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算啊, 这是明显的多指畸形，是新生儿最常见的先天性和遗传性畸形，她的直系长辈也患有多指畸形的可能性非常大。
朱家的孩子之所以生出来之后被抱走了一阵子才被抱回来给她母亲, 就是接生的护士发现这种情况之后，抱着孩子去找了医生。
可是最让护士气愤的是，明明把孩子抱走之前, 她就已经把孩子给朱家媳妇看过了, 还跟她确认了一下：“是个姑娘，看清楚了吗？”
对方看见是个姑娘的时候, 眼神一下子就黯了下去, 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的, 之后护士跟她说要把她的孩子抱去给医生看看,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再接下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幕了，朱家媳妇死活说当时在产房里看见的孩子是个男孩, 抱出来之后就离奇地变成女孩了, 咬定就是医护人员给她调换了, 说什么都不听。
场面混乱之中，护士也没来得及把小女婴长了六个脚趾头的事说出来，再加上她觉得, 现在既然两家人都不想要这女婴了, 要是再把她身体上的缺陷说出来，那她就更不受人待见了。
出于一种对小女婴隐秘的可怜心思, 她便没有把这事说出来，直到林辰歆问起小女婴的身上有没有明显的遗传特征。
“可是如果他们不承认怎么办？”
“婴儿的母亲有这种情况吗？”
产妇生孩子的时候是光着脚上产床的, 如果有这种明显的特征，应该很容易被看见。
护士摇摇头：“没有。”
“那也只能试一试了。”林辰歆忽然推开人走过去, “这位产妇家属，可以麻烦你把鞋子脱下来给我看看吗？”
众人都是一愣，这不正吵着孩子的事吗？突然间让人脱鞋子是什么意思？闻大老爷们的脚臭吗？
众人神色各异，而姓朱的这个男人眼睛里明显地闪过一丝紧张，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把右脚往后缩了半步。
梗着脖子说：“凭什么你让我脱鞋子我就得脱啊！”
林辰歆这下心里就有数了：“大老爷们，一双脚有什么金贵的，怎么就不能让人看了。”用眼神示意保安，“你们帮帮忙。”
两个保安连忙上去，一左一右架起了姓朱男人的双手，一个护士机灵地蹲了下来给他脱鞋，一边脱还一边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气得姓朱的男人不停大声咒骂。
很快，鞋袜脱掉，男人的愤怒也到达了极点，用各种粗言秽语咒骂着林辰歆，但也无济于事，所有人都看见了，男人的右脚上，小拇指的外边，又多长了一个脚趾，很明显地有六个脚趾。
“把孩子抱过来。”林辰歆又叫护士。
护士把小女婴抱过来，顺便就解开了襁褓，露出一只红彤彤的小脚丫，那小脚丫上，跟男人如出一辙，也长着六个脚趾。
“我想你们家几代人里，长六个脚趾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吧！”
姓朱的一家哑口无言，即将出口的咒骂全都憋在了喉咙里。
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话：“那又怎么证明她就是我们家的孩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也太强词夺理了，连脚都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还能是什么？
林辰歆看着那朱家的女人：“这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生下来之后，没有被妈妈抱过一下，没有喝过一口妈妈的奶，现在你们两家都不想要她，你有想过她会怎么样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女人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男人黑着脸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自己说的，是他们把咱们的孩子给换了吗？”
女人彻底崩溃，哭着说出了真相，其实她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孩，但因为她知道婆家十分重男轻女，如果知道她生了而女孩，不但不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俩，甚至还有可能把孩子扔掉。
她想起在她之前的那个产妇生的是一个男孩，便灵机一动，想要把两家的孩子给换了，婆家以为她生了个儿子，自然会把她们母子俩捧在手心里。
而自家闺女在别人家，说不定也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你们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人吧！”
对面那家人气愤不已：“你命苦，就能抢别人家孩子，害得别人骨肉分离吗？没见过这样的人。”怒气冲冲地抱着自己孩子走了。
姓朱的男人也大怒，不管自家媳妇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重重的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把旁边的医护人员都气坏了：“你怎么人怎么这样！”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闹剧算是解决了。
刘主任也对林辰歆十分感激：“小林啊，这次又多亏了你了。”
“没什么，你们早晚也能发现的。”
“唉，这小姑娘命不好，怎么偏就投胎到这样一个家庭里了呢，她这个脚，你看能有办法治好不？”
“治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做个手术就行了，趁她现在年龄小，甚至都还可以不留疤。”
“不过他们家肯定不会为她花这个钱的。”所以她们也只能感慨一下而已。
朱家的女人回了病房之后，她婆婆很快就溜了个没影，她男人也走了，看样子是不打算管她们母女两个，任她们自生自灭了。
多亏了护士们看她可怜，时不时帮忙照顾一下，不然的话，这母女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两天之后的一个傍晚，林辰歆下班，忽然遇见那朱家的婆婆，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襁褓往医院的后山走，眼睛不停地往四下瞄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林辰歆觉得不对，便跟了上去。
老太太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是小跑起来，林辰歆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后山医院的围墙外有一道山崖，就是之前梁楚月偷了林辰歆的户口本扔下去的地方。
医院里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以前有人生了女娃娃，或者是身体有点不太健全的孩子不想要的，就会抱到这边来扔掉。
还有人说三更半夜的时候在这附近经常会听到小婴儿的哭声，说得鬼气森森的，特别可怕。
不过这些大概率只是传闻而已，最起码林辰歆来到这儿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到过真的有人来这儿扔孩子的。
倒是有一次有人路过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死孩子，医院专门请了部队的人来帮忙，下去搜寻了一番，结果死孩子是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死猫尸体。
估计晚上听到的所谓婴儿啼哭，也只是猫叫而已。
林辰歆见那老太婆抱着孩子往那边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看来这次是要亲眼看到真的会有人这么狼心狗肺地扔孩子了。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可是她的亲孙女！
朱家的老太婆走到山崖的旁边，犹豫了一下，她手里的小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她紧张地连忙用手紧紧地捂住小婴儿的口鼻。
“住手！”林辰歆顾不上自己距离她们还有点儿距离，连忙大声喝止。
老太婆一听有人来，更慌了，手一抖，直接把小婴儿往下扔。
林辰歆一个飞扑过来，堪堪扯住了小襁褓上的一根带子，而另一只手，则牢牢地崖边的一根树枝，才不至于跟小婴儿一块儿掉下去。
朱家的老太婆吓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随即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当然林辰歆也没指望让她来拉自己，这种心肠歹毒的人，谁知道她拉到一半会不会突然使坏，把自己连同小婴儿一起推下去呢！
她仗着自己身体灵活，核心力量好，用双脚勾住上面的一棵树干，硬生生地把自己给拉了上去。
亏得小襁褓包得结实，小婴儿没有从里面滑脱出来掉下去。
林辰歆上来之后，顾不上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先给小婴儿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捂了一下，没有造成窒息。
抱着孩子回去医院，就看见朱家那媳妇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我的孩子，我家孩子不见了！”
还有人安慰她：“别急，是你家婆婆抱出去了，她说待会就抱回来。”
是隔壁床的，当时朱家媳妇去上厕所了，那婆婆进来抱孩子，他们还多嘴地问了一句，不过听说是孩子的奶奶，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不料那朱家媳妇一听，整个人就软到在了地上：“完了，我闺女，我闺女没了。”
她就知道，他们肯定容不下这个小女婴的存在的，要是抱去送人了也还好，起码还能留得一条命在，最怕的是她把孩子掐死或者是扔尿桶里淹死再扔掉。
林辰歆抱着孩子过来：“别担心，你孩子在这儿，好好的呢！”一只手把朱家媳妇拉起来，另一只手想要把孩子还给她。
朱家媳妇却双手背在身后，惊恐地往后退：“不不不，我不能抱她回去，躲得过第一次躲不过第二次，抱她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医生，我求求你，你收养了这个孩子吧，给口米汤就能活，养了几年就能给你干活了。”
林辰歆目瞪口呆，怀中的小婴儿也成了烫手山芋。
好在妇产科的刘主任也赶紧带着医护人员过来了：“怎么了，林医生，这孩子怎么在你这儿？”
林辰歆简单地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并且建议：“婴儿虽小，也是一条生命，这算是杀人未遂了吧，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报警？”
一旁看热闹的群众有些诧异：“这，公安会管吗？”
在农村地区，溺杀、遗弃新生儿的情况实在是太多见了。
孩子生得太多了，养不起，或者是生了女娃子不想要，拿去扔了就扔了，别人一般不会多管闲事，属于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范畴。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反正是自家的孩子，怎么处置都是自家的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违法犯罪的行为。
那朱家媳妇也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那如果报警的话，会、会怎么处置我婆婆？”
“虽然是杀人未遂，但她毕竟是实施了这个行为，我想，起码会判个几年吧！”
朱家媳妇瑟缩了一下：“要、要不还是算了吧！”把自家婆婆送进监狱，别说朱家以后还容不容得下她了，恐怕整个村子都容不下她了吧，以后她还想不想活了？她男人得把她打死！
林辰歆对她的这个反应早有预料：“既然这个事发生在我们医院，我们就不能视而不见，这个警我是报定了的。”
“你这臭婆娘，安的什么心，看我不揍死你。”朱姓男子怒喝着冲了过来，举起拳头就想要打林辰歆。
周围的人肯定是不会让她打着的，几个男的冲上去七手八脚把人给拦住了，医院的保安过来：“老实点儿，你这是殴打医护人员，当心把你也送派出所去！”
保安把朱姓男人给赶出去了，朱家媳妇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当时场面混乱，大伙儿一时也没注意到，等反应过来，想要把孩子抱回去给朱家媳妇的时候，才发现她不但人走了，就连衣服日用品什么的也都收拾了带走了。
刘主任皱眉：“她什么时候办理的出院？”
“哪有办出院，连住院费都还没交齐呢！”管床护士懊恼地说。
也是他们好心，这家的产妇送进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生到一半，生出不来才赶紧送来医院的，当时急急忙忙送进产房，也没顾得上交住院费这事儿。
谁知道这家人当真这么不要脸，当真连钱都不交就这么跑了呢！
人跑了就算了，问题是，这还留下个孩子呢！
“这孩子可怎么办呀？总不能真的让林医生收养了吧！”
收养是不可能收养的，林辰歆坚持要报警，很快派出所就派了两名同志过来了。
好在这家人当初入院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发生，所以填报的姓名、住址等资料都还是真实的。
派出所的同志表示一定会严厉查处，但这个小婴儿嘛，他们也很为难啊！
要是带回派出所，这刚出生的小婴儿，他们也没法照顾啊，不如先暂且留在医院，等他们处理完那朱家老太婆的事再说。
毕竟这时候把孩子送回去，这孩子恐怕也是活不下来的。
医院这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重担。
第222章
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们都挺心疼的，把她留在科室里精心照料着。
她家长还没来得及给她起名字就丢下她跑了，一开始说起这孩子, 大家都是说朱家那孩子，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小“珠珠”，渐渐地, 大伙儿便都叫起了这个小名, “珠珠”，如珠似玉的珠, 珠宝的珠。
小家伙也乖, 只有肚子饿了或者拉了不舒服才会哭, 吃饱了就乖乖地睡, 睡醒了也不吵不闹，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眼珠子随着大伙儿忙碌的身影转来转去的。
大伙儿都喜欢她, 来上班第一件事, 就是先来看看小珠珠, 摸一摸小肚子看看饿不饿，再看看尿布有没有尿湿了，这才去忙活别的事儿。
这年头没有专门的婴儿配方奶粉, 普通的奶粉这么小的小婴儿不好消化吸收, 好在妇产科里不缺产妇，每天一到点儿, 妇产科的护士就抱着小珠珠去病房里“化缘”。
刚生完孩子的新妈妈们心总是特别软的，听说小珠珠死里逃生的经历之后, 都特别心疼，赶紧抱过来喂一顿。
时间一天天过去, 小珠珠也在一顿顿“百家奶”的喂养下，逐渐茁壮成长起来。
小婴儿的成长真的是一天一个样，没几天，原本出生的时候红通通皱巴巴的小猴子，就长开成一个白白嫩嫩的胖丫头了。
胖乎乎的小家伙更讨人喜欢了。
林辰歆也喜欢小珠珠，每天上班之前，都会去看看她，下班的时候也会过去看一看然后才下班。
当然她也没忘记关注派出所那边的进展。
派出所的同志也挺关心这件事的，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说一说那边的进展。
可惜这进展实在是不太尽如人意。
朱家老太婆是抓了，可是她并没有真的害死小珠珠，而且她儿子媳妇还出具了谅解书，派出所也没有办法，只能放人。
住院费也追回来了，按理说，这孩子也该还给人家了。
期间医院也找过省城那边的福利院，可是福利院的人说，他们只能收养孤儿，这孩子父母俱在，不符合福利院的收养条件，所以不能收养。
而小珠珠养在医院里也只能是权宜之计，终究不可能长久的，难道真的要把孩子给送回去？
可谁都知道，把这孩子送回到那家人的手里，那就是死路一条。
到底是养了那么久的孩子，谁都不舍得……
于是，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小珠珠留在了妇产科，由每天来上班的医生护士们照顾着，喝百家奶，穿百家衣。
谁也没提要把她送回去的事儿，朱家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主动上门要孩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拖了下去。
虽然谁都知道，长久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这天刘主任突然来找林辰歆商量，说是想让她帮忙，给小珠珠做个手术，把多余的那个脚趾头给切除掉。
“趁她现在年纪还小，早点切掉的话，恢复得好的话以后看不出来。”刘主任是这样说的。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她切掉？”林辰歆问。
多出来一个脚趾头确实有点不好看，但既不会对她的健康有危害，又不会有其他特别大的影响，手术切除毕竟是创伤性的，还有感染的风险，其实她是倾向于没必要让这么小的小婴儿吃这样的苦头的。
别以为人家小就不怕疼了。
刘主任悄悄跟林辰歆说：“这事儿早晚得告诉你，有人想要收养小珠珠，又怕她以后发现自己的身世，所以我们讨论了一下，干脆决定给她做手术切了，以绝后患。”
据刘主任说，那对想要收养小珠珠的夫妇也算是她们科室的老熟人了。
从三年前第一次怀孕流产开始，这三年来，一共怀孕了四次，每次都是胎儿长到三四个月的时候，无缘无故就流产了。
医院这边想了无数方法帮他们保胎，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就是保不住，这次更是从一开始发现怀孕，就住进医院里来保胎了，结果也还是没保住，前几天刚刚又流产了。
这对夫妇伤心之余，也算是彻底认命了，这辈子大概跟自己的亲生孩子是没有缘分的了。
正好知道了小珠珠的事，于是动了念头，打算把小珠珠抱回去当亲生女儿养。
这样的话，既给小珠珠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又解决了妇产科的一大难题，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太合法，但这同样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范畴，只要没有人去告他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妇产科甚至还能帮忙出个出生证明，让那对夫妇拿着去给小珠珠办理户口。
以后小珠珠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了。
但小珠珠右脚六个脚趾头的特征太过明显，为了不让她以后怀疑自己的身世，也避免她长大以后有出息了，那朱家人想要上门认亲，大家一致商量决定，给她做手术切除掉多余的那个脚趾头，以绝后患。
小姑娘以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林辰歆也是十分高兴的，立刻同意亲自操刀帮她做了这个手术。
那对夫妇是真的心疼小珠珠，小珠珠做完手术出来的时候，当妻子的不顾自己刚刚流产完身体虚弱，就心疼地抱起小珠珠：“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遭这么大的罪。”
那模样真恨不得疼的是她自己。
而那当丈夫的，更是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
他居然主动要求做了结扎手术！
这年头，男人主动要求结扎的，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非常非常少见的，更何况，他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孩子。
在医院这种地方，可以说各种人情冷暖，大伙儿都见得多了，见过久病床前无孝子，见过老人还没咽气，子女们就为了老人留下的遗产大打出手的，就连生了女儿直接遗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可这男人的做法当真是太稀奇了，连给他做手术的医生都有点不敢置信，一再确认：“真的要做吗？你保证不后悔？真做了的话，后悔了也不能来找我们啊，我们也没办法的。”
这个时候的男性结扎手术跟后世不一样，后世的男性结扎，是可以复通的，而这个时候的结扎，是那种永绝后患式，并不给你后悔的余地的。
男人一再表示他不后悔。
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妻子再受苦了，一次又一次地怀孕又流产，对她的身体和心理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不想再让她经历这种有了希望然后又伤心绝望的过程了。
反正他们也已经有小珠珠了，看着妻子抱着小珠珠一脸幸福的模样，他觉得就已经够了。
这样大家也可以放心，他们这辈子只会有小珠珠这一个孩子，也只会对她好，不用担心他们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之后，会忽视甚至于虐待她。
医院里的年轻的小护士们都感动哭了，原来这世上也还是有好男人的。
小珠珠被她的养父母接出院的时候，堪比搬家，大包小包全是医院里的叔叔伯伯，阿姨姐姐们送给她的满满的爱和祝福。
林辰歆和刘主任并肩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男人奋力地蹬着三轮车，载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妻子和女儿渐渐远去。
女人抱着小小的襁褓坐在三轮车的车斗中，眉目低垂，笑得温柔而慈爱，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在她们的身侧，是让人安心的堡垒。
“真好。”林辰歆说，“小珠珠是个幸福的孩子。”
“让一让，让一让！”一群人推着一辆板车与三轮车擦肩而过，急急忙忙地朝医院的方向跑过来。
车上躺着大声□□的人。
刘主任拍了拍身旁年轻女医生的肩膀：“来活儿了。”
一般这种紧急的情况，都是去急诊的，林辰歆见状，索性自己迎了上去：“怎么了？”
下一秒，待看清楚板车上的人，她就愣住了。
她是真没想到还会见到朱家的这个男人。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不管病人是谁。
不过，这次这朱家男人伤得可真是有点难以启齿。
据说是因为偷人，被对方的丈夫发现了，用石头把下边那玩意儿砸了个稀巴烂。
反正林辰歆接手的时候，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了。
男人他妈，没错，就是那个差点儿把亲孙女给扔下悬崖的老太婆，抓着急诊科护士的手说：“你们医院不是有个特别厉害的医生，手脚断了都能接回去，还能打开人的脑子做手术，剖开心肝做手术的，让他来给我儿子做手术，他肯定能给我儿子治好的。”
“大娘，治不治得好那也得看伤得怎么样的，林医生就是我们医院做手术最厉害的医生了，您得听她的。”
“不行，不能让这个女人碰我儿子，她……，这个人心肠坏的，肯定会故意害我们的。”
“那你可以放心了。”林辰歆一边脱着手里的一次性手套一边走过来，“小许，带家属去交一下费用，免得到时候一下子没盯着，人又跑了。”
护士有些惊讶：“林医生，你没做手术啊？”
林辰歆笑了笑：“谢医生在做呢，我们医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怎么，什么都让我来做，想累死我啊？”
以前遇上这么严重的病人，只要她在，她能主动上都会主动上的，可是现在她不是打算要去读书了嘛，那就不能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了，得多给别人机会。
谢医生就是张院长特地安排到急诊科跟着她的，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最近这段时间在她的指导下技术更是突飞猛进。
这姓朱的男人伤得确实有点重，但也因为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所以反而这个手术的操作难度不太大，林辰歆也就放心地交给他了。
“跟你们说话呢，你们怎么回事啊，我说我要找你们最好的医生听到了吗？你们领导呢，领导在哪儿，我要找领导说话。”
朱家的老太婆见没人理她，上前推了几下小护士。
林辰歆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腕举在眼前：“这位家属，这里是医院，麻烦你安静一些，不然我就让保安来赶人了。”
朱家老太婆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给钳住了似的，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得有些惊恐：“你，你想干什么。”
“想让你儿子好好的，就赶紧去把钱交了，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朱家老太婆却仿佛听出了威胁之意，她突然想起来那天这女人飞扑下去捞起她扔下去的小女娃的模样，心里就直发抖，不敢再说什么，等对方手一松，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小护士担心地问：“林医生，她儿子那儿，真的能治好吗？”
林辰歆：“怎么可能，我们医生又不是神仙，坏成那样，治不好了。”
“啊？那怎么办？这种人最是蛮不讲理的，他们到时候该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没事，我们自己不心虚，谁来找麻烦也没用。”
朱家老太婆没过多久，就知道了结果，她儿子彻底成太监了。
果然不出所料，在医院里大闹了一场，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可惜根本就没人买她的账，闹到最后，只换来别人的指指点点：“看到没，这就是偷人的下场。”
“她儿子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打成了太监，闹有什么用啊，又不是医生害的。”
“听说她儿媳妇刚给他们家生了个孩子，他们嫌弃是女的给弄死了，现在好了吧，绝后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就是报应啊！”
她不要脸，别人也不给她脸，当着她的面大声议论着，老太婆自个儿闹了个没趣，灰溜溜地爬起来，顺着墙根跑了。
只是没过多久又跑回来找林辰歆：“我孙女呢，把我孙女还给我！”
这会儿倒是想起她还有个孙女来了。
好在林辰歆看见他们出现，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出了，特地跟刘主任她们商量好了，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小珠珠的去向。
因此林辰歆冷冷地回答：“没了。”
“没、没了是啥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不正好是你想要的吗？”
老太婆一拍大腿就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孙女啊，被你们这些黑心人给害死了啊，你们赔我孙女，把孩子赔给我们！”
“行啊！”林辰歆站起来，顺手就拎起了老太婆的衣领，“一起去派出所，看看这个遗弃致婴儿死亡罪该怎么判，别想着写什么谅解书还有用，这个遗弃罪你们全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第223章
朱家老太婆目露惊恐：“什、什么遗弃罪, 你别、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去了派出所就知道了，怎么, 你不是不敢去吧？”林辰歆不依不饶。
“凭、凭什么你说去就去啊，我就不去怎么了？”前些时候朱老太婆被抓去了看守所几天，虽然很快就被儿子媳妇赎出来了, 但那几天也够她受的了, 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既然不敢去就滚，少在这里闹, 再闹一下我立刻就让人送你去派出所信不信！”林辰歆声色俱厉。
朱老太婆吃了没文化的亏, 到底不敢跟她去派出所对峙。
不过还是没死心, 又跑去妇产科到处打听了, 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那孩子被他们家丢下后，没人照顾, 感染了风寒, 没两天人就没了。
这么小的孩子, 病一场就死掉的事，简直不要太正常了。
朱老太婆以己度人，觉得他们自己都不想要的孩子, 别人肯定更不会用心照料, 所以死了一点都不稀奇。
她倒是想借这个事讹医院一把，至少能让医院给赔点钱, 可惜又没有后世那些专业医闹的能力，不但没有讹成, 还被医院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生怕自己要被抓去坐牢, 最后连到医院来照顾儿子都不敢来了。
还是她那还在坐月子的儿媳妇来给她受伤的儿子送的饭。
那朱家的媳妇也悄悄地来找过林辰歆，眼泪汪汪地问：“我闺女，真的没了吗？”
林辰歆对这女人的感觉挺复杂的，看得出来她是有点爱自己的女儿的，可惜并不多，至少比不上她对她男人和婆婆的惧怕。
但凡她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不同意出具那见鬼的谅解书，那老太婆也没法逍遥法外。
“没了。”林辰歆冷淡地回答。
这女人便捂着脸，抽抽噎噎地走了。
希望小珠珠这辈子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父母家人。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部队里杀年猪发猪肉的那一天，沈焰终于回来了。
猪是炊事班养的，平日里食堂里剩下的残羹冷炙养出来的几头大肥猪，一股脑儿都杀了，给大伙儿过个肥年。
沈焰一到家，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去把自家的那份猪肉给领了回来。
一大块足足有五斤的五花肉，两条排骨，一截猪大肠，一块猪肝和半只肘子。
林辰歆看他拿个脸盆去端了满满一大盆回来，也是十分惊喜：“怎么这么多。”
“可能今年炊事班的猪养得好。”沈焰胡诌的，他以前过年都在食堂跟其他战士们一起吃，与民同乐，哪里知道别人发些什么。
不过一下子发了那么多的肉，也当真是挺高兴的，别看他们平时手头宽裕，但一个月的肉票就那么多，当真还没什么机会敞开了吃呢！
物质越是匮乏的时候，就越是能感受到过年时与众不同的快乐！
看着眼前这盆肉，林辰歆就先安排上了：“五花肉一半用来做扣肉，一半炸丸子，再炸点小酥肉，炸排骨，爆炒猪肝，九转大肠，肘子就红烧吧！”
好家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一点儿都不留啊！
不是所有人都舍得好不容易发一次的猪肉就这么造完的，海岛上天气温暖潮湿，就算冬天也不怎么冷，猪肉不能久放，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新鲜现吃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用盐腌了晒干成腊肉，留着慢慢吃，能吃上好几个月呢！
用油炸了当然也可以多保存几天，但除了沈焰和林辰歆这俩不会过日子的，谁能这么烧得慌呢！
沈焰对自家媳妇的安排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猪肝和猪大肠发下来的当天就得吃了，内脏本来就腥味重，再不新鲜的话就难以入口了。
九转大肠什么的没这个技术，直接用盐和面粉抓洗几次，清洗干净之后，用酸菜爆炒，味道也很不错。
至少以林辰歆的挑剔，也没吃出什么原味来。
吃过熘肝尖和爆炒猪大肠的午饭之后，小俩口就起了油锅，开始炸年货了。
五花肉分成三份，最好的那部分五花三层的肉块切成三寸见方的大肉块，煮熟之后要炸成表皮金黄酥脆，这是用来做扣肉的。
吃的时候切成厚片，中间加上香芋片，再上锅蒸透，香酥肉烂，肥而不腻。
剩下的一部分切成小块，跟红薯丝和面糊搅拌在一起，用来炸小酥肉。
两人一起分工合作，林辰歆在一旁用勺子舀一勺面糊，用筷子拨入微微沸腾的滚油中，沈焰则负责将炸好的小酥肉捞起来放进一旁的大盆里。
一屋子的肉香中夹杂着红薯炸过之后特有的甜香味，满满的都是幸福美满的味道。
两人挤在灶台边，你碰碰我，我挨挨你，时不时对视一眼，又或者忍不住亲亲对方的脸颊或嘴唇，在“滋滋”的油炸声中，只觉得这日子简直美好得不像话。
丸子和小酥肉炸好了，肘子也炸过了，排骨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打算今晚用来炖汤喝。
在油锅边站了半天，上火，炖个苦瓜干排骨汤，清凉解热。
不出意料，他们的奢侈行为又馋哭了隔壁家的小朋友，在小孩子的哭闹声中，隔壁家那对冤种夫妻俩又为要不要把发下来的猪肉做完吃掉的事儿剑拔弩张地吵了起来。
正所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为啥林辰歆准备吃的不找邓大姐帮忙？不是她太信得过自己和沈焰的手艺，而是邓大姐实在是太忙了。
快过年了，许多熟客都求上门来，想让她帮忙做点饼干，不但待客体面，用来送年礼，也是很拿得出手的。
邓大姐实在是推脱不掉，再加上邓香妹也放假了，还有借住在她家的苏红丽也高考完了，闲了下来可以帮忙，索性便把订单都接了。
这些天三个人在家里加班加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工呢！
大过年的，林辰歆也不好说她什么，只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了。
凤妮这些天也特别忙，过年了，要做新衣裳的人也特别多，大人的，小孩的，都喜欢她做的衣服手艺好，款式新颖，收费还便宜。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她做衣服，她为人又实诚，生怕赶不上别人过年的时候穿，也只能挺着个大肚子不停地赶工。
累是真的累的，但心里高兴，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生活有奔头，再累都觉得值得。
这忙着忙着，就忙到了大年三十。
沈焰一大早就起来，打扫了院子，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红纸，裁好，摊开，准备写春联。
林辰歆眨了眨眼睛：“你还有这本事？”
沈焰得意地笑：“瞧着吧！”
天知道他等到这一天有多不容易，就许她时不时在不经意间展露自己优秀的一面，给他惊喜，让他倾慕？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希望能够在自己心爱的姑娘眼中看到羡慕崇拜的光芒的。
但如果是自己巴巴地跑过去告诉她自己会什么什么，那就太落于下乘了，没有了惊喜和触动。
一直忍到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大展身手了。
想当初因为他太过调皮捣蛋，他爸妈为了磨磨他的性子，找了最好的书法大师，天天按着他学习书法，每天不写够一百个大字就不许吃饭睡觉。
那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好在任何艰难的付出都有收获甜美果实的一天。
沈焰将手中的毛笔蘸满了墨水，大笔一挥，如行云流水一般，笔墨酣畅的大字就跃然纸上了。
“春回大地山河秀，日暖神州气象新！”
横批：普天同庆。
他的字跟他这个人是一样的，跌宕遒丽、鹤膝蜂腰，矫若游龙，力透纸背。
哪怕林辰歆并不太懂书法，也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笔下过苦功夫的好字，她毫不吝啬她的赞赏：“写得真好，你怎么这么什么都会啊，真厉害呀！”
她这辈子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不偏不倚，正巧就被她遇上了。
林辰歆目光盈盈，清透的眼眸中有星光璀璨。
沈焰最后一笔落下，提起残墨的毛笔，转头看向她，晨光笼罩，仿佛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仅属于主角的光环。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这一刻，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哪怕对方早已是亲密无间的枕边人，依然无法抑制自己随时随地都会为对方心动。
“咳咳！”
快要粘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分开，不太自在地向门口看去。
“爱华嫂子，这么早啊！”林辰歆打着招呼，心里却不免有些责怪沈焰，这一大早的开什么院门啊！
爱华嫂子也没想到这小夫妻两个一大早开着院门亲热，也颇有点不自在：“早、早啊，家里炸了点猫耳朵，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给你们送点过来。”
林辰歆连忙接过爱华嫂子手里的碗，拿进厨房里把这种油炸小面点放好，又装了一碗他们自己炸的小酥肉出来，跟爱华嫂子客套了一番。
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
沈焰也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有点抽了，好端端的一大早开什么院门呢，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掉了，重来一次的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入状态。
正想去把门关上，陈团长来了：“刚听你嫂子说，小沈会写对联啊？”
沈焰谦虚：“写不好，随便写着玩玩！”
陈团长看着桌上写好的对联：“这还叫写不好？那就没有写得好的了！真没想到，小沈你还有这本事啊！”
夸完之后，陈团长搓搓手：“嘿嘿，小沈啊，要是不麻烦的话，帮我家也写一副吧！”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沈焰这红纸准备了挺多的。
索性直接提笔挥毫，给陈团长家也写了一副：“光明磊落忠于党，鞠躬尽瘁为人民！”
横批是：振兴中华。
可以说是非常地伟光正了。
陈团长喜滋滋地双手捧着对联回家去了。
沈焰把剩下的红纸裁成小块，长方形的用来写上“出入平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等等，用来贴在家里的门上。
正方形的写“福”字。
他看着林辰歆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写字的样子，忽然心中一动，把笔递了过去：“你要写一下吗？”
林辰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嗯，好呀！”
接过毛笔，蘸了墨水，正要下笔，忽然想起什么，看了沈焰一眼：“我不会写，你教教我？”
沈焰等的就是这一句呢，立刻站在她身后，握住了她执笔的手：“下笔要这样……”
感受到身后炙热的体温，林辰歆侧头去看脸侧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神色专注，却没有留意到声音已逐渐暗哑。
“这样吗？”她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吹气。
“别闹。”沈焰的手抖了抖，笔下的墨迹也不受控制地歪了半分，“写字呢！”
“咳咳！”又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沈焰的手一抖，连忙放开了林辰歆的手，一个“福”字只写了一半。
是谁，吃了一堑还不知道长一智。
林辰歆横了他一眼，让他自己去招呼客人，她继续用笔拯救这只写了一半最后一笔还写歪了的福字。
原来是看了陈团长显摆的对联，也上门来讨一副的邻居们。
沈焰表示，写对联没问题，可家里没红纸了，谁想要的，得自备红纸。
有些人聪明，早早就自备了红纸带来了，有些没想到这一茬的，也赶紧回去找。
沈焰接过红纸回到桌前，发现林辰歆已经把“福”字写完了，但跟他原来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字体写得圆圆的，胖乎乎的，不小心划出去的那一笔，还顺势画成了一支憨态可掬的梅花。
他第一次见人把福字和梅花画成这个样子的，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可爱，而且别有一种喜庆的感觉。
旁人看了也十分喜欢：“林医生，你画的这个可以给我也画一个吗？我家那小子肯定喜欢。”
“那可不行，我们林医生平时要做手术就很辛苦了，她这双手今天是要好好歇着的。”
沈焰把林辰歆画的福字收了起来，自己伸手提起了毛笔：“说吧，要写什么？”
“啊？”
“对联啊！算了，你大概也不知道，我自己写吧！”
这男人的脑子似乎是个取之不竭的宝藏，几乎想都不用想，各种不同的对联就从他的手底下行云流水般地被写出来。
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
三山伟业千古秀，四化福树万年青！
第224章
上门讨对联的邻居来了一拨又一拨。
沈焰这次可真是大出一场风头了, 整个家属院的人在门口贴对联的时候，都在夸沈团长实在是个多才多艺的文化人。
卓宇阳拿着他自己写的对联出来贴的时候，甚至还有路过的人问他：“小卓啊, 你这对联也是找小沈写的吧，真没想到，小沈还有这本事呢！”
“才不是呢, 这是我爸自己写的。”二宝不高兴地大声说。
“难怪呢, 写得没有林医生家的好看，林医生家的门上还贴了画的马呢, 可好看了！”这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孩子说的。
大新年的, 卓宇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简直就是脸色铁青。
那孩子他爸赶紧一手把孩子扯过来, 捂住他的嘴巴：“胡说什么呢！嘿嘿，小卓啊，小孩子不懂事,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这字写得也很好的, 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啊！”
说着扯着孩子匆匆走了，顺手还要在孩子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叫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那孩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二宝也嚷嚷着：“爸, 咱们家也要马马的图画。”
卓宇阳黑着脸：“没有！”
“可他们说沈叔叔家有！”
“他家有你有本事给他们家当儿子去啊！”
“好啊, 他们家有好吃的肉肉吃。”小孩子的思维有时候就是一条直线，根本听不懂别人说的是反话, 二宝说着，竟然真的想要往隔壁家走。
气得卓宇阳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拎回去, 往院子里一扔：“看看这孩子都脏成什么样了，大过年的, 也不知道给他弄干净点，换身新衣裳。”
徐思妍正蹲在一盆热水旁拔鸡毛，闻言翻了个白眼：“没看我在忙啊，爱洗不洗，反正出去了也不是丢我一个人的脸！”
卓宇阳一肚子的火，却也只能气哼哼拖着三个孩子去洗澡。
隔壁沈焰也在杀鸡。
过年嘛，无鸡不成宴，年夜饭上一道鸡肉是少不了的。
早上他帮人写了一上午的对联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别人都不好意思白让他帮忙，手里免不了要拿点礼物上门，各种各样好吃的收了一大堆。
还有林辰歆曾经救治过的病人，都是懂感恩的，早几天开始就有人往他们家里送好吃的了，鸡鸭鱼，各种海鲜海产品都有。
林辰歆整理了好保存的干货往两边的家里寄去了一大部分，现在家里剩下的还有好多，光他们俩人的年夜饭，也能整治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来。
这一天就忙这一顿年夜饭了。
黄澄澄的白切鸡皮爽肉嫩，三杯鸭香酥软嫩，四喜丸子口感醇厚，清蒸鱼鲜甜多汁，红烧肘子皮酥肉烂，还炒了一个油汪汪脆嫩嫩的小白菜。
沈焰了不得了，这也才结婚没多久，居然就能独立做出来这么一大桌好菜了，赞一句大厨也毫不为过了。
林辰歆从储藏室里翻出来一瓶去年在京市过年的时候别人送的五粮液，不知怎么的就塞在行李里带过来了。
“怎么样，小酌一杯？”平日里两人的工作都不太适宜喝酒，难得今天正好都休息，小酌怡情。
沈焰心里一动：“可以。”
忽然又想到什么：“等等。”
跑到楼上房间里找出照相机，在餐桌前支好三脚架，酒菜一一摆好，调好自动延时拍照。
最后在桌前搂着心爱的妻子，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头靠着头。
“茄子！”将灿烂的笑容定格在了胶卷里。
接着沈焰又变着角度给林辰歆和他亲手做出来的年夜饭一起拍了好几张照片：“以后我们每年春节的时候都要拍一张全家福，留着以后老了看。”
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能够想象得到，照片中的他们，从青春年少，逐渐变成成熟稳重的中年人，再两鬓逐渐花白，照片里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从两个，到三个、四个……，到最后儿孙满堂……
但永恒不变的，是他们永永远远都会在一起。
终于折腾完拍照之后，两人刚刚拿起筷子，忽然就响起了部队紧急集合的鸣笛声。
沈焰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往楼上冲去，等林辰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装，匆匆忙忙地拥抱了她一下：“等我回来。”
再一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几乎每一家每一户，都有一位军人顾不上家中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奔赴号召而去。
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跟其他所有的军嫂一样，林辰歆茫然失措地站在院门外，看着那些脚步匆匆而去的背影，互相担心地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啊？”
最后是师长的爱人出来稳定大局：“实战演习呢，没啥大事，大家安心，该吃吃该喝喝，男人不在家也要好好过年哈！”
军嫂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便各自安定了下来，回家过年去了，就算男人不在家，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在呢，可不能慌了，年还是要好好过的。
有人担心林辰歆年轻，又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怕她心里不好受，还特地上前来安慰她：“没事的，他们当兵的都是这样，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爱华嫂子也热情地邀请林辰歆到他们家去吃年夜饭，林辰歆客气地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家的饭也做好了，我在家吃就行。”
一个人的年夜饭，一下子就变得没滋没味起来，每样菜只是尝一尝味道也就饱了。
酒也不喝了，收了起来。
林辰歆找了好几个带盖的搪瓷缸，把剩下的菜全都好好地装了起来，放在一个盛了水的大盆里，盆子放在厨房里阴凉的角落。
大概也能起到跟冰箱差不多的效果。
如今这年头食物金贵，可没有什么隔夜菜不能吃的说法，即便是林辰歆，也不敢这么浪费食物的。
年夜饭吃得早，收拾好了时间还早得很，林辰歆是个闲不住的，反正闲着没事，就打算回医院里看看。
医院里这几天其实也是很冷清的，为了不在医院里过年，能撑得住出院的尽量都出院了，哪怕过几天再送过来呢，也要先回家去把年过了再说。
而只要不是病情严重得非要立刻来医院不可，一般人也不会选这个时候来上医院。
门诊部空荡荡的，住院部也空了大部分的床位，只剩下几个实在是太过严重没办法离开的病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医护人员在值班。
与整个医院的冷清状态格格不入的，那就是急诊科了，急诊科真不愧为整个医院最忙碌的科室，哪怕是除夕夜也毫不例外。
甚至还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而更热闹了一些。
做菜伤了手的，吃鱼卡了骨头的，贪便宜买了假酒喝了酒精中毒的，放烟花炮竹炸伤了手或者眼睛的，年夜饭太丰盛吃坏了肚子急性肠胃炎的，甚至还有喝多了打架受伤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架不住人多啊，尽管蒋主任早有先见之明，多安排了两名医生值班，但也还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林辰歆的出现，可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了，也顾不上问她怎么不好好地在家里过年了：“林医生，你来了就好，这孩子你赶紧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一看那孩子，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孩子她昨天才见过，不到一岁的小男孩，因为小儿腹股沟疝气被送来的。
小儿腹股沟疝气俗称脱肠，是小儿普通外科中很常见的疾病。
有些小孩腹股沟处的“腹膜鞘状突”的发育不完全，腹腔内的小肠等内脏器官容易从这个地方“漏”出来，向体表突出形成一个包块，也就是“疝气”。
当时是林辰歆接诊的这个病人，小男孩的“疝气”挺严重的，腹股沟的区域凸起一个核桃那么大的包块，肠子呈U型卡在了外环口，水肿得比较厉害。
当时那孩子哭得都不行了，孩子的妈妈也慌得直哭，求医生赶紧救救她家孩子。
孩子的父亲也是一脸着急。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老妇人，看起来应该是孩子奶奶，则一脸的不耐烦，一直在抱怨这点儿小事也值得来医院，不就是肠子掉出来了嘛，按进去就完事儿了。
林辰歆跟他们解释，孩子哭闹得太厉害了，腹压太高，暂时不好复位，容易导致肠管破裂，建议等孩子安静下来以后再尝试进行手法复位。
当然如果实在是复位不了的话，可能需要做手术复位。
而且这么小的孩子不好用麻醉药，如果孩子疼得实在是厉害安静不下来，她也可以尝试一下给孩子试试针灸止痛。
谁知道孩子奶奶一听就发火了：“什么破医生，连个疝气都治不好，还说手术呢，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手术？到底会不会看病？”
又指着孩子的妈妈：“说了不要来医院非要来，就这种小毛病，孩子他大伯一分钟就能看好一个，早听我的去找他大伯不就没事了，白白让我孙子多遭了这么会儿罪。”
还骂孩子他妈看不起孩子他大伯是个赤脚大夫，说别人家孩子有什么毛病都抱着去找孩子他大伯看的，就她矫情，舍近求远，非要来什么医院找什么破医生！
连个疝气都治不好，没听说过，疝气还得做手术的。
抱孩子的女人被他说得将信将疑，又问林辰歆能不能马上给孩子按进去，孩子哭得叫人心疼。
林辰歆还是坚持表示不行，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复位极易造成肠管破裂。
然后孩子奶奶就一把抢过孩子抱走了，孩子的父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根本不给她再劝劝的机会。
当时护士还嘟囔了一句：“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被林辰歆给批评了呢！
这个时候再看到这孩子，林辰歆心里立刻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怕是出事了。
“孩子怎么了？”
“发高烧，人都烧迷糊过去了。”孩子的母亲焦急地说。
孩子他奶奶还在唠叨：“不就是发烧嘛，让他大伯给打一针退烧针就可以了，这女医生这么年轻，一看就没有他大伯靠谱！”
“昨天多亏了没找她看，抱回他大伯那儿，一下就弄好了，这医院还说要做什么手术呢，就是骗钱的！”
孩子他爸终于怒了：“您少说两句，我哥说了，孩子烧得蹊跷，不好随便打针，让我们抱来医院看的。”
林辰歆让护士给小男孩量体温，抽血去检查。
“昨天的疝气，怎么解决的？”她问。
孩子奶奶洋洋得意：“还不是孩子他大伯厉害，一按就按回去了！孩子当时就不哭了，转头就喝了一大碗粥呢！”
林辰歆按了按小男孩的肚子，不出所料，腹壁紧张，强直硬如木板，典型的板状腹症状，用听诊器听不到肠鸣音，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是肠子破了。
应该就是昨天这孩子疝气嵌顿，肠管水肿，又哭闹不休，然后被人强行复位疝囊，导致了肠管破裂。
她把诊断结果跟对方说了一下，孩子母亲一下子就爆发了，扭头要去抓打她婆婆：“都说了听医生的，你们非要找他大伯，这下可好了，孩子的肠子都被弄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孩子奶奶不甘心：“她又没亲眼看着，怎么知道就是他大伯把肠子弄破了，她不也按孩子肚子了吗？说不定就是她自己弄坏的呢！”
“他大伯那个什么水平，你们心里没数吗？”双方吵了起来。
林辰歆倒是听出来了，这孩子的大伯确实是个赤脚医生，不过医术水平不怎么样，前不久才因为用药失误被吊销了执照，现在其实是处于一种无证行医的状态。
也就只有他妈还无条件地相信他医术了不起了。
昨天孩子妈原本是坚持要抱孩子上医院的，可她当时听林辰歆说可能要做手术，也是被吓坏了，一时糊涂就让婆婆把孩子给抱走了。
没想到他大伯到真的是一下子就把孩子腹股沟的鼓包给按回去了，当时孩子的状态还挺好的，能吃能睡。
谁知道到了今天下午，又开始哭闹起来，闹着闹着竟然还发烧了。
孩子奶奶还非说让他大伯给他打一针退烧针就好了，结果孩子他大伯自己怂了，没敢打这个针，这才又送来了医院。
“好了，这里是医院，麻烦你们安静一下，不要打扰到别的病人。”
“那医生，我这孩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第225章
“先给孩子打个消炎药, 明天一早做个X光，确诊是肠管破裂的话，就直接做手术吧！”林辰歆说。
孩子奶奶大声叫了起来：“啥？还得等到明天？现在不能治好？那我们不能回去过年了？”
林辰歆哭笑不得, 孩子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回家过年呢！
“大娘，医院治病可不是上菜市场买猪肉, 买完就可以回家了, 孩子这个情况，就算做完手术, 也没那么快可以出院的！”
林辰歆说着, 安排护士来给小男孩挂水打点滴, 孩子奶奶撇嘴：“还以为多有本事呢, 不就是打个针嘛！这针咱们回家也能打，走，先回家去, 过完年再来！”
孩子父亲终于发怒：“要回你自己滚回去, 这儿的事不用你管！”
孩子奶奶：“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大过年的，在医院过夜不吉利……”
孩子父亲二话不说，直接叉着她的双臂就把人给拖出去了。
孩子母亲抹着眼泪：“医生对不起, 之前是我们不好, 没有听您的话，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啊！”
林辰歆：“我们会尽力的。”
小男孩这边才放下, 又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的症状是腹痛腹胀, 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 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几天下来，眼见人就瘦了一圈。
“这种情况有几天了？”林辰歆问。
女人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有三四天了，因为以前挨过饿，所以一直以来偶尔也会有胃疼、胀气的小毛病，这次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以为只是小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想着熬两天就好了，再加上快过年了，也不想上医院沾染“晦气”，所以也没有跟家里其他人说。
谁知道情况越来越严重，开始的时候还能喝点粥什么的，到今天是真的滴水未进，为了年夜饭操劳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才被家里人发现送了过来。
就这样，家里其他人也颇有微词，怪她病得不是时候，害得一家人过不得一个安生年。
女人也是一脸惶恐，做了大错事的模样。
林辰歆看着这对抱怨不休的年轻男女：“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年轻男人表示他是病人的儿子，旁边的女人是儿媳妇。
林辰歆满心不悦：“她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这么多天不吃不喝，你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还好意思责怪她？”
儿媳妇撇嘴：“她自己从来不上桌跟我们一块儿吃饭，每天躲在厨房自己偷偷吃好的，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她啊！”
就连今天大年三十，她也没有打算跟全家人一块儿上桌吃团圆饭，要不是突然饿得晕倒在厨房里，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根本没吃饭呢！
病人一听急了：“我没有，我不是，我把好菜都留给你们，我在厨房吃的是剩饭……”
“谁让你吃剩饭了？别说得好像我们虐待你似的，咱家的钱可全都攥在你的手里，你爱吃啥吃啥，可别在这儿装！”这媳妇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好了，都少说两句，医生，您快看看，我妈这是怎么回事啊？”病人儿子吼了一声。
这大晚上的，一时也做不了什么检查，林辰歆让病人躺下，伸手按了按腹部，按到胃部的时候，病人大声叫痛，又说了一句，像是里边装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得慌。
林辰歆若有所思：“发病之前吃过什么？”
病人的儿子媳妇都看向病人：“妈，你吃过什么赶紧跟医生说。”
女人赌咒发誓，她什么都没吃过，每天只吃上一顿吃剩的剩饭，绝对没有给自己开小灶。
既然这样，林辰歆一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这样吧，先给打个营养针，补充一下营养和水分，明天早上再做个胃镜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病人的儿子倒是没有什么异议，赶紧去交钱去了。
病人的儿媳妇像是憋了满肚子的话，跟着林辰歆一直念叨，说她这个婆婆她可真是受够了，一天天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全世界都在欺负她似的。
从她嫁进来开始，就没见她上桌吃过饭。
一开始还以为是丈夫和公公太过分了，居然不让婆婆上桌吃饭，为此她还跟丈夫吵过架，后来才知道丈夫和公公也为这事烦着呢！
根本就没人不让她上桌吃饭，是她自己死心眼，认为女人就不该上桌吃饭，死活要躲在厨房里吃剩饭剩菜。
渐渐时间长了，也管不了，只好随她去了，就连她年夜饭不上桌，也都习以为常了。
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她都不舍得吃，非说要留着给他们吃，一直留到坏了，才不得不吃掉。
这样也就算了，她还爱念叨，天天念她为这个家做牛做马吃了多少苦，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一家人怎么虐待她呢！
实际上公公每个月挣的钱，全都交到她的手里，儿媳妇自己跟丈夫也是每个月都把收入的一大半交给她当生活费。
那么些钱完全够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了，结果她偏偏就是要自我虐待，自己非要过苦日子给别人看。
“就前些天，过年搞卫生，翻出来一包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柿饼，都长毛了，我给扔了，结果人家哭得啊，非要捡回来说她能吃……”
“你说什么？”正在埋头写病历的林辰歆猛地抬头，“你说她吃了柿饼？”
“可不是嘛，都不知道是她啥时候藏起来了，放了多少年了，完全变了颜色了都，要不说根本看不出来那是柿饼……”
“吃了多少？”
“谁知道呢！估计怕我又扔了，得全吃了吧！”
“走，过去问问。”林辰歆立刻站了起来。
病人就是长期水米未进饿晕的，输了营养针之后，眼看着脸色都红润了一些，正睡着呢！
林辰歆轻轻摇醒她：“大姐，你最近是不是吃了柿饼？”
病人的眼中闪过一阵慌乱：“我没吃，我洗干净晒干了，好好地给他们收着呢！这么好的东西，我可舍不得吃。”
病人儿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妈，人家医生又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你吃了就说吃了，没吃就说没吃，别跟医生说谎。“
病人这才扭捏捏捏地说：“就，就吃了两个，我，我就替他们尝尝，看看味道坏了没有。”
“只吃了两个？”林辰歆有点不太相信。
“可、可能有五六、七八个吧，不是我贪吃，他们就是不知道爱惜东西，我要是不吃掉的话，早晚又得被他们扔掉。”
她儿子不耐烦地说：“吃了就吃了呗，又没人嫌你吃得多！早点说出来多好。”又转向林辰歆，“医生，她说的那个柿饼，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怕就是吃那个吃坏了肚子。”
林辰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母亲这个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得了胃结石。“
“啊？胃结石是什么东西？”
林辰歆便向他们解释了一下，简单来说，柿子中含有大量的鞣质，在胃酸的作用下，鞣质与蛋白质结合成鞣酸蛋白，而鞣酸蛋白则会跟柿子中含有的果胶、树胶以及纤维素粘合在一起，形成胃结石。
“医生您的意思是说，我妈的胃里长石头了？”
“对，如果胃结石通过消化道进入肠道中，还有可能会造成肠梗阻，这个我们明天要进行一下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有没有。”
“那怎么办啊？这个需要开刀把石头弄出来吗？”
林辰歆想了想：“先尝试一下保守治疗吧！你们家里有碳酸饮料吗？”
“碳、碳酸饮料？”
“也就是可乐或者汽水。”
“有啊，刚好买了几瓶，打算过年这几天给家里的孩子喝的。”
“那你去拿来，给你妈多喝点试试。”
“医生，这个汽水可以治病？”
“别的病治不了，对于她这个情况却刚好对症，汽水中释放的二氧化碳可以穿透胃石的表面并且溶解其内部的纤维结构，促进胃石的溶解，如果运气好能化掉的话，就不用做手术了。”
“好的，谢谢医生，我这就回去拿！”
病人儿子兴冲冲地回家，取回来两个玻璃瓶的饮料，一瓶橙色，一瓶棕褐色：“医生，这是橙汁汽水和沙示汽水，您看喝哪个？”
如今市面上橙汁汽水比较常见，到底有多少橙汁的成分林辰歆不好说，反正喝起来就是一股调配出来的香精味儿，但即便如此，在缺少各种饮料的这个时候，汽水还是很受欢迎的。
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连同玻璃瓶子一起浸泡在冷水桶里，要喝的时候拿出来撬开盖子，喝上一口，消暑解渴。
沙示汽水看起来很像可乐，喝起来味道也有点像可乐，喝不习惯的人会觉得味道怪怪的，但喝习惯了却会爱上这种味道。
林辰歆点点头：“都可以，少量多次，慢慢尝试着，看能不能喝下去。”
病人媳妇满心疑惑：“喝这玩意儿真可以治胃结石？”
“医生都这么说了，总不能是哄咱们玩的，反正试试呗！”
那女人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你们给小宝买的汽水吗？我不能喝，我怎么能跟个孩子抢东西吃呢，不行不行，我不喝！”
“医生说这能治你的病！两瓶汽水多少钱，要做手术的话多少钱？这个数你不会算吗？”
“那，那我尝尝。”
大伙儿都紧张地看着这女人喝了一口汽水，特别担心她会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喝水都能吐出来。
结果居然并没有吐！
“太好了，没吐，赶紧多喝几口！”
“林医生，吃柿子真的会长胃结石吗？那以后岂不是不能吃柿子了？”
“这也不一定，跟个人的体质有关系，只要不要空腹吃大量的柿子，一般是不会有问题的。”
“还有这个汽水，连石头都能化掉的话，那一般人喝下去，肉长的肠胃受得了吗？”
“我们的肠胃可以一般的石头耐造多了，放心吧，正常人喝个一两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的。”
大年三十的夜晚，就在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在急诊科里忙忙碌碌的脚步中过去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天才蒙蒙亮，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急诊科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非常神奇的是，那女人喝汽水越喝越畅通，到了早上的时候，居然嚷嚷着肚子饿了，可他儿子媳妇没敢让她吃饭，说是得问过医生再说。
医生说了，还要做胃镜呢，做胃镜之前不能吃东西，不然会被食物遮挡看不见。
然后这女人去上了趟大号，回来还说拉出了不少小石头一样的东西。
回来之后告诉了林辰歆。
林辰歆问：“怎么样，感觉胃里还胀吗？”
“不胀了，就是火烧火燎地饿得慌，一个劲儿想吃饭。”
“我们食堂里应该有粥，让你们家孩子买点回来给你吃吧！”
病人儿子不解：“不用做胃镜了？”
“既然好了，就先不用做了，做胃镜也挺难受的，这几天吃东西先悠着点儿，少食多餐，还有汽水也继续多喝几天，注意观察一下，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再送来医院。”
“对了，柿饼也千万不能再吃了。”
“知道了，谢谢医生，回去之后我立马就把剩下的柿饼给扔了，以后也再不买这些东西。”
他们也是吓坏了，谁能想到吃柿饼还能吃出这么大的毛病来呢！昨天晚上都发愁一晚上了，如今听说不用做胃镜，也不用手术，全家人都轻松了。
“林医生，这回可是多亏了你了。”
“妈，以后可别老想着去省那个钱了，您一辈子省下的那点钱，还不够一次上医院看病开刀的钱多呢！”
大过年的不用做手术，这算是一件高兴的事了，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出院去了。
另一边那孩子一家就远没有那么乐观了。
孩子醒过来了，但精神萎靡，遵医嘱不能吃东西，蔫蔫地躺在他妈妈的怀中，看着就叫人心疼。
“拍片那边上班了，先去做个X光吧！”林辰歆说。
片子拍出来，很明显的膈下游离气体，肠管破裂无疑了。
“准备一下，做手术吧！”
“医生，您上次不是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好打麻药，那做手术会不会很疼啊？”
“放心吧，我们现在的麻醉师都是很有经验的，而且还会配合针灸的止痛，孩子不会受太大的罪的。”
“那做完这个手术，孩子就一定能好起来吗？”
林辰歆的脚步顿了顿：“我会尽力。”
第226章
哪怕是大过年的, 即使只是为了让孩子的父母安心，她也没敢说一句肯定会好起来，作为医生,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绝对不可以说，心里还是得有点儿数的。
孩子的情况并不太好, 做手术的时候发现, 是结肠的位置破了一个小孔，食糜和粪便已经污染了整个腹腔。
需要立刻进行清理, 不然的话很容易造成严重的感染。
至于受伤的肠壁, 林辰歆考虑了一下, 决定先给孩子做个造瘘手术。
将结肠的肠管翻转以后固定在肠壁上, 代替□□使排泄物从这个地方排出，让受伤的肠道能够得到更好的休息和养护，以便尽早恢复。
手术出来以后, 还得向孩子的家长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什么好处, 平时应该怎么护理等等的。
孩子的母亲看着自家孩子这个样子只知道哭：“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孩子的父亲想得更长远一些：“那他以后都得带着这玩意儿活着了吗？这，这让孩子以后怎么见人啊！”
别人大便都是从□□里出来的，只有他家孩子, 是从肚子里出来的, 等以后孩子长大懂事了，怎么能接受得了。
林辰歆忙说：“不会, 这只是暂时的，半年后你们抱着孩子过来, 做个还纳手术就好了。”
“半年后再做一个手术就能全好了？”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全好了。”
女人牢牢抱着孩子, 回头看着孩子他爸说：“回去之后，咱就分家，我的孩子不能再让你妈看着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又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把孩子弄他大伯那儿去干什么呢！”
男人皱眉：“我妈到底也是孩子奶奶，她也是为了孩子好。”
“对，她为孩子好，就为成了这个样子，反正我的孩子是肯定不能待在她身边了，她要不走，我就走！”
“行了行了，再说吧，这不还住院嘛，等出院了再说。”
“不行，你现在就回去，把这事处理清楚了，不然出院了我们也不回家。”为了自己的孩子，原本看着柔弱的女人也变得强硬起来。
孩子的爸爸叹着气走了，女人这才不好意思地对林辰歆说：“林医生，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不过就孩子奶奶那样，我实在是信不过她了。”
林辰歆点点头：“你能亲自照顾也好，接下来这段时间，照顾得还是要精心一些比较好。”
“那林医生，您说的半年后那个什么还、还什么的手术……”
“还纳。”
“对，还纳的手术，还是你来给我们做吗？”经过这事，她现在是只信得过林辰歆了。
“还纳手术很简单，我们医院的医生每一位都是很优秀的，不管到时候是谁来做，都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
“不行，我们还是来找您帮我们做吧！到时候还是来急诊这边找您吗？”
“呃，好吧，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尽量。”
“谢谢，谢谢林医生，我们家这孩子，就交给您了。”
病人有时候太热情了，也是很让人吃不消的。
“林医生，你干嘛答应她这个呀！”离开的时候，护士不解地问，“半年后您都上大学去了吧！别到时候找不着人，他们又来闹。”
林辰歆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上大学还是读研究生的事儿，解释起来一两句说不清，她熬了个夜，又全神贯注地做了个手术，实在是有些累了，不太想说太多话。
护士也看出来了，忙说：“呀，你肯定累坏了吧，快点回去休息吧，这儿的事不用管了，真是的，这都什么事儿啊，本来也不是你值班……”
林辰歆回到家里，沈焰不在家，她打算把昨天晚上的剩菜挑一个出来随便热热，吃了就上楼睡觉去。
正打算烧火呢，大门“咣当”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进来。
她惊喜地跑出来：“回来啦！”
沈焰上前把人抱了抱，克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回来洗个澡，拿两身衣服，待会还得出去。”
“那你先去洗，饿不饿？我正准备热菜，吃点再走吧！”
“也行。”
林辰歆便赶紧去烧火热菜，她厨艺虽然不怎么样，但热点儿菜还是不成问题的。
怕肉吃多了太油腻，还特地去在院子里的菜地里拔了个萝卜切成丝煮了个萝卜丝汤。
沈焰仗着年轻火力壮，一年到头不管春夏秋冬都是洗冷水澡的，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林辰歆已经把饭菜摆满了桌子了，看起来热气腾腾的，比年夜饭倒也差不了多少。
沈焰提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他吃相不粗鲁，但速度真的是挺快的，饭量也大，那一盘盘让林辰歆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消耗掉的剩菜眼看着就这么一点点地少了下去。
看他吃饭是能给人带来一种满足感的。
吃得差不多了，沈焰猛一抬头，发现自家媳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伸手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中：“昨晚上没来得及吃，饿了。”
林辰歆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谁都知道昨晚师长爱人说什么突然演习的借口肯定是假的，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年三十的突然全体集合，她也不好问。
要能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能说的问了也白问。
“没什么大事，一帮宵小，自不量力，想趁着咱们过年放松警惕过来挑衅，不过没敢真做什么，就飞机飞过来绕了几圈。”
所以才会有突如其来的紧急全体戒严备战。
“嗯。”林辰歆应了一声，没说什么你辛苦了，他也没说委屈她了让她担心了之类的话，都知道他选择这份职业，就有他要承担的责任，而她选择嫁给他，也早就有了知道要面对些什么的自觉。
一切只当是寻常。
林辰歆胃口小，吃了一会儿便饱了，于是上楼给他收拾离家这几天要穿要用的行李，沈焰继续在打扫战场。
最后也只是一句“保重”就把他送出了家门。
不管外面的形势如何紧张，对家属院的大家来说，也只是寻常的一个大年初一而已。
林辰歆收拾了碗筷，正打算上楼补眠，忽然有人来喊她：“林医生，有电话找，京市那边打来的长途！”
这一刻，林辰歆的心跳确实是漏跳了两拍，急急忙忙就冲了出去。
难道是沈焰的爸妈出什么事了？还是沈晴？总不能是沈爷爷的身体不好了吧？
就在过年前他们才联系过，当时家里所有人都好好的啊！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还得马上打电话呢？
这种紧张担心的情绪直到林辰歆拿起话筒，听到对面沈晴轻松的声音的时候，才彻底放松下来。
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新年好呀！也帮我问爷爷和爸妈新年好，他们都还好吧！”
“好，我们大家都好得很，爷爷还给你们发了大红包，妈帮你们都收着了，等你们回来再给你们，你跟我哥今年第一次小夫妻俩一起过年，没出什么岔子吧？”
“当然没有，你哥做的年夜饭，可好吃了呢！”
两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沈晴这才正式进入正题：“嫂子，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让我帮你留意一下买个四合院的事嘛，这一年都没遇上合适的，碰巧今天就遇上了。”
想买到好房子，那是可遇不可求，急不来的事情，所以林辰歆一直也都没有催促过沈晴。
但沈晴还是很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也到处去帮她打听，只是打听了好几处都不怎么合心意，不是房子不够好，就是产权有纠纷，沈晴自己都看不上，自然也就不会跟林辰歆说了。
可这次真是个好机会，那院子曾经是以前一个什么小官员的宅邸，四合院的质量自然是不用说的，最重要的是，在那些年并没有被当成公房分给别人住，因此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被破坏的地方。
产权也十分明确，不存在任何纠纷。
而且要卖房子的对方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知道对方确实是因为缺钱才急着想要把这处的房产卖掉。
不存在什么不可说的隐情。
院子不算大，要价也不高，只要一万五千块钱。
这样的好房子自然是十分抢手的，对方也还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让沈晴优先考虑。
所以沈晴这才立刻打了电话来找林辰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找不着这个店了，如果想要得话，得立刻定下来。
当然，一万五千块钱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家都能拿得出来的数目，即使是林辰歆留给沈晴的那些钱，其实也还差了两千多。
但林辰歆是知道将来京市一座四合院的价值的，这两千多块钱算得了什么呀，咬牙也要拿下来啊！
当机立断地说：“我要，沈晴，麻烦你了，一定要帮我买下来，不够的钱我跟爸妈借点儿，回头再想办法还给他们。“
沈晴：“钱不是问题，既然这样，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马上去办。”
完成这件大事，沈晴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而沈焰的爸妈那边，借钱肯定是不肯的，儿子媳妇想要置业，借什么钱啊，但父母的肯定要帮忙的啊！
贺敏瑛二话不说，就把缺的那部分钱补齐了，不但如此，房子买下来以后，她还特地找了有经验的老工匠，去把那房子破损的地方用老手艺好好地修葺了一遍。
家具上有什么缺损的，也尽量买了跟原来相同的料子，要么修补，要么重新打造，总之都补齐了，看起来就是一座崭新漂亮的宅子了。
以后沈焰和林辰歆如果回去，现成的房子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房子修好之后，沈晴还特地拍了照片寄给林辰歆看。
林辰歆本来是没有想过那么多的，那房子他们这几年暂时应该都还住不上，她甚至还想过，要不先租给别人住着也行，不贪图那点儿房租，主要是有人气，对房子也比较好。
不过看到修葺得这么漂亮的房子，她倒是不舍得了租给别人了，只想着以后总得想办法，一年回去住上几天，才算不浪费了这么好的房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海岛上的日子也忙碌、也平静，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了下来。
很快，参加高考的考生们陆陆续续开始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罗水妹和王庆有是最早收到通知书的，他们报考的是省城这边的医学院，地方近，所以收到录取通知书也最早。
两人都考上了，那叫一个喜气洋洋的，一块儿来给林辰歆报喜，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罗耀明打算给他俩把婚事给办了，两人结了婚以后再去上大学。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让一位老父亲安心吧，罗水妹给林辰歆送来了请柬，让她跟沈团长无论如何也得去喝他们的喜酒。
林辰歆自然是一口答应了的。
接着是林辰歆曾经的病人曲建华，他也考上了大学，他爱人李春兰高兴得满医院各个科室里送糖，还特别准备了礼物送给林辰歆，要不是林医生的妙手仁心，曲建华恐怕现在还是个在垃圾桶旁捡垃圾吃的疯乞丐呢！
李春兰也嫁不着这么好一个人，哪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他们夫妻两个是真心实意地感激林辰歆。
只有徐思妍收到李春兰送来的糖果的时候，不屑地“嗤”了一声：“不就是考上个大学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跟谁不是个大学生似的。”
她这话说出来，别人也才想起来，对哦，她好像也是个大学生来着，不过她一个大学生，到头来却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太没意思了吧！
当然这些话别人美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只是心里想想。
但脸上不经意表现出来的不屑，也足以让徐思妍心里暴怒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考了个大学嘛，能不能毕业还不一定呢，毕业了能不能分配个好工作还说不准呢！
马上就要改革开放了，到时候让你们这些人都来看看她的厉害！
她忍，再忍两年，她就不信，她一个穿越者，还能比不上这些没有见识的土著不成！
最后连借住在邓大姐家的苏红丽也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她为了远离这个地方，报考的是远在大西北的一所医科大学，她说，她将来也想像林医生一样，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帮助更多像她一样，曾经陷入到绝望深渊里的姑娘们。
林辰歆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偶像，她一生向往的目标。
苏红丽拉上邓大姐，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上门感谢林辰歆。
第227章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邓大姐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最近到处都听人说考上大学，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什么的。
甚至还有人高兴得特地来找她订蛋糕庆祝的。
可怎么就没听说林辰歆也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呢？
林医生那么厉害, 她也应该早就拿到了通知书才对的呀？
可看到林辰歆真心实意地笑着恭喜苏红丽考上大学，她心里的疑问又有点不太好问出口，万一她真的没考上……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万一呢, 如果当中出了什么差错……
邓大姐为此真的苦恼极了，这么好的林医生, 怎么可以不心想事成呢？
跟她有着同样想法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
要知道考上大学是一件大喜事, 就连邮局的邮递员, 也会觉得送一份录取通知书，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每送一份，都必定会宣扬得人尽皆知之后, 才会矜持地把通知书拿出来, 然后坚持亲手送到本人的手上。
在邮递员的高调宣扬下, 几乎没有人可能悄声无息地收到通知书然后低调地藏起来，就连林辰歆也不可能。
既然没有人听到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那就肯定是还没有。
可她明明就是请了好几天假去考试了啊！
这录取已经接近尾声, 甚至都已经有人准备好行囊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这通知书还有希望吗？
大多数人是不敢当着林辰歆的面问她这个的，就连别人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个上大学的话题, 眼睛瞟到她一出现，也会立刻生硬地转移话题, 生怕她听了心里难过。
林辰歆原本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可遇到这种情况多了, 也知道她非得好好地解释一下不可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同情”多久呢！
可是她一本正经地向别人解释：“我没有参加高考，我上次去参加的是研究生考试，研究生招生是在九月份呢，过些时候还要去参加复试，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的。”
别人嘴里说着：“原来是这样，林医生你这么厉害，不管考什么，肯定都能考上的。”
可心里却有点不太相信，研究生是那么容易考的吗，听说得大学生才能去考呢，林医生她也不是大学生啊！
她该不会是没考上大学怕丢脸，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吧！其实何必呢，不管考不考得上大学，也撼动不了她在大伙儿心目中“神医”的地位啊！
大学不录取她，那是大学没有眼光！
唉，林医生也是要面子的，算了，她说她考的是研究生，那就顺着她的意思去说吧！
于是就形成了一种很诡异的现象，林辰歆觉得自己解释清楚了，别人也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可双方之间就是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可徐思妍是真的听明白了，她也相信林辰歆。
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眼前的迷雾，林辰歆的做法给她指引了一条新的出路，是了，可以考研究生啊，她本来就是大学生，考研究生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要考上了研究生，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再不用一直忍了。
她气势汹汹地找到林辰歆，不满地责怪她：“林辰歆，你考研究生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辰歆愣了愣：“我考研究生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我们一起来的，你想走怎么能不带上我？”
“第一，我们不是绑定在一起的，我做什么都没有必要带上你；第二，我并没有想走，只是提高自我而已；第三，你是小孩子吗？自己不会做决定，非要跟着我？”
“那你把你这次上研究生的机会让给我吧！”徐思妍激动地说，“林辰歆，求求你了，就当是帮我一次吧，你在这里受人尊重，又家庭幸福，上研究生的机会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可是我不一样，我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又没有其他的办法离开，这是能让我离开这里唯一的机会了，你让给我吧，好不好？”
林辰歆眯起眼睛看着她：“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自己考上的研究生，为什么要让给你？”
“你反正这么厉害，明年再考不就行了，而且，谁叫你当初报考的时候不叫上我一起，不然的话不就不用你让了吗？”
“那你也可以明年考的啊，我既然考了，就肯定是想去的，为什么要让给你？”
“那你的家庭呢，沈焰呢？你都不管了吗？原来什么夫妻恩爱都是假的啊？自己想飞了就要抛弃家庭了？沈焰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林辰歆淡淡一笑：“你倒也用不着挑拨离间，我要做什么，他自然是知道而且赞成的，人生相伴的时间那么长，也不差我去念书的这几年，对吧！你如果真心想要考的话，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明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这么说你就是不肯让给我了是不是？”
“你没有脑子我知道了，可是你能不能别当所有人都没脑子啊，这种东西怎么让啊，有名有姓的啊！”
“你让沈焰想办法啊，他家里人在京市不是当大官的吗？他们肯定能办得到的啊！”
林辰歆听笑了：“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在跟你商量怎么把念研究生的机会让给你吧，别说我现在还没有真正考上，就算真的考上了，我也不可能让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大家互不相干，明白？”
“林辰歆，你要是真的不肯让给我，我就……我就去投诉你！”
“哦？”
“你没有大学文凭，本来就不能考研究生的，你这肯定是违规操作。”
“哦，那你去啊，别忘了我们家沈焰的家里在京市可是当大官的，你要是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告得了我，那你就去吧！”
徐思妍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她也就是逞一逞口舌之快而已，真让她去投诉，她还没有这个胆量呢！
林辰歆当然也并没有仗着沈家的势，她考研究生这事儿，都没有跟家里说呢，完全靠的是她自己的实力。
这事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天医院里居然来了个熟人。
“林医生，快去看看吧，来了个孩子，听说是玩炮仗炸飞了手指，这手术只有你能做得了。”
“这不都过完年了吗？怎么还有孩子玩炮仗的。”林辰歆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赶了过去。
却发现孩子的父亲居然是邓大姐的前夫杨长根。
她倒是诧异了一下：“你是孩子的父亲？”
杨长根看见林辰歆，脸上明显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医生，你看我儿子这手指能接回去不？”
林辰歆一看那孩子，整个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伤了手腕上的大动脉血管，还在汩汩地流血，身上的棉衣都湿透了，孩子都已经不会哭了：“现在要紧的不是接不接手指，要赶紧处理伤口止血，快给他量一下血压。”
“血压太低了，要立刻输血，孩子什么血型知道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辰歆就没怎么指望对方能知道，已经在准备让人去检查了。
“还有你们也赶紧去找找有没有人可以捐血的，也马上去查查血型，可以的话立刻就要输血。”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血库长期供应不足，大多数时候需要输血的话都是要病人自己去找能供应的血源的。
也正是因此，催生了职业卖血人这个职业，因此其实想要找到血源也并不难，每天都有人在医院外边等着呢！
杨长根她妈一听林辰歆这样说，立刻就把自家儿子推了出来：“医生，这是孩子他爸，让他给孩子输血就可以了。”
“不……”抱着孩子的女人紧张地看着杨长根，“他……”
林辰歆正忙着给孩子检查伤口，这炸得实在是太严重了，用血肉横飞来说也不为过，应该是相当近距离地接触到很严重的爆炸，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再看他们带过来的炸飞的手指，剩下只有那么一小截了，大部分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可以重新接上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听到孩子奶奶说让孩子他爸输血，随口就说了一句：“不行，直系亲属不能输血。”
忽然顿了一顿，看了杨长根一眼：“你的话应该没问题，赶紧去查一下吧！
孩子奶奶又把孩子妈也推上去：“她也去查一下，她是孩子妈。”
林辰歆有些不耐烦：“说了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孩子妈妈不行。”
这就没道理了啊，杨长根她妈不服气：“怎么孩子爸行，孩子妈就不行了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总不会故意害你们的孩子，现在我必须要跟你们说清楚，这手指是接不回去了，只能尽快缝合处理伤口，救这孩子的命！”
孩子妈大哭：“医生，求求你了，他们都说你是神医，肯定能把孩子的手指接回去的，没有了手指，叫这孩子以后怎么活啊！”
“我不是神医，你们也看见了，都碎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孩子的伤势不能再耽误了，必须赶紧做手术缝合，你们看看谁来签个字吧！”
杨长根他妈恶狠狠地推搡儿媳妇：“都怪你带来的那个野种，把我孙子害成这样，我要让他把手指赔给我孙子！”
话赶话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医生，要是从别的手上切下来的手指头接在我孙子的手上，他这手就可以治好了，对吧？”
林辰歆当了那么久的医生，什么样的话都听过，但这么异想天开的说法，还真是第一次见识：“不好意思，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
“这怎么是违法犯罪呢，是那野种炸坏了我孙子的手指，就该让他赔，切他几个手指头怎么了？医生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臭小子弄来，你把他的手指头给接我孙子手上。”
林辰歆冷了脸：“到底谁能做主签字？”
“我我我！”好在孩子他妈还算清醒，“医生，别听这老太婆胡说，孩子的手该怎么治怎么治，就算没了手指头，那也是他的命。”
林辰歆还是皱着眉头提醒了她一句：“嫁接手指头是无稽之谈，医学上也不可能成功的，但架不住有人思想愚昧，你们最好找人看住了，千万保护好孩子。”
她不知道他们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涉及一个小孩子的安全，不得不多提醒一下。
这时候，验血型的结果也出来了：“林医生，孩子是AB型，孩子父亲是O型。”
林辰歆点点头：“可以输血，那让他来吧！”
“可是，不是说直系亲属之间不能……”
“没关系，我问问他。”
别人都不明白林辰歆想要问杨长根什么。
林辰歆走到杨长根身边，低声说：“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到别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林辰歆才小声问了一句：“这孩子不是你的吧！”
杨长根额上青筋暴起：“你们当初收了我的钱，答应过不把我不能生的事说出来的。”
“你放心，我没打算说出去，不过这孩子如果是你的，你给他输血的话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不是亲生的，就没问题，现在就看你的了，要是你不愿意输血，你们也可以另外去找一个AB型或者O型的人过来，不过要尽快，孩子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等不了多久了。”
杨长根脸色变换了几下，终于一咬牙：“行，我输，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许说出去。”
林辰歆耸耸肩：“放心，我从不多管闲事。”
说真的，她相信就算是邓大姐，如今的想法也跟她一样，巴不得杨长根一家能过得好好的，免得去找她的麻烦。
邓大姐现在过得好好的，可真的是半点儿不想沾惹上这些人。
杨长根去输血了，林辰歆也进手术室去了。
杨长根现在的妻子徐翠玲跟杨长根她妈乌眼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在吵架。
一个骂徐翠玲不要脸，带着个拖油瓶嫁给她儿子，那野种玩炮仗炸坏了她亲孙子的手，早晚得让那野种赔命。
一个骂杨长根他妈心肠恶毒，苛待她儿子，要是她大儿子有个什么不好，她跟她拼命！
饶是完全不知道他家什么情况的，随便听听也就明白了，这徐翠玲是二嫁带着个儿子嫁给杨长根的，杨长根也是个二婚，两人倒也般配。
只是杨长根早就查出来有不孕不育症，他妈为什么死活认定了手术室里的那个就是她的亲孙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228章
这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另一边两个新来的实习生也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血型的问题。
一个说：“父亲是O型，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AB型的孩子呢？”
“说不定孩子的母亲就是AB型呢！”
“一听你就是当初没有好好上课的，O型和AB型的父母, 生出来的孩子只可能是A型或者B型，不可能是AB型的。”
“可刚刚验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啊，难道是验错了吗？”
“怎么就非说是验错了呢, 就不能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两人越说越激动, 越说越大声，甚至都盖过了徐翠玲婆媳俩吵架的声音。
“不是亲生”这四个字传到徐翠玲的耳朵里, 她整个人“咯噔”了一下, 忽然就暴怒了, 尖利地嚷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的, 说谁不是亲生的呢！”
杨长根他妈本来没注意到，听儿媳妇这么一说，也跟着骂起来：“谁乱嚼舌根子, 看我不撕烂了他的嘴。”
吓得两个实习生连忙说：“没, 没有, 我们没说谁，就随便说说。”说完赶紧溜了。
杨长根他妈骂完以后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他们刚刚说啥来着？他们说天宝不是我们家长根的亲儿子？”
那孩子叫杨天宝,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 他们家对这个盼了好久才有的孩子是多么的溺爱了。
特别是杨长根她妈，当初对邓大姐非打即骂, 极尽磋磨之能事，可是后来杨长根带了徐翠玲回家, 说她肚子里怀着他的种的时候，却是把她捧成了老佛爷, 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等徐翠玲真的生下一个男孩儿之后，杨长根他妈对这个宝贝大孙子就更是心肝宝贝地捧在手心里，当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溺爱才好。
但对这个儿媳妇，却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
徐翠玲嫁给杨长根之前是个寡妇，带着跟前头的男人生的一个儿子，当寡妇的时候，名声也不怎么好，传闻跟好几个男的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不是看在她大着肚子进门的份上，杨长根他妈是肯定容不得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儿媳妇的。
但徐翠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杨长根他妈针尖对麦芒，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谁也讨不了谁的好处去。
但不管怎么样，杨长根有了儿子，一家人在外人的面前，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现在居然有人嚼舌根在背后说杨天宝不是杨长根的亲儿子，他妈哪里听得了这话，追上去就要打那两个实习生，又追又骂地闹成一团。
气得蒋主任都出来了：“什么人在这里闹，把她们都给我赶出去！”
她才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可是越想越不对劲啊，无风不起浪啊，如果不是知道点什么，别人怎么无端端地说起这个呢？
难道真的是徐翠玲那个不安分的骚货，跟别的野男人勾搭上有了孩子，栽到自家儿子的头上？
这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按捺不住地疯长起来。
杨长根他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掏心掏肝疼爱的大孙子竟然有可能是个野种，她这心里啊，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似的，又疼又气，脸都气黑了。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白着脸从输血室里出来，连忙一把拉住了他：“你能确定天宝肯定是咱家亲生的不？”
杨长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嗓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谁说的？谁说天宝不是我亲生儿子了？”
杨长根他妈被儿子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还不是有些人嚼舌根，说什么血型啥的，我也听不懂，我就问你，天宝确实是咱们家孩子？”
“当然是了，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天宝他就是我们老杨家的种！”
“我就说嘛，医生都让你输血了，咋还能不是亲的呢！”
可是疑心一旦起了，想要根除哪有那么容易呢，等杨天宝做完手术，小小人儿被放在小床上被推出来的时候，老太婆又犯起嘀咕来。
“这孩子咋这么白呢！”他们老杨家一家都是黑皮，她，杨长根他爸，她闺女，还有杨长根，都天生地长得黑，就连徐翠玲本身也算不上很白。
可怎么生出来个孩子这么白呢！
以前她还得意，这大孙子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可是如今起了疑心，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么白能是他们家的种吗？
再加上长得也不像，杨天宝这孩子双眼皮高鼻梁，而杨长根这一脉全都是单眼皮小眼睛塌鼻子的，孩子长得俊是好事，可也不能太不像了啊！
以前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却是越看越不对劲。
儿子这边被徐翠玲那个狐狸精给迷昏头了，怎么都不肯相信狐狸精给他戴了绿帽子，杨长根他妈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自己出手。
她端着一碗水进了病房，把碗放在一旁，拿起杨天宝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还有点儿生锈的缝衣针，对准那稚嫩的小手指头就要扎下去。
一旁的护士看见了，连忙喊了一声：“你干嘛呢！”
杨长根他妈抖了抖，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孩子的亲奶奶，我们家的事，你们管不着！”
护士快步过去一掌拍开她的手：“这是在医院，你要伤害我们的病人就是不可以。”
“废话，我哪会伤害我的亲孙子！”
“那你拿的这是什么？这针都生锈了，刺破孩子的手很容易得破伤风的你知道吗？”
“什么破伤风，乡下孩子没那么金贵。”
杨长根一脸疲惫地从外面进来，看见他妈在跟护士吵吵嚷嚷的，不由得满心厌烦：“妈，你又在干嘛！”
“长根你来得正好，快，往这碗里滴一滴血，咱们来滴血认亲，哼，要是那狐狸精敢给你戴绿帽子，我饶不了她！”
杨长根突然暴怒起来，一手抓起那碗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说了天宝就是我亲生儿子，少给我弄这套乱七八糟的。”
护士也怒了：“这里是医院，是你们吵吵闹闹的地方吗？不想好好治病就赶紧走！”
蒋主任真的烦死了，怎么一天两天的，总有人在医院闹事，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可真闹起来了他又不能不管，正匆匆忙忙赶过去呢！
偏有个不长眼的家伙也凑过来：“蒋主任，有个事我实在是不明白，想请示您一下，林医生这样做是真的没问题的吗？”
不长眼的家伙姓周，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毕业生。
来之前自信爆棚，一个小海岛的小医院能有什么厉害的人啊，他一来到肯定就能脱颖而出，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当然，以他的水平，也不可能在小海岛上多待的，也就是实习几个月，让所有人都看看优秀大学生的水平之后，再拿上一个优异的实习成绩离开吧！
来了以后本以为可以被分配到最重要的科室，谁知道院长只是随意看了看他的简历，就把他给安排到了急诊科。
急诊科这种地方，病人又多又杂又乱，是整个医院最辛苦最累的科室，而且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病人，根本就展示不出他高超的医术水平！
周俊杰以为，以自己的水平来急诊科上班，急诊科这些人总应该捧着他这个大学生，总该遇上什么别人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才让他出马吧！
谁知道蒋主任也是同样随意地看了看他的简历，说了一句：“那你就暂时跟着林医生吧！”接着就不管他了。
一个女医生，不过仗着长得好看了一些，看起来年纪还没有他大呢，而且听别人说，她还参加了高考，而且还没考上！
一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的人，凭什么带他！
而且还一天到晚只让他干一些给病人换药、拆线之类无关紧要的小事，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虽然别人都说林医生很厉害，但他是不相信的，能有什么厉害的，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而已。
要是给他机会，让他来处理那些病人，他肯定能做得比她更好。
女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啊，什么人都捧着她，听说还嫁了个团长，家里还挺有背景的，一般人都惹不起。
周俊杰觉得自己这次实习被分配到这个女人的手底下受气，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这个女人还凶得很，他有一次只不过就是偷了一下懒，没有按照书本上规定的操作规范操作。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这样图省事，连教授都没说他们什么，这个女人居然就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骂得他狗血喷头，叫人看了笑话。
今天好不容易被他逮住了林辰歆的错误，他肯定不会放过的，瞅着机会就找蒋主任来了。
蒋主任看见周俊杰就心烦，他最烦这些眼高手低的大学生了，本来推荐入学的，水平就不怎么样，这几年也不见得真的学了什么真本领，偏偏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实际上没有一个能真正独当一面的，来实习都嫌弃他碍事。
特别是这个周俊杰，上次把用过的医疗器具跟刚消完毒的放在一起，差点儿造成交叉污染，被林辰歆发现了批评了几句，他还闹上情绪了。
蒋主任正打算跟院长说一声，把人调走，让他到别的科室实习呢！
急诊科是最忙又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实在是遭不住老有人这么添乱了。
听着这人的语气，像是要告状似的，不由得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又有什么意见？”
“不是我有什么意见，而是林医生今天的操作，有可能会造成病人的生命危险，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别人也都看见了，但没人敢说出来，我觉得我不能这样视而不见。”
蒋主任对林辰歆那是绝对信任的：“林医生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你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多问问人。”
“所以她让孩子的亲生父亲给孩子输血，这也是没有问题的吗？”周俊杰义正词严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真要怀疑这家医院的专业性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病房，蒋主任正想让他迟点再说，周俊杰已经迫不及待地指着杨长根说：“就是他，林医生就是让他给他儿子输血了，当时的情况并不是紧急到完全找不到别的血源，她这样做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而且当时也有其他医护人员提出了疑问，她完全不采纳，依然我行我素，她究竟是根本不懂，还是太过自大，置病人的安危于不顾呢？”
蒋主任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刚赶过来的护士长：“有这事吗？”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那似乎真的是林辰歆做得不对？可林辰歆作为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医生，她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呢？
护士长看了看杨长根，又看看周俊杰，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有这事，不过是有原因的，主任，这事咱们回头再说吧！”
周俊杰大义凛然：“为什么不能当着病人家属的面说清楚，我们医生的一举一动都应该为病人负责，你们不能包庇她。”
杨长根他妈的耳朵竖了起来：“啥意思？你们医院干了啥，小伙子，你说清楚！”
周俊杰立刻说：“就是接诊的那个林医生，她让孩子的父亲给自己的孩子输血，这是不对的，可能会对孩子造成危险，如果出了事，孩子就没命了。”
杨长根他妈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你们差点害了我孙子的命？”
护士长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周俊杰是不是傻，明知道这老太婆不是省油的灯，还这样说，明晃晃就是要引起医患矛盾的，这家人一旦闹起来，他们整个科室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大声说：“林医生这样做当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这孩子是AB型，他爸是O型血，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亲生父子，所以输血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有脑子的人一想就能想明白了，所以一开始大伙儿虽然有点儿疑问，可是在看到这父子俩的血型之后，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他们当医护人员的，都很明白这种闲事不该多管，免得引起别人的家庭纠纷，对医院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事。
也就是这周俊杰，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偏要不依不饶地纠缠这个事。
第229章
周俊杰愣了一下, 居然还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O型，AB型，啊, 对啊，O型血不管跟任何人结合，都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可是你们当时怎么不说, 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护士长把头转向另一边，杨长根他妈发疯般地朝徐翠玲扑过去, 一手去抓她的头发, 另一只手去抠她的脸, 嘴里还大声地咒骂着：“不要脸的骚狐狸, 骗得我好苦，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徐翠玲大叫着跑开，杨长根他妈居然一把抓起病床上躺着的杨天宝, 就要往地上扔：“死野种, 看我不砸死你。”
孩子当然没被砸, 一旁的医护人员赶紧冲上去把孩子抢了下来，可还是吓得“哇哇”大哭，一时间, 咒骂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 还有孩子的哭声，几乎要把这间小小的病房震塌了。
护士长双手一摊, 看向周俊杰：“这就是我们藏着掖着的原因，这下你满意了吧？”
蒋主任怒气冲冲：“叫保安过来, 把这些人都给我赶出去！”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杨长根被人戴了绿帽子, 认了个野种当亲儿子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被传得人尽皆知了。
杨长根他妈大闹了一场，死活非要杨长根跟徐翠玲离婚，再娶个黄花大闺女生个真正的亲孙子。
徐翠玲死活不愿意走，死也要赖在杨家，天天闹得乌烟瘴气。
本来大伙儿还挺同情杨长根的，但有一次杨长根喝醉了发火的时候一句话说漏了嘴，骂陵川医院的医生答应了他不说出去的却说了出来，他要找陵川医院算账！
别人一听就咂摸出滋味来了，什么叫医生答应了替他瞒着，那就是他早就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还硬生生戴了这顶绿帽，这说明什么？
再联想起他前头那个媳妇，结了婚那么多年都没有生出孩子，难道不是那个媳妇的问题，而是杨长根的问题？
这种事根本就用不着确认，只要有人提出了疑问，这传来传去，流言都能把它给坐实了。
没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杨长根没有生育能力，巴巴地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结果还被他自己的亲娘给拆穿了。
以后他再想讨媳妇怕是难咯，除非又是给别人喜当爹，不然谁家的正经闺女会愿意嫁给一个不能生的男人啊！
这传言传来传去的，居然又传回来陵川医院这边。
然后，大家又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食堂的邓大姐就是这传闻的主人公杨长根那个据说生不出孩子的前妻。
接着邓大姐忽然就特别受欢迎起来。
其实邓大姐一直都挺受欢迎的，虽然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还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被离婚的，但一直以来，时不时都有人给她做媒。
只不过给她说的一般都是一些带着孩子的鳏夫，想着她反正生不出孩子，嫁过去给人带孩子正好合适。
只是邓大姐才过上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的美好日子，还要照顾妹妹，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嫁，所以都拒绝了而已。
如今她不能生育的名声莫名其妙就被洗清了，于是给她说亲的，就不止二婚的鳏夫了，连头婚的男人都有。
人家说不嫌弃她嫁过人，就看中她勤快能干，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
林辰歆也问过邓大姐，有没有看中的，以后的人生还长，如果有喜欢的，大家一起扶持着过日子，也挺好的。
邓大姐却觉得自己是被养得心越来越大了。
要是在她刚刚离婚的时候，有个条件很不错的男人跑来跟她说，不嫌弃她，她说不定就会感激涕零，恨不得给对方做牛做马了。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恰恰就是“不嫌弃”这三个字，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不嫌弃，说出这三个字的男人，本来就是把自己放在了高她一等的位置上，用一种施舍的态度，来不嫌弃她。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人不嫌弃呢？
她现在靠自己就能活得好好的，就因为男人的一句不嫌弃，她就要感激涕零，做低伏小地去伺候他一家老小，当一个所谓的能好好过日子的好女人吗？
她不愿意！
邓大姐期期艾艾地向林辰歆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还生怕她笑话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没想到林辰歆居然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你就该这样想，咱多好的人啊，凭什么被别人挑剔，就该你挑剔别人！”
邓大姐惊喜：“林医生，你不会觉得我不识抬举吗？”
不止一个人劝过她，别太挑了，这么好的男人还不赶紧答应下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有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就得赶紧抓住啊！
仿佛她不答应就有多不对似的。
终于有人可以理解她了，她就知道，林医生跟别人就是不同的。
“当然不会，咱们女人又不是非得要嫁个男人才能活得下去，反正你自己慢慢挑，确实有自己喜欢的，愿意的才嫁，不然的话，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
“谢谢林医生，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邓大姐果然变得强硬了起来，拒绝起人来也硬气了，一开始确实有人说闲话的，说她不识好歹。
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佩服起她来，觉得她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么硬气也是很不容易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不但有工作，有能力，还会挣钱啊！
谁不知道邓大姐的糕点生意能挣钱啊，一个女人，只要有本事，能挣钱，嫁不嫁人就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至于急诊科那个惹出了大麻烦的周俊杰，蒋主任实在是太烦他了，找了个机会把他弄到了别的科室去了。
据说再其他科室跟同事们处得也不怎么好，后来兜兜转转去了有好几个科室，属于那种谁都不想要的。
总之他到时候实习结束，实习报告上最起码同事评价那一栏，肯定是不怎么好看了。
还有一个突然让人发现很能挣钱的女人是凤妮。
就连凤妮自己也完全没想到，帮人做衣服居然那么能挣钱，她一开始除了自己实在是喜欢之外，只主要的就是想挣点儿外快，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多攒点儿钱而已。
没想到开始接单给人做衣服的第一个月，收入就超过了她的工资。
当然，这个时候她还是完全没有想过要改行的，毕竟一份正式的工作，除了有工资之外，还能带来其他很多隐形的好处。
比如说各种票证，还有年节的福利，这些都是有单位才能有的。
可是一旦额外的收入比工资高出太多的时候，渐渐的，这些福利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开始帮人做衣服的第二个月，她做衣服的收入就已经是工资的两倍了，到了第三个月，直接高达四倍。
已经不仅仅是熟人会来找她做衣服了，凤妮的衣服做得好，整个陵川都出了名，慕名前来找她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
有时候看到自己挣到的钱，凤妮都会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以前挣一点钱多难啊，怎么突然间这钱说挣就挣到了呢？
只是，挣钱再快，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凭自己的辛苦挣来的。
高强度的劳动渐渐让她不堪重负起来，每天挺着大肚子上班干活，下班以后还要抓紧时间不停地做衣服，哪怕莫向军已经尽力做好一切能做的事情，不让她操心家里的家务了，但也还是有点撑不下去了。
特别是那天上班拖地的时候，地上湿滑，一下不小心就滑倒摔了一跤，虽然没伤着肚子，但也还是让莫向军大为紧张，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要不就别上班了。”
要是换成以前，这是想都不用想的，可是如今凤妮却不禁有些心动，她如今似乎也有了不上班的底气了。
但以后到底该怎么样，她心头还是一片迷惘，最后还是去找了林辰歆，想请她帮忙指点迷津。
林辰歆认真地想了想，问她：“有没有想过到省城去生活？”
“啊？”凤妮愣住了，她一个偏远小海岛出生的乡下姑娘，能住到陵川，就已经是她人生中跨越的很大一步了，省城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可是大城市啊！
可林辰歆却说：“你现在肚子越来越大，医院清洁的工作暂时来说确实不太合适了，而且向军每周都要去柳先生那儿看病开药，你现在还能陪着他一起去，可等你快要临盆，或者生了孩子之后呢？你怎么陪？”
“那如果去省城……”
“你们去省城，可以租个小房子，帮人缝补一下衣服或者做一下衣服，以你的手艺，挣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不会耽误了向军去看病，你觉得呢？”
“可万一……”
“你们现在应该也攒了一点钱吧，能不能先支撑个一年半载的？我们张院长是个好人，跟他说一声，他也能体谅你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继续上班了，到时候如果在省城待不下去，再回来上班也不迟。”
如果换成别人，林辰歆肯定不会跟她说这些话的，事关别人的未来，如果她以后过得好还好说，万一有点什么不如意的，那就该怪她瞎出主意了。
可凤妮是她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就连她给别人做衣服，也是在林辰歆的鼓励下才开始的，本来鼓励她给别人做衣服，就有想让她走上这条路的意思。
到现在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觉得，你值得去拼这一把！”
凤妮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像是有火把在燃烧。
本来觉得绝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细想起来，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路是人走出来的，还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那缝纫机……”
“当然也是你带过去用。”
“那……我明天陪向军去省城找柳先生看病，我们……，我们顺便去找找房子。”
林辰歆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凤妮是个勇敢的姑娘，一定能走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道路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爱华嫂子背上背着个大竹筐进来：“哟，凤妮也在啊，怎么，小林又要做新衣裳？”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外边，“你这新衣裳一出来，有人又得吵架了。”
这别人家吵架的事儿还真怪不了林辰歆。
她家布料多，之前结婚的时候两边家里都给她置办了许多好布料，一直放在家里也没怎么用上。
后来发掘了凤妮是设计和制作衣服的天赋之后，她做衣服上了瘾，一连让凤妮帮她做了好多新衣服。
这些新衣服每一套穿出去都能引领潮流，这时候人们不讲究怕撞衫什么的，别人看她的新衣服穿得好看，有条件的就买了类似的布料找凤妮帮忙做同款，条件差点儿的也要想办法买差点的布料也做上一两套同款。
林辰歆家对门那个院子里住的是一对新搬来的小夫妻，才结婚不到半年，男人姓郭，是个营长，女人是从城里嫁过来随军的小媳妇，名字也很洋气，叫姜艺娜，长得有点娇滴滴的，爱漂亮，爱打扮。
还有高中文化水平，部队里给安排到了军医院收费处工作，跟徐思妍成了同事。
这姜艺娜为人倒也不坏，就是有点大城市姑娘的傲气，不太看得起这儿乡下地方的女人们，正巧徐思妍也是从大城市来的，也是个爱打扮讲究吃穿的人，两人一拍即合，关系倒是比别的人要好一些。
再加上徐思妍的丈夫卓宇阳是个副营长，正好比姜艺娜的男人在级别上低那么一点点，姜艺娜在她的面前有那么一点微妙隐秘的优越感，因此两人便整天混在了一起。
姜艺娜本身就有点自大，本以为自己从大城市来到这儿，在衣着打扮上肯定能高别人一头，只有让别人羡慕的份的。
谁知道竟然有个林辰歆，一天到晚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在她的面前晃，还受到家属院和医院所有人的夸赞，都说林辰歆的衣服好看，竞相模仿。
再加上徐思妍在一旁煽风点火，姜艺娜心里那个不服气啊，把她自己陪嫁的布料，还有结婚之后上班所挣到的工资，几乎全都用在买布料做新衣服上了，天天穿着新衣服试图跟林辰歆打擂台。
大院里其他嫂子看在眼里，都在心里暗笑，人家林医生哪里是在乎这个的人啊，你整天打扮得花孔雀似的招摇过市，可人家林医生可能连看都没有看在眼里。
第230章
说真的, 林辰歆还真的是没有留意到自己居然成了别人的假想敌。
她知道这回事儿，还是因为姜艺娜因为她跟丈夫郭营长吵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原因是郭营长出身农村, 勤俭朴素惯了，对自己的新婚妻子铺张浪费的行为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在她把家里的钱都花完了, 还要找别人借钱做新衣服的时候, 终于开口抱怨了几句。
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可怜林辰歆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跟他们这事儿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把她给牵扯上了。
总之从那之后, 姜艺娜就看林辰歆十分不顺眼, 原本见了面还能点头打个招呼的, 到后来姜艺娜看见林辰歆总是板着个脸, 高傲地一昂头就从她的身边走过去。
当然林辰歆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至于大院里的其他嫂子，当然是站在林辰歆这边的居多, 沈团长有本事, 林医生也有本事, 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不定就得求上他们呢，谁也不会那么傻去得罪他们家。
爱华嫂子随口开个玩笑，林辰歆也没放在心上：“没有呢, 就是跟凤妮随便说个话, 嫂子找我有事？”
凤妮连忙站起来：“你们有事那你们忙，我家里也还有事呢, 得赶紧回去了。”
“慢走啊！”林辰歆送凤妮出门。
爱华嫂子叹气：“她过得也是不容易。”
“对了，嫂子, 你找我什么事啊？”
爱华嫂子拍了拍身后的空竹筐：“上山挖笋子去呗！”
人们形容某样事物涌现得又多又快，喜欢用如雨后春笋这样的说法, 正是春天，一场雨过后，春笋“噗噗”地就冒出头来，确实是挖笋子的好季节。
林辰歆没挖过笋子，还挺感兴趣的：“好呀，要带点什么？”
爱华嫂子让她带个能背在身上的竹筐，再拿个平时家里种菜用的小锄头就可以了。
不过爱华嫂子说了她的鞋子：“你穿这个不行，山上都是泥，会弄脏了，得换一双胶鞋。”
两人收拾停当，一块儿上山。
这山上种着挺多竹子的，雨后春笋果然冒了个漫山遍野。
这竹笋长得快，得抓紧时间挖，不然一眨眼就变老不好吃了。
笋子的种类也有不少，有细细长长的细竹笋，粗矮短胖的毛竹笋，还有略带苦味的金竹笋……
细长的笋子直接用手一掰就断了，矮胖的笋子得用小锄头挖进土里去，两人兴致勃勃的，不一会儿就各自挖了一大筐，背在身上沉甸甸的。
“差不多够了吧！”林辰歆说。
笋子好吃，但湿气重，吃多了也不好，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就得吃新鲜的，挖回去之后它还会继续生长变老，放两天就不好吃了。
爱华嫂子意犹未尽：“没事，多弄点儿，吃不完还可以晒笋干、做酸笋，都好吃。”她家里人多，食物开销大，趁有机会能多弄点儿就多弄点儿，能省下不少买菜钱呢！
林辰歆把自己身上的筐子卸下来放到路边，还弄了不少竹叶盖在上面，以免太阳出来把竹笋都晒干了。
然后只拎着小锄头一身轻松地跟爱华嫂子继续上山。
两人一起又挖了许多大颗的笋子，还有一大堆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细竹笋，随手扯了跟树藤捆了，挂在锄头柄上，就这么扛着下山了。
平时上班太累，偶尔到山上踏踏青，其实感觉也挺不错。
两人回到刚才林辰歆放下竹筐的地方，却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正弯腰围在那儿，将林辰歆放在那儿的竹筐上的竹叶都掀开了，正在瓜分她里面的竹笋呢！
爱华嫂子一看就着急了，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说：“你们干嘛呢！”
定睛一看，却是那姜艺娜和大院平日里几个跟她玩得比较好的年轻嫂子们。
走近一看，筐子被她们翻得乱七八糟的，已经被她们瓜分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一点可能看着没那么好，就掰断了扔在地上，暴殄天物！
爱华嫂子气坏了：“你们怎么乱拿别人的东西呢！”
姜艺娜不在意地说：“什么别人的东西啊，是别人不要了扔在这里的，反正扔了也是扔了，我们捡点回去怎么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别人扔了的？要是扔了会好好的放在这里，还用竹叶盖着吗？这是人家小林辛辛苦苦在山上挖的，只不过背上山去太重了，暂时在这儿放着，被你们弄成了这样，你们说怎么办？”
“那我哪知道啊？这也没有名字写着是你们的啊！一般情况下扔到路边的东西不都是不要的嘛！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林辰歆走过去，把那个被掀翻的竹筐拿起来：“刚好，这上面还真的写着有我的名字。”
这个竹筐刚好是过年前那会儿单位发桔子的时候用来装桔子的，发福利那天她刚好休息，东西就发到了科室里。
科室里的同事怕弄混了，就在属于她的那一筐桔子的筐子上写了她的名字。
姜艺娜看见那个名字，脸色变了变，但还是不肯承认自己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就算有名字又怎么样，也不能证明这就不是你扔的啊！这东西就这么放在这儿，任谁都以为是扔掉不要的好吧！谁叫你们不让人在这里看管着啊！”
爱华嫂子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般情况下，东西整整齐齐的放在路边，一般人都会知道这是有主之物，只不过主人暂时拿不了放着罢了，多厚脸皮的人才会好意思去拿啊！
这都已经不叫拿了，简直就是偷。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既然你们都不肯承认，那不如就去找政委评评理吧！看看咱们这大院里，是不是在路边随便放点东西都不行了，那边还有一大片菜地呢，也没有人看管着，你们是不是要说那也是无主的，随便都可以摘啊！”
另外几个跟姜艺娜一起的年轻嫂子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们一开始也觉得人家好好放在这儿的东西不好随便拿，是姜艺娜非要说是别人扔了不要的，她们也有些贪心，想着拿了就拿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谁知道刚好被主人撞上了呢！
这会儿听说要找政委也慌了，这要传出去了，多给自家男人丢脸啊，连忙扯了扯还要继续狡辩的姜艺娜的袖子：“算了，艺娜，别说了。”
“林医生，对不起啊，是我们不好，不应该乱拿你的东西的，我们，我们这就还给你。”
说完纷纷把自己拿的笋子往竹筐里放。
姜艺娜见状，也把手里的竹笋往地上一扔：“还你还你都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说起来这是咱们家属院的后山，山上的东西大家都有份的，还给你是给你面子。”
林辰歆很生气，她们不但乱拿，还糟蹋东西，好好的笋子被弄成这样，谁能不生气呢！
“虽然是后山上的东西，但毕竟也是我们辛辛苦苦去弄回来的，被你们弄坏了这么多，就这么算了？”
其他人：“那……我们去山上再弄点回来赔给你吧！”
林辰歆点点头：“也行，既然这样，那就不去打扰政委了，他们工作也挺忙的。”
爱华嫂子拉起林辰歆：“走，小林，我们先回去，你们待会挖了笋，直接送到林医生家里去就好了，要跟我们这些一样嫩的啊，老的可不行。”
姜艺娜气得跳脚：“凭什么呀！”忽然捂着肚子，“唉哟，我肚子疼，啊，疼死我了！”
她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其他几个人都吓坏了：“你怎么了？”
爱华嫂子“切”了一声：“装的吧，不想去也犯不着装病吧！”说着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血，她流血了！”忽然有人喊。
林辰歆也连忙回过头去看，果然一大片鲜红洇湿了姜艺娜的裤子：“她怀孕了？”
“三、三个月了。”姜艺娜艰难地说，“快救救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这得赶紧去医院吧！”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想去拉姜艺娜起来。
林辰歆严厉地喝了一声：“先别动她，让她躺下来，你们给个人赶紧去找几个男的过来帮忙，最好带上床板或者其他什么可以把人抬起来的东西。”
“哦哦，好的。”有人赶紧拔腿就跑。
姜艺娜紧紧地抓住林辰歆的手：“救、救救我。”
“你先别紧张，深呼吸。”林辰歆安抚着姜艺娜。
很快就有人过来了，扛着一块床板，林辰歆帮着把人转移到床板上，让人赶紧把她送去医院，直接送到妇产科，说是有流产的征兆，让人赶紧处理。
很快，一群人簇拥着姜艺娜往医院的方向去了。
爱华嫂子跟着跑了几步，回头看见林辰歆没有跟上去，反而在整理又一次撒了一地的竹笋：“咦，小林，你不一块儿去吗？”
据她所知，这小林是最热心的，平日里大院有什么人身体出点什么毛病，她总是最先冲上去帮忙，要上医院什么的也肯定是一马当先的。
听她这么问，林辰歆倒是愣了愣：“医院有医生上班的啊，哪用得着我去啊！”
爱华嫂子一想也对：“不过她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流产呢，她该不会是怪咱们害的吧？”
“不过咱们又没碰她，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吧！”
“小林你放心，要是她们敢冤枉你，我肯定要跟她们争到底的。”爱华嫂子撸着袖子说，“今天碰上这糟心事儿，算咱们倒霉。”
林辰歆笑了笑：“真要说倒霉，那倒霉的也不是我们。”
只是赔她的笋子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有这么多也足够了。
回到家刚好沈焰也下班回来了，看到大堆的竹笋眼前一亮：“这么好的竹笋，怎么能不炖个鸡汤呢！”
说话间就去鸡窝里抓了一只鸡。
他们家的鸡总是消耗得最快的，养得总是赶不上吃得快。
沈焰在杀鸡，林辰歆便戴了手套在一旁剥笋。
笋壳上有细小的绒毛，得先放在灶火里烧一烧才好剥，不至于弄得手上痒痒的。
带壳的笋看着数量多，但实际上壳占了一大半，剥掉壳再砍掉老硬不能吃的根部，实际上能吃的并不多。
林辰歆剥了四五根大的，扔在水盆里用水泡着，又开始剥小的。
细竹笋剥起来更是磨人，一层层的笋壳剥开，里面能吃的部分只有手指头那么粗，细细长长的一条，嫩生生的，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这是个细致活儿，不能粗鲁，只能慢慢来。
林辰歆在工作上很细心的一个人，给人做手术像绣花一样缝线也不会烦，可她的耐心大概全都用在工作上了，在其他的事情上就没耐性多了。
只剥了几根就不耐烦起来：“哎呀，烦死了，干脆不吃了吧！”
沈焰笑了笑：“放着我来。”
鸡杀好了先下锅炖着，大颗的春笋切成大块扔进去一起炖。
剩下的切成薄片，跟鸡杂一起炒一个春笋炒鸡杂。
至于细竹笋，剥好之后用水焯熟，撕成细条，再调一个好吃的料汁浇上去，就是一道凉拌笋丝了。
不多时，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还带着清新的竹笋香气，满满的都是春天的味道。
小俩口摆了饭菜上桌，沈焰夹了个鸡腿正往林辰歆的碗里放，郭营长上门了。
相比起小俩口的眉目间的温和舒展，郭营长就显得憔悴多了，眉心紧紧地锁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沈焰连忙放下筷子站起来：“小郭吃了吗？刚炖了鸡汤，要不来一碗？”
郭营长摆摆手：“不了，家里还有事，我过来主要是跟林医生道个歉，今天下午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们家小姜不对，她这个人性子有些急，刚没了孩子，情绪也不太好，以后她要是再说点什么，林医生你也别放在心上。”
林辰歆看他这样子，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姜同志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
郭营长无奈地摇摇头：“没保住。”
林辰歆默了默：“节哀，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什么，下午的事还得谢谢林医生你呢！我也没其他事，就是过来说一声，那我先走了，还得回去照顾小姜呢！”
郭营长说完匆匆忙忙又离开了。
沈焰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
林辰歆便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沈焰皱眉：“小郭他特地跑过来说这些，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郭营长这个样子，与其说是来道歉，倒不如说像是来给他们打预防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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