延伸向地下的洞穴，知道他的身体必然是在地下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四处探查的时候，江月正忙着到处挖灵植，挖到装满了一半储物囊，就听到若谷真人和自家师尊在商量着下地穴。
下头魔气四溢，比外头更加危险，若谷真人和墩朴子的意思是只他们二人下去，其他人留在地上等候。
二人才刚交代完毕，却看地穴之内突然灵气剧烈波动！
若谷真人感受着熟悉的灵力，老怀宽慰，激动道：“重玉回来了！”
话音刚落，灵气和地穴中的魔气绞弄在在一处，地表震颤。
若谷真人来不及接着说更多，立刻运起灵力建起结界，防止魔气四溢。其他人也立刻加入，为之助阵。
等到众人灵气逐渐衰微的时候，就到了墩朴子和江月上场的时候。
师徒二人携带了大量自制的补灵丹，挨个喂给剑灵山的弟子。
“您也吃一颗吧。”江月拿着补灵丹到了若谷真人身边。
若谷真人满头大汗，唇色都有些发白，他对着江月和蔼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
却看地穴下头灵气猛得收住，而外间结界众人联合在一处的灵力却没有停下。
一股莫大的吸力突然出现，若谷真人首当其冲，勉强稳住身形，江月的修为不能和他这长辈同日而语，只听到自家师尊焦急地喊了声‘阿月’，下一瞬就跌入了黑暗之中。
地穴幽深，下落了不知道多久，江月才踩到了实处。
那位十分名声显赫的重玉道君已经在地下归位，地表又有两派掌门压阵，江月并不心慌，先从芥子中拿出照明的珠子，再找出通信玉简，跟墩朴子说明了情况。
墩朴子知道她安然无恙，先松了口气，若谷真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询问江月方不方便去找寻重玉道君。
这地穴才经历了一次灵力暴动和镇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坍塌，若谷真人和墩朴子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好是江月和重玉道君聚在一处，然后报清楚位置，若谷真人和墩朴子联手用灵力把两人牵引出去。
江月既然巧合地落了下来，自然应下。
运起灵力抵抗着魔气，江月举着珠子在奇形怪状的地道里走了一阵，到了一个还算开阔的地洞中。
而这洞穴中的空地上，正盘膝坐着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
“重玉道君？”江月试探着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的同时，青年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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