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什么的, 他们也不懂啊！
看得出来确实都是没有经验的人了。
“婆婆，你就这样让我们住进来，就不怕到时候我们将这房子占了, 不肯搬走，或者把你屋子里的东西弄坏了？”
老婆婆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你们不能这么干吧？”
邓大姐也不明白，这林医生怎么在背后拆自己的台呢！
林辰歆接着说：“大姐, 咱们好不容易搬进来, 什么东西都弄好了，单位宿舍也退了, 别人突然说这房子自己要用, 不能租给咱们了, 要咱们立刻搬出去, 你说怎么办？搬出去睡大街吗？”
邓大姐立刻想到这也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是了，那可怎么办？”可房子是人家的，人家让你走, 你也不能不走啊！
“所以说要签合同啊, 这些大家会担心的问题, 都可以约定好写到合同里，到时候就按合同办事，谁也不怕吃亏了。”
邓大姐和老婆婆都觉得这法子好, 于是大家一起坐下来, 由林辰歆起草了一份合同，念给双方听了, 修改到大家都满意为止。
最后工工整整地眷抄了一式两份，老婆婆还多长了个心眼, 她自己不识字，怕被林辰歆哄了, 特地找了个邻居家识字的年轻人过来，帮忙掌了掌眼。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两人就准备按手印画押了。
邓大姐的手印已经按了下去，老婆婆的也伸出手指，沾了点印泥，就要按下去的时候，忽然被一声爆喝打断：“慢着，这房子不能租。”
原来是老人的儿子赶回来了。
老婆婆见到儿子满心欢喜：“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吗？”
男人皱着眉头：“妈，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把这房子给租出去呢！”
“我跟了你去省城，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一个月能有五块钱呢，不要白不要。”老婆婆理直气壮地说。
“咱们家缺这五块钱吗？这房子租出去要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人，得惹上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
“这怎么就惹麻烦了呢！”
“你知道租咱们房子的是好人坏人，谁知道会不会在咱们家的房子里干什么不法勾当呢！后面那条街上丢孩子那事你没听说，就是隔壁邻居把房子租给了人贩子害的。”
这男人说的正是钱国伟那事，他人虽然不在陵川，但是消息还挺灵通的。
钱国伟抱走的那孩子最后虽然救回来了，但也吃了大苦头，后来在医院里住了好些天才算是养回来了。
从此那户人家跟他们隔壁家的房主也闹翻了，要不是他们家随便把房子租给一个人贩子住，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被儿子这么一说，老婆婆也有点惴惴不安起来：“这不能吧，就两个姑娘家住进来，能做什么坏事儿？她们还说要跟咱们签合同呢！”
林辰歆也诚恳地说：“同志，您有这样的顾虑我们也非常理解，但我们都是陵川医院的职工，有正式单位，知根知底的人，跟外面来的人贩子是不一样的，您如果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到我们医院去问一下。”
男人冷笑一声：“你们这一套也就糊弄糊弄我妈！医院的正式职工单位能不给你们分房子？谁知道你们租我这个房子是想干什么勾当呢！”
林辰歆变了脸色：“这位同志，你这话说得就有点难听了，你如果想要知道我们的租房理由，我们也是可以跟你们说清楚的。”
男人抬起手：“好了，不用说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听这些，这房子我们不租了，我们家不缺那点租金，你们去找别人吧！”
这男人确实算是有出息的，在省城混上了一个小领导的职位，现在回来这边，就有点儿看不起岛上的人了。
特别是眼前的几个女人，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说话自然也就不太客气了。
这房子是罗水妹帮忙找的，没想到却害得林辰歆和邓大姐被人这样侮辱，她气得浑身发抖，红着眼眶却说不出话来。
林辰歆拿起桌面上还没来得及签好的合同一撕两半：“算了，这房子我们也不租了，大姐，走吧！”
“哎！”老婆婆眼看到手的五块钱飞了，有点心疼，也有点儿过意不去，便追了出来：“姑娘，对不起啊，只是家里的事我儿子做主，我也没法子。”
罗水妹忍不住抱怨：“既然这房子您做不得主，怎么不早说呢！”
林辰歆拉住她：“算了，多纠缠也无益，有这个时间，还是再找找有没有别的合适的房子吧！”
合适的房子不是那么容易找的，那天罗水妹是运气好，反正白费了一天的功夫，也没有找到。
晚上林辰歆要上夜班，下午便要回去了，邓大姐只请了半天的假，下午也得回去上班。
罗水妹满心内疚：“真是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就让你们过来，浪费了你们那么多时间，我保证，这几天我一定好好找，肯定能找到比这间房子更好的。”
林辰歆笑：“行，那我们就等着了。”
急诊科上夜班就怕的就是来一些情况比较紧急的危重病人了，大晚上的大多数检查都做不了，医生护士也比较少，遇上紧急情况特别麻烦。
这天晚上，林辰歆就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突发心绞痛的病人。
这男病人是被人用床板抬着进来的，双手捂着胸口，双眼紧闭，满头大汗，看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林辰歆多看了他一眼，这人貌似有点眼熟，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就看见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老婆婆：“医生啊，求求你，快救救我儿子吧！我儿子这是怎么了啊！”
这不正是今天差点儿租了她房子的老婆婆嘛！
这下子林辰歆也认出来了，床板上躺着的就是今天死活不肯把房子租给她们的那儿子。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这点恩怨了：“怎么回事？”她问。
“胸口很痛！”男人死死地捂着胸口，艰难地说。
老婆婆说今晚难得儿子在家，她特地给他杀了只鸡，炖了鸡汤给他喝，鸡汤才喝了半碗，忽然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咋回事，赶紧就请邻居帮忙送医院来了。
“是不是感觉胸口像是有大石头压住一样，很疼，还喘不过气来？”林辰歆问。
这种情况，极大可能就是急性心肌梗死，虽然这种病大多数在老年人中发生，但发生在年轻人的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快，送他去做心电图，再找心内科的医生过来会诊。”
急诊室的护士都是见惯了各种紧急场面的，虽然着急，但也依然有条不紊。
做心电图的医生下班了，也硬是把他从家里拽了过来，重新开了机器。
很快，心电图就做出来了，典型的急性心梗的表现，确实是急性心梗无疑了。
也就是说，患者的心脏血管被血栓堵住，或者是变得严重狭窄，无法让血流通过，心脏肌肉得不到血液和氧气供应，就会缺氧坏死，严重的会引起心脏衰竭，造成死亡。
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紧急了。
这个时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疏通血管，恢复血流的畅通。
如果是后世，最常见有效的办法就是做介入手术，放入血管支架，撑开血管，恢复供血。
可是现在，不用说，并没有这种技术。
林辰歆看向来会诊的心内科医生，对方给出了治疗意见：“开点阿司匹林吧！”
这是治疗心梗常见的方法。
林辰歆皱眉：“来得及吗？”
并不是说药不对症，阿司匹林是一种抗血小板聚集的药物，的确具有缓解疼痛、抑制血栓形成的作用，从而缓解心肌缺血的情况。
但这是在心梗不太严重的情况下才能起到缓解的作用啊！
如今这患者的情况那么严重，阿司匹林那点儿缓解作用真的能起效吗？
“来不及也没办法啊，都是这样的。”这的确是目前陵川医院里，针对这种病症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那就先吃点阿司匹林看看。”林辰歆也明白，受如今医疗技术水平所限，有很多情况即使是医生也无能为力的。
护士去取了药回来，正准备让病人服下，刚把人搀起来一半，忽然这个病患“哇”地一声，一堆呕吐物如喷泉般从他的口中喷吐出来。
病床和站在他旁边的护士都未能幸免。
整个急诊室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是急诊室常见的情况了，大家都见惯不怪，护士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脏污，迅速撤换床单。
换了一个护士继续试图喂病人吃药。
这时，病人双眼一翻，瘫在了床上。
“不好，病人休克了。”护士大喊。
林辰歆立刻扑上去给病患进行胸外按压。
这是心脏缺血缺氧的后果——室颤，室颤的时候心脏不能有效跳动，人的身体马上就会缺血缺氧，大脑只要缺氧六秒钟，人就会晕倒。
如果不能及时解决，下一步就是心脏停跳了。
“推肾上腺素，快！”
林辰歆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不能停，不能停啊，如果这心跳停止了，病人也就救不活了。
好在她努力的按压终于见效了。
病人心跳恢复，林辰歆摸了摸病人颈动脉的搏动，全身一松，差点儿就脱力地累瘫在地板上。
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周围的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病人的心肌梗死没有解除，心脏还是缺血，情况依然紧急。
阿司匹林给患者服下去了，但这远远还是不够的。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啊！”老婆婆哭得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护士过去扶起她：“婆婆，您别这样，能救的我们医生肯定会尽力去救的。”
林辰歆沉吟片刻：“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手术了，冠状动脉搭桥。”林辰歆不知道这个时候国内有没有人做过这个手术，但她知道，在国际上，这个技术是已经出现了的。
所谓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是取患者本身的一条血管，在冠状动脉堵塞的远端和近端之间建立一条通道，使血液可以绕过堵塞的部位，达到疏通血流的效果。
听她这么说，其他医生都惊讶地看向林辰歆，这是一个他们只在内部文献上看到过，却从来没有在身边听说有过成功案例的手术。
当然，见过林辰歆创造的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他们知道她是不一样的，可还是免不了会担心，真的可以吗？
“婆婆，病人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想要救他的命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给他做手术，只要你同意，我们可以立刻安排。”
老婆婆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做手术那么大的事儿，她怎么敢做主：“我，我不知道，能不能缓缓，我想问问我儿媳妇。”
“您儿媳妇呢？”
“在省城。”她儿媳妇、孙子，还有女儿女婿外孙，全都在省城，现在身边一个可以帮她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能打电话联系上吗？现在情况真的很紧急，每多拖延片刻就会多几分危险。”
“有、有号码。”老人哆嗦着去解衣服的扣子，儿子媳妇怕她一个人在海岛上会有什么意外，特地把单位的电话号码写了给她，她怕弄不见了，一直藏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看老人取得艰难，周围的人都急得不行，这么磨蹭下去，谁知道病人能撑多久啊！
好不容易抖抖擞擞地把写着号码的纸条拿出来，老婆婆说她不会打电话，让医院的人帮她打。
第162章
医院里倒是有办公电话, 只是这个时候要打电话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是晚上，电话打到那边单位的办公室, 还得让值班的人去找人，这人还不一定能找到。
急也急不来。
这时，大概是吃的药起了点儿效果, 病床上的男人悠悠转醒。
老婆婆扑了过去：“儿啊, 你好点没？还疼不疼啊？”
疼肯定是还疼的，男人又紧紧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儿啊, 不怕啊, 医生说了, 做了手术就好了, 咱们这就做手术行不？”既然儿子醒了，她就不执着要问儿媳妇，而是改问儿子的意见了。
男人十分疑惑：“什么手术？”
林辰歆见男人目前还算清醒, 便跟他解释了一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有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具体的手术是怎么做的男人不懂, 但这可是在心脏上动手术啊, 傻子都知道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男人根本不相信这小地方的小医院能有能力做得了这样的大手术：“我……我要去省城做手术。”
“不可能。”林辰歆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撑不到去省城。”
男人艰难地问：“那如果不做手术会怎么样？”
“死亡的概率非常大。”
在场的医护人员都十分敬佩林辰歆的直接, 居然敢当着病人的面说他会死, 但凡这会儿有个野蛮点的家属在，都会冲上来打人了。
当然林辰歆也是因为对方实在是没有能做主的家人在这里了, 才会这样直接跟患者说的，现在唯一能做决定的, 就是患者自己了。
听了医生这样的宣判，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这个患者也不例外, 他紧张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那我要是在你们这儿做手术，你们能保证手术能成功，出了什么事你们能负责吗？”
“不能，任何手术都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可能性，我们只能说尽量。”
说起来这个患者也是很可怜了，在忍受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面临自己生死的抉择这么严重的问题。
林辰歆虽然同情他，但也不得不提醒：“时间不多了，你最好可以尽快决定，现在耽误的每一分钟，对你的身体来说，都有可能是不可逆转的损害。“
“我……”男人都快要哭了。
这时去打电话的护士跑过来：“接通了，电话接通了。”
林辰歆走过去：“我来跟她说。”
言简意赅地在电话里跟男人的妻子说清楚了当前的情况，心里希望对方最好不要是那种一遇上事情就惊慌失措毫无主意的人才好，不然讲这通电话也纯粹是浪费时间。
好在男人算是运气好，有个能担得住事的妻子，听完林辰歆的话，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问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问清楚了转到省城的医院是不可能的，不做手术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只有做这个手术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之后，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我同意做这个手术，医生，麻烦你叫我婆婆接一下电话，我让她签手术同意书。”
他妻子帮忙做了这个决定，男人也松了一口气，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认命吧！
手术准备迅速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人担忧地问林辰歆：“林医生，你做这个手术，把握大吗？”
虽然大家都知道，病人不做这个手术就是个死，但病人自己病死，跟死在手术台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最怕的就是遇上胡搅蛮缠的家属，就别说手术费能不能收回来了，说不准还得让医院赔钱呢！
林辰歆浅浅一笑：“九成吧！”
众人惊叹：“这么高！”这可是高难度的心脏手术啊，果然不愧是林医生，也就只有她才敢说这样的话了。
林辰歆确实敢说这样的话，放在后世，这样的手术对她来说确实只是一个常规的手术而已，要知道当时的她可是全国最好的医院都要重金聘请她去组建心外中心重症组的。
一般这种普通的心梗病人都不需要她亲自出马。
如果连这个手术都做不好，那才叫丢人呢！
手术当然很成功。
林辰歆走出手术室，解下口罩，扶起瘫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患者母亲：“婆婆，手术做完了，很成功，您儿子没事了。”
那婆婆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姑、姑娘，是你！”
是的，由于在抢救病人的过程中，林辰歆一直都戴着口罩，再加上之前病人生死未卜，老婆婆的心思也全都放在儿子的身上，所以一直都没有认出来，原来给她儿子做手术的医生就是今天想租他们家的房子结果没租成的两个姑娘之一。
是了，她们当时就有说过的，她们在陵川医院工作，原来真的是医生啊，这么年轻，还这么厉害！
林辰歆微笑：“是我，您今天也很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儿子暂时还醒不过来，我们这边的护士会照看好他的。”
老婆婆哪里肯走，正好隔壁病床有空床位，林辰歆就让她暂且先占用那床位休息了。
老婆婆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哎唷，那可真是，白天的事，是我们不好，真是太不应该了，你看，你还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这两码事，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我不会公私不分的。”白天那男人说的话确实让她生气了，但这种情绪她不会带到工作上来，该全力救治的时候还是会全力以赴的。
安抚好老婆婆，趁着没有其他病人，林辰歆也去值班室睡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交班之前，她去看了看昨天晚上做手术的病人。
男人已经醒过来了，很显然也已经听他母亲说过了，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就是昨天白天他拒绝了租房子的年轻姑娘。
见到林辰歆的时候，感觉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辰歆语气淡淡的：“你刚醒过来，先别多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有哪里不舒服的随时找护士。”
男人的妻子是在林辰歆下班之后赶过来的。
她昨天晚上接完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睡得着，而是四处想办法去打听急性心梗究竟是怎么回事。
甚至还特地跑到省城最大的医院去问了。
人家都说严重的急性心梗死亡率非常高，至于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这是一种非常前沿的先进医疗技术，目前国内也才开展该项手术没有久。
只有几家著名的大医院里才有医生可以做得来这个手术，目前省城是医院都没有这方面的医生呢！
听说陵川医院居然有医生声称自己能做这个手术，省城医院的医生都是摇头的，不可能。
这话说得病患妻子的心啊，就跟被火烧着了一样，只以为自己丈夫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天一亮就赶了第一班渡轮过来。
没想到自家男人做完手术，都已经醒过来了，还听说这手术做得很成功，她不禁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吗？其实自家男人做的并不是省城的医生说的那个很先进的手术？
把这事说给男人听了，男人也觉得疑惑。
正巧有护士过来换药听见了，得意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医院的林医生啊，在我们医院可是有‘神之右手’的称号，只要是她经手的病患，就没有哪个是治不好的，多少人排队等着她给做手术呢！”
男人哪怕是亲身经历过，也还不太相信：“不能吧，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技术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而且真有那么厉害，也不会窝在这小海岛上啊！”
他这就是以己度人了，他自己瞧不上海岛的偏僻落后，一心想要飞到外面大城市，自然以为别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而且给他做手术的医生不仅年轻，长得也过于好看了一些，让人一看见她着眼点就在于容貌上了，反而忽略了她专业上的能力。
听他这么说，护士不高兴了：“你的命可是我们林医生救回来的，老实说，你这种病在林医生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过，都是只能听天由命了，要不是有林医生，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还有，林医生可不是窝在这个小岛上出不去，她本来就是外面大城市大医院来的，人家这种支援祖国边疆医疗建设的伟大情操，你这种人怕是理解不了的。”
夫妻俩被护士说得又是震惊又是惭愧：“这林医生真的这么了不起？”
“那当然，她去下面的小岛上去义诊，岛民们都说她是天后娘娘座下仙女下凡来救苦救难的呢！”
良久，病人的妻子感叹一句：“能遇上这么好的医生，你可真命大啊！”
按照省城医院医生的说法，如果他这次发作不是在陵川，而是在省城，那里没有这么厉害的林医生，也是只能听天由命的啊！
感叹完又好奇起来：“这林医生真的这么年轻？”
这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病人母亲忍不住插嘴：“林医生不但年轻，还好看，又和善，就你男人眼瞎，得罪了人家，亏得人家不记仇，不然要是不给你做这个手术，看你怎么办。”
“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完整个事情的原委，病人妻子忍不住抱怨：“可真把你能的，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医生和老师都是不能得罪的，谁知道哪一天你自己或者你孩子就落到人家手上了呢！”
男人委屈：“那她说她在医院工作，我也不知道她是个医生啊！”还是个这么厉害的医生。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妈，咱们这就去找林医生好好道个谢，还有那房子，反正咱们以后也住不上了，空着也是空着，林医生想用，就给她用吧！”
“我看租金也别收了，你一条命，还抵不上一个月那几块钱的租金吗？”
确实，他们全家在省城定居，乡下的一套破房子，跟家里男主人的一条性命相比，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只是她们找到林辰歆提起这事的时候，林辰歆却不太想租了，更不用说对方不收租金了，她要是真用了，那不成了挟恩图报了吗？
更有甚者，说不定会被有心人举报她以权谋私。
病患妻子和母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这样子，林医生这是对那天的事还心存芥蒂啊！
“林医生，我爱人说话不过脑子，他那天那样说，实在是太过混账了，你大人有大量，看在他如今已经受到了报应的份上，就别跟他计较了吧！”
林辰歆说：“我不是计较什么，只是我确实不太合适跟病患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万一以后遇到点什么事，容易牵扯不清。”
病患妻子想了想：“那要不这样，林医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再帮我们一个忙，买下我们那个房子行不？”
林辰歆有些诧异：“你们想把房子卖给我？”
“我们去了省城，这房子丢空在这儿，时间长了没人住坏得更快，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卖掉也好，省得以后操心。”
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来说，趁早捡漏买便宜房子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林辰歆不由得有些心动：“多少钱？”
如今这个时候，海岛上的房子确实不值钱，再加上对方有意要感谢林辰歆的救命之恩，本来就没打算要挣她的钱，就斟酌着开出了一个她认为正常偏低一些的价格：“就八十块吧！”
第163章
这年头乡下如果自家盖房子, 有一两百块钱的成本，就能盖出来一座很不错的院子了。
他们家的那院子也有二十多年了，开价八十块钱, 也不算是占了他们多大的便宜，没有把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推的道理。
林辰歆想了想：“你们确定？”
病患妻子看了眼她婆婆：“妈，你说呢？”
老婆婆有点儿舍不得, 毕竟是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 也是她在老家这边唯一的念想了，要是卖掉了, 那就啥都没有了。
当儿媳妇的说：“妈, 这房子卖了, 卖房子的钱都留在你的手上, 我们一分都不要你的，你有这钱在手上，不比留着个住不上的破房子好？”
“要不是林医生, 这回你儿子的命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呢！”
念及这个, 老婆婆也瞬间下定了决心：“成, 这房子卖给林医生，我一百个放心。”
说买就买，趁着今天休息, 林辰歆直接付了房款, 跟对方一起去了一趟房管所，办好了过户的手续。
就这么, 林辰歆就拥有了在这个世界上第一套产权完全属于她个人的房子了。
想想都觉得好笑，买房子真的就跟买大白菜一样, 她都没想着要跟沈焰商量一下，就这么说买就买了。
实在是, 太便宜了。
买下来之后才想起来，其实真正需要这套房子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邓大姐啊，她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先问问邓大姐要不要买呢？
算了，反正她买了也是一样的。
现在房子是自己的了，要改造什么的就很好说了。
林辰歆决定把整个厨房都拆了，重新弄一个宽敞、整洁，能容纳好几个人一起干活的烘焙作坊。
得为以后大规模生产做好准备啊！
至于前面的三间房子，就暂且先不动，等以后开放了可以自由营业的时候，再改建装修成整洁明亮的店面。
林辰歆带着装修的设计图去找邓大姐的时候，邓大姐都惊喜坏了，林医生果然是办大事的人，不声不响地就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林医生，你工作忙，装修的事就交给我吧！”
邓大姐来了陵川这么长时间，已经变得能干多了，很快就找了泥瓦匠，一有空就去盯着他们干活。
只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改建就完成了。
邓大姐也搬了过去，正式在那边开始做面包蛋糕出售。
医院食堂的工作是分两班倒的，早班是早上六点到下午三点，主要负责早饭和午饭，中班中午十一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负责午饭跟晚饭。
早班虽然早上班，但早餐的品种少，做法简单，所以其实上早班要轻松一些。
但邓大姐为了能腾出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跟领导提了，她以后都上中班，这样她就可以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做前一天顾客的订单，并且提前跟顾客说好，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可以过来取货。
然后十一点之前再赶去上班。
这样的时间安排足够紧凑，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因为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一点都不觉得累。
反而干劲满满的，感觉日子充实又充满了希望。
邓大姐忙碌起来，去林辰歆家里的时候自然就少了，沈焰去出海的时候，林辰歆下班在家里又无聊起来。
开始折腾着弄奶油。
沈焰是五月份的生日，过几天等他出海回来，就是生日了，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一起庆祝的第一个生日，林辰歆想给他弄个奶油蛋糕好好庆祝一下。
在大城市的西餐厅里，是可以买得到奶油蛋糕的，但在陵川岛，基本上没有人听说过这东西。
只好想办法自己做了。
鲜牛奶加热到温热的状态，滴入白醋，会凝固出白色的絮状物，过滤之后，就能得到凝固的奶酪。
分次加入白砂糖耐心地搅打，然后再一次次地加入蛋清搅打，在打得手腕都要抽筋之后，终于成功做出来了雪白、蓬松、绵密的奶油。
尝一尝口感清甜绵软，跟后世的奶油味道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而且感觉还会更清淡一些。
恰逢周末，林辰歆早就跟邓大姐说好了，让她下班以后烤一个蛋糕，跟邓香妹一起过来。
还特别交待了她要的蛋糕形状，圆形的，直径大概要半尺宽，两寸厚。
姐妹俩过来的时候，林辰歆拿出自己刚打好的奶油，邓香妹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哇，这是什么？像天上的白云朵一样！”
有点像她姐做蛋糕的时候打出来的蛋白霜，但又有点不一样，比蛋白看着更厚重一些，又更细腻润滑。
“这是奶油。”林辰歆用勺子舀了一点点塞进她的嘴里，“尝尝看！”
“哇！”邓香妹的眼睛又是一亮，“甜的！软软的，滋味好神奇。”
林辰歆拿出她们带过来的蛋糕，从中间分成两层，抹上一层厚厚的奶油，摆上一圈切好的水果片，菠萝、香蕉片什么的，夹在蛋糕的中间。
最后把表面四周也抹上一层奶油。
邓大姐若有所悟：“这是新品种？”
林辰歆点点头：“这是大城市里流行的生日蛋糕。”
邓香妹好奇：“生日蛋糕是过生日的时候吃的吗？”
“对，这是从外国人那里学来的，还要在蛋糕上插生日蜡烛呢，多少岁就插多少支蜡烛。”
“那岁数太大的，蛋糕上插不下怎么办？”邓香妹觉得这些外国人奇怪极了，要是几十岁的人过生日，那蜡烛不得一大把？
“哈哈！”林辰歆笑了起来，“他们的蜡烛跟咱们的不一样，比较细。”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回头用木头刻个模具，融了蜡油给沈焰做一个二十五岁的生日蜡烛。
蛋糕表面的奶油抹好了，没有裱花袋，这也难不倒林辰歆，她把奶油灌到大号的针筒里，然后挤出来在蛋糕的表面画出图案：“到时候咱们可以弄点食用色素加进去，就可以做成有颜色的奶油，可以用过做各种花样。”
如今虽然只是一个纯白色的奶油蛋糕，也已经让邓香妹姐妹俩惊讶不已了，切开试吃了一下，两人更是惊喜连连。
没想到蛋糕配上奶油会那么好吃，又香又甜，还软绵绵的，再加上中间的水果，又很好地中和了蛋糕和奶油的甜腻，哪怕是不喜欢吃太甜的人也不会觉得腻。
当然，在这个时代，很少人会不喜欢甜食的。
“这个肯定好卖。”邓大姐说。
林辰歆摇摇头：“这个我打算卖贵一点，八块钱一个吧！”
“这也太贵了吧！”谁会舍得花八块钱去买这样一个小小的蛋糕吃啊，要知道她们现在住的那个院子，租出去的话租金也才五块钱一个月呢！
都快要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了。
“这能卖得出去吗？”
“卖不卖得出的，试试不就知道了？这可是咱们的独门秘方，别人都做不出来的。”
说到这个的时候，邓香妹赶紧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看见院门是关着的，这才稍微安心下来：“那可千万别让别人给学去了。”
林辰歆笑：“大姐，过几天沈焰生日，我想做一个两层的大蛋糕，到时候请大院的大伙儿都来尝尝，你帮忙准备一下。”
“沈团长生日啊，那肯定是得好好做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林辰歆逢人便邀请：“十六号是我家沈焰过生日，晚上大家都来我家吃蛋糕啊！”
大伙儿都觉得纳闷，只听说过过生日请吃饭的，哪有请人吃蛋糕的？
而且人家一般都是老人家过整寿才会办寿宴，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过什么寿啊！
但是这蛋糕的确是好吃，大伙儿基本上都尝过鲜了，但要说买回来吃个够，那还是不太舍得的，能趁沈团长过生日蹭个蛋糕吃也不错。
十六号那天傍晚，沈焰风尘仆仆地从船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洗去那一身的海腥味，一路上遇见谁都笑眯眯地跟他说生日快乐。
沈焰一头雾水，他在岛上那么多年，以前可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过生日，他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回到家里才发现，他们家的小院也被布置得特别热闹，到处都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和彩色纸剪出来的小旗子，其中一面墙上还用彩纸粘成立体的“生日快乐”几个字。
沈焰不禁好笑，这么高调，难怪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他过生日了呢！
“生日快乐！”朝思暮想的人儿突然跳出来出现在他的面前，“欢迎寿星公回家。”
沈焰回身就去关门。
林辰歆推开他：“臭死了，快去洗澡，饭马上就要好了，洗完出来吃饭。”
“你做的饭？”
“当然，我亲手做的，没让别人帮忙。”
今天这顿晚饭林辰歆可是用了心的，炖了鸡汤，鸡胸肉撕成细丝，加上香菇一起做了一碗香菇鸡丝鸡汤面，还炒了一盘绿油油的生菜，凉拌了一个白糖西红柿。
味道嘛，也就还可以吧，没有沈焰平时做得好吃，当然更比不上邓大姐的手艺，但这可是她难得亲自下厨啊！
自从结婚以来，她下厨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平时沈焰在家都是他做，他不在家就去吃食堂，要不就是邓大姐帮忙。
沈焰十分惊喜，极为捧场，吃一口便要夸一句：“好吃。”
“这汤炖的火候把握得刚刚好。”
“这鸡肉撕成这么细的丝可真不容易。”
“菜也炒得好，够嫩。”
……
实在找不到角度夸了，还要说一句：“我媳妇儿对我真好。”
以至于林辰歆都有些自省，自己平时对他是不是太不够关心了，以至于只不过是给他做一次饭，居然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然后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干完了一大碗面条之后，除了把鸡腿和鸡翅都挑了出来给她之后，剩下的鸡肉和汤全都吃完了。
忍不住提醒：“别吃太饱了，待会儿还有蛋糕呢！”
“蛋糕？”
“嗯，生日蛋糕。”
说话间，有心急的客人已经上门了，院子里传来小孩子惊喜的呼声：“哇，好漂亮呀！”
今天过生日的寿星公最大，林辰歆没让他干活，自己收拾了碗筷去洗，打发沈焰出去院子里跟人说话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来了好多人，热闹得像过年。
不少人还带了简单的吃食礼物上门，一个个过来送上礼物，又祝沈焰生日快乐，沈焰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过生日，感觉还蛮新奇的。
最后邓大姐和邓香妹两人一起拎着一个大盒子也赶到了。
林辰歆连忙迎上去，接过盒子跟她们一起进了屋，还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
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这是邓大姐特地请了半天假，用了半天的时间专门精心制作出来的双层大蛋糕。
奶油已经不是原来的纯白色，而是用一种叫做蝶豆花的植物，提取出的蓝色粉末染成了海军蓝，跟白色的奶油一起，间杂着画出海军服的蓝白条纹，上面还用红色的果酱写着“沈焰生日快乐”的字样。
林辰歆把早已准备好的做成阿拉伯数字“25”形状的蓝色蜡烛拿出来，插在蛋糕上，点燃。
“啪！”院子里原本明亮的灯光忽然熄灭，正当大伙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屋子的大门打开，林辰歆双手捧着一个大蛋糕慢慢走了出来。
一点朦胧的烛光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身后邓香妹姐妹俩跟她一起唱起了练习了好几天的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第164章
烛光下看美人, 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沈焰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林辰歆，恍然已经忘了今夕何夕。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上去, 狠狠地抱住她，用力地亲下去。
如果不是在场有那么多人的话，他真的就这么干了。
很快, 一首生日歌唱完, 林辰歆也走到了沈焰的面前，把蛋糕放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桌子上。
“来, 对着蜡烛许个愿, 然后再吹蜡烛吧！”
沈焰虽然不太明白她让自己这样做的用意, 但话还是听得懂的, 不就是许愿嘛，他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我希望……”
“等等！”林辰歆拦住他, “许愿要在心里悄悄地说,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沈焰笑着看她, 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情：“不管说不说出来，我的愿望都只有一个，你知道的。”
说完真的闭上了眼睛, 默默地在心里说出他最大的期盼, 这辈子能永远永远都跟他最心爱的姑娘在一起。
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姑娘笑盈盈地看着她, 烛光映在眼中，如同天上最璀璨的星光：“吹蜡烛吧！”
沈焰深吸一口气, 把蜡烛吹灭。
在这个没有灯光污染的夜晚，整个院子一下子全都暗了下来。
黑暗之中响起一个童稚的嗓音：“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这句话可真是问出了大家伙的心声, 如此别出心裁的过生日方式，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
他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啪！”邓香妹及时拉亮了院子里的灯光，大伙儿其实这时候才看清楚刚才林辰歆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就算看清楚了，其实也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见到过这样的生日蛋糕。
看了半天，只看懂了那蜡烛原来是一个数字，还有那上面写着的“生日快乐”几个字。
却怎么也弄不明白那圆圆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用木头雕出来的？可看着那上面抹的也不像是油漆啊！
不过这个颜色可真好看。
却见林辰歆拿出来一把水果刀递给沈焰：“把蛋糕切下来分给大家吃吧！”
蛋糕？对了，林医生说的就是请大家过来吃蛋糕呢，可蛋糕呢？没见着啊！
沈焰也有些疑惑：“这？”
林辰歆只好握着他的手，在蛋糕上切下第一刀，没有想象中坚硬的触感，刀下居然是柔软的，很轻易便切了开来。
伴随着这一刀切下去，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声，原来这就是蛋糕啊！
有吃过之前邓大姐做的蛋糕的人，已经看出来了，里面金黄色的那一层，果然就是他们吃过的蛋糕。
但外面这一层是什么？奶油？奶还有油吗？
人多，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没有那么多碗碟，也只能用手拿着吃。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小块蛋糕，有人迫不及待，啊呜一口吃完了，后悔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有人却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尝，连连惊叹，奶油、蛋糕，还有里面的水果，每一口都能品尝出不同的滋味。
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都被这奶油奇异的口感征服了，好吃，就是太少了，完全不够啊！
最后连手指都忍不住舔了个干干净净。
有些小孩子当时就吵着还要吃了。
家里的大人拗不过，只好厚着脸皮问林辰歆，这么好吃的蛋糕是哪儿来的，其实心里已经有数，怕不是又是林医生自己鼓捣出来的。
这林医生啊，不但医术高明，还特别会生活，吃穿住行，那可是样样都拔尖的。
果然，林辰歆说，是邓大姐帮她做的，大家如果想要的话，就去问邓大姐。
大伙儿于是就去问邓大姐了，这奶油蛋糕有没有小的，就跟她平时卖的小蛋糕一样，就巴掌大那么一块儿，买回去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
没好意思说出来的是，其实他们自己也想吃，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邓大姐记住林辰歆交待的话：“这叫生日蛋糕，平时是不做的，哪家要是有人过生日了，可以来找我订，不过得提前几天，因为这材料不好弄，做起来也特别花时间。”
这话听起来就不太妙啊：“那是不是得挺贵的？”
“这些咱们以后再说吧，沈团长今天才回来了，别打扰人家小俩口休息了。”邓大姐识趣地说。
于是大伙儿便很快散了，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沈焰的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怎么想到要弄这些？”
“你不高兴啊？”
“高兴啊！特别高兴。”只是有点儿人太多了，不能跟媳妇儿好好亲近有点可惜，“下次我想只要你一个人捧着蛋糕给我。”
天知道他看着她捧着蛋糕在烛光中走过来的时候心中的那份悸动，那一刻是真的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消失，只剩下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沈焰以前其实是一个挺爱热闹的人，但自从跟林辰歆在一起之后，他就忽然爱上了只有两人的独处了，心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就满了，再多的人就挤不下了。
“好呀！”林辰歆牵着他的手，“来，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沈焰想说，其实不需要，因为她就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来到楼上，推开房间门，就看见从门口到窗户之间，拉起了一条绳子，上面挂满了铅笔素描的画作。
一幅幅地看过去，居然是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的一幕一幕。
第一幅是黑夜中的茫茫大海，两个小小的黑影在海水中无助地沉浮，一道矫健的身影带着光和希望，分浪而来。
这是林辰歆对沈焰的第一印象，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英雄。
第二幅是在一个清澈的水潭里，身材健美的男人上半身露出在水面上，一甩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飞溅，有水珠沿着漂亮的八块腹肌往下滑落。
沈焰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看在眼里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第三幅是在篮球场上，沈焰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在落地的瞬间，猛地回过头来，寻找她的身影的那一瞬。
画出了他眼中那喜悦和骄傲的光。
接着是在风雨飘摇的海岛上，沈焰用健壮的双臂托着一块门板，给底下做手术的她遮风挡雨，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是她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后面还有很多，都是他们相识以来，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有意义的瞬间，是他们之间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
这么缓缓地看下来，沈焰的心被一种脉脉的柔情缓缓地填满着，他轻轻地托起了身旁心爱姑娘的下巴，带着满腔深情的爱意吻了下去，温柔而缱绻。
这的确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完满的一个生日了。
说来也巧，就在林辰歆给沈焰办了这个生日会的不久之后，军区内部礼堂放了一部外国电影，不少家属都去看了。
里面恰好有一个外国人过生日的场景，也是在奶油蛋糕上点蜡烛，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分蛋糕。
整个流程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大家伙这才明白，原来人家过的这是西式的生日啊！难怪说这么新鲜呢！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从电影中看到，还是道听途说，都会让人感觉，外国人的生活就是好，他们的东西就是先进，所以，不可避免地许多人都会有崇洋媚外的想法。
比如说西餐，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能吃得起，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所决定的，也是没有办法，只有到了几十年后，我们的祖国日益强大起来，人们才会有更多的底气宣称，我们的就是最好的。
所以，吃蛋糕这种过生日的方式，一旦被确认原来是外国人过生日的习俗之后，一下子在大伙儿的眼中，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找邓大姐询问怎么订购生日蛋糕的人就更多了。
其实一个一尺左右单层的生日蛋糕，如果不去计较做工的复杂的话，单算成本不超过一块钱，可林辰歆让她报价八块钱一个。
邓大姐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狮子大开口的事，实在有点开不了口，但又不能违拗林辰歆的意思，只能窘迫地说：“这个，可能会有点贵啊！”
“有多贵？这玩意儿稀罕，贵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么大。”邓大姐比了一下大小，“要八块钱一个。”
贵是真的贵，但因为心里早已经预设了这就是贵东西，所以听到这个价格居然也没有多惊讶，只是盘算着以自家的能力买不买得起。
还真有人想买的，邓大姐为了弥补心中的不安，特地提出，想要什么花样都可以提要求，她尽量按照顾客的要求去做。
可大家亲眼看见过的蛋糕就只有沈焰生日的那一个，也想不出来还可以做出来什么模样啊，最后邓大姐只好又求助林辰歆。
林辰歆只得抽空又画了好些蛋糕的图样给邓大姐，让她有人来订蛋糕的时候就把这个给客人看，让客人在这里边选。
以后每次成功做出一个漂亮的蛋糕，她还特地拿了自家的照相机，去拍张照片保存起来，等攒够一卷胶片了，就拿去洗出来。
这相机还是沈晴送给她的。
当初林辰歆救了她喜欢的裴明盛，又帮他的母亲陈玉霞治好了病，沈晴感激不尽，但当时要照顾两个病人，焦头烂额的，也来不及表示感谢。
到后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沈晴跟裴明盛也顺利地在一起了，两人想起来，越来越觉得得好好感谢林辰歆，便决定送她一份好一点的结婚礼物。
只是他们结婚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她也不缺什么啊！
想来想去，也就差一台照相机了，便特地找路子买了一台当前最好的海鸥照相机，给她寄了过来。
随相机附送的还有一大盒胶卷，一卷36张，可着劲儿用也能用好久。
只是邓大姐看见林辰歆居然用照相机来拍蛋糕，大为心疼，在她看来，拍照片是多么隆重的一件事啊！
只有人生特别重要，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才值得去拍一张照片呢，比如说孩子满周岁啦，或者是结婚啦这样重要的日子。
她这辈子都还没有拍过照片呢！
也是话赶话说到这儿，林辰歆才意识到，自己不放在心上的拍照功能，原来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连忙让邓大姐站在她的烤炉边，双手捧着她自己亲手做的蛋糕：“来，笑得开心一点，我们来拍一张，一、二、三！”
照相机记录下了邓大姐舒心的笑容。
这个时候没有彩色照片，不过照相馆的师傅有一项特殊能力，他们能给照片上色。
原本黑白的照片，能给画上红脸蛋、红嘴唇什么的，看着比较精神。
当初林辰歆拿自己的照片去洗的时候，照相师傅就曾经试图游说她把照片涂上颜色，说这么好看的照片，要是再上了颜色，更是锦上添花。
林辰歆表示无法接受。
不过用这个方法来对蛋糕的照片上色倒是挺好的，上过色的蛋糕照片看上去就好看多了。
林辰歆专门买了本相册，把蛋糕的照片都放在里面，有客人想要来订蛋糕的时候，就让邓大姐把相册拿出来给客人挑选，效果倒是挺好的。
这么贵价的生日蛋糕，偶尔居然也能卖得出去，虽然数量不多，但一个月能卖上几个，也能顶一个人的工资了。
第165章
白凤莲白老师又来找了一次林辰歆, 她已经带那孩子去省城的医院检查过了，那边的医生说，这孩子有血友病, 也就是先天性凝血功能障碍。
据说这个病是遗传病，不过那孩子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他也没有兄弟姐妹, 所以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从他爸妈那里遗传过来的。
“这可怎么办啊？”白凤莲担忧地问林辰歆。
“目前来说, 这个病暂时没有什么很好的治疗方法，平时在生活中要尽量减少磕碰、受伤引发的出血, 一旦受伤, 一定要及时送到医院进行治疗, 对了, 孩子的血型知道吗？”
白凤莲摇头：“不知道。”
“那现在查一下吧！这孩子万一受伤流血，靠自己本身止血是比较难的，只能靠输入新鲜血浆中的凝血因子来起到止血的作用, 所以……”
林辰歆想了想, 还是跟她实话实说：“最好能事先找好几个跟他血型相同的人, 一旦发生意外，可以随时给他进行输血。”
查血型很简单，只要抽血检查就可以了。
只是别人抽完血, 用棉球稍微按一下就止血了, 这孩子却得用力地按上老半天。
一般血型检查很快，林辰歆让白凤莲可以在检验室外面等着直接拿结果就可以了。
只是做检查的医生在检验快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又让她再等了一会儿, 说是要换种方法再查一查。
白凤莲的心便提了起来，莫非这也能有什么事？
过了没多久, 那医生忽然惊喜地喊了旁边好几个人过去：“快，你们快来看，这人是熊猫血！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的熊猫血！”
“确定吗？”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医生十分慎重地又做了一次检验。
在白凤莲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的时候，那位年长的医生郑重地走过来对她说：“这个血型很特殊啊！”
白凤莲紧张地问：“怎么个特殊法？”
“这种是RH阴性血，因为非常罕见，一千个人里面大概只有一个人是这种血型，所以又被称之为熊猫血，看我们这的医生兴奋成这样，我们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种血型呢！”
白凤莲双腿一软：“那、那输血的话是需要同样血型的才能输吗？他如果需要输血怎么办？”
听见这个问题，医生的神色也严肃起来：“确实，这个血型的人输血是个大难题，在一些大城市，一旦发现有这种血型的人都会记录在案，万一有需要，也可以互相帮助的，可是在我们这儿，这是第一例。”
白凤莲双手掩面，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绝望：“那可怎么办啊！”
“怎么了？这孩子生病了吗？需要做手术？”
“不是，他刚查出来，有血友病！”
连医生都震惊了：“怎么这么巧！”
血友病本来就是一种罕见病，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这两种概率极低的情况居然都撞上了呢！
林辰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觉得老天爷对这个孩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怎么能欺负一个人欺负到这种程度呢！
偏偏是在这个时代，没有各种先进的凝血药物，只能依靠输入新鲜的血浆来起到凝血的作用，偏偏他能用的血浆又千金难求。
这题真的把她整不会了。
“林医生，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小男孩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听懂了，他的血型非常特殊，如果他不小心流血了，找不到人给他输血，他就有可能会一直出血到死。
他拉了拉白凤莲的袖子说：“白阿姨，你别难过了，我以后会小心，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白凤莲一把搂住他：“我苦命的孩子。”
“林医生，是不是只要找到也是一样血型的人就可以了？刚才那医生说一千个人里面只有一个是这样血型的，那我多找一些人，找一千个、两千个，总能找到同样的吧？”
林辰歆苦笑：“就算找到了，也得对方身体健康，并且同意随时给他献血才行。”
在现代比较容易掌握这些数据，因为几乎人人在出生的时候都会检验血型，可是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的，想到找另一个RH阴性血的人谈何容易。
再加上人们的普遍观念，血液都是非常珍贵的，平白无故给陌生人献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
没想到白凤莲就跟这件事杠上了。
不管是同事、亲戚、朋友，只要是认识的人，都去问别人的血型，别人说不知道的，还说要自己掏腰包让别人去检查。
有人觉得她怕不是疯了，那孩子又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也有人为她的这份执着感动，不仅自己愿意主动去做检测，还帮忙着一起打听的。
林辰歆也属于被她感动的那一类，真想叫徐思妍来看一看，这才是当后妈的典范，人家这是真心真意打心眼里爱孩子，希望孩子能好好的。
并不是因为知道孩子将来能成材而做的投资。
正好她认识省报的驻岛记者，便把这件事跟记者同志说了。
省报记者听说之后，也非常感动，采访了白凤莲之后，写出一片声情并茂的稿子发表在省报上了。
呼吁如果也有同为RH阴性血的人能积极主动地站出来，或许大家可以一起组成一个互助会，当其中的某一个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其他人都可以来帮助他。
谁也不知道需要帮助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没想到真的能有回应。
省报那边收到了好些读者的来信，其中有三个人声称自己就是熊猫血的，并且表示愿意组成互助会组织。
省报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意义，还特地组织了那三名熊猫血之友一起去陵川岛看望熊猫血同时又患有血友病的周为民小朋友。
大家都表示，只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们。
白凤莲惊喜万分，又感激不尽。
虽然这几个人平时都远在省城，远水不一定能救得了近火，但能得到这样一个承诺，终究还是让她安心了许多。
省报的人和那三位熊猫血之友离开之后，白凤莲特地跟周营长一起，买了许多礼物去感谢林辰歆。
这次林医生可是帮了大忙的啊！
林辰歆得知这个结果也很高兴，不知不觉地又跟他们多聊了几句关于熊猫血方面的知识。
就像沈焰经常笑话她的，她有时候特别有科普欲，喜欢向别人讲解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
还说学校的校长应该请她去学校给小学生们科普才对。
当时林辰歆就回应他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从小培养科学的卫生知识，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疾病呢！
话扯远了，难得周营长和白老师都爱听她科普，还恨不得她能多讲一些，以便他们能更好地照顾周为民。
然后白老师就听出点儿问题来：“林医生，你是说就算是熊猫血，也可能是其他的血型？”
林辰歆点头：“这是不同的两种检查体系，熊猫血也可能是A、B、O血型中的一种，只进行常规血型检查的话，也可能是查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就要表扬一下当初帮周为民检查血型的医生了，要不是他的仔细谨慎，说不定根本就没查出来他是熊猫血，而误以为只是普通的血型。
这要是真出了事需要输血的时候，将普通的血型输入到他的身体里，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白老师突然抓住她的手：“那是不是说，我和老周也有可能是熊猫血？”
林辰歆诧异：“你们？”
原来白凤莲和周营长很早之前就验过血型，周营长是A型血，她是O型，所以当初她到处找熊猫血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们自己也去再查一下。
如今听林辰歆这么说，倒是又多了一点点希望。
林辰歆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也还是表示了赞同：“去查查也行。”
没想到结果就是这么神奇，白凤莲就是RH阴性的O型血，跟周为民一模一样！
她激动地搂住周为民哭了起来：“太好了！”
老天爷都注定了他们有母子的缘分。
林辰歆看到，周为民那孩子窘迫地动了动嘴唇，想喊一句什么，又没敢喊出声。
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弯下腰用鼓励地目光看着他的眼睛，用口型对他说：“妈妈！”
周为民张了张嘴，终于很小声地喊了出口：“妈妈。”
白凤莲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第一次喊出口之后，再喊就容易得多了，这次比第一次大声了许多：“妈妈！”
“哎！儿子，我的好儿子！”白凤莲又再次哭了起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林辰歆是过了挺久之后，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白凤莲至今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原来也跟周为民有关。
当初周营长刚把周为民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这孩子不太懂事，不愿意待在他家，一心一意想要回他自己家。
有一天晚上下大雨，正好周营长出任务去了不在家，周为民离家出走，白凤莲冒着大雨去找他回来，又照顾了一晚上着凉发烧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她自己却倒下了，流产，当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
但是她并没有把这笔账记在周为民的头上，而是更用心地对他好，去照顾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终于以真心换真情，得到了周为民的接纳和认可。
虽然林辰歆自诩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很明显之前一心想当个好后妈的徐思妍也肯定做不到，但不可否认，这世上确实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的。
这天张院长居然亲自带了一个病人找林辰歆，这个病人，居然是从省城慕名而来的。
“小林，这是省医药公司的总经理谭耀国。”张院长这样给她介绍说。
林辰歆有些诧异：“谭同志，您好，不知道您来找我是？”
“你就是小林医生？你好你好！”谭耀国热情地跟她握手，“我是慕名而来，特地找你给我看病的啊！”
这就奇怪了，省城的大医院可比这儿有名气多了，怎么会有人特地找到陵川这种小地方来呢？
“您是？”
“冠心病！我听说你可以做那个什么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你来帮我看看，我能做这个手术吗？”
林辰歆偏居一隅，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声，最近在省城那边传得可响亮呢！
之前那个做了搭桥手术的病人，出院回到省城之后，由于还有点不太放心，又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省城医院的医生听说他那么严重的急性心梗居然能恢复得这么好，都纷纷前来围观，把他当成了珍稀的大熊猫。
一个劲儿地打听各种细节情况。
可他哪里知道那么多啊，自己当时都疼得要死要活呢，只记得当时那位年轻的女医生实在是太有决断力和责任心了，在自己已经拒绝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给他做手术，这是有多大的自信啊！
要不是她，自己也恐怕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了。
于是便不绝口地说了许多夸赞的话，好歹他也是个小领导，深谙说话的艺术，言谈间便把林辰歆塑造成了一位医术精湛，人品高尚无私的好医生典范。
省城医院的医生们敬佩之余，又心生惭愧，他们怎么能够被一个小地方小医院的医生给比下去了呢！
不就是一个心脏搭桥手术嘛，他们也得学会！
第166章
总之林辰歆的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省医药公司的总经理谭耀国去医院看病, 他是最近可能太忙了，时不时会觉得头晕、恶心，一旦活动得剧烈一些, 还会呼吸急促，大汗淋漓，总是感觉十分疲劳。
偶尔还会突然出现心绞痛, 在停下来休息几分钟后才会缓缓消失。
他总以为自己是工作太累了的缘故, 总想着忙完这一阵子，就休个假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他爱人放心不下, 总是催着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谭耀国拗不过, 只好抽了一天空过来医院检查一下。
没想到居然查出来是冠心病, 具体来说是，主要负责向心脏供血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导致管腔狭窄或闭塞, 无法正常向心脏供血, 以致于心肌缺血、缺氧或坏死的心脏病。
如果是急性发作, 那就是急性心梗，有猝死的可能。
慢性的话，就是长期的胸痛、胸闷等症状。
而谭耀国的冠心病, 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程度了。
他毕竟是医药行业的, 对这些也比较了解，便问医生：“这个病不是一般老年人才会得的吗？我才四十呢, 怎么就得这个病了？”
在他看来，自己正当壮年, 正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事业，大展宏图的时候, 怎么就得了这种病了呢？
这种病他知道的，不能劳累，不能激动，稍有不慎，就会猝死，这让他一个眼看还有着光明未来的人怎么接受得了啊！
医生叹气：“这种病确实老年人比较常见，但如果经常加班熬夜，工作压力、精神压力大，还有吸烟等等的也会诱发这种情况。”
很不幸，医生说的这些情况谭耀国都占全了，他身为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工作压力不是一般地大，压力大的时候抽烟也抽得特别猛。
“那这个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吗？”
要是以前，大概也只能是吃药控制，好好休息了，可是现在，似乎多了一种选择。
相熟的医生给谭耀国提了一个建议，让他去陵川医院请林医生看看，他这个情况适不适合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请到林医生到省城医院来给他做这个手术。
当然，医院也是有他们的私心的，让他们自己开口请一个小医院的医生过来给他们示范指导有点拉不下脸，但如果是病人要求的那就不一样了。
省城医院的设备、护理条件都比陵川医院好得多，谭耀国能在省城医院做手术肯定是在这边做比较好的，这么一来，请林辰歆过去做这个手术就顺理成章了。
省城医院提供手术室和设备，要求在进行手术的时候现场观摩，也很正常。
谭耀国原本还不太相信，一个海岛小医院的医生能比省城大医院的还厉害？
但事后经过多番打听，发现在陵川以及附近的各个小海岛上，林医生这个人几乎都已经被传成神仙了。
要不是他请人帮忙亲自走访过几名被林辰歆救治过的病人，还真的会以为她是那种装神弄鬼之辈，专门骗取那些乡下愚夫愚妇的信任呢！
但走访的结果，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林医生，似乎是真的有点真本事的。
再加上这个时候，省城医院的医生也提醒他，他的情况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尽快治疗，他才下定决心来陵川找林辰歆。
林辰歆听明白了谭耀国的来意，倒也没说什么，只向谭耀国要了他在省城医院的检查资料来看。
主要看心电图。
如果是在后世，主要是看冠脉造影，可以明确地显示出哪有明显的狭窄和血栓形成，可惜如今还没有这个技术。
只能看心电图。
人体的心脏是会持续放电的，当然这个电量非常地微弱，人们自己是感受不到的，但可以被心电图的电极感受到，然后记录在心电图纸上。
如果有缺血坏死的心肌，放电能力会比较差，这都能通过心电图纸反映出来。
所以有经验的医生，从心电图纸上基本上就能判断出是哪根血管堵塞，以及堵塞的程度如何。
“你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尽快做手术吧！”
谭耀国第一眼看见林辰歆的时候，是有点儿不相信的，居然这么年轻？而且容貌过于姣好，以至于让人不敢太相信她的专业能力。
只不过来都来了，总要先看看再说。
不知道怎么的，当她开始认真地看他的检查材料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这是一种在专业上她完全能把控全场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去相信她。
她的年轻和样貌反而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那不知道林医生是否可以去省城的医院帮我做这个手术呢？毕竟那边的医疗条件……”当着陵川医院的院长面前说这些话，确实有点儿不太礼貌。
张院长心里其实是有点不太舒服的，谭耀国刚来找他的时候，只说慕名前来找林医生看病，可没说要请她去别的地方做手术啊！
林辰歆可是他们医院的大宝贝，既然慕名前来，那就在他们医院做手术呗，到别的医院去，万一被别人看中了抢走了怎么办？
林辰歆看向张院长：“我个人没有什么意见，看我们院长的意思，只要我们医院和对方医院都同意，我去哪里做手术都没关系。”
压力给到了张院长的头上。
但凡是换一个人，张院长这会儿就拒绝了。
可偏偏是谭耀国，医药公司的总经理。
现在可不是后世那种药厂求着医院用他们的药的时代。
现在所有药厂生产的要都是由医药公司统筹管理的，然后医药公司再分配给各个医院。
药品的生产能力有限，卖方市场，医院想要拿到足够的药品，就必须要跟医药公司处好关系。
不然人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卡你的药品。
张院长在心里暗骂省城那边医院的老奸巨猾，他们怎么不找别人来呢，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尽管心里咬牙切齿，但还是要笑着说：“治病救人是我们医院的宗旨，只要能够帮到有需要的人，我们肯定是要尽力配合的。”
谭耀国欣喜：“那太好了，不知道林医生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林辰歆：“谭同志可以先入院做好各项检查，跟那边的医院协调好手术室的时间之后，我随时都可以过去。”
“太感谢林医生了。”谭耀国热情地握住林辰歆的手，“只是到时候对方医院可能也会安排几名医生协助林医生进行手术。”
张院长背地里悄悄地撇撇嘴，瞧吧，他就知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什么协助，其实就是偷师。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自家医院这边也得多安排几个优秀医生多跟林医生学点手艺才行，不然以后要是林医生离开了，再遇到这样的病人没有医生做得了手术可不好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数，陵川医院这座小庙终究有一天是留不住林辰歆这座大佛的，她迟早会离开，现在只是多留一天算一天罢了。
两天之后，林辰歆动身去了省城。
那边医院很客气，特别安排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来接待她，又给安排了招待所让她先休息。
林辰歆婉拒了让她先去招待所休息的提议，直接去医院看手术的准备情况，她是个痛快人，不喜欢藏着掖着，既然明白这边医院的意思，她也大大方方地跟大家一起讨论手术的问题。
“林医生，根据资料所述，目前国际上采用的血管移植物多为大隐静脉，优点是大隐静脉足够长，而且管径粗大，能满足心肌供血的需求，可是为什么你的手术方案中，取用的是患者的胃网膜右动脉呢？”
林辰歆微笑：“考虑到患者比较年轻，而大隐静脉的远期畅通率会差一点，而胃网膜右动脉内膜能分泌前列腺素和松弛因子，有扩张血管并抑制血小板聚集的效果，可以保证远期畅通率，所以我们考虑使用后者。”
听得对方医院的医生们连连点头，林医生考虑问题的角度确实比他们全面得多，给病人做手术，不仅仅要考虑当下，还要考虑病人长久存活的问题。
这些可都是重要的知识点，赶紧用小本本记下来。
对于这边医生的问题，林辰歆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点儿都不藏私。
当然她也不吃亏，自己平时在工作的过程中其实也遇到过不少问题，很多时候她掌握了更先进的医疗技术，但受限于如今的设备和药物，有很多医疗技术都没法使用。
因此反而会有一些很简单的疾病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这些问题她也不客气地拿出来问这边的医生了。
虽然这边的医生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她懂得更多更高深的东西，问出来的问题却又过于简单了。
不过因为她真诚的态度，大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大概是术业有专精吧！
一切准备都做好之后，林辰歆和医生们一起走进了手术室。
躺在手术台上的谭耀国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戴着口罩的林辰歆看着他的眼睛：“放心吧，我做手术的成功率非常的高，就当是睡一觉就好了。”
麻醉的效果上来，谭耀国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手术非常成功。
亲眼观摩了林辰歆的正常手术，其他医生对她技术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谁说姜一定要老的才辣？
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啊，年轻人精力充沛，学习能力强，如果再加上心里素质够稳，反应迅速，现场遇到问题能沉着冷静地解决，这才是现在医学界最缺乏的人才呢！
省城医院的院长毫无例外地找林辰歆谈了一次话，问她愿不愿意调动到这边来工作，只要她愿意过来，待遇，分房什么的都没问题，还能破例提拔她当外科主任。
但林辰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并不是没有遇到过更好的机会，但她更愿意留在陵川，还是那句话，省城这边已经有很多很好的医生了，陵川的人民更需要她。
何况，她爱人还在陵川呢，本来沈焰一个月就有半个月的时间要漂在海上，如果要两地分居，虽然相隔并不是很远，但哪里还像是夫妻？
院长连叹可惜，只说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办理调动过来，这边医院的大门永远都向她敞开。
做完手术之后，林辰歆在省城又多逗留了两天，一来是密切关注谭耀国手术后的情况，二来也是跟这边的医生们多点时间进行技术交流。
在技术交流方面，林辰歆是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的，有许多后世先进的理念和经验，只要不是太过惊世骇俗，能说的她都会说出来。
只要她所说的这些东西，能够挽救到哪怕一个病人的生命，她就觉得是值得的。
跟医生们开完交流会之后，林辰歆去病房看谭耀国。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谭耀国说，虽然伤口还在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总之似乎感觉到心跳有力了许多。
正好遇到有访客来探望谭耀国，四目相对之时，双方都吃了一惊。
对方明显很惊喜：“林小姐！”
这个称呼在这个时代有点不合时宜，不过想想对方的身份，这就很正常了，林辰歆也想起来了，这是她曾经在京市的夜市里遇见的那位差点儿被害，后来幸好被她跟沈焰救了的M国华侨。
第167章
只是林辰歆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了。
“啊, 你好！”
对方很识趣地自我介绍：“林小姐你好，我是白曜华。”
“白先生，您好, 没想到会在这里又见到您。”
谭耀国有些意外，但同时更多的是高兴：“林医生和白先生认识？”
林辰歆：“以前在京市见过一面。”
白曜华却激动得多了：“林小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谭耀国下意识地反应是：“林医生也帮你做过手术？”
白曜华连忙解释：“不是，是林小姐和她的先生在歹徒的手里救下了我, 林小姐, 当初没能好好感谢你和你先生，这次一定要让我做东, 好好请你们吃顿饭。”
“不用了, 我爱人是军人, 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而已, 而且他也不在这边，他工作很忙，应该抽不出时间来。”
白曜华深表遗憾, 但也不好勉强她。
林辰歆问过谭耀国的病情之后, 便离开了, 正好已经是中午，便去医院的食堂吃饭，遇见几个这几天认识的医生, 就坐过去跟他们一起吃了。
吃饭间听他们说起, 下午会有一位知名老中医来协助开展一场剖腹产手术。
不少医生都挺感兴趣的，想要申请去旁观。
林辰歆也很感兴趣, 不明白老中医跟剖腹产有什么关系，便问了出来。
“林医生知道剖腹产吗？”这项手术虽然已经存在, 但并未普及，所以对方有此一问。
林辰歆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还曾经在环境十分危急的情况下成功地做过一例剖腹产手术呢！
她点了点头：“知道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现在这项手术最大的难题在于麻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对胎儿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但如果不麻醉生剖的话，对产妇也太残忍了。”
如今麻醉的技术还不够过关，确实存在这种情况，所以其实在那次之后，林辰歆也再没有做过剖腹产手术。
也亏得最近的产妇运气都挺好，没有发生什么重大难产事故。
她想起来了，她上次在东阳岛给万家玲做的手术，确实就是生剖的，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只能说是母性的伟大吧，她居然也真的就这样忍受下来了。
现在他们说的这个孕妇，本身骨盆的条件就不太好，有些偏小，而腹中的胎儿又养得太好了，偏大了太多。
而且胎位不正，妇产科的医生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纠正过来。
几乎可以肯定，难产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妇产科的医生没人敢让她自然生产，便劝说她进行剖腹产，但这里又面临一个止痛的问题。
这时候，就有人提出了用中医针灸的方式止痛。
正巧省城这边有一位著名的老中医，据说一手针灸的功夫出神入化，救治过不少疑难杂症。
于是院长亲自出面，请老中医出马，来协助这次剖腹产手术，全程不使用麻醉药，只用针灸的方式进行止痛。
如果这一方法可行，以后医院再派人学会了这套针灸止痛的手法，就可以将这种方式推广下去，让更多人受益。
林辰歆一直以来学的都是西医，对于中医了解得并不多，倒是之前沈爷爷送给她那套沈奶奶留下来的金针之后，她才开始有意识地去了解中医。
看了一点中医方面的书，但也还属于很肤浅的状态。
难道中医的针灸真的有那么厉害，可以麻痹神经到感受不到开腹手术那种剧痛的程度吗？
林辰歆也充满了好奇：“我也可以申请去旁观吗？”
手术室就那么大，肯定不能进去很多人的，但林辰歆不一样，就冲着她的手术也曾经让那么多人观摩的份上，院长也不好意思不答应让她进去啊！
于是，林辰歆便观摩了一场完全依靠针灸来进行止痛的剖腹产手术。
老中医名叫柳敬益，据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就像只有五十多岁的人，一派清癯，道骨仙风的模样。
整个过程让林辰歆叹为观止，只见柳老先生在产妇的腹部和双腿、脚上各扎几针之后，产妇似乎就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了。
明明她还是清醒着的，但医生用手术刀划破她的肚皮的时候，她连神色都没有改变。
太神奇了！
整个止痛的效果一直持续到了手术结束，甚至做完手术之后，在伤口恢复期间，还可以经常通过针灸来缓解伤口愈合期间的疼痛，大大减轻了产妇的痛苦。
林辰歆心里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她从来不知道，中医原来是可以起到如此明显且巨大的效用的。
她确实有想过应该学一点中医方面的知识，但只是打算在缺少仪器设备和药物的时候，作为补充用的。
却忘记了中医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瑰宝，她以前从没有意识到中医的重要性，只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神奇的效用。
这场手术的成功，让省城医院上上下下的医护人员都很高兴，柳老先生也答应了，由医院选派三名医生去跟他学习针灸镇痛的技术。
针灸这门学问如果要学到精通，那肯定是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深入钻研的，可如果仅仅是学习做手术时起到麻醉作用的那一部分，其实也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林辰歆当机立断地决定，她也要学。
学会回去对陵川医院的帮助也是很大的。
不好意思占用省城医院这边医生的名额，林辰歆特地去找了一趟院长，请他能不能帮自己跟柳老先生说情，让他多收一个人。
同时为了表示诚意，她自己也亲自登门拜访柳老先生的万和堂，在柳老先生坐馆的中医馆里帮忙当了一天的药僮，终于打动了柳老先生，答应增加一个名额，让她也来旁听。
培训时间定在周末，也就是一天后，林辰歆匆匆忙忙回了一趟陵川，跟张院长说了这个事，张院长听了自然是万分支持。
然后她还特地把沈爷爷送给她的那套金针也带上了。
金针再珍贵，那也是要在使用中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如果只是珍藏在家里，那才是珍宝蒙尘呢！
周六早上，林辰歆跟省城医院参加培训的另外三名医生，一大早准时出现在了万和堂的门口，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见了白曜华。
那天在谭耀国的病房里遇见白曜华之后，林辰歆再去看谭耀国的时候，又听他说了一些关于这个白曜华先生的事。
这白曜华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继承家业，是M国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了。
不过他虽然是西式医院的院长，却有着一颗弘扬中华传统中医事业的心。
这次回来跟谭耀国联系上，就是想在国内挑选一批效果好的中成药出口到M国去打开销路的。
当时林辰歆还觉得有些奇怪，问了一句：“中成药在M国真能卖得出去吗？”
在她的印象里，哪怕是在后世，国外对于中医药的接受程度也是不高的，更何况是这个时候呢！
然后谭耀国说，他其实也有这个疑问，但按照白曜华的说法，确实，外国人目前来说是不太能接受中医药，但为数不少的海外华人对这方面的需求量却还是很大的。
目前他主要是先满足这部分海外华人的需求，然后再慢慢谋求更大的发展。
最后谭耀国还感叹，说起来这白曜华也是出身于中医药世家啊，可惜由于历史因素造成的种种原因，丢失了家学传承，他本人学的也是西医。
却一直没有忘本，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既然知道了这白曜华跟中医的渊源，那他会出现在万和堂，也就很正常了。
林辰歆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白先生您好，又见面了。”
其他医生听见这个称呼便十分好奇，于是又是一轮互相介绍，也相互知道了大家来万和堂的目的。
原来白曜华是特地慕名过来找柳敬益老先生打听解放前中医行业一些旧人的情况的。
柳老先生是个讲原则的人，既然是他先跟医院这边约好，而白曜华是自己找上门的，甭管他什么身份，他也肯定是要先招待医生们，让白曜华先在一旁等着的。
白曜华听说他们是要上课之后，主动提出，可以给他们当模特，在真人的身体上认穴位，总比看图或者在模型上认效果要好得多。
白曜华的态度十分诚恳：“我从小就极为仰慕中医学，只可惜身在国外，一直没有什么学习的机会，如今能为中医学的发展贡献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也算是满足我的夙愿了，请柳老先生成全。”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柳老先生也就不客气地把他一起带了进去。
这是万和堂里面一间平时用来给病人做针灸治疗的静室，里面有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
还有一个原本准备着授课用的等比例人形木偶，不过既然现在有真人志愿当模特了，人偶就用不上了。
既然都是医生，能被选出来参加这个培训，肯定都是对这方面有一定了解的，来之前也都做过功课。
因此一些关于针灸的基础知识就不用浪费时间多说了，这一次主要是学习认穴位和用针的基本手法。
白曜华一直非常配合，主动躺在床上解开衣服让大家上手触摸辨认穴位，态度太过恳切，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他爱国华侨的身份。
接下来该讲解针法了，柳老先生让人送上来一套普通的银针，让大家都亲自拿在手上感受一下。
不过大家都说自己早有准备，纷纷拿出了自己带来的针具。
林辰歆也拿出了一个精美厚重的紫檀木盒子。
其实她把这套金针带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物尽其用嘛，可现在看到大家手中那简单的木盒子，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高调了些。
只是带都带来了，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告诉他们这是她爱人奶奶的遗物。
别人其实也没觉得什么，倒是柳老先生跟白曜华的反应比较大。
柳老先生手持银针，正在白曜华的穴位上比划着，在看到林辰歆拿出来这个盒子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愣住了，目光落在那盒子上久久不能离开。
而白曜华，则是在听大家感叹这盒子看起来特别高档之后，才不经意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惊得跳了起来。
正好把自己的身体往柳老先生呆愣着的手中的针尖上撞过去。
一阵锐痛之后，白曜华惊呼一声，而柳老先生也才反应过来，急忙抬手，低头一看，哭笑不得，那细细的银针居然被白曜华给撞折了。
白曜华连连道歉，柳老先生摆摆手，随手把断掉的银针放在一旁：“小林，可否借你这金针仔细一观？”
“当然可以。”林辰歆连忙递了过去。
而白曜华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那个盒子，神情激荡。
只见柳老先生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物件一般，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用手轻轻地抚过上面的每一丝纹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那在给病人针灸的时候无比稳定的双手，此刻竟然微微地颤抖着。
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柳老先生。
过了良久，柳老先生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打开了盒子。
再下一刻，他居然已经不受控制地潸然泪下，悲怆地喊了一声：“师父！”
第168章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向林辰歆, 林辰歆双手一摊，表示她也不知道。
柳老先生自觉失态：“对不起各位，我见了故人旧物, 心情一时有些激动，失陪片刻，请见谅。”
几位医生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您先去休息, 我们在这边自己学习。”静室的墙上挂着穴位图，他们可以在这儿先认穴位。
柳老先生又看向林辰歆：“小林, 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林辰歆连忙答应, 跟了过去。
“柳老先生！”白曜华忽然出声, 并且快步上前。
众人先前目光都放在柳老先生的身上, 并没有留意他，现在才发现，他居然也红了眼眶：“柳老先生, 此物与我家长辈关系密切, 请柳老先生为我解惑。”
柳老先生震惊：“白……, 莫非你也是白氏后人？”
“正是。”
柳老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轮：“像，确实像, 方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白曜华的身上其实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 五官比一般的国人更立体，眉眼也更深邃, 不仔细看的话，确实想不到他与国内的白氏家族有什么渊源。
但仔细看的话, 还是能从眉眼中看出来白家人的影子的。
如今说起杏林世家白氏，不是这一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可是在柳敬益小时候，白氏的名声可谓是如日中天。
白氏的回春堂遍布大江南北，坐馆医师医术精湛，不仅是城内富豪权贵身体抱恙时的首选，而且回春堂每个月都会开展义诊，为穷苦百姓施药治病，仁善之名远扬。
柳敬益小时候只是一名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在一个严寒的冬天发高烧差点死掉，被当初白家的当家人救了一命，并且收留他在回春堂里当了一个小药僮。
柳敬益人机灵，干活又勤快，还勤奋好学，白家的当家人看在眼里，心生喜爱，平时没事的时候便教了他许多医学方面的知识，还把家中珍藏的医书借给他看。
虽然并未正式拜师，但在柳敬益的心目中，已经把白家的当家人当成是师父般敬重的。
师父膝下有两个孩子，长子白弈声，次女白琬珺，年纪都比柳敬益小，还是一团天真浪漫的小孩子，经常跟着父亲到回春堂来玩。
柳敬益十分喜爱这一对小主人，每逢他们过来，便带着他们玩耍，感情非常好。
那段时间，真的是柳敬益人生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之后，整个华国就陷入了战乱之中，回春堂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和影响。
白家的当家人心系家国百姓，散尽万贯家财投身革命，而柳敬益，也在护送一批药品给前线战士的途中，因为交通断绝的问题，跟白家人失散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他终于找到机会回到回春堂总部的时候，发现总部已经被弹药炸毁，人也失去音讯，再也联系不上了。
江湖上只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白家的当家人被敌方抓走给对方重病的首脑治病，当家人开了一副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针对对方的病症却是致命奇毒的药方，一碗下去，敌方首脑立刻七窍流血暴毙。
而白家的当家人也在敌方被乱枪打死。
据说，他临死之前，仰天长笑，慷慨激昂。
彼时白家长子白弈声年仅十八，次女白琬珺更是才十六岁。
有人说他们也被敌方抓走，百般折磨之下也杀死了；也有人说他们被好心人护送离开，隐姓埋名在别处生活；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已经出国避难了的。
众说纷纭，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但柳敬益是不相信他们已经死了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还没有得到他们确切的死讯，他就相信，他们如今肯定还在这个世上的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几十年如一日，柳敬益一直都在苦苦地寻找着白家兄妹俩，哪怕他已经成了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走出去都会被尊称一句“柳老”的时候，也从未放弃过。
在他的心目中，其实他还一直都是当年回春堂里的那个叫“阿益”的小药僮。
“当年，弈声受到西方先进思想文化的影响，认为西医效果好，见效更快，更适用于战乱中的老百姓们，所以他选择学习西医，因此白家的祖传金针，便传给了小师妹琬珺。”柳敬益说。
白家祖传的金针，自然就是林辰歆手中的那一盒了。
林辰歆当初在沈爷爷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白奶奶的事，但并不多，如今只能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奶奶与兄长失散之后，便独自参加了革命，还改了个名字叫白伟红，后来与我爱人的爷爷相识相知，组建了家庭。”
白琬珺一直都没有忘记家传的医学，一生中治病救人，帮过无数的人。
只可惜当年在战乱时期受过重伤，由于条件所限，一直没有彻底养好，身体亏损严重。
后来即使生活条件好了，身体也一直比较虚弱，终于没有熬过五十岁那年的冬天。
医者能医人却不能自医，这也算是沈爷爷心中极大的遗憾了。
沈爷爷和白奶奶伉俪情深，白奶奶去世之后，以沈爷爷的身份地位，哪怕是五十多岁的人，也多的是女人愿意嫁给他。
但沈爷爷一直没有续弦，曾经沧海难为水，跟白琬珺那样的奇女子相携相伴走过半生，还有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柳敬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在听说白琬珺早已去世的时候，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叫人瞧着极不忍心。
过了良久，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问林辰歆可有将白家的家传医学传承下来。
林辰歆惭愧：“我并没有那么幸运见过白奶奶。”
不过白琬珺在临终前，将所有家传的医书和她自己的行医笔记，全都捐献给了京市医科大学的中医学院，只把一盒金针留了下来给沈爷爷作为念想。
虽然白奶奶没有亲传弟子，但中医学院的所有学生，都是白家医学的传人。
白琬珺用她自己的方式，将这份家学更好地传承了下来。
柳敬益连连点头：“也好，也好，到底还是我狭隘了，不如琬珺心胸开阔啊！”
他还惦记着白家的那点家学，却不想白琬珺的目光比他长远多了，即使他收再多的徒弟，努力把毕生所学传承下去，又哪里比得上医学院培养的人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呢！
他迅速盘点了一下自己多年积累的财产和医学典籍著作，盘算着如果寄给这边的省医科大学会不会有些拿不出手。
只是省医科大学好像并没有中医系。
其实近些年来，中医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在前些年，有一种极端的思想甚至认为中医是封建糟粕，柳敬益因此也受到过不少不公平的对待。
光复中医，任重而道远啊！
这也是这次柳敬益这么积极帮助省医院用针灸进行手术镇痛的原因，只有让人民群众真正看到中医的实用之处，人们才会真的相信它，愿意去接受它。
忽然就听见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白曜华说了一句：“柳老先生，我打算在这边投资成立一所中医学院校，想请您当荣誉校长，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柳敬益惊喜，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话当真？可是要建立一所学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除了要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这其中的阻碍和困难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是我祖父的毕生心愿，也是我父亲和我的理想，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一定会努力克服的，希望能得到柳老先生的支持。”
柳敬益如今不仅德高望重，而且还是省中医协会的会长，有他的支持，在很多手续方面肯定会有便利的。
柳敬益自然是连声答应了下来，不仅是他，他相信所有中医协会的同仁们，都一定会为这个消息而激动不已的。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连弈声的孙儿都长这么大了，你祖父身体还好吧？”
“祖父如今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牵挂祖国和故人，做梦都想回来跟故人们见上一面，可惜，姑奶奶红颜薄命，走得太早了。
要是远在M国的白弈声知道自己唯一的妹妹已经去世的消息，还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好在白曜华总算是找到了姑奶奶的亲人，也算是对祖父有个交待了。
白弈声的愿望，是有生之年，有朝一日能够回归祖国，叶落归根。
可白曜华的父亲却不放心让他回来，因为不知道祖国这些年的具体情况，便派白曜华先回来一趟，看看情况，顺便寻找亲人。
而且白弈声年轻的时候，曾经被敌方抓住，浸泡了冰冷的海水中数日之久，身体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如今年纪大了，更是饱受折磨。
天气稍微有点变化，双腿便刺痛难忍，甚至无法行走，在这种情况下，白曜华的父亲更是不可能让他回来的。
三人叙旧一番，只觉荡气回肠。
这么大的事情，林辰歆当然要立刻告诉沈焰，并且让他过来跟白曜华见面，以及拜访作为长辈的柳老先生了。
只是不巧沈焰又出海去了，暂时联系不上，只能等过几天他回来之后再说了。
柳老先生记起外面还有三名医生在等着他授课，急忙收拾好心情，三人一同出去，继续上课。
再拿起那盒金针时，林辰歆的心情又完全不一样了，原来这么奇妙的针灸之术，是白家的家传绝学，她如今，也算是在继承白奶奶的遗志了呢！
一天的时间自然是没有办法彻底学会的，今天只是学习了穴位和基本的手法，想要学好，还需要回去以后大量地进行练习。
晚上林辰歆打了个电话回京市的沈家，沈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激动，沈爷爷还亲口跟白曜华说了几句话。
双方都十分期盼着相隔万里的亲人能有团聚的一天。
第二日林辰歆便要回陵川岛上班了，白曜华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过去。
用他的话说，是不想再错过了。
当初在京市他跟沈焰和林辰歆就见过面，如果当初能够多说几句，相认了的话，又何至于多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
好险！白曜华心里想，如果这次他没有恰好去找柳老先生，没有恰好看见林辰歆拿出那盒金针，他这辈子能不能找得到姑奶奶的后人，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所以有些事情，该主动的时候还是应该积极一些的。
能早一日见到沈焰，他便不想再多耽搁一天。
林辰歆只好带着他一块儿回到陵川。
考虑到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方便留宿一个年轻男人，便在军区的招待所里给他开了一个房间，把他安置下来。
林辰歆去上班，白曜华便在附近随意闲逛。
“林医生，你可算回来了，这位罗同志已经等你半天了。”
林辰歆见到罗水妹颇有些诧异：“水妹，你怎么又来了？”主要是前些天她才来过一次，才回去没多久的。
罗水妹苦笑：“这回是送我爸来的。”
“罗医生总算愿意出来检查身体了？”
“唉，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我爸受伤了，采药的时候，从悬崖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他本来还不愿意过来，是我跟庆有哥硬把他送来的，他除了治伤，现在还不肯去做别的检查，林医生您帮我劝劝他吧！”
“还不都是他那头疼的毛病惹的祸！”罗水妹嘟囔着说。
第169章
罗家祖传的风湿膏药, 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只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边上。
罗医生就是为了采集这味药才上山的。
其实这采药虽然危险，但罗医生隔几个月就要去一次, 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用他的话说，闭着眼睛爬上去也不会出差错。
偏偏这次出了差错, 是因为他在山上的时候, 头疼的毛病忽然又犯了，疼得他一身冷汗, 手脚无力, 直接摔了下去。
好在当时爬的地方还不算太高, 他的运气还算好, 只摔断了一条腿，而没有生命危险。
刚好被过路的人发现，及时送了回家。
当时罗医生还觉得, 不过就是腿骨折而已, 他自己也能处理, 打上夹板，敷上草药，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用不着去陵川医院。
罗水妹也是无奈, 有些人, 特别是像罗医生这种，自己本身有一定的医学知识的, 当真是固执得要命，怎么说都说不通的。
后来她一气之下, 趁着他伤了腿动弹不得，跟王庆有一起, 强硬把人抬上了板车，硬是把他送到了陵川医院。
医院来是来了，可罗耀明死活不肯去做检查，把罗水妹气得要死，跟林辰歆抱怨说：“林医生，你说我爸以前是思想多开明的人啊，现在怎么就变成一个老顽固了呢？别说他自己还是个医生了，就算是个普通的老农民，也没有他那么固执啊！”
林辰歆笑了笑，安慰罗水妹：“没事，我待会去看看他，老人家有时候思想固执，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真正的需求而已。”
说是老人家，其实罗耀明的年纪并不算大，只是那个时代的人普遍结婚生子早，罗水妹二十岁，罗耀明也只不过才四十出头。
正当壮年，万万算不上是老人家的。
“林医生，这儿有个病人，麻烦您给看看。”护士带了个病人过来。
罗水妹忙说：“那林医生您先忙，我先回去看着我爸，就在那边的病房，您有空再过来。”
林辰歆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又看向新来的病人：“哪里不舒服？”
“发烧。”护士给他量了体温，38.5摄氏度，症状是全身乏力，头疼，感觉发冷。
常见的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状。
林辰歆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病人的回答也一概正常。
“给你开点感冒药，回家吃了药好好休息，多喝水。”林辰歆嘱咐对方。
对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林辰歆看他一样，看见他嘴唇特别干燥，都起皮了，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平时就算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喝水。”
“咯！”病人喉咙似乎有些痉挛，没说什么，拿起开药的单子就离开了。
林辰歆又再接诊了几个病人，眼看快要到中午休息时间了，便跟护士说了一声，起身去了罗耀明的病房。
罗耀明一条腿上打着石膏，靠在床头，情绪有些激动地正在跟罗水妹说着什么。
林辰歆敲了敲门：“罗医生！”
罗耀明抬头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恼怒地看向罗水妹：“你怎么又去找林医生了，不是跟你说过，林医生工作忙，咱们这点小事，就不要打扰她的吗？”
林辰歆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这里好像不太欢迎我呀！”
罗水妹过来挽着林辰歆的手往里走：“林医生，你快来说说我爸，他又闹着要回去呢！”
罗耀明：“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伤的事，又不是在医院住着就能好得快点的，回去也是一样养着，这里的床我睡得不舒服，我睡不着！”
林辰歆点点头：“确实，这养伤回去养也是一样的。”
罗水妹急了：“林医生！”怎么不帮着劝人，反而还赞同她爸的话呢！
林辰歆话锋一转：“可是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干脆就顺便做个检查吧，查一查最近老是头晕头疼是怎么回事，也好让水妹他们安心一点啊！”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不用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嘛！水妹，赶紧的，给我办手续，出院！”
罗水妹忽然红了眼睛：“才不是呢，你才不是住不惯，你是怕住院花钱，还有检查，你不是觉得没有事，是怕检查出事来，要花钱治病！”
罗耀明窘迫地瞪着自家闺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敢当着林医生的面说一句，你不是舍不得花钱治病？”
林辰歆有些不解地看向罗水妹：“家里的经济有困难？”
按道理应该不会的啊，据林辰歆对他们家的了解，他们家挺宽裕的，如果连他们家都舍不得花钱，那岛上其他的人家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罗水妹气愤地说：“才不是！家里有钱给我爸治病的，是他自己非要乱想。”
罗耀明被女儿说中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对，我就是舍不得，我自己辛苦攒的钱，我就是舍不得花，有问题吗？”
“您自己的钱舍不得花当然没问题，可是您也知道，病这种东西，都是越拖问题越严重的，可能现在花一点小钱就能治好的病，拖严重了得花好多钱，你觉得水妹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病重而不管吗？”
罗耀明有些讪讪的：“也没什么大事，我估计就是年纪上来了，有些脑梗，我吃些药就行了。”
这段时间各种不舒服，他当然知道自己肯定是有毛病的，根据他自己的判断，他觉得应该就是脑梗。
特别是前段时间还有手脚发麻，不听使唤的现象，更让他坚信这个判断。
脑梗又叫脑卒中或者脑血栓，情况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引起四肢瘫痪，甚至脑死亡。
罗耀明当了那么多年的赤脚医生，见多了生死，其实也很坦然了，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罗水妹了。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不能看着她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终究是一大遗憾。
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女儿留下一点钱财，作为女儿以后安身立命之本了。
因此他这段时间特别勤快地上山采药，制作风湿膏药，能多卖一点算一点，努力挣钱攒钱留给女儿。
哪里舍得把钱花在给自己看病上呢！
可林辰歆的一番话点醒了他，除非他一下子死了，不然的话，不管他最后病得多严重，水妹都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砸锅卖铁都一定会筹钱给他治病的。
“是不是脑梗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得看检查结果，水妹，带你爸去照个X光。”
罗耀明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但也还是乖乖地听话，被自家闺女推着去做各种检查了。
只是以如今的技术水平，只依靠不太清晰的X光片，想要准确判断脑子里的毛病还是有点难度的。
林辰歆拿着检查结果跟其他医生会诊之后，初步判断罗耀明如今的情况是长了脑肿瘤，由于肿瘤的压迫，才产生这段时间的头痛、头晕，甚至是抽搐、昏迷等症状。
那就要做手术了。
只能打开大脑，确定是什么性质、什么级别的肿瘤，然后再决定能不能当时就切除，还是再制定相应的解决办法。
但不管怎么样，做这个手术最起码能缓解肿瘤的生长速度，减轻头痛的问题。
罗水妹对林辰歆是百分之两百的信任的，既然她说要做手术，那就一定得做。
罗耀明没想到原来自己判断错误，居然不是脑梗，不过脑肿瘤也并不比脑梗好多少也就是了，万一开颅之后发现是恶性肿瘤，不但没法治，还白白花钱挨了这一刀。
这手术他并不想做。
当然他也知道，这话跟罗水妹说没用。
趁着王庆有不在，罗耀明悄悄塞给罗水妹一本存折：“这存折你收好了，生死有命，万一爸没挺过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拿着这些钱好好地过日子。”
“庆有这个人，我看他一心一意想要上大学，估计也是个靠不住的，别看他现在说得好听，说什么一定会回来，可将来看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就不一定还能这样想了，反正别的都好说，要让你拿钱供他读书，那说什么也别干，知道了吗？”
罗水妹无奈又感动，但不管怎么说，父亲一心想为她好的心是真的。
“爸，你说这些干嘛！等做完手术治好了病，您还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呢！难道你还信不过林医生？在林医生的手底下，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罗耀明：“这话可不能当着林医生的面说，林医生医术好是没有错，但谁都不能保证在手术台上一定没有意外发生，你这么说就是在给林医生压力。“
罗水妹吐吐舌头，这个角度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罗耀明这边做好了第二天做手术的准备，林辰歆也差不多要到下班的时间了，正想着下班以后是不是应该带白曜华四处逛逛，吃吃海鲜什么的，毕竟是沈焰的表哥嘛！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白曜华，他就自己过来了。
手里还押着个人，白曜华将那人双手反绑在身后，拉着一块儿过来的。
林辰歆一看，哟，这不就是上午才来看过病的那个发烧的病人嘛！
“这是怎么了？”她问。
白曜华朝她伸出手臂：“来处理一下伤口，顺便打个狂犬疫苗。”
好家伙，那手臂上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不过看样子倒比较像是人的牙口，不太像是被狗咬的。
“这不像是狗咬的啊？”林辰歆拿来工具药品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当然不是，喏，被他给咬的。”白曜华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那人。
那人看起来比上午的时候更干燥了，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好几天没有喝过水似的，一双眼睛还布满了红血丝，血红血红的，瞧着有些可怕。
“发烧了怎么不好好在家里休息？吃药了吗？没喝水吗？”林辰歆不解地问。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问话，那人却目露惊恐，后退了两步。
白曜华苦笑：“你就别跟他提喝水这个事了，你看他这个样子，是能喝水的吗？”
林辰歆震惊地看向白曜华，心里面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怎么愿意相信。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过科室里还没有开灯，她走到门边，忽然拉亮了电灯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的瞬间，那人又是反应极大地缩到一边，惊恐地蹲下来，双手抱头。
狂犬病人怕光、怕水，按照他现在的表现，已经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判定是这个病了。
白曜华这时又说起他在外面遇上这人的经过。
当时他正在外面闲逛，遇见几个熊孩子正在欺负这人，熊孩子大概是发现他居然怕水，觉得好玩，就一直拿水往他的身上泼。
这人表现得越是惊恐，熊孩子们笑得就越是大声。
白曜华看不过眼，正准备上前制止，忽然看见这人发起狂来，野兽似的抓起旁边一个孩子就想咬。
白曜华急忙冲过去把孩子从他的手里解救了下来，但他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这人在手臂上咬了一口。
但他最后还是把人给制服了，用皮带将这人的双手反绑在背后，这人又恢复了一副见到什么都惊恐的状态。
还突然呼吸困难，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表情极其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解过来。
白曜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暗自心惊。
接下来便连同人一起，来到了医院。
第170章
林辰歆开了药方, 让白曜华去打疫苗，然后看着依旧抱着脑袋蹲在一旁的患者，有些为难。
想了想, 还是去找主任吧！
蒋主任听说来了一个狂犬病的病人，神色也立刻凝重起来。
“这人不能留在这儿。”
狂犬病人到了后期，是会进入到一个兴奋期的, 在兴奋期阶段, 患者可能会产生幻觉，精神失常, 甚至袭击旁边的人。
急诊室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万一患者发起狂来, 闹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办了。
“那……把人送去哪里？”如果是在现代, 这种情况是要送到传染病医院的，可陵川岛上也没有传染病医院啊！
蒋主任叹气：“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让人回家吧！”
“跟他家里人说一声, 把人关在家里, 别让他到处乱跑, 也就……这几天了！唉！”
作为医生，这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步入死亡, 却无能为力。
狂犬病一旦发病, 死亡率就是百分之一百，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发病的时候, 先会经历几天类似于感冒发烧的前驱期，然后是兴奋期, 大概两三天左右。
最后会进入麻痹期，呼吸循环麻痹, 几乎没有人能撑得过一天。
林辰歆语气沉重：“患者家属没有过来，他是自己出来看病的，之前还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蒋主任便安排了两名年轻的男医生送那位患者回家，没让林辰歆一个姑娘家去管这个事。
白曜华打完针回来，就看见两名年轻的男医生正准备送那个患者离开。
他连忙跟了上去，只来得及回头跟林辰歆说了一声：“我去看看。”
患者家住得不远，他的家人看见自家儿子被两个男人像是押送般地送回来的时候，还很不高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患者已经到了听到人大声说话也惊恐不已的程度了，急忙瑟缩着躲到一边。
他家人看到这样的情况，更是以为自家儿子受欺负了，上来就要抢人。
两名医生索性把患者推过去给他们：“我们是陵川医院的医生，他生病了，我们特地送他回来的！”
患者踉跄着躲避：“别，别过来！”说着躲到了阴暗的屋角，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患者家人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医生问：“你们仔细想想，他前些时候有没有被狗咬过？”
这件事给他们的印象应该很深刻，患者的母亲立刻就说：“两个多月前吧，被邻居家刚接回来养了不久的小狗咬了一口。”
“当时没去打疫苗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这年头养狗的人多，特别是乡下地方，更是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被狗咬更是家常便饭，几乎没有多少人有打狂犬疫苗的概念。
就算听说过有狂犬病这回事，也觉得这种事不会这么倒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还有坊间流传的各种偏方，比如说这个患者，他当初被小狗咬伤之后，就按照偏方说的，用辣椒涂抹伤口，以为就会没事了。
“那只狗呢？”白曜华怀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一般来说，带病毒的犬只也会很快发病死亡，如果那只小狗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就不是狂犬病。
“死了。”对方说。
白曜华心里一紧：“怎么死的？”
对方说，患者被小狗咬了之后，一时气不过，狠狠地照着小狗的脑袋揍了几下，听小狗的主人说，小狗回去之后，就开始不吃不喝，性子变得十分狂躁，老是想要扑咬人。
他们还以为是被人打坏了脑袋的缘故。
把小狗绑起来关了几天之后，那狗就死了。
当然，谁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他们家没过多久，又去抓了一只小狗回来养着。
患者家属惴惴不安地问：“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这狗有什么关系啊？”
年轻医生沉痛地告诉他们：“他得的应该是狂犬病。”
患者家属愣住了：“什、什么狂、狂犬病？这有病不在医院里好好医治，还让他回来干什么？”
“不、不能吧，就一只小狗，才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有狂犬病呢！是不是弄错了啊？”
“医生，这病能治的吧，一定能治的对不对？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他才这么年轻，都还没结婚呢！你们一定要治好他啊！”
“花多少钱都没有问题，要打针是不是？打那个什么疫苗？”
年轻的男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没用的，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
“啥意思？什么叫来不及？你们不要吓我啊，你们是当医生的，得救他啊！”
尽管很为难，但该说的还是得说：“狂犬病病发之后，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你们……，做好准备吧！”
医生说完，不敢直面他们，难过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响起，患者的母亲跌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患者父亲也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医生，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我儿啊！”
“实在是对不起，我们也没有办法……，还、还有，他这几天可能会有攻击人的情况，你们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被他咬伤了，万一咬伤，要记得去医院打疫苗。”
三人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白曜华被咬伤，本来还想过要不要找这人的家里索赔个医药费什么的，这会儿也什么都不想了，能及时打疫苗，保住一条命，已经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林辰歆留在医院里加班，顺便等白曜华和另外两名送患者回家的医生回来。
她情绪有点低落。
从医多年，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还是没有学会麻木冷漠。
在现代她最怕遇上的病人，一是百草枯中毒，第二就是狂犬病发作了。
其他的，不管情况多么紧急，病情多么危重，最起码，你还有一个努力去抢救的机会，还有存活的希望。
而这种，面临的就只有百分之一百的死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带着这种无力的情绪，林辰歆不太想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里，便索性留在医院加班，能多做点什么就做什么，忙碌起来的时候才不会想太多。
正常门诊下班以后，才是急诊科最忙的时候。
这不就送来了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
这婴儿是产妇自己在家里生的，并没有来医院生产，才出生没几天。
这孩子生出来没两天就有比较严重的黄疸，按照乡下的土办法，给喂了几天黄连水，但情况并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加深了。
孩子的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不顾婆家人的反对和自己正在坐月子，抱了孩子出来看病。
林辰歆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只看了孩子一眼，就暗自心惊。
这孩子的巩膜和皮肤都明显发黄，而且皮肤呈现的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黄色，应该是有贫血的状况。
而且全身不正常地水肿，腹部特别大，稍微触摸就可以判断出有肝脾肿大的情况。
“父母是什么血型知道吗？”林辰歆问。
“不，不知道，医生，我孩子这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先给你们母女俩查个血型吧！”林辰歆叫来护士。
查血型很简单，只要扎个手指取一滴指尖血，加入试剂等待片刻就可以查看结果，在急诊科就可以做。
“孩子尿液颜色正常吗？吃奶怎么样？”
患儿母亲想了想：“她拉尿好像特别黄，不怎么吃奶，也不爱哭。”就是不像一般的小婴儿那么精力旺盛，病恹恹的，跟小猫似的。
验血结果很快出来了，婴儿是A型血，而婴儿的母亲是O型。
林辰歆点点头：“那应该就是新生儿溶血症了。”
新生儿溶血病，通常是指因为母、子的血型不合，母体产生的免疫球蛋白抗体，通过胎盘对胎儿或者是新生儿的红细胞造成破坏而导致的疾病。
轻症的话仅表现为黄疸。
而眼前的这个小婴儿症状明显非常严重，甚至有可能会导致死亡。
患儿的母亲听不懂什么新生儿溶血症，她只是着急地问：“这个病严重吗？难不难治？”
“你这个要住院治疗，小李，你带他们去儿科那边办理一下入院手续吧！带钱了吗？”
由于曾经发生过多起住院的病人自己偷偷出院逃费的现象，住院部现在出了新规定，办理入院的时候必须要先交钱。
然后治疗的费用就在预交的钱里边扣，多退少补。
女人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住院要交多少钱啊？”
林辰歆想了想：“先交二十块钱吧，不一定能用完，到时候多退少补，用不完的话会退给你们的。”
“二十！这么多！”女人身后应该是婴儿父亲的男人猛地出声。
女人的面色更愁苦了：“医生，能不能少点儿，二十块钱我们真的拿不出来啊！”
林辰歆看她的样子确实挺可怜的，正寻思着能不能跟儿科那边说一下，减免一点费用，就听那男人大声问：“交了这二十块钱，你们能保证一定能把我孩子的病治好吗？”
“抱歉，这个是没有办法保证的，我们只能尽量。”
“这要是治不好，钱能全退吗？”
这不是胡搅蛮缠嘛，林辰歆的耐心已经不太够了：“已经使用的医疗费用是不能退的。”
“这也太没有道理了，我们去商店买东西，货品有问题还能退货退钱呢，你们这么大的医院，人没治好，还好意思收钱？”
“走，这医院就是欺负人的，咱们不治了，回家去！谁家孩子生出来不黄的啊，养养就好了，这医院动不动叫人住院，就是坑钱的。”
说着扯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就要走。
女人不想走，哀求地看着他：“孩子真的不行了，求你了，就让她看病吧！”
林辰歆本来就因为之前狂犬病的病人心情不好，人家是想治都没得治，他这却是明明有机会可以治好的，却不愿意给孩子治。
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拍桌子站了起来：“孩子是东西吗？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现在把孩子带走，就是想要害死她！”
“我自家的孩子，治不治是我们自己的事，要你多管什么闲事，真有那么好心，你帮我们出这个医药费啊！”
“孩子爸，你别这样，听医生的，给孩子治病吧！”
“不治，就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治的，哪里就值当二十块钱了，有这个钱还不如再生一个呢！”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里话呢，什么治不治得好的，他根本就不在意，不就一个刚出生的女娃子嘛，死了就死了，再生一个就是了。
男人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女人不一样，孩子可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生出来的。
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心疼还有谁心疼？
她哭着拉着男人，哀哀地恳求：“就算是个闺女，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治病的钱就当是你借给我的，等孩子病好了，我做牛做马挣钱还给你，行不？求求你，拿钱给孩子治病吧！”
林辰歆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也怒不可遏：“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你还是不是人！”
沈焰认识林辰歆那么久，从来没看见过她发这样大的火。
他急得立刻冲了进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厉声喝道：“你们干嘛呢！”
白曜华跟在他的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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