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焰是在来医院的路上遇见的白曜华。
家属院的人实在是八卦得很, 他今天刚刚下船，还没到家呢，一路上就有好多人告诉他, 他家林医生从省城带回来一个外国华侨。
是个年轻男人，长得可俊了，当然比是比不上沈团长的, 可特有钱, 买东西特别大方，没几天附近的人都认识他了。
问沈焰这是他家什么亲戚啊？
沈焰一头雾水, 回家发现媳妇不在家, 便决定去医院找她。
路上正好遇见了去送完狂犬病患者回来的白曜华。
白曜华当然还记得沈焰, 立刻冲了过去, 激动万分：“表弟，你总算回来了！”
沈焰见有人朝自己冲过来，下意识地全身紧绷做出防备的姿势, 待看清了白曜华的模样, 才恍然大悟：“你就是别人说的我爱人带回来的那个年轻男人？”
可表弟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表哥啊？
白曜华有些过于激动了, 语无伦次地跟沈焰解释清楚了两人的关系。
沈焰也十分震惊，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过，居然还能有一个舅爷爷存活于世。
不过他到底比不上白曜华激动, 毕竟白曜华从一出生就受到将来要回祖国寻亲的教育,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个执念了。
但对沈焰而言，这只不过是意外之喜。
怎么说呢, 对这个素未谋面，甚至都没有怎么听说过的舅爷爷, 要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能略略有些无奈地看着白曜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着他的喜悦和激动之情。
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找到了, 那也是一件好事，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白曜华告诉他，他已经跟他祖父和父亲那边联系上了，祖父的心情也是十分激动，已经在筹备着回国与亲人相聚了。
虽然白奶奶已经去世，但能见到妹妹的子孙后代，对他而言，已经是十分欣慰了。
只是手续方面不是那么容易办妥的，所以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也先不回去了，就先留在国内。
跟沈焰见完面之后，他打算再去一趟京市，拜访沈爷爷和沈焰的父母，然后再回来这边省城，跟柳敬益一起筹办中医学院的事。
说起来他也还是挺忙的。
沈焰说他难得来一趟海岛，准备待会接了林辰歆一起去海边渔民家里吃最新鲜的海鲜。
结果白曜华伸出裹着纱布的手臂：“吃不了了。”
医生叮嘱过，打完狂犬疫苗之后得忌口，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吃海鲜。
住在海边却不能吃海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好在已经见到沈焰了，等明天一起拍几张照片，寄回去给爷爷看，他就准备启程去京市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医院的方向走。
来到急诊科的门口，就看见林辰歆正在对一个男人发火。
白曜华以前对林辰歆不熟，只知道认识几天以来，她都是十分温柔和气的，突然见她发这么大的火，还真有点不习惯。
没想到沈焰更凶，通身的气势直接把那男人压得整个人都畏畏缩缩地：“你、你们想干嘛？”
林辰歆向他告状：“你看看多可爱的小姑娘，可惜她爸不是人，不舍得花钱给她治病！”
刚来的两人一看这场景，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曜华立刻开口：“这小姑娘什么病，治好要多少钱？我出了。”
沈焰瞪他一眼：“这孩子是你的？”
白曜华一愣：“当然不是。”
“不是那你凑什么热闹，孩子爸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出钱。”
上前一步，直接揪着这男人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看着他也没比这个人高多少，偏偏拎得轻轻松松的。
“你自己生的孩子，给不给治？”
男人怂巴巴地：“不、不是不想治，实在是没、没钱啊！”
沈焰给白曜华使了个眼色：“过来搜身看看有没有钱？”
在国外出生长大的白曜华有点儿不太适应：“这、这会不会不太好？犯法的吧？”
沈焰黑着脸：“赶紧的，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白曜华这才放心地去搜那男人身上的口袋，东掏一把、西掏一把，居然零零散散搜出来不少钱。
林辰歆仔细清点了一下，有十三块多呢！
亏他还能理直气壮地一口咬定自己没钱。
林辰歆把这些钱交给护士，让她跟患儿的母亲一起去办理入院手续。
女人感激不尽地跟着去了，没有回头看她男人一眼。
沈焰随手一甩，那男人就掉落地上滚了一个圈，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林辰歆：“你、你们强买强卖，我，我要去投诉你们！”
林辰歆美目一瞪：“有本事你就去啊！我还怕你不成？”
沈焰当着他的面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
那男人抖了抖，但也只敢嘴上说几句狠话，不一会儿还是灰溜溜地走了，至于孩子的妈妈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入院会不会忙不过来什么的，他是不会去理会的。
沈焰走到林辰歆面前，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温柔：“别生气了，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林辰歆看见他回来，所有的不愉快便都消散了，收拾了东西，也下班跟他们一块儿回家了。
白曜华不能吃海鲜，回家里沈焰杀了一只鸡，加了两个椰子炖了一锅椰子鸡招待他。
第二天沈焰休息，带白曜华在海岛上四处转转看风景，林辰歆则是回医院帮罗耀明做手术。
罗水妹虽然对林辰歆信心十足，但临到她爸快要上手术台的时候，还是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开颅手术可不是什么小事，弄不好人真的有可能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了的。
反倒是罗耀明自己坦然多了，该交待的他都已经交待清楚了，自家祖传的风湿膏药的配方，他虽然没有打算让闺女继承，但也将精确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仔仔细细地写了下来，交给了水妹保管。
他跟水妹说了，以后王庆有要是愿意回来跟她结婚，安安分分地待在海岛上，就可以把配方交给他，万一他要是走了，那就另找一个上门女婿。
那味最主要的药材只有在海岛的悬崖边上才能生长，离开了海岛，那份秘方就是一张废纸。
太长远的事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求自家闺女这辈子平安健康就行。
“快别哭了，这么大姑娘了，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罗耀明对罗水妹说。
“爸，你一定要好好的，将来你还要看着我上大学，看着我结婚，给我带孩子呢！”
林辰歆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你的这些愿望，都能实现的。”
“林医生，我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对吧？”罗水妹说完，忽然又想起她爸说的，不能这样跟医生说，这会给林医生造成压力的，连忙又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个手术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对吧？”
林辰歆笑了笑：“嗯，成功率很高，不用太担心的。”
话是这样说，但她担心的其实并不是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她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她担心的是罗耀明脑子里的肿瘤究竟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如果是恶性，怕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当然，现在也没必要说这些徒增他们的烦恼。
“好了，准备一下，我们马上要进去了。”
手术室里，林辰歆用工具打开罗耀明的头颅，才刚切开脑皮层，立刻就有黄白色的脓液流出，并且伴有极为明显的恶臭味。
哪怕戴着口罩也完全不能隔绝这可怕的味道。
现场的医护人员都愣住了。
“林医生，这不是脑肿瘤啊！”
“是脑脓肿。”林辰歆很快反应过来，冷静地说，“上引流管。”
将里面的脓液引流干净，用过氧化氢和抗生素溶液冲洗，留置引流管以后，就可以结束手术了。
接下来再用抗生素进行治疗就可以了。
这个时代由于检查手段有限，只依靠简单的X光照片，而且患者之前没有发烧和感染的表现，将脑脓肿误认为是肿瘤并不奇怪。
但这个结果，比脑肿瘤好多了。
脑脓肿是细菌或真菌进入大脑而引起的化脓性感染，脓液没有及时吸收，而是局限在了脑组织内，就形成了脑脓肿。
脑脓肿如果不及时诊治也是会产生生命危险的。
但它是可以治愈的。
能及时发现罗耀明脑袋里的脓肿，这是一件好事。
手术结束，罗耀明的麻药还没过，依旧在昏睡中。
罗水妹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林医生，怎么样？我爸爸的肿瘤严重吗？是不是良性的？”
林辰歆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了她：“多亏了你们及时把他送来医院，不然要是真当成是脑梗保守治疗，那才真的是有危险呢！”
“这么说我爸爸没事了？治好之后以后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林辰歆点点头：“是，可以彻底治愈的。”
“太好了，谢谢林医生！”
“林医生，昨天您安排入院的新生儿溶血症的患儿有点不太好，麻烦您去帮忙看看吧！“
候在一旁等她出来的儿科护士焦急地说。
刚刚那一台手术，她闷在手术服里出了一身的汗，还来不及把衣服换下，就急匆匆地跟着儿科护士走了。
“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症状有点严重，已经出现严重心力衰竭导致休克了。”
对于新生儿溶血症的患儿，医院一般采取光照疗法，以及补充水分和静脉输入血浆等方式来治疗。
但昨天入院的这个小婴儿症状太严重了，这些常规疗法根本就不能缓解她的状况，反而越来越严重。
儿科医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来求助林医生。
林医生简直就像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不管是什么科，似乎没有什么病症是她不知道和不会治的。
林辰歆看着比昨天又虚弱了许多的小婴儿，还有她惊慌失措的母亲，沉思片刻，说出四个字：“换血疗法。”
儿科医生一愣：“什么？”
“给她输血，同时将她体内原有的血液置换出来，从而达到清除血液中高浓度的胆红素的目的。”
虽然她说得很平静，但听在别人的耳中已经是十分惊世骇俗了，果然不愧是林医生，永远都会提出一些别人根本就想不到的东西。
把人身体里的血全都换一遍，也只有她才能说得出这样的想法了。
不过只要她说了出来，大家也就都默认了，她肯定做得到。
“把身体里的血全都换一遍吗？那得要多少血啊！”一旁的护士惊讶道。
“不会太多，新生儿每公斤体重血液含量为85毫升左右，她体重3公斤，只需要255毫升就可以了。“
护士点点头：“那还好，不过他们交的钱可能不太够了，现在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A型血。”
孩子的母亲听懂了：“要抽血给我孩子吗？我来，抽我的血吧！”她一边说，还一边急切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用我的血吧，只要能给她治好病，用多少都行。”
林辰歆摇摇头：“你的血不行。”孩子之所以会得新生儿溶血症，本来就是因为母女之间的血型不合所导致的，自然不能用她的血。
更何况她自己也才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得很，根本承受不住抽血，她的血就算能用，也不能用她的。
“我们这边会尽量跟血库协调一下，看能不能调到血，不过最好还是用新鲜的血浆，孩子父亲那边应该是A型血，你要不要跟他们商量一下？”林辰歆建议。
第172章
孩子是A型血, 孩子母亲是O型，那孩子父亲基本上也应该是A型的，如果能让孩子父亲来献血是最好的。
对他们家来说, 这是最省钱的方式了。
而且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一次性抽取两百到三百毫升的血液，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孩子母亲脸色惨白, 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他不会答应的，他这么惜命的人,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让人抽自己的血呢！”
那个男人自私自利惯了, 哪怕是在她怀孕的时候, 家里但凡有些什么好东西, 也一定是他自己先吃的。
他本来就不在意这个孩子的死活，就连现在的医药费，也是林医生帮忙要来的。
平时磕破点儿皮都大惊小怪, 立马去买块肉回来吃了说要补回来的人, 想从他的身体里抽血, 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医生，真的不能用我的血吗？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用我的吧！”
“哎呀, 医生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输血是要讲血型的, 血型不对，那就不是救人, 而是害人了。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去找孩子的父亲过来吧，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我来吧, 我也是A型血，抽我的就可以了。”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熟悉的声音，林辰歆不用转头，就知道来的是沈焰。
他估摸着时间，给罗医生做的手术应该做完了，便过来接她，结果别人说她来了儿科这边。
听了一会儿便听明白了，不就是需要一点血嘛，好歹这孩子昨天晚上也是她帮过忙才能住院的，帮人帮到底好了。
正巧他也是A型血，并且身体健康，营养充沛，他的血肯定合格。
因为林辰歆的缘故，大家对沈焰也已经很熟悉了：“沈团长，那怎么行，林医生帮忙给病人治病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能光可着你们一家人薅羊毛呢，抽我的吧，我也是A型血。”
“算我一个，我也是A型。”
一时之间，居然好几个人踊跃站出来要给这孩子献血。
这么一来，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就几十毫升而已。
“那就这样吧，抓紧时间，准备输血。”
如今没有各种先进的仪器，也没有全自动的换血设备，只能依靠医生的个人经验，需要操作的医生全程集中精力关注着。
反复核对相关的信息，比如说出入血量、换血的速度等等，可以说是很费人的。
林辰歆刚做完一个开颅手术，都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立刻就进行这个换血疗法的操作，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很累了。
脸色都有些发白，额头和鼻尖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里边最心疼的自然是沈焰了，恨不得让自己来替她操劳，可惜这些事情也只有她才能做得到。
能者多劳。
沈焰这心里，心疼之余，也有着最大的骄傲。
所幸整个换血的操作过程都非常顺利，没有发生任何失误，换完血的小婴儿状况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林辰歆把后续的收尾工作交给护士，走出无菌操作的病房，忽然脚下一软，差点儿踉跄摔倒，一个坚实有力的手臂用力地撑起了她。
是沈焰熟悉的气息。
林辰歆便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沈焰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辰歆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没什么，就是饿了。”
“走，去吃饭。”沈焰甚至想背着她去。
被林辰歆笑着推开了：“别人都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两人相携而去，儿科的医护们看在眼里，不由得羡慕地说：“林医生和沈团长的感情可真好。”
两人去了食堂，已经过了饭点，好在邓大姐还没下班，可以给他们开小灶。
林辰歆特地问了句：“有猪肝吗？给做个猪肝汤吧！”
医院食堂猪肝的需求量大，病人做完手术之后都想补血，会来食堂买猪肝汤喝，所以医院食堂的采购跟岛上的屠宰场说好了，每天屠宰场杀的猪，其中大部分的猪肝都会给这边送过来。
邓大姐掐了一把鲜嫩的枸杞芽，下了个枸杞猪肝汤端上来。
林辰歆直接放到了沈焰的跟前：“你刚抽完血，多喝点儿。”
沈焰又往她跟前推：“那点儿血算得了什么，你工作辛苦了，才应该多吃点儿补补。”
“你吃。”
“你吃。”
为了一碗猪肝汤，两人在这儿推来让去的。
邓大姐忍不住开口：“那啥，我放的猪肝挺多的，一个人吃不完。”
另一个食堂大姐过来把她拉开：“人家小夫妻俩这是情趣，懂不？”
白曜华见过沈焰之后，没在海岛待多久，很快就出发去京市了。
临走前林辰歆叮嘱他，一定要记得按时把剩下的狂犬疫苗打完。
那天帮忙送那位狂犬病患者回家的男医生心里放不下这件事，这两天每天都会去他家里走一趟，每次回来，情绪都要低落一阵子。
别人问起来，他就摇头：“惨，太惨了。”
那人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他家人也害怕，就把他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也不敢放他出来。
就听他在里边时不时嚎叫，在地上翻滚，十分痛苦的模样。
这个时候，死亡对他来说，甚至成了一种解脱。
这人终究是没有撑多久，在送他回去的第三天，屋子里终于没有了动静，人死了。
然后每天到医院里来问自己曾经被狗咬过，能不能查出来有没有得狂犬病，能不能治得好的人也越来越多。
都是听说了那个人的事例之后被吓坏了的。
以前只知道被疯狗咬了人也会发疯，谁知道被好端端没啥事的小狗咬了也会死人呢！
正因为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就显得更可怕了。
特别是那些曾经被狗咬过，又没有打过疫苗的人，更是吓得睡都睡不着了，赶紧跑来医院问医生。
医院的医生们也觉得群众对于狂犬病的预防意识确实差了点儿，如今的恐慌又有点儿矫枉过正了。
在请示了领导之后，索性搞了几场科普狂犬病防治知识的培训讲座，让大家都能更深刻地认识狂犬病、了解狂犬病，争取从源头上消灭狂犬病。
当然，还是那句话，任重而道远啊！
科普培训所面对的群众有限，只能面对一些能组织起来的单位群众，对于更需要这方面知识的农村人作用不大。
于是又有人提议把科普的知识印成宣传单，在医生们下乡义诊的时候带过去给群众们分发，宣讲。
可问题又来了，乡下人大多数都不识字啊，发了宣传单给他们也看不懂。
然后又有人提到了林辰歆，说她会画画，会画那种可可爱爱，憨态可掬的漫画，大家虽然都是第一次见这种画风，但一看就喜欢上了，简单易懂。
如果用这种漫画的形式把狂犬病科普知识画出来，不管识字不识字，肯定一看就懂。
林辰歆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有一次见一个生病的小孩太过难受，正好有空便画了几幅漫画去哄他，这就被人惦记上了。
在现代那个几乎所有小孩都会去上绘画兴趣班的环境里面，其实她的画功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来到这个没有什么人专业学过画画的时代，就显得比较出挑了。
还是那句话，能者多劳，她只能接下了这个任务，每天下班回到家，还得设计故事情节，画简单易懂又有趣能吸引人的科普漫画。
画出来原稿还不够，还得帮忙刻蜡纸，因为他们医院用的是油墨印刷，必须用刻好的蜡纸在油印机上一张一张地刷出来。
别人没有她这个画画的水平，就算照着她的画稿临摹，也临摹得不像样，所以这蜡纸只能林辰歆自己来刻。
还不是刻完一份就可以了的，因为在油印的过程中蜡纸会有磨损，磨损到一定程度，印出来的东西就模糊不清了，只能用新的。
为此沈焰没少抱怨，他好不容易不用出海的日子，本以为可以好好地陪媳妇，没想到却是媳妇没空理他。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这个后勤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家里洗衣做饭，浇菜喂鸡，打扫卫生的活儿全都包了。
春天的时候，他在院子的一角种下的一棵葡萄藤，现在已经长起来了，他在葡萄藤的上方搭了一个棚子，顶端拉上铁丝网。
如今葡萄藤蔓就沿着棚子的柱子攀援而上，密密地爬满了顶端的铁丝网，估计到了秋天的时候就能挂果了。
底下打了两把摇椅和一张小茶几，设想一下，一个阳光明媚的悠长午后，他跟林辰歆两个坐在摇椅上。
有细细碎碎的阳光穿过葡萄藤，落在他们的身上。
茶几上有冒着袅袅清香的清茶，一抬眼，就能看到一串串圆嘟嘟的紫葡萄从顶上垂下来，似乎抬手就能摘下一串。
甜美多汁！
想想就觉得那场景十分美好。
可惜他希望能一起共享这美好场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停下来好好享受一番呢！
昨晚上了个大夜班，上午睡了一觉，下午起来又在二楼书房忙着刻蜡纸，沈焰在楼下鸡舍里清理鸡粪。
把鸡粪从鸡窝里铲出来用簸箕盛着，埋到菜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了。
他手底下的一个小战士莫向军找上门来，还带着他刚刚结婚不久的小媳妇儿，小夫妻两个有些羞涩的模样：“沈团长，这是我媳妇凤妮，才刚从乡下过来的，今天有空，特地过来看看您和林医生。”
“欢迎欢迎，快进来吧，正好林医生今天休息，在楼上呢，我去叫她下来。”
沈焰团里的小战士这么有心，特地来看望自己，林辰歆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见一见的。
她连忙从楼上下来：“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凤妮说：“林医生，这鱼干我自己晒的，洗得特别干净，您可以放心吃。”
“一看就知道肯定特别好吃，谢谢你啊！晚上在家里吃饭吧，沈焰你去买点菜回来。”
莫向军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其实我们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想找林医生帮帮忙。”
“怎么了？谁不舒服吗？”林辰歆能想到来找自己的，肯定是医疗方面的问题了。
沈焰看了看莫向军：“还是浑身不得劲，腿脚乏力的问题？”
早在前些日子，他们一起出海的时候，这种情况就发生过两次。
哪怕是在海上，他们也是要每天都坚持训练的，部队里的这些小伙子们，一个个身体倍儿棒，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连感冒发烧都极其少见的。
可是那几天，莫向军忽然感觉到双腿酸痛乏力，还有不规律的肌肉跳动，根本就没有办法坚持训练。
因为当时在海上，随船的军医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只以为是最近训练太累了，便贴了几贴药膏，休息了几天。
双腿酸痛无力的状况很快就消失了，又恢复了正常的训练和工作。
没想到下次出海，也就是他们刚回来的这一次，这种情况又发生了。
这次沈焰也开始重视起来，让他一回来就赶紧去医院，找医生给检查一下究竟是什么问题，要是有病的话就得赶紧治好，以免再影响了以后的工作。
莫向军回来以后就听话地去军医院看了，医生给他做了好多检查，结果却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
可是上次只不舒服了几天就缓过来了，这次却一直都没怎么好，而且似乎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连走路都不太能走得动了。
第173章
刚才从他们自己的宿舍走到这边, 路上就歇了好几次，还得靠着凤妮一路搀着他才走过来的。
因为听说林辰歆神医的名头，据说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她的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他们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她了。
林辰歆神色凝重，走过去半蹲下来：“不好意思，冒犯了。”双手按在了莫向军的大腿上。
只感觉手底下硬邦邦的, 像是按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肌张力特别高。
“从第一次感觉肌肉酸痛无力开始，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莫向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三个多月了。”
沈焰惊讶：“上次发作, 不是一个月前？”
莫向军更不好意思了：“之前有过两次, 但不严重, 我看着也不太影响, 就没好意思说出来。”
说实话其实沈焰也没有多在意，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流血流汗，什么阵仗没见过, 这点儿肌肉酸痛实在算不上什么。
要不是他痛得实在是影响训练了, 沈焰也没有想到要叫他去医院看看。
“那这段时间, 有感觉到肌肉有萎缩的迹象吗？”
莫向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凤妮就嘴快地说了一句：“有，这两个月, 他的大腿比我刚嫁给他的时候细了一圈呢！”
说完发现屋里的人都看着自己, 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好意思，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扭扭捏捏地说：“是，是真的, 就好像、好像晒牛肉干似的，那腱子肉干枯了一样。”
这比喻可以说是很形象了。
凤妮跟莫向军是别人介绍相亲认识的, 一开始听说是个当兵的，她还有点儿害怕，当兵的男人是不是都又高又壮，还很凶啊？
可是一看到莫向军她就喜欢上了，小伙子确实长得挺高大，一身的腱子肉，强壮有力的样子，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偏偏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憨憨的，特招人心疼。
见了一面之后，她就跟媒人点了头。
很快就结婚了。
结婚之后她才知道强壮男人的好处，说句不要脸的，她可真是爱死了他那一身的腱子肉。
所以林医生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可以答得那么快，可不是嘛，她都愁死了，好好的结实有弹性的肌肉，眼看着就这么一点点地干瘪下来了。
不是人老了身上的肉才会越来越干瘪吗？她男人才这么年轻呢，怎么会这样呢！
林辰歆的心里泛起一丝凉意，她不想往那个可能性上去想，但种种的迹象又在引领着她往那个方向去靠近。
最后，她百般不情愿地问出一个问题：“家里有其他的亲人有类似的症状吗？”
莫向军愣了一下，渐渐地僵住了，陷入了回忆中，良久，才艰涩地说：“有，我爷爷。”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还不怎么懂事。
只记得一向身强力壮特别能干活的爷爷突然有一天就倒下，再也干不了活了。
一开始只是走不动，只能坐着，后来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能躺在床上，别人都说，他爷爷那是瘫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害怕，还经常跑进房间里找爷爷说话，可是有一次，他不经意地看见奶奶给爷爷换尿湿的裤子。
发现爷爷那双曾经粗壮有力的大腿，变得干枯苍白，瘦得像两根树枝，他“哇”地就吓哭了，从此就开始害怕起来，不太敢进爷爷的房间了。
一个瘫痪在床的人是很难伺候的，爷爷虽然瘦，但身体使不上劲，就会很沉，每回给他更换衣服被褥，奶奶一个人都没法给他翻身。
不能动弹的爷爷脾气暴躁，全家人都被他折腾得心力交瘁。
莫向军还记得，有一次他听见奶奶一个人在灶房的角落里一边哭一边骂：“死老头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你活不下去了，你倒是去死啊！”
又喃喃自语：“死不了，你连自己咬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死得了呢！”
爷爷终于死了，那一天，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向军也渐渐把这些事都埋到了记忆的深处，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可是突然提起，竟然就全都想了起来，历历在目。
“林医生，我得的，也是跟我爷爷一样的病吗？这个病是不是会遗传的？能治好吗？”
林辰歆听他说了爷爷的事，心又凉了半截，勉强笑了笑：“没有检查确诊之前，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样吧，明天我上早班，你早点过来，我给你先做点检查。”
“好的，好的，谢谢林医生，太麻烦你了。”
两人怕林辰歆再留他们吃饭，说完正事之后，就很快告辞了。
沈焰去送了人出门回来，坐在正在客厅里发呆的林辰歆的面前，伸出手指去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再这么愁眉苦脸的，可就不好看了。”
“怎么了？向军这情况，有什么不好吗？”
他还是很了解林辰歆的，遇上的病人，不管情况多么危重，只要有治愈的希望，她就一定会充满了干劲，积极努力地寻求各种治疗方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地坐在一边。
他甚至觉得，她现在的状态，跟那天她遇上那个狂犬病病人之后很像，充满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感。
林辰歆摇摇头：“还不一定，得先检查看看。”
哪怕是那种可能性，她也不忍心说出来，似乎只要不说，怀疑就不会成真。
小战士才那么年轻啊，新婚燕尔，生活和事业都刚刚开始，大好的人生正在他的眼前展开，老天爷怎么会对他这么残忍呢？
肯定不会的吧！
既然她不想说，那沈焰也不问了，绞尽脑汁想说点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那天做了全身换血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林辰歆的脸上果然又出现了笑容：“好多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出院了，儿科那边的医生说，小姑娘能吃能睡的，长了好几斤肉呢！”
“那她这种情况，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不会。”
“那就好。”总算是一件开心的事，一条崭新的小生命，在她的手底下重新焕发了生机。
小姑娘的人生，从此有了无尽的可能。
“对了，今晚咱们吃海鲜大餐吧，现在就去买，顺便多买点蒜头回来，咱们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蒜蓉酱。”
林辰歆间歇性地感叹人生无常，要好好珍惜跟眼前人相处的每一分时光。
所以还没刻好的蜡纸也不管了，难得休息一天，当然要抓紧每一次享受的机会才行。
沈焰当然高兴，立马去厨房拎了一个大篮子出来：“走吧，咱们买海鲜去。”
沈焰骑上林辰歆的自行车，林辰歆拎着篮子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嘴上忍不住哼起了《甜蜜蜜》的曲调。
这个时候的沈焰自然是没有听过的。
待听清楚歌词的时候，忍不住笑道：“这是什么靡靡之音，哪里学来的。”
这个时候，大家唱的都是一些铿锵有力的革命歌曲，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这种歌，那是要被批判的。
林辰歆也笑：“不好听吗？”
沈焰心动：“好听，不过别在外边唱，晚上在床上唱给我听。”
林辰歆随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你想得美！”
听得出来，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绪已经好多了，沈焰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两人来到码头，刚好遇上一搜出海打渔的渔船回来，船员们正热火朝天地把大筐大筐的海鲜往下抬。
那些一筐一筐摆得整整齐齐的是要统一交给渔业公司收购的，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杂鱼，就扔在路边，给过来采购的群众购买。
林辰歆兴致勃勃地翻着大筐，把喜欢的海鲜往自己的篮子里捡。
九节虾、蓝花蟹、花螺、竹蛏、青蛤、油蛤，不要钱似的堆了满满的一大篮子。
在海边买这些东西，跟内陆比起来，那真就是跟不要钱差不多的。
这些东西一般也运不到内陆，偶尔能在市场上看到一些虾蟹什么的，价钱也贵得吓死人。
哪能吃得自由呢！
篮子不一会儿就变得沉甸甸起来，沈焰接了过去，拎着去找人结了账，然后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店，把人家库存的蒜头买空了一大半。
回去之后先做蒜蓉酱。
这是林辰歆上辈子在美食博主的视频里学来的。
蒜头剥皮剁成碎末，很重要的一点是过一遍水，冲洗掉表面的粘液，然后再用网筛控干水分。
接着把蒜末平均分成三份，其中的两份下油锅，加上葱白末，中火慢炒，炒到呈金黄色。
然后再跟剩下的那一份生的蒜末混合再一起。
炒过的蒜末足够香，而生蒜末则很好地保留了蒜蓉的辛辣味，在这个比例下，香味和辛辣味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达到最好的口感。
最后再加入白糖、耗油和酱油搅拌均匀，林辰歆口中全世界最美味的蒜蓉酱就做好了。
香是真的香，油炸蒜蓉的味道霸道地穿透院墙，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有路过他们家的，忍不住从院门口探头进来：“做什么好吃的呢？”
林辰歆笑眯眯地回答：“买了点海鲜，炸点蒜蓉酱配着吃呢！”
这儿的海鲜着实不贵，大伙儿也经常都会买些回来打打牙祭，可吃多了感觉也就这样吧，并没有多好吃。
可为什么别人家里做的就特别好吃呢，光是闻着这个味儿，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买回来的海鲜洗刷干净，花蟹去腮洗净之后，从中间劈开两半。
绿豆粉丝用水泡开之后，平铺在大托盘的底部，淋上一层蒜蓉酱，再整齐地把各种海鲜码放在上面，最后再淋上一层厚厚的蒜蓉酱。
放进预热好的烤炉里面去烤。
当真把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隔壁家的二宝抓着他哥的衣服：“呜呜，我想吃。”
刘世伟拍拍弟弟：“二宝乖，等哥挣了钱，也给你买。”
“那哥你什么时候能挣到钱啊？”
“很快了，很快就能挣到了。”
托盘从烤炉里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海鲜还在“滋滋”冒着泡泡，趁热撒上葱花和切碎的小米辣。
青蛤的壳已经自行裂开，用筷子夹起里面的蛤肉送入口中，又甜又嫩，还带着海鲜独特的爽脆口感。
海鲜的鲜味跟蒜蓉的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每一口都是无上的美味。
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的粉丝吸收了所有的鲜味，竟然比海鲜还要好吃。
到最后，两人都吃得肚子鼓了起来，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沈焰评价：“果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蒜蓉酱，下次多做一点儿，我带到船上去。”
在海上他们也是吃的白灼海鲜居多，要是配上这样的蒜蓉酱，可以想象得到，肯定美得兄弟们嗷嗷叫。
两人都吃多了，只好出去散步消食，路上遇见其他人，林辰歆都自觉地稍微隔开了一点距离跟人打招呼。
刚吃完蒜蓉的人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其实连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带着浓浓的大蒜味，是很容易引起别人不适的。
吃完大蒜不在别人面前说话是一种尊重。
好在别人也并不在意的样子，热情地招呼他们：“去看电视吗？”
如今距离沈焰把电视机搬到文化活动室已经挺长一段时间了，不过大家看电视的热情不减，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上文化室看电视，几乎已经成了大院里大多数人家的日常。
“不了不了，我们散散步就好。”林辰歆连忙摆手。
第174章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第二天早上, 莫向军很听话地来做检查了，只是情况似乎又更严重了一些，连走进来都要凤妮用力地搀扶着才行了。
比起可怕的渐冻症, 林辰歆还是更希望他这只是其他的疾病，可以是颈椎病压迫脊髓导致的下肢运动神经元病变，也可以是运动神经疾病, 或者是脊肌萎缩症。
但真的不希望他是渐冻症。
在这个时候, 渐冻症这种病症还没有进入大众的视野，很多人甚至医生都不知道这种疾病的存在, 当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检查手段。
林辰歆只能按照她自己对这种疾病的了解, 再结合现有的检查条件给他进行检查。
首先是细致的全身体格检查, 以双上肢肌肉受累体征和双下肢肌肉受累体征为主。
然后是血液检查, 还给他进行了腰椎穿刺，抽取了脑脊液进行检查。
直到一项一项排除了其他疾病的可能性，林辰歆的心也越来越沉, 到最后, 她连勉强的笑容都装不出来了。
“应该是跟你爷爷一样的病。”林辰歆沉重地说, “医学上称之为肌萎缩侧索硬化，一般称之为渐冻症。”
“渐冻症？”莫向军回忆起他爷爷发病的全过程，忽然发现这个名字居然起得形象无比, 当初爷爷全身一点一点地僵化不能动弹, 岂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渐渐地被冰冻住吗？
“那这病能治好吗？”凤妮紧张地问。
她以前没听说过莫向军的爷爷得过那样的病，昨天在沈团长家里听他说了之后, 回家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了许多细节。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就越觉得可怕。
哪怕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 或者是一场急病，说去就去了呢！
这种亲自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动弹不得的感觉, 该是多么地绝望啊！
不过当时莫向军的爷爷在乡下，也没有上什么大医院看，只找了乡下的土医生来看了一下，治不好便只能等死了。
现在医学发达了许多，又是军医院，还有以厉害著称的林医生，肯定是可以治好的吧！凤妮想着。
林辰歆没法昧着良心骗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她的反应很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意思，这个病，没得治。
“噗通！”凤妮忽然就像一截面条似的，往下一滑，软到在了地上。
林辰歆急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反倒是莫向军比较沉得住气，大概是他想起爷爷的事情之后，心里就有了一点预感，他语气艰涩地问了一句：“林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对不起。”林辰歆说，这是一个世界难题，别说现在了，就连在她穿越之前的后世，渐冻症也依然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
凤妮目光哀切地看着林辰歆：“那他就只能这样等死了吗？”
林辰歆：“虽然无法治愈，但也有一些方法可以延缓疾病的进展，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尽可能地延长患者的寿命。”
凤妮忽然歇斯底里起来：“都已经治不好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莫向军双腿无力站不起来，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别这样，凤妮，你别这样，我们先回家，回去慢慢说，好吗？”
“林医生，对不起，我们先回去慢慢消化一下这个事，别的以后再说吧！”
虽然他走得很艰难，但林辰歆也并没有找人帮忙送他回去，只因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越是表现出对他的怜悯，他的心里就会越难受。
别人都以为她很厉害，在他们看来，她无所不能，就没有她不能治好的疾病。
只有林辰歆自己知道，太多了，她无能为力的病症，实在是太多了，知道得越多，就越知道，未知的更多。
人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攻克那些无药可治的“绝症”呢？
沈焰很快也听说了这个消息，问林辰歆：“这个什么渐冻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林辰歆摇头：“渐冻症是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目前无解。”
“世界五大绝症？都是什么？”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抵不过心中好奇，他还是问了出来。
“渐冻人症、癌症、艾滋病、白血病和类风湿关节炎。”虽然艾滋病在目前并没有被发现，但沈焰一个门外汉，他应该听不出来。
沈焰确实听不出来，其实在这五种疾病里，他只能听懂癌症这两个字，能跟癌症相提并论的，确实很可怕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这个病他到底是怎么得的？”
对许多人来说，一件事情的发生，总要有个由头，生病也一样。
生病发烧了，那是因为淋雨受凉；肚子疼是吃错东西，吃坏了肚子；肺癌是因为抽烟过多……
甚至就算是同样无药可治的狂犬病，那也是因为被狗咬了。
可莫向军这小伙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这病了呢？
“有遗传的因素，但目前医学界并没有明确的病因。”
“那就是他爷爷传给他的？那他以后的孩子，也会传上吗？”这话一出，沈焰才发现这话不对，莫向军他还没有孩子呢！而且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会有孩子了。
但林辰歆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回答他：“不一定，渐冻症遗传的概率大概是5%到10%，只有一小部分是遗传所致，大部分都是不明病因。”
不明病因，那就是无法预防，会不会得病，只能听天由命。
沈焰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出一句：“那他还有多久？”
“一般来说，大多数患者会在三到五年内死于呼吸肌麻痹或者是肺部感染。”
“这些他都知道了吗？”
“今天还没来得及说，等过两天他们的情绪稳定一点，我再去跟他们好好说一下饮食和日常护理方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吧！”
这天晚上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默默地相拥着睡了。
睡到半夜，林辰歆梦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耐心地教授她针灸之法，据说此法对治疗痿症有奇效，虽然不能彻底根治，却能极大地延缓病程的发展，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
林辰歆高兴地说：“那莫向军岂不是有救了！”
话说完只感觉身下一空，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然后就醒来了。
醒来之后满心疑惑，中医里真的有痿症这种说法吗？难道就是对应的渐冻症？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是说，她只不过是日有所思，所以才夜有所梦？
更急人的是，她在梦里明明已经很认真地学习了那套针法，可是现在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迷迷糊糊地像是隔了一团雾气。
急得她一身汗。
感觉有些口渴，便打算下楼去喝点水。
她才一翻身，沈焰立刻就警醒：“怎么了？”
“去喝点水。”
沈焰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你别动，我去。”
下楼倒了水上来，沈焰看着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有些心疼地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别想太多了，你是人，不是神。”
千万不要因为渔民们喊她一声天后娘娘座下的仙姑，便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承担起为这天下救苦救难的责任了。
林辰歆点点头：“我明白的。”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而已，病人有的能治好，有的不能治好，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只要有一点点希望，还是要紧紧地抓住的，不是吗？
“我明天打算去一趟省城找柳敬益老先生。”
“怎么了？你那套麻醉的针法不是已经学完了吗？”
针灸手法不是一蹴而就能学会的，但林辰歆真的很聪明，手也很灵巧，一起去参加培训的几名医生里，她是最快出师的。
回来之后，还尝试过给一个阑尾炎手术的患者全程针灸麻醉，效果非常好。
现在陵川医院已经开始准备要推广这项技术在手术中的应用了，正在挑选有意向的医生向林辰歆学习这项针灸技术。
所以很快，她的日常工作中又要多一项，给医生们培训针灸麻醉技术了。
说起这个，沈焰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媳妇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话再说回来，既然林辰歆已经学完了针灸麻醉的技术，按道理就不需要再去省城培训了。
虽然柳敬益老先生一再言辞恳切地表示希望她能继续跟着自己学习，但林辰歆考虑之后还是暂时拒绝了。
虽然技不压身，能多学一点是好的，但也要考虑到，这世上有用的知识那么多，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全都学得完。
她每天这么忙，除了日常工作之外，还经常有额外的病人特地来找她做手术的，还有洛泽民教授那边寄过来的资料要学习，真的是fen身乏术。
“我想去请教一下柳老先生，看看中医方面对治疗渐冻症有没有什么办法。”林辰歆说。
第二天她就跟领导请了个假去了省城的万和堂找柳敬益老先生。
在她描述了莫向军和他爷爷的症状以后，柳敬益点头：“在中医里，我们称呼这种疾病为痿症，温热毒邪或湿热侵淫，气血运行不畅，筋脉失于濡养而致。”
果然是痿症，林辰歆想起梦中那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莫非真的是沈奶奶来给自己托梦了？又或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白天的时候为莫向军的病所困扰，所以才会做了这么一个有指向性的梦？
“那有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林辰歆兴奋地问。
柳敬益沉吟片刻：“这个暂时不好说，你让他来找我，我先给他看看吧！”
中医里的痿症，并不仅仅对应现代医学上的渐冻症这一种疾病，包括中风导致的偏瘫等等，都属于痿症的范畴。
至于能不能治愈，能治疗到什么程度，个体的诧异是很大的，必须要亲眼看到病人，进行望闻问切等一系列诊断之后，才能有定论。
林辰歆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谢谢柳老，我会尽快带他过来的。”
柳老先生又叹气，这么冰雪聪明又善良有医德的好姑娘，要能是他的徒弟该有多好。
林辰歆回去以后就去找莫向军。
莫向军年轻资历不够，虽然结婚了，但没能分到家属院，小夫妻两个住在林辰歆以前住过的那种平层单间宿舍里面。
远远地就看见他们宿舍门口有好些人挤在一起围观，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面有瓷器砸碎的声音，有男女吵架，还有人劝架的声音。
她连忙挤过去：“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看她一眼：“林医生你来了啊！吵架呢，闹离婚。”
林辰歆心里一紧，在莫向军确诊的时候，她就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
凤妮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又才结婚没多久，而且还是相亲结婚的，感情基础应该没有多深厚，让她用三五年的时间毫无希望地待在一个不能动弹的人身边照顾，确实是有点难为了她。
就算是她要走，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这才第二天，就已经提到了离婚，是不是也太绝情了些？
“林医生，听说是你给向军看病的？你快去帮忙劝劝吧，他肯定能听你的话。”
林辰歆没有应，这种事她不可能去劝的，劝什么呢，劝一个姑娘用她最美好的几年青春年华去陪伴一个未来已经没有希望的瘫痪病人？
只为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治愈希望？
也许她这样做了，会得到大众的夸赞，因为这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应该做的事，可林辰歆是真的不忍心，这对被困在这儿的姑娘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她要去劝莫向军吗？劝他认清现实，不要强求？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
第175章
林辰歆叹气, 也许她来得并不是时候吧！
要不还是等他们情绪平静一些再过来？
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凤妮眼尖看见了她，立刻就开口喊了起来：“林医生, 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看看究竟是谁不对！”
林辰歆尴尬：“呃, 这个, 有些事情不是外人一两句话就能……”
话没说完，就听凤妮义愤填膺地说：“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他居然要跟我离婚！”
“我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了她, 我勤快肯干、孝顺公婆, 我哪里对不起他了我, 他要跟我离婚？”
林辰歆：……
原来跟她以为的相反，不是凤妮嫌弃莫向军生病想走，而是莫向军不想拖累她想让她离开。
想想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 曾经亲眼目睹自己的亲爷爷病到最后被亲人们嫌弃的场景, 谁也不愿意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
“他其实也是为你好……”
“好什么好，什么对我来说才是好的，我自己知道, 用不着你们来告诉我。”
“没错, 我是喜欢他身强力壮，他好端端的时候, 我也享受到了，总不能他一有点什么毛病, 我就丢下他自己跑了，那还算什么夫妻？要是天底下的夫妻都这样, 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大伙儿都不要结婚了！”
“结了婚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你好的时候就赖着你，你一有不好就马上走了？林医生，我乡下人什么都不懂，难道你们城里人的夫妻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你先别激动，我们坐下慢慢说好吗？你看把屋子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林辰歆把扔在地上的一些杂物捡了起来，又拿起扫帚去扫地上的瓷器碎片。
凤妮虽然气呼呼的，但也不能看着林辰歆帮忙干这些活，连忙抢过扫帚自己扫了起来。
林辰歆便过去让围观群众都散了。
终于安静了下来，三个人一起坐在桌旁，林辰歆开口：“你们闹什么呀，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凤妮：“林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我在省城认识一位挺厉害的老中医，说不定他能有办法缓解病程的发展，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他看看？”
凤妮一听，激动地握住了林辰歆的双手：“真的吗？那太好了，要去啊，一定要去看的，谢谢你啊林医生！我们啥时候去？这就去吗？”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明天一早就去。”
凤妮顿时顾不得还在跟莫向军吵架，高兴地跟他说：“向军，你听见了吗？林医生说带咱们去看中医，你的病还有救的。”
林辰歆很想补充一句，只是有希望延缓疾病的进程，治愈的话几乎还是不可能的，但看他们这么激动的样子，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那就说好了，明天早上出发。”
“谢谢林医生。”
林辰歆离开之后，凤妮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对莫向军说：“林医生可真是个好人啊，这么上心帮咱们。”
莫向军的目光中也闪现出了希望的光芒，到底他还这么年轻，要是能活着的话，谁不想好好地活着呢！
因为明天还要继续请假，林辰歆回了科室一趟，想说要不今天晚上就帮别人顶一晚的夜班算了。
没想到蒋主任听说她请假是为了陪病人去省城看中医，大手一挥：“请什么假，这是公事，就当是你出差好了，晚上也别顶班了，好好休息，明天照顾好病人。”
“谢谢主任。”
沈焰听说以后，表示他也陪着他们一块儿去省城，莫向军病势发展迅速，如今已经不大走得动路了，林辰歆和凤妮两个女人也弄不动他去省城，所以睁眼这也算是出公差送战友去看病。
莫向军和凤妮怀着虔诚的心态去见了柳敬益。
中医治病讲究辩症。
柳敬益仔仔细细给莫向军看过之后，开了一剂中药，吩咐小药僮现场煎了给莫向军服用。
在等待中药煎好的时间里，他又给莫向军进行了一套针灸治疗。
针灸之后，莫向军奇迹般地好了许多，居然能够自己站起来勉强走上几步了。
见此情景，连林辰歆都十分惊喜，眼含希望问柳敬益：“柳先生，他这个病有希望可以治得好吗？”
也许是她弄错了，莫向军这种情况并不是真正的渐冻症呢！
柳敬益当着他们的面，点头说只要坚持每日针灸治疗，喝药调理身体，情况肯定会有好转的。
但背着莫向军和凤妮两个人的时候，他却对林辰歆实话实说，这病没法根治，只能尽量控制，延缓病情的发展，但不管怎么样，莫向东肌肉萎缩，不能动弹的情况都会越来越严重。
他们所能做的，只是让他彻底不能动弹的那一天来得更晚一些而已。
“能延长多久？”林辰歆问。
“这个不好说，病人的情绪和信心也很重要，所以暂且不要把不能彻底治愈的话跟他说，让他能够保持希望好好配合治疗，情况好的话再多活十年八年应该也是有可能的。”
这对一个已经被疾病宣判了死刑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只是莫向军夫妇在省城没有住处，长期住招待所也不是个事儿，要每天都来找柳老先生针灸的话有点不太现实。
而且柳老先生作为一位名医，其实他还是很忙的，每天排着队等着找他看病的病人也有很多，今天要不是有林辰歆带着，莫向军想要找柳老先生帮他看病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这病一定得治，哪怕去睡桥洞呢，咱们也得留在省城治病。”凤妮坚定地说。
柳老先生倒是给了一个好提议：“倒也不必住桥洞，你们以后每个星期过来一趟调整一下药方就行，至于针灸嘛，这不有个现成的好医生吗？林医生，你说对吧？”
又能让林辰歆跟着自己多学一套针法了。
如果让那些梦寐以求想跟柳老先生学习医术却没有机会的人知道，柳老先生竟然也会上赶着想要教某人，怕是会羡慕妒忌恨的吧！
有了之前的经验，林辰歆要再多学习一套针法也不难，半天时间就学会了，然后跟莫向军他们一起回了陵川。
说好以后林辰歆每天都过来一趟，帮莫向军针灸。
中药也拿回来了一个星期的量，每天都要喝。
还有日常饮食营养和护理方面的知识，林辰歆也都仔仔细细地跟凤妮说了。
凤妮十分用心地把她所说的每一个注意事项都用小本本记了下来。
大概是见多了不识字的农村妇女，林辰歆乍一发现她居然识字的时候，还有点儿惊讶呢！
凤妮告诉林辰歆，她高小毕业呢！
林辰歆终于还是找了个机会，告诉凤妮莫向军病情的真实情况。
并且让她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她这一照顾，就是五年、十年，而且情况会越来越糟糕，也许她现在一腔热忱，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得到。
但以他们的经济条件，这日子一定会过得很艰难，真的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上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她是不是真的能受得了？
凤妮反倒是洒脱多了：“还没到那一天呢，怎么就说这种丧气话，不管我能坚持多久，总归是能多坚持一天就算一天吧！”
“我只是不希望你到时候后悔。”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林辰歆已经很清楚这个时代女性的生存现状，就算凤妮能陪莫向军走完他的人生旅程，到时候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日子该有多难过啊，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那就等后悔的时候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做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我就乐意陪着他，照顾他。”
“林医生，我说一句冒犯的话，如果是沈团长出事了，你会丢下他不管吗？”
“当然不会！”林辰歆脱口而出。
然后就立刻意识到，她是不是下意识地把别人想得太不堪了？
她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为什么要觉得别人做不到呢？
还是她以为自己跟沈焰的才是爱情，别人就只是一起过日子的凑合吗？
她真的是太小看人了。
“对不起。”她跟凤妮道歉，“是我想多了，你是个好姑娘。”
凤妮急了：“林医生，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是真心想要好好照顾向军的，我不会嫌弃他，能够多陪他几年，我只有高兴的。”
“嗯，我相信你。”
两人达成了共识，莫向军终究还是治不好这个事，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
就让他带着希望好好地配合治疗吧，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
也只有这样，莫向军才不会把不想拖累凤妮，想要跟她离婚的话挂在嘴上。
莫向军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能继续当兵了，只能退役。
当然部队也不是那么绝情的，虽然退役了，但每个月还会给他发一定数额的补贴，而且只要他们还留在陵川治病的期间，宿舍都是可以免费住的。
但补贴的数额终究不多，要看病吃药，还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莫向军的身体又要多补充营养，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凤妮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胆子也大，她主动去找了部队的领导，给自己要了一个工作。
因为她平时要照顾莫向军，一般每天按时准点上下班的工作不太合适她，她也不怕累，就去军医院当了一个清洁工。
单位领导知道她的情况，对她特别照顾，不需要准点上下班，只要每天给她安排的工作区域能够保质保量地做好清洁工作就行。
医院的清洁工作可以说是又脏又累，一般人如果有条件的话都不会愿意去干，但她不怕，每天干得乐呵呵的。
发了工资还喜滋滋的，说又可以给莫向军买多少肉和鸡蛋补身体了。
在她积极乐观的带动下，莫向军对自己的治疗也充满了信心。
针灸治疗确实也有一点效果。
按照林辰歆的经验，这个时候，他的病程发展应该已经到了不能下地行走的程度了，但在最近的治疗下，他的双下肢虽然行动不方便，但在有支撑的情况下，还是能缓慢地走几步的。
看着妻子整天忙里忙外地奔波劳碌，莫向军也不甘心自己在家里闲着，虽然腿脚不方便，但双手还是自由灵活的。
他想办法叫人帮他弄来了一些竹子，破成竹篾，用来编各种竹篮、竹筐、簸箕等等竹制品。
凤妮特地拿了一套送给林辰歆，告诉她是莫向军亲手做的。
林辰歆看着那精致的手工，十分惊喜：“这也太厉害了吧！”
凤妮也得意：“可不是，我家向军手可巧着呢，这几天他编这些卖，挣了好几块钱呢！”
并不是家里缺他挣的那几块钱，但能挣钱了，会让他有种成就感，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废人，不是这个家庭的拖累。
他的人生便有了意义。
这天凤妮依旧在干劲十足地上班，却在工作期间忽然昏倒，好在是在医院，马上有人找了医生给她看病。
又有人去通知了林辰歆。
结果十分出人意料之外，凤妮并不是什么疾病，而是怀孕了，可她自己并不知道，这几天太过劳累，所以才会突然晕倒。
林辰歆去看她，见她正要下床，连忙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要好好休息。”
“可我工作还没做完，我还得赶紧弄完了回去给向军熬药去。”
第176章
“那些都不重要。”林辰歆说, “我先问你，这个孩子，你想要吗？”
“当然要啊！”凤妮下意识地捂了下肚子, “这是我跟向军的孩子，怎么能不要呢！”
“可是你要想清楚，带着这个孩子, 你以后只会更辛苦, 而且，向军他终究是要走的, 将来孩子没有了父亲, 你有信心一定能好好抚养他长大？”
“可、可是我觉得向军他已经越来越好了, 他今天能比昨天多走一步了呢, 林医生，向军这病真的不能治好吗？”
“我不想说什么好听的话哄你高兴，你是知道的, 现在我们只是在尽力延缓他恶化的进程而已, 该来的终究会来,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病房的门外传来一声闷响，林辰歆扭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
因为外面是医院的走廊, 人来人往的, 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跟凤妮说话。
凤妮低着头沉思片刻,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坚定：“我要这个孩子, 不管向军还能活多久，我都想让他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将来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带好他的。”
林辰歆点点头：“好，那为了这个孩子的健康平安，你以后就不要那么操劳了，先好好休息吧！”
凤妮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会好好护着他们的。”
这一瞬间，林辰歆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有点眼花了，她竟然觉得，凤妮的身上，似乎在发光。
“不好了，林医生，楼顶有人要跳楼！是，是莫向军！”
凤妮一听，立刻就把手上的输液针头用力一拔，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冲了出去。
在门口抓住来报信的那人：“在哪里，向军在哪里？”
那人有些被吓到的样子，抬起手往头顶上指：“在楼、楼顶上。”
凤妮立刻就往楼上冲了上去，林辰歆连忙跟上。
来到楼顶，就看见莫向军面朝外面坐在边缘的栏杆上，只要向前一倾身，立刻就能翻倒摔下去。
也不知道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究竟是怎么爬上来的。
旁边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但怕刺激到他，都不敢靠太近。
这栋住院楼是今年刚新建起来的一座三层的楼房，说高也不算太高，但如果真的掉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基本上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凤妮凄厉地大喊一声：“向军！”就要冲过去。
莫向军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吓得后面的围观群众发出惊呼声，他慢慢地转过头：“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林辰歆走到凤妮的身边：“向军，你先别冲动，先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好吗？”
“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我的病明明已经治不好了，我这个没用的人，干嘛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拖累别人，就应该早点死了才好！”
林辰歆想起来了，刚才她在病房门口听到那一声异常的声响，原来并不是错觉，而是莫向军就在外面，他把她们所说的话全都听到了。
“谁说没用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柳医生说过了，只要好好治疗，你至少还可以活十年，十年以后医学进步，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研究出能治疗你这种病的特效药了呢！”
特效药肯定是没有的，就连林辰歆生活过的几十年后的后世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她此刻用这种善意的谎言打消对方想要寻死的心思。
莫向军摇头：“就算能活十年，那也只是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罢了，除了拖累别人，还有什么好处？我不想以后落得被人厌烦、怨憎的下场。”
“你就算不为凤妮，也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那是你们俩的孩子，难道你想让孩子一生出来就没有爸爸吗？”
殊不知莫向军真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才更坚定了要寻思的心。
只有他死了，凤妮才能没有顾虑地打掉孩子，开始他的新生活。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用孩子把凤妮绑在自己的身边呢？
“孩子不能要！”莫向军说，“凤妮，你把孩子打了，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耽误了你这么些日子，是我对不住你了。”
凤妮忽然用力地甩开林辰歆扶着她的手，大步朝莫向军走了过去，惊得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你不是想死吗？好，你跳下去啊，莫向军我告诉你，只要你敢跳，我保证也会跟着你一起跳下去，咱们一家三口一起死个干干净净，也省得谁说拖累了谁了。”
莫向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凤妮已经走到了栏杆边上，她也不去拉莫向军，而是抬起腿开始往栏杆上爬。
莫向军惊慌起来：“凤妮，你别这样，快下去，这里危险。”
凤妮冷笑：“你死都不怕了，还怕我有什么危险吗？反正你也要丢下我们母子俩不管了，那你还管我干什么呢！”
“不！凤妮，你别动，我求你了，谁快点过来，拉住她啊！快来救人啊！”
凤妮平日里干惯了活的人，手脚也是很利索的，不一会儿就爬了上去，跟莫向军并排坐着，还朝他伸出了手：“来啊，咱们手拉手，一块儿往下跳！”
莫向军如果是个健康的人，现在肯定立刻就拽着她往回了，可他能爬上来，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是根本都动不了了，他也不敢随便去碰凤妮，生怕真的一不小心两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哀求：“凤妮，别这样，我不死了，咱们都一起好好活着，行不？”
“那你要看着咱们的孩子出生，要听他喊你爸爸，还要陪着他一起长大，哪怕不能陪很久，也要让他知道，他也是有爸爸爱着的孩子。”
“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寻死了，我看着咱们的孩子出生，好好地陪着他长大。”
凤妮牢牢握住莫向军的手，这才朝后边喊：“快来人啊，拉我们下来。”
几个男人立刻冲了过去，一人一个把他们直接从栏杆上拦腰抱了下来。
直到两人的双脚都触到实地，林辰歆的心也才跟着落了地。
让人把他们送回去，并且帮凤妮请了几天假，一来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二来也好好陪陪莫向军，夫妻两个好好聊一聊，彻底解开心结。
有些人一旦有过轻生的念头，是很容易反复的。
晚上沈焰回来以后，知道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拉过林辰歆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就怕你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人，反而被人带着拉下去了。”在他看来，林辰歆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林辰歆却觉得他在杞人忧天：“怎么可能，我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不是就好，你要记住，你是医生，这双手是给人做手术救人的，宝贵得很，可千万不能出事了。”
沈焰怕林辰歆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特地给她举了一个例子说明。
他曾经有一个射击非常厉害的狙击手战友，曾经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不慎掉下悬崖的战友，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拉住了他，但自己的手臂却被悬崖上锋利的石块给割伤了。
伤到了手筋。
治好以后，就落下了手抖的毛病，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法当一名狙击手了。
沈焰拉着林辰歆的手，语重心长：“你们外科医生，一双手的稳定非常重要，只有好好地爱护自己，将来才能救更多的人。”
林辰歆诚恳地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好在也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的。
罗耀明的脑脓肿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将留置的引流管取走，准备可以出院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山下海无所不能了。
有一天还趁着罗水妹不在，自己跑到外面去溜达了一圈。
罗水妹回来找不到他差点没急死。
等找回了人，忍不住就是一顿输出：“你以为自己病好了就很了不得了是吧，这次要不是林医生，就你那自以为是的医术，还说什么脑梗呢，整个脑袋都长满了脓也没人知道。”
罗耀明有些讪讪的：“对对，你说的对，我到底不是科班出身，这医学知识跟正经的医生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所以你们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可不能像我一样只当个赤脚医生了。”
罗水妹惊喜：“爸，那您是答应我学医了？”
罗耀明板着脸：“谁说的，我说的是庆有，回头我就跟村支书说说，今年要是有推荐上医学院的大学生名额，一定得让他去。”
之前罗耀明一直不太愿意让他的小徒弟王庆有去上大学，其实就是怕他去上了大学之后就不回来了，自己没有了接班人，以后凤尾岛的群众没地儿看病。
至于自家闺女，但医生又脏又累，他是舍不得的。
罗水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庆有哥能去，我就不能？”
“上医学院要解剖尸体的，你姑娘家家的，不怕吗？”
“我才不怕呢！”罗水妹挺起了胸膛。
“要摸人骨头，也不怕？”
“不怕。林医生不也是女的吗？她都能成为这么优秀的医生，我怎么就不能呢！”
“林医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是多了两只胳膊呢，还是两条腿？”
罗耀明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一阵，索性一瞪眼：“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只有一个，你好意思跟庆有抢？”
“哼，我不跟他抢，我自己考，林医生说了，将来上医学院不用推荐了，可以自己考的。”
“林医生说的？真有这样的事？”
“当然是真的，她可是认识京市的洛泽民教授的，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很奇怪吗？”
“那你也考不上，你连高中就没念，怎么去考大学？”
罗水妹都快被他气哭了，就没见过这么不想自家闺女好的。
可说他不好吧，倒也不是，当初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可什么都惦记着她。
总之啊，就是死脑筋，老古板，看着不重男轻女吧，实际上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女孩子，觉得姑娘家就是不如男人能做出一番事业。
哼，她还偏就要厉害起来给他看。
罗耀明出院那天，林辰歆特地来送他：“罗医生，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知道啦，你就放心吧，我这身子骨，还能好好地活几十年呢！”罗耀明拍着胸口吹嘘。
“那我可等着几十年后我再去凤尾岛，你还能好好地招待我啊！对了，罗医生，你要膏药以后还做吗？”
“当然要做的。”
“那下次帮我留点儿，我公公风湿挺严重的，用了你的膏药说是效果挺好，下次我去凤尾岛再找您买一些给他寄回去。”
“林医生你说要的那肯定得有啊，也不用下次了，我家里还有，回头我就让水妹送出来给你。”林医生想要的东西，哪里能怠慢呢，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用，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去凤尾岛一趟，到时候再找您拿就可以了。”
她最近在医院里待得有些闷了，想出去透透气，正好下个月的义诊又要轮到他们科室了，本来以她今时今日在医院的名声和地位，已经不需要再出去义诊了，但她自己主动申请出去，蒋主任只能批了。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有这样一种习惯，某段时间郁闷的事情遇到得多了，心情不好，就喜欢到更艰苦的地方去跑一趟，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第177章
送走了罗家父女, 林辰歆刚想回科室，忽然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从她身侧一闪而过。
她的手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就伸手把人给抓住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隔壁家的刘世伟，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 篮子上盖着一块白布。
仔细闻闻, 还有一股熟悉的甜香味。
“今天星期几？”林辰歆问。
“星期二。”刘世伟下意识地回答。
“星期二你不好好在学校上学，在医院里瞎跑什么？”
“林医生阿姨, 对不起, 我错了, 我这就回学校上学去。”他认错倒是很快, 不过没有什么诚意也就是了。
“等等。”林辰歆继续拉住他，“篮子里是什么？”
刘世伟想把篮子往身后藏，当然没藏住, 被林辰歆一把掀开了白布, 里面装的居然是邓大姐家出品的小蛋糕和新产品奶油面包。
难怪她说闻着这味儿这么熟悉呢！
可这东西, 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刘世伟的手上，就算有，也不应该有这么多。
“说说吧, 怎么回事？”林辰歆板着脸问。
刘世伟耷拉着小脑袋, 知道躲不过了，只好说：“我拿来卖的, 这东西好吃，好消化, 又有营养，我卖给住院部的病人, 他们为了补身体，都舍得花这个钱。”
林辰歆听得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真不愧为小说里未来的商界大佬，小小年纪就挺有商业头脑的，还知道医院里的病人舍得花钱买这个吃。
想必也是靠的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哄得别人买的吧！
不过蛋糕面包这种东西，在现代由于高油高糖不太被待见，但在这个时代，正因为它的高油高糖，又有鸡蛋、牛奶这些有营养的原料，还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对身体有益的营养品。
他的目标客户倒是没有找错。
不过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怎么看也不应该来做这个吧！
“本钱哪儿来的？该不是偷了你爸妈的钱吧？”
“当然没有！”刘世伟急得涨红了脸，“我才不会偷钱呢，本钱是我自己攒的。”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攒的那么多钱？”
这些东西卖得不便宜，就算是一般的成年人，也不舍得掏钱一下子买这么多，顶多就买一两个打打牙祭。
“我到山上挖药材卖攒的，挖了两个多月呢，很不容易的。”刘世伟说。
海岛上气候适宜，山上植被丰富，当然也有不少有用的野生药材，有专门的医药公司会收这些的，也是附近一些农民赚钱的途径之一。
“小小年纪还挺能干啊，这个生意做多久了？挣了多少钱？”
“也没几天，挣了……”刘世伟小嘴叭叭地给她算起账来，居然还挣得不少。
他每天从邓大姐那里订货，因为要的数量比较大，他还跟邓大姐讲价拿了折扣，然后再拿来医院这边加价卖给别人。
一开始的时候人家不愿意买，他就把其中一块蛋糕切成小块，让人先品尝。
说起这个的时候，小家伙还咽了咽口水，攒本钱不容易，他虽然很想吃，但忍住了，自己一口都没吃。
当然，更让林辰歆惊讶的不是他挣了多少，而是他小小年纪，算起账来居然头头是道，还涉及到如果交钱预订能便宜多少，一次买够多少钱又能便宜多少的问题。
她记得他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吧，就已经懂这么复杂的数学问题了吗？
就连现在的供销社，里面的售货员都完全是卖方市场的心态，你爱买不买，别说预订啊、优惠之类的了，根本就没有的。
他小小年纪，怎么就懂这些了？
难怪是未来大佬呢，原来都是有天赋在身上的。
想到这孩子的身世，还有他奶奶和妈妈做的那些事，林辰歆有些心疼：“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这么辛苦挣钱是为了什么啊？”
“想给弟弟买好吃的。”刘世伟垂着头说，“还想多攒点钱，以后要是现在的爸爸妈妈也不要我们了，我可以养弟弟。”
林辰歆摸了摸他头顶上那撮倔强地支棱着的头发：“大宝，你是个好孩子，能想出这么好的挣钱办法，也很聪明，可是你的聪明却用错了地方。”
刘世伟好奇地抬头看她：“哪里错了？”
“你觉得我厉害吗？我想要挣钱的话，是不是比你容易很多呢？”
“很厉害呀！林医生阿姨肯定可以挣很多钱吧！”
“对，我之所以这么厉害，这么会挣钱，都是因为我小时候很努力地读书，学习了很多很多的知识，所以才能成为一个这么厉害的人。”
“可是你们村里的叔叔伯伯他们每天很辛苦地干很多活儿，却挣不了那么多钱，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没有你厉害？”刘世伟认真地想了想，说。
“因为他们小时候没有机会好好学习，如果他们也像我一样，有机会读那么多书，学习那么多的文化知识，他们也能变成很厉害的人的。”
“可是现在你有这个难得的机会，却不去好好珍惜，明明应该在教室里认真听课的时间，却跑来这里卖蛋糕，没错，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挣到了一点钱，可是你错过的那些知识，将来能带给你的好处比这点钱大得多了。”
“你看，你要卖好几天的东西，才能攒够钱给你弟弟买一点好吃的，可是我一天的工资，就能买好多好吃的，你要是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也只能挣那么一点点钱，你是不是亏大了？”
“那你说，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没有？”
刘世伟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脸上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他这几天确实挣到了一点钱，还挺沾沾自喜的，可听林阿姨这么一说，好像他真的亏大了？
林辰歆继续说：“你要知道，在咱们部队子弟学校上学的机会是很难得的，是许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么笨，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你要是真的不想上学，现在就想挣钱的话，就跟你爸说一声，让他帮你去学校办理退学吧，把上学的机会让给愿意学习的人，我相信，等对方将来成了很厉害的人的时候，他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不要！”刘世伟立刻说，“我要去上学，我将来要成为很厉害的人。”
“那要比我还厉害吗？”
在刘世伟的心目中，林辰歆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了，他想了想：“呃，不要比你厉害，就跟你一样厉害吧！”
林辰歆笑了起来：“那我小时候上学考试，可是每一次都能考一百分的哦！”
“我也能考一百分！”
“是吗？那我就等着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拿出一百分的卷子给我看了。”
“林医生阿姨，你等着吧，我肯定可以的，我将来长大了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给弟弟买这么大的奶油蛋糕吃！”他张开双臂远远地伸出去，强调“那么大！”
“那我得跟邓大娘说一声，让她先盖好一座像房子那么大的烤炉，才能烤得出来那么大的蛋糕呢！”
刘世伟似乎觉得像房子那么大的烤炉特别有意思，咯咯地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林辰歆拎起他的篮子：“这里面的东西就都卖给我了，你现在赶紧回去学校上课，以后要是再被我看到你逃课，我就要去找你们老师，让你退学了哦！”
“我知道了，林医生阿姨，你等着我考一百分给你看吧！”刘世伟连篮子都不要了，拿了钱撒腿就跑。
林辰歆无奈地摇摇头，把篮子拎回科室，给同事们分分大家一起吃了。
正巧林辰歆收到家里给她寄的信，信里说下个月她哥和嫂子打算带小侄子一起过来海边看她，顺便带小侄子看一看大海。
家里虽然知道沈家和沈焰都对她很好，她也一直都跟家里说在海岛这边过得很舒服自在，但家里人没有亲眼看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的。
很快就能见到家人了，林辰歆高兴得很。
同事吃完蛋糕也很高兴：“林医生，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林辰歆笑得灿烂：“是啊，下个月我哥和嫂子要过来呢！”
“哟，那可得带他们四处好好玩玩，咱们这岛上别的不说，海鲜那是管够的。”
“对了，你下个月本来说要去义诊的，要不就换个人去吧，免得耽误了你接待你哥嫂。”
林辰歆技术好，不藏私，还勤快，经常愿意帮同事加班，因此她在科室里的人缘是很好的，谁都乐意替她行个方便。
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当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存在的利益关系而明争暗斗，可是当你的高度已经远远超越别人的时候，就会发现，身边的人都会对你特别好。
林辰歆算了一下时间，哥嫂大概会在义诊之后才到，便说：“不用了，不会耽误。”
林辰歆要离开陵川，最放不下的不是沈焰，而是莫向军。
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聊得怎么样了，解开了心结没有，要是他愿意继续治疗的话，她还得每天都给他针灸，万一在其他海岛上耽误了回来，她自己倒没什么所谓，就怕耽误了他的治疗。
好在他们夫妻两个很快又来找林辰歆了。
莫向军的脸色明显平和了很多，凤妮也带着笑容，心结应该是解开了。
果然莫向军说：“林医生，我想开了，孩子能来到我们身边，是我们跟他的缘分，不管我还能陪他多少年，我都会尽量努力，看着他出生长大，能多陪他一天算一天，所以，以后就要辛苦您多费心了。”
凤妮拍他一下：“会不会说话，咱们自己的事，怎么能老让林医生费心呢，人家忙着呢，又不是只有咱们一个病人。”
“林医生，是这样的，我就想问问，您看我能学着给他针灸不？这天天都要麻烦您，也不是个事儿啊，再说您也不能为了我们哪儿也不去的，是吧？”
确实，能让凤妮自己学会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想学这个可没有那么容易，你真的有信心学吗？”
“有的，只要您不嫌弃我笨，我一定会好好学，别人一天能学会的，我就学两天、三天，铁杵磨成针，只要努力，再笨的人也能学会的吧！”
林辰歆被她的话都笑了：“没错，只要肯学，一定能学会的，那这样，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向军做完针灸之后，就教你半个小时，其他时间你自己好好练习，还有一些按摩的手法，我也教你学会了，以后如果真的到了必须卧床的地步，每天的翻身按摩也是很重要的。”
“好嘞，林医生，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您都跟我说，我都会好好学的。”
“向军能娶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那可不是！”凤妮得意地说。
可是在背后，她却悄悄地跟林辰歆说：“林医生，如果向军他能娶到我的福气，是用他的健康换来的，那我倒是情愿，他从来都不认识我呢！”
林辰歆心疼地抱了抱她：“你辛苦了。”
凤妮真的是个很聪明也很能干的姑娘，她学针灸学得非常快，扎针的手法连林辰歆都觉得很好。
可别人不知道，她为了能更好地练习，竟然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地往自己的身上扎，直到有一天，林辰歆在她的大腿上发现密密麻麻的针眼，才知道她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来练习。
“傻瓜，不是让你用针包练吗？”
“没关系的林医生，我不怕疼，针包跟真正身上的感觉不一样，我怕练得不好扎疼了他。”
第178章
在林辰歆准备出发去凤尾岛义诊的前一天, 凤妮终于出师了，林辰歆亲眼观察了全程，她没出一点差错, 做得非常好。
说真的，以凤妮的能干程度，小时候如果能有好一点的教育资源, 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不错的成就呢！
既然这样, 林辰歆就放心地把给莫向军针灸的活儿交给了凤妮。
去码头问了一下往凤尾岛发船的时间，准备了一下各种药品和医疗用具, 背着一个特别巨大的药箱出发了。
罗水妹自从知道最近林辰歆会过来, 每次有船来的那天都会到码头上去等一会。
今天远远地就看见站在船边的林辰歆, 高兴得跳起来直挥手：“林医生、林医生！”
林辰歆也看见了她, 朝她挥了挥手。
才一下船，罗水妹就迫不及待地接过她手里的药箱：“今天早上听到喜鹊叫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林医生你今天来得巧, 水旺叔家的大胖孙子满月, 请客吃大锅油饭呢！”
林辰歆好奇：“大锅油饭？”
“对呀，林医生你没有吃过吧？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做呢，走, 我带你去看看。”
“啊, 这样不太好吧？”她可是来工作的，而不是来吃席的啊！
“这有什么, 大伙儿都盼着你来呢，看见你肯定很高兴！”
来到水旺叔家的院子外, 正好看见有人抬了一筐刚捞上来活蹦乱跳的大螃蟹过来。
那螃蟹一个个有海碗的碗口大，膘肥体壮的, 林辰歆忍不住赞叹：“这螃蟹可真威猛。”
“可不是！”罗水妹顺手从旁边扯了一条小指头粗的枝条，伸进筐里，只见一只大螃蟹伸出大钳子，咔嚓两下，就把那嫩枝条给夹断了。
这咬合力可是杠杠的。
不过海边的渔民们有经验，就算是这么凶猛的大螃蟹，他们也有办法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院子里有一口用石块和黄泥砌成的大灶，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有多大呢，林辰歆估摸着，这要是烧上一锅水，她跳进去能洗个澡。
“林医生来啦？”主人家热情地打招呼，“正好，待会过来吃油饭。”
林辰歆问罗水妹要了张红纸，包了五毛钱红包给今天满月的小娃娃当贺礼，主人家死活不肯收：“林医生你愿意来吃饭就已经是给我们大面子了，怎么能还让你破费呢！”
“你们要这么说，那我下次可不敢来了。”
罗水妹抢过红包塞进小娃娃的襁褓里：“待会多做点好吃的，好好招待林医生。”
院子里大厨们已经开始干活了，大铁锅烧热，整整一脸盆切好的五花肉倒进去，“刺啦”一声爆响，旁边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有大半个人高的大锅铲，开始卖力地翻炒。
在柴火的热力下，猪油慢慢地被煸炒出来，渐渐没过猪肉本身，油渣变成好看的金黄色的时候，就可以下姜末翻炒了。
又是一大盆的姜末倒下去，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奇异独特的猪油炒姜的浓香味道。
林辰歆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量猪油炒姜的味道是这么香的。
主人家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特别舍得下料，紧接着又是一大海碗的白糖倒了进去，翻炒片刻，锅里的颜色逐渐变深，糖色上来了。
就可以继续下其他配料了。
大盆大盆切碎的香菇、虾米和海蛎干倒进去，旁边的壮汉只穿着一件粗布褂子，光着两条满是腱子肉的臂膀，一直不停卖力地翻炒着。
但真正需要花大力气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呢！
直到两大簸箕泡好沥干水分的大米倒进去，这翻炒就变得艰难了起来，每翻一下，壮汉手臂上的肌肉都会高高隆起，大滴的汗珠从额上滑下，却腾不出手来去擦一下。
这时候的翻炒决不能停，而且一定要翻炒到位，千万不能粘着锅底炒糊了。
就这么炒了一会儿，炒饭的大哥实在是扛不住了，大声吆喝了另外一个人来接手。
又炒了好一会儿，炒到米饭半熟的时候，就可以加水了，加入适量的水分，然后把处理好的大螃蟹平铺在米饭上面，密密麻麻地铺满一层。
最后盖上大圆盘似的锅盖。
哦，不，还没完，还得用湿毛巾在锅盖的周围围上一圈，堵住旁边的缝隙，确保里面的蒸汽不会逸散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撤掉火了，只要里面剩下木炭的余温，就足以把这一大锅饭彻底焖熟。
哪怕是堵住了锅沿，空气中剩余的香气还是让人垂涎欲滴，不用说，这海鲜油饭一定特别好吃。
不过林辰歆还记得自己今天过来的职责，跟罗水妹说：“咱们还是赶紧去卫生所吧！”
罗水妹挽着她的手臂：“走吧，这饭还得焖一阵呢，咱们待会再过来吃。”
卫生站里，罗耀明正愁眉苦脸地对被人扶着过来，发烧烧得奄奄一息的病人说：“实在不行你还是去陵川医院看吧，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也不知道林医生啥时候能来是不？”
话音刚落，林辰歆清脆的嗓音就在门外响起：“罗医生，这是怎么了？”
罗耀明如同见到了救兵：“林医生，你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就他，发烧五天了，一天比一天烧得严重，都快烧糊涂了，硬是不肯去陵川医院，非要等你来。”
罗水妹人忍不住插嘴：“还不是你，老早就跟别人说林医生要来了，大伙儿不都等着了嘛！”
其实上次林辰歆过来跟大家科普了医学常识之后，大家都懂得了一个道理，生了病不能拖，一拖就会把小病拖成大病，想要治好就得花更多的钱。
所以自从她来过之后，岛民们看病的热情都高了许多。
不过这次不一样，林医生不是又要来了嘛，只要林医生出手，有什么病看不好的？拖一拖也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而且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们自己去陵川医院看病是要花钱的，可林医生来义诊是不用花钱的啊！
说什么也要等到林医生过来。
眼前的这个病人就这样发着高烧苦苦熬了三天，死活不肯听罗医生的话去陵川看病。
“我已经给他打了四天的青霉素了，可这烧一点都没退下来。”
注射青霉素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治疗发烧的手段，有经验的家长都知道，孩子一发烧，就带去医院打一针屁股针，很快就能退烧，见效神速。
不过注射青霉素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就是一定要做皮试，在注射之前，要先在患者手臂内侧皮下注射少量青霉素。
半小时后观察其反应，如果患者注射部位没有发生变化，患者本人也没有出现胸闷气短或者手脚发麻等不适症状，才能正式注射青霉素药剂。
“注射了四天青霉素没有效果，那就不是一般的细菌感染了，除了发烧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林辰歆问。
“就发烧，还有头痛、全身酸痛，恶心呕吐，淋巴结肿大。”患者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力气说话了，这些都是罗医生替他说的。
给他打了四天针，罗医生对他的症状也了如指掌了。
林辰歆想到一个可能。
如今正值夏季，海岛上杂草丛生，气温炎热潮湿，岛民们如果在草木浓密的地方待过，是很有可能染上一种急性自然疫源传染病的。
羌虫病。
羌虫病，主要传染是鼠类，会通过羌螨幼虫叮咬传播到人的身上。
人们在草木浓密的地方坐卧，长时间停留休息时，就有可能被带有病原体的幼虫叮咬而得病。
羌虫病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被叮咬过的部位，会有一个小红点，然后红点会变成溃疡、焦痂，但是却不痛不痒，一般不注意的话根本留意不到。
而且，羌螨幼虫特别喜欢人身上细皮嫩肉、温暖湿润，而且气味较浓的地方，所以焦痂通常会出现在腋窝、腹股沟、会阴、肛周等地方。
如果想要判断患者得的究竟是不是羌虫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看这些地方是否存在溃疡或焦痂就可以了。
林辰歆是医生，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指了指一旁的病床：“把裤子脱了，躺上去给你检查一下。”
烧得迷迷糊糊的病人都被她惊醒了：“检、检查什么？”
“就、就发个烧，怎么还得看那个呀！”
罗耀明板起脸：“林医生说要查，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你照做就是了，在医生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难道她还会占你的便宜吗？”
就算在医生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到底林医生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呀！
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看身子，像什么话！最重要的是，万一他不受控制那什么了，以后还有脸见林医生吗？
而且外面还这么多人排队等着找林医生看病呢！
患者试图做最后挣扎：“让、让罗医生帮我看行不行？”
林辰歆爽快地点头：“可以的。”
患者这才扭扭捏捏地走到病床那边，看着罗耀明把床边的布帘拉上，这才慢吞吞地脱起裤子来。
好不容易脱光光躺好了，忽然听到罗耀明来了句：“林医生，这是要看什么呢？”
好家伙，他连人家林医生要检查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敢答应由他来检查。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林医生，还是你来看看吧！我要看错了也是病人遭罪。”
“刷！”林辰歆一下子就拉开帘子进来了。
患者双手捂脸，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一块任人挑选的猪肉。
林辰歆看了一下，精准地指出给罗耀明看：“就是这种焦痂，很明显，对吧？”
罗耀明掰过来掰过去看了个仔细：“有这种焦痂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他得的是羌虫病。”
林辰歆趁机给罗耀明培训了羌虫病的各种知识：“以后再有这种高烧不退的，可以考虑这种可能性。”
“常规用的青霉素对这种细菌无效，要用西环素治疗。”林辰歆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药剂交给罗耀明，“给他注射吧！”
罗耀明一边准备给患者打针，一边问他：“你上哪儿染上的这毛病？”
对方也听到了林辰歆刚刚说的话，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前些日子，在山上干活累了，随便找了个草丛睡了一觉，然后没两天就发烧了，估计就是那会儿染上的。”
反正以后可不敢在山上随便找个地方就睡觉了，还得在一个大姑娘面前脱裤子，多丢脸。
林辰歆打开门继续接待其他病人。
由于大伙儿平时有病都及时去看了，所以这次义诊来的严重病人不多，有些根本没啥毛病，就是不想错过林医生来义诊的机会，不管有事没事都来找她看一看的。
不多时，有人来喊：“林医生，快吃油饭去！”
还在排队的病人们立刻都不着急了，簇拥着林辰歆：“对对对，林医生快去吃添丁油饭去，沾沾喜气，明天也添个大胖小子。”
大家都知道，林医生嫁给沈团长都好几个月了，可身上还没有动静，是真的有几位大娘大婶真心实意替她着急呢！
来到水旺叔家，主人家就给她端上来一个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一大碗饭，最上面还铺了一只超级大通红通红的大螃蟹。
林辰歆吃了一惊：“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呀！”
“没事没事，慢慢吃。”
螃蟹的大鳌还贴心地帮她敲碎了，掰开蟹壳，里面的大腿肉足有小婴儿巴掌那么大。
雪白的蟹肉爽滑有弹性，一口咬下就是大大的满足。
米饭油润软糯，吸饱了海鲜的香味，简直鲜掉了舌头。
居然还有又香又脆的锅巴！
第179章
大锅柴火煮出来的海鲜油饭充满了烟火气, 林辰歆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米饭。
可实在是太多了，她吃撑了也没法把一整碗全部吃完。
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弱弱地问了一句：“我打包行吗？”
主人家十分热情：“吃不完没关系，别撑着了，放着就行。”
“这样不太好吧, 太浪费了。”她可是亲眼看着这锅油饭真材实料, 放了好多好东西去煮的，大伙儿平常一般也不会舍得这样吃。
“没事, 浪费不了。”主人家不由分说抢过她的饭碗端进厨房。
林辰歆无奈只好放弃打包的念头。
吃得太撑了, 便四下随意走动一下, 消消食。
无意间走到主家灶房外边的窗户底下, 听到里边有人说话：“这碗筷是林医生用过的，赶紧洗干净了收起来。”
光听这一句林辰歆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接着下一句就出人意料了：“以后家里谁不舒服了, 就用这个碗装水喝喝, 肯定能好得快一点。”
不是, 这是把她当神仙了吗，她怎么不知道她用过的碗筷能有这样的奇效呢！
忍不住探头进去说了一句：“有病还是得去找医生拿药吃哦！”
被林医生亲眼看见了自己的小心思，主人家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摸着脑袋“嘿嘿”笑了几声：“知道知道, 相信科学嘛！”
还是要抓紧时间回去工作。
下午林辰歆又接待了几个病人，都是寻常的毛病, 开了点药就解决了。
最后来的是一个大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有点神神秘秘地上门, 看见罗耀明守在一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罗医生, 你能出去一下吗？我们想跟林医生说。”
林辰歆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肯定又是小姑娘妇科上的一些问题，到底姑娘家脸皮薄，不愿说给男医生听也是正常的。
罗耀明有些不满意，他跟着林医生接诊，可是能学到好多他平时在培训班和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他学得好了，不也是为了岛上的群众服务嘛！
这些人的思想就是愚昧，在医生的眼里，只有病人，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上午林医生不也面不改色地帮病人看那里了嘛，还有，听说大城市的一些大医院里，还有男的妇产科医生呢！
他刚想出声好好教育一下她们，免得在林医生面前丢脸，就听林医生温柔和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罗医生，麻烦你帮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病人在等着好吗？”
罗耀明当然知道这是让他回避一下的意思，但这话在林医生的口里说出来，他就听得心甘情愿。
罗耀明出去之后，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好了，大娘，可以说了，哪里不舒服啊？”
大娘推了推身边的小姑娘：“是她，老是肚子疼，会不会跟香妹以前是一个毛病啊？”
说起邓香妹，岛上不少人都羡慕极了，本来多可怜的一个小姑娘啊，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还整天挨揍，就因为遇上了林医生，不但病治好了，还能留在陵川上学，将来可是有大出息的。
林辰歆微笑：“大娘，肚子疼的原因是有很多的，你们先把具体情况给我说说。”
这姑娘看起来跟邓香妹当时的情况就不怎么像，当初香妹四肢瘦小，发育不良，但肚子却异乎寻常地鼓起来。
而眼前的这姑娘看起来发育挺正常的，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小姑娘挺害羞的，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都是大娘替她说的：“这孩子今年满十六了，可一直没来那个，可每个月都会肚子疼一次，有时候疼得脸都是煞白的，在床上滚。”
“每个月是固定时间疼吗？疼多久？”
“差不多吧，都是月中那几天。”
听起来这个疼法倒是跟痛经似的，但却又没来月经……
这个年代人们普遍营养不良，女孩子的发育也会慢一些，但到了十六岁还没有来月经初潮的，确实是晚了些。
再加上这每个月痛一次的症状，肯定是生殖系统的问题了。
但具体情况还不好下结论，林辰歆并不太擅长妇科，在这儿也没有工具和条件让她仔细检查。
“大娘，下午就有一班船去陵川的，你们要是方便的话，要不跟我一起去陵川医院检查一下？”
大娘的脸色有点踌躇：“这个得像香妹一样做手术吗？那个手术费得不少吧？”
“她这情况跟香妹不一样，要不要做手术现在也不好说，还是要先检查弄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再说。”
小姑娘拉了拉大娘的袖子，声音细细的：“娘，去检查吧，我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
大娘想了想，又问：“那去了医院，还是林医生你给我们检查吗？”
她就信得过林医生，其他医生哪里能有林医生厉害啊！
林辰歆：“我们医院的医生都是很优秀的，而且各个不同科室的医生对他们的专业都会比我更擅长，您大可以放心的。“
“这样啊？不能你给我们检查吗？”大娘明显就是不放心的样子啊！
林辰歆只好说：“这样吧，到时候我领着你们去做检查，好吗？”
她知道可能有些小海岛上的女人，这辈子都没去过多少次陵川，更不要说上医院了。
陵川医院对他们来说，大概是一个神秘又可怕的地方，第一次就让她们自个儿去办各种手续，确实会有点害怕的。
果然她这么一说，大娘就安心多了：“那就麻烦林医生了。”
“嗯，那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吧，多带点东西，可能要住几天的，要是你们在陵川没有亲戚家可以住，就去找村支书写个介绍信，到时候好住旅店。”
在这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林辰歆对于这些方方面面的生活细节都已经很了解了。
“诶诶，好的，我们这就去，谢谢林医生。”大娘千恩万谢地带着姑娘走了。
很快就到了返程的时间，不少岛民都自发到码头来送：“林医生，以后常来啊！”
“不来义诊也可以来玩的嘛！”
让人应接不暇的各种海产品直往她的怀里塞，林辰歆接了这个又丢了那个，好一阵手忙脚乱。
赵大娘在一旁也帮她拿，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用一个大大的蛇皮袋装着。
林辰歆忍不住说：“大伙儿要是再这么热情，我下次都不敢来了，好像我来的不是义诊，而是特地来拿大伙儿的好东西似的。”
赵大娘就是每个月定期肚子疼要去陵川医院检查的姑娘邓丽华的母亲：“话可不能这么说，也不见大伙儿送给别人，怎么就光送给你了呢，还不是因为大伙儿打心底里感谢林医生。”
下船之后，赵大娘怕林辰歆自己一个人力气不够，还特地帮忙把那袋海产品给她扛回家了。
路上自然有不少邻居都看见了。
免不了有人酸的：“难怪这么积极去义诊呢，原来是有好处拿的啊！”
这话别人自然是不会去接的，有谁那么傻为了某些人无谓的心思去得罪了林医生呢！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和家人这辈子就无病无灾，不会求到人家头上了是不？
晚上赵大娘和邓丽华是去陵川的远房亲戚家里借住的。
这年头就是这样，住在城里的人家——陵川岛在大城市人的眼中是乡下，可是在附近小海岛上的原住民眼里，那就是城里了——经常都会遇到需要招待乡下来的各路亲戚的情况。
毕竟在这年头，舍得花钱住旅馆的农村人还是很少的，他们要求也不高，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不管是什么亲戚，只要拐弯抹角搭得上一点关系的，都能厚着脸皮找上门去。
一般情况下，大家也都不会拒绝帮忙，高高兴兴地接待，双方都把这个视为十分正常的事，这在讲究个人空间的后世人眼中，其实是有点不可思议的。
总之赵大娘带着邓丽华在亲戚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过去医院找林辰歆了。
林辰歆才来上班就见到了她们。
好在一大早科室也没其他什么事，林辰歆跟同事交待一声，带了他们去妇产科找医生。
刚好妇产科的刘主任也在。
“刘主任，又要麻烦你们了。”林辰歆打招呼。
“哪来的麻烦，这是我们学习的好机会。”大家都知道，能叫林医生亲自带来的病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寻常的毛病，疑难杂症起步。
反正每次都能从她的处理方式上学到很多东西，大家还是挺欢迎她来“麻烦”的。
刘主任亲自接待，林辰歆也不客气了，把邓丽华的具体情况跟刘主任说了一下，刘主任想了想：“先做个B超看看吧！”
很快B超结果出来，刘主任看了看说：“没有明显器质性的病变，不过有点炎症，先吃点消炎药看看吧！”
林辰歆对这个结果有点不是太放心，有炎症可以解释得了腹痛，但解释不了每个月定期腹痛的问题。
“刘主任，您要不要再看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炎症？”
刘主任也觉得有这个必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如果从来没有过X生活的话，生殖系统发生炎症的问题还是比较少见的，治标还得先治本。
她为难的是，小姑娘和她的家长不知道会不会愿意。
她在这个科室干的时间长，见得也多，有些未婚的小姑娘，思想贞烈的不行，你想要给她做这个检查，她能跟你拼命！
刘主任看了一眼林辰歆：“进一步检查的话，可能需要做个妇检。”
赵大娘和邓丽华都听不太懂，但她们只信任林辰歆，眼巴巴地看着她，林辰歆只好耐着性子跟她们解释清楚妇检是怎么回事。
针对已婚和未婚的女性，妇检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其实只要医生注意一点的话，一般不会造成创伤性的伤害。
但邓丽华一听要脱下裤子检查，脸色就变了，赵大娘也一脸紧张：“非得这样吗？”
林辰歆很坦然：“我们只是把需要这样做的理由和有可能产生的后果告诉你们，至于要不要做这个检查，那是你们的选择，我们不会强硬要求。”
留出空间给母女俩好好商量，林辰歆跟刘主任说，她还是觉得每个月固定时间腹痛几天这一点值得关注。
那边母女俩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听医生的，既然来都来了，该做的检查还是做了吧！
走进检查室的时候，邓丽华还是紧张得有点发抖。
林辰歆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指：“别怕，刘主任很有经验的，不会疼的。”
“嗯。”邓丽华轻轻地应了一声，勇敢地走了进去。
刘主任和颜悦色地让她躺上去，戴好手套，拿起工具，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却忽然僵住了。
邓丽华紧握双拳，紧张地等待着，可想象中的疼痛和异物侵入感却并没有发生，感觉刘主任只是看了几眼，轻轻触碰了一下，便对她说可以了。
邓丽华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庆幸，原来妇检这么简单，早知道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谢谢医生。”她小声地说完，轻快地跑了出去。
看见林辰歆，声音里带着喜悦：“林医生，我检查完了。”
林辰歆见她这么高兴，还以为检查结果挺好的，结果去看见刘主任脸色有点沉重地在检查室的门口喊她：“小林，你进来一下。”
“刘主任，怎么了？”
刘主任有些难以启齿：“这个患者的情况十分特殊，她是石女。
第180章
石女是民间的一种说法, 通常情况下指的是身体结构上有异于常人，无法进行X行为的女性。
主要形成原因是在胚胎发育期间，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导致生殖器官发育异常而导致的一种偶然的现象。
有先天性无子宫无Y道的情况, 也有像邓丽华一样，腹腔内子宫和卵巢的发育都是正常的，却没有Y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 卵巢和子宫发育成熟, 开始每月一次正常的排卵，也就是正常人的月经初潮。
可是这类患者经血积聚在宫腔内不能排出, 就会产生腹痛, 甚至会导致内部器官的感染, 疼痛也会逐渐加重。
所以, 邓丽华每月一次的腹痛，就是这种原因造成的。
这种情况本来就十分罕见，更何况在医疗条件差的地方, 就算有类似的患者, 也未必会去就医。
因此小地方的妇科医生, 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例这样的患者。
包括刘主任，她也只是知道有这种情况，但真正的患者却是第一次遇到。
刘主任也忍不住摇头叹气：“小林啊, 你说你来了咱们这儿,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怎么以前都好好的, 你一来，就什么疑难杂症都出现了呢！”
这话是开玩笑了, 医生的责任就是救死扶伤，不管什么疑难杂症, 只要遇上了，就必须得用尽全力救治。
这个时候，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妇科主任，也不得不求助于不知道哪里学来一身随时都能震惊四座的高明医术的林辰歆了。
“小林，这个治疗方案你有什么想法？”
林辰歆想了想：“只能做手术了，人工再造Y道。”
通过手术的方式，在子宫和体外之间建立一条通道，让以后每个月的经血都能顺利排出。
果然又是刘主任闻所未闻的解决方式。
建立通道容易，但要保持通道的畅通，不会因为生长的原因愈合起来，才是关键。
“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高吗？成功率怎么样？”
林辰歆神色严肃：“成功率……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可不像是林医生会说出来的话。
在刘主任的印象里，林辰歆一直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管看起来多难的手术，她都会微笑着说一句：“放心，交给我吧！”
这是她第一次见林辰歆犹豫，甚至还提出另外一个建议：“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做手术切除子宫，彻底解决经血的产生和排出问题。”
刘主任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彻底当不成女人了？”
林辰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不过是没有了生殖系统，怎么就不是女人了呢？“
刘主任自知失言，哪怕她自己就是个医生，但在妇科这种地方，长期受女人的基本功能就是生孩子这种思想的影响，不自觉地也会产生一种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不完整的女人的想法。
面对林辰歆的惊讶，她有些惭愧：“抱歉，我说得不对，不过这个东西我们不好替别人做主，还是先把情况跟患者和患者的家属说清楚，看她们如何选择吧！”
门外邓丽华高高兴兴地出来，可是等了半天，都没见刘主任和林医生出来，她们母女二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闺女，刘主任给你查出啥来了？”
“我不知道呀，她就看了看，一点都不疼。”
但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两个医生哪里需要商量这么久？
母女俩越等就越是忐忑不安。
林辰歆终于出来了：“你们跟我来。”
找了一个安静方便说话的地方，林辰歆耐心地跟她们说了邓丽华目前的身体情况和她们面临的选择。
由于她们缺乏一些医学上的基本常识，还得先进行一轮科普，跟她们讲解了一番人体的基本构造。
赵大娘问出一句大实话：“你说的这个什么通道，就是跟男人睡觉和生孩子的地方吧？要没有的话那我闺女她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林辰歆扶额，要改变她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一咬牙，说：“确实，会对结婚生孩子有影响，但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就只有结婚生孩子吧！”
赵大娘撇撇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辰歆简直就想立刻拂袖而去。
但作为医生的责任感让她留了下来：“那这两种方案，你们是选择那一种？”
不用说，她们肯定是选择重建通道的，把好端端的生孩子的器官切掉，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对于她们这个选择，林辰歆毫不意外：“那有几点我要跟你们说清楚的，第一，做这个手术你会吃很大的苦头。”
她看着邓丽华说：“比一般的手术要痛苦很多。第二，即便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治疗到最后也有可能会失败，如果失败，就是白遭罪了，而且你们还得重新选择是再次进行手术，还是切除子宫。”
“那，如果不治呢？”
“不治的话你腹痛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引发严重感染危及生命。”
“不过这事也没有那么着急，你们可以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出决定。”
林辰歆也知道，这种情况太过罕见，一般人都得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接受自己天生与众不同的事实，做这个决定没有那么容易。
邓丽华低着头，两只脚尖互相搓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林医生，那我要是那个手术做成功了，是不是就能跟别的姑娘一样，可以结婚生孩子了？”
“是！”林辰歆肯定地回答。
“那我要做这个手术。”小姑娘的目光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在这个时候，也许她想象不到自己即将承受的是什么样的痛苦，对她来说，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跟别人不一样。
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说完，又扯了扯赵大娘的袖子：“妈，可以吗？”
赵大娘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手术费的问题：“林医生，那这个手术贵吗？”
“不会太贵。”这个手术其实操作难度不算大，最主要的是术后的护理，当然这些收费都不会太高。
赵大娘咬咬牙：“就算贵也没关系，就算是砸锅卖铁，咱也得让咱们家姑娘像个姑娘的样子，不然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那行，我跟你们说说这个手术的具体做法吧！”
在后世，再造手术主要有三种方式，直肠替代、外Y皮肤替代和胎膜替代。
前两种手术操作复杂，耗时长，需要更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技术，但成功率高，预后好。
可是在如今的技术水平条件下，陵川医院暂时还进行不了前两种手术方式。
唯一能做的就是胎膜替代，这种手术方式相对来说简单易行，但术后恢复非常麻烦，而且失败率高。
这也是林辰歆第一次说出这么没有信心的话的原因。
其实林辰歆也有点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从来没有这么唠叨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讲解手术风险和可能发生的后果。
但很明显，这对母女并没有怎么听见去，她们似乎满身心都沉浸在对林医生的信任和病可以治好的兴奋中。
林医生说的这些风险，她们并不觉得会比在脑袋上开一个洞更严重，林医生连在脑袋上开一个洞的手术都能做成功，还有什么不能成功的呢？
考虑到小姑娘的隐私，刘主任并没有像以往遇到的疑难杂症一样，将这个病例作为教学案例公之于众，甚至都没让其他医生一起观摩手术的进行，这个手术是刘主任陪着林辰歆一起做的。
手术的操作过程其实并不复杂，手术中要用到的胎膜材料对妇产科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从新鲜的胎盘上取下胎膜，浸泡在生理盐水中，一点一点地将其他组织搓洗干净，只留下柔韧的胎膜即可。
然后还有油纱条，整卷的绷带散开，均匀涂抹上凡士林，来回折叠好放在托盘中，送去消过毒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这个手术就是在原本有Y道的地方开个口，然后钝性分离盆底组织，在组织间隙形成一个腔道。
然后把清洗干净的胎膜平铺覆盖在洞壁上，缝合起来。
最后在洞内填塞满油纱条，以防止组织黏连愈合。
这样几天之后，胎膜就会坏死液化，这时候要一直填塞油纱条，直到空洞上皮粘膜化，生长逐渐减慢，直到停止。
这样，一个人造的通道就形成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林医生，手术成功了吗？”刚从手术室中出来，赵大娘就急切地冲上来问。
林辰歆点点头：“手术很顺利，现在的关键是术后护理。”
赵大娘连连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好她的。”
术后第一天晚上还是比较好过的，病人的身上留置了尿管，麻药的药性暂且也还没过去，没有太过剧烈的疼痛。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林辰歆去看邓丽华的时候，小姑娘已经醒过来了，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羞怯地笑着向林辰歆道谢。
“疼吗？”林辰歆问。
“还行。”小姑娘小声回答。
林辰歆摸了摸她的头：“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的，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加油啊！”
邓丽华乖巧地点头。
该换药了，解开包扎的绷带，伤口情况看着还不错，林辰歆一边轻轻地用碘伏进行消毒，一边随口跟邓丽华聊天：“上过学吗？读到几年级啊？”
“平时在家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啊？”
趁着小姑娘专心跟她说话的期间，她突然动手，取出填塞的油纱卷。
“啊！！”邓丽华发出一声凄厉和尖锐的尖叫声，整个人猛地一缩，两旁早已做好准备的护士连忙用力按住她的双腿，不让她躲避。
“我尽量轻点儿，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林辰歆一边说，一边加快手里的动作去夹取油纱卷。
邓丽华持续地发出尖利的惨叫声，声音高亢得几乎能刺穿耳膜。
在外面等待的赵大娘的心一下子就抽了起来，慌不择路地抓住一位路过的医护人员就问：“怎么啦？我闺女这是怎么啦？”
正好刘主任路过，便安慰她：“没事的，林医生在呢，刚开始换药确实疼了一点，必须得熬过去的。”
换药室里，林辰歆终于把油纱条全都抽出来了，但这还没完，她还得继续深入腔道去探查宽度和深度。
接着，还得一下又一下地扩张伤口，继续往里填塞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尽头的油纱条。
小姑娘的尖叫已经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哭，凄惨的哀嚎。
旁边帮忙按腿的护士都把头转开，不敢去看她的脸，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林辰歆看着镇定，实际上背后和额头上全都是细汗，但不管小姑娘叫得如何凄惨，她都必须用尽力气将油纱条填塞得极为紧实，稍有不忍，那她前面所受过的罪就白受了。
终于换完药，邓丽华像是死过一轮，脸色惨白地瘫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像一个受尽□□的破布娃娃。
赵大娘坐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明天我安排我们这边的医生换药吧，你就不用上来了。”刘主任对林辰歆说。
本来换药这种事，任何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都能做得很好，本就不必要林辰歆亲自动手。
林辰歆悄悄地吁了一口气，答应了，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再受这个罪了。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