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艺娜果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得知自己的孩子没了之后, 她伤心地大哭了一场，说是林辰歆害她没了孩子，要找部队的领导告状, 找医院的领导告状，总之就是要大闹一场，她自己不好过了, 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郭营长在她被送到医院之后, 就听到消息赶回来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呢, 他很快就问清楚了发生了什么情况, 那几个跟姜艺娜在一起的嫂子们也不敢说谎, 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根本就不是林辰歆的错, 而且后面姜艺娜突然流产，也是她妥善安排人把她送来的医院。
所以郭营长当时就去找了林辰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姜艺娜这边,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把人绑起来, 捂住嘴不让她闹吧！
更何况她刚没了孩子，天然就处于被同情的弱者的地位，单位的领导也不好说置之不理。
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 也只能一边安排人去安抚她, 一边装模作样地去调查清楚事实真相。
为此部队领导和医院领导都找了林辰歆谈话，当然批评是不至于的, 只是问问当时的情况，走个过场而已。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也不可能因为她弱她有理, 就让林辰歆来跟她道歉的。
至于姜艺娜流产的原因，医生也说不清楚,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宫颈口已经开了，羊膜破裂导致羊水流出，而胎儿还太小，根本无法存活。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羊膜破裂，还真说不清楚。
好在并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医生只能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以后再尝试怀孕。
这事儿就这么算是过去了，只是姜艺娜每次看见林辰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是看她不顺眼。
每次跟人聊天，也总是会像祥林嫂似的，讲起她那个无缘的孩子，絮絮叨叨自己的命苦。
一开始大伙儿还会顺着她安慰几句，但这些话听得多了，谁都会烦，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开她。
谁都没有想到，姜艺娜会那么快又再一次重新怀孕了。
这一次她十分小心谨慎，一发现自己怀了，就去了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因为她之前无故流产的经历，医生还特地检查一下有没有胎盘异常或者感染，结果无论是血液还是分泌物，都没有感染，胎盘位置也没有异常。
于是医生告诉她，一切都很好，放宽心，回去好好地养着就可以了。
即便如此，姜艺娜也还是放心不下，早早地就跟单位请了长假，在家里养胎。
平日里一般都不出门，也就是每天傍晚她丈夫郭营长回来的时候，会陪她出门走走，散散步。
这一晃眼两三个月就过去了，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林辰歆吃完晚饭，洗过澡，换上一条漂亮的新裙子跟沈焰一起出门散步。
这裙子还是凤妮特地从省城托人带回来给她的。
之前凤妮在她的鼓励下，鼓足了勇气跟莫向军一起，放下了这边的工作到省城去生活。
没想到一切都非常顺利，在柳老先生的医馆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处房子租住了下来，在家门口摆了台缝纫机，接了些帮街坊邻居缝缝补补，改改衣服的手工活。
没想到生意还不错，小俩口糊口过日子没有问题。
慢慢地，也打响了手艺好的名声，找她的人越来越多，也渐渐开始有人找她帮忙做衣服了。
人真的只要有真本事，哪里都能混得上饭吃，在省城里安顿下来才两三个月，每个月的收入就完全不比当初在陵川的时候差了。
而莫向军，因为他们住得距离医馆近，他也就不让凤妮再送他过去了，每天都是自己慢慢地撑着拐杖挪到医馆。
有时候柳老先生有空，就亲自帮他针灸，其他时候，柳老先生的徒弟也能胜任这个工作，倒是让凤妮乐得清闲了。
所谓久病成医，莫向军生病接受中医治疗这段时间，一有空就找了好多中医方面的医书来看，也算是理论知识非常丰富了。
现在有机会便向医馆的人请教。
柳老先生当初小时候就是医馆里面的一个小药僮成长起来的，因此医馆里一直都有一种鼓励每个人都努力学习的氛围，莫向军提出的问题，不管是谁有空，都会耐心地给他解答。
时间长了，在医馆忙的时候，莫向军甚至都能帮忙分流一下病人，或者再柜台里帮忙抓一下药什么的了。
他每天几乎都有一半的时间会待在医馆里，日子倒是过得平静和快乐。
凤妮眼看也快要临盆了，慢慢地她也控制着自己接单的量，不让自己干得太辛苦。
最近天气开始热起来，省城里流行起一种裙摆压褶的百褶裙，凤妮很快也就学会了做法，特地买了布料，给林辰歆也做了一身，托人给她带回去了。
这种新颖的款式，在陵川岛还是头一份呢！
穿在林辰歆的身上当然是非常好看的。
她跟沈焰这才出来走了没多远，就已经收获了好几拨的赞美和询问，听说是远在省城的凤妮做的之后，又感叹可惜她去了省城，不然也想找她帮忙做一条。
还有人说啥时候干脆专程去省城一趟找她做也行。
这一路走走停停，一不小心冤家路窄，竟然当面就遇上了姜艺娜夫妻俩。
其实这也没啥，沈焰跟郭营长还是同僚呢，两人关系也不错，本来打个招呼互相擦肩而过也就算了。
可姜艺娜不高兴呀！
她都已经流产吃过那么大的苦头了，最近重新怀孕，她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养胎上，也没怎么好好打扮过，都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好好做过一身新衣服了。
而眼前的林辰歆，还是每天都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现在还穿了一条整个陵川独一份的裙子在她面前招摇显摆，所有人都去阿谀奉承她，这不是明摆着要气死她嘛！
姜艺娜用力地跺了一下脚，重重地“哼”了一声，蓦然加快脚步。
郭营长心很累，他是真的不太明白自己这媳妇儿，好端端的这又是发什么脾气了呢！
别人说起来都羡慕他娶了个城里人当媳妇，长得好看有文化，一看就跟粗俗的乡下婆娘不一样。
郭营长一开始也特别爱她这个娇滴滴的模样。
可时间长了，只觉得累，城里姑娘太娇气了，而且他还经常不知道怎么就惹她不高兴了，连哄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哄。
可是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郭营长连忙跟上去拉姜艺娜的手，哄人也不得要领，问了句：“又怎么了？”
姜艺娜那叫一个生气啊，用力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接着就不妙了，只感觉肚子一抽，一股热流冲破禁锢，顺着大腿汹涌地流了下来。
她低头一看，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吓得她大叫了一声：“啊！”
郭营长也惊呆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身后的沈焰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医院啊！”
郭营长这才如梦方醒般，一把将姜艺娜横抱起来，往医院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个点儿外边有不少散步的家属，全程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感叹起来：“这怎么回事啊，他们这个孩子该不会又保不住了吧？”
沈焰也觉得不可思议，问林辰歆：“女人家怀孩子这么危险的吗？”好在他们暂时还没想着要孩子，所以一直都有在做措施的来着。
要是自家媳妇隔三差五给他来这么一出，他这心脏是真的受不了啊！
“一般不会的吧！”林辰歆也觉得挺奇怪的，这没磕没碰的，正常情况下没有那么容易流产的啊！
姜艺娜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她哭得歇斯底里，死死地抓着医生的手问为什么，别人怀孕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就是她会这样，总得给她一个交代吧！
医生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孕早期的检查一切正常，这两次的流产也并没有明显的诱因，比如说外力的撞击，过度的劳累之类的，甚至都没有明显的先兆症状，没有明确的子宫收缩疼痛。
真的是突然间宫口就开放，羊膜囊突出并且破裂，根本就没有挽救的余地。
医院这边给不了她满意的答复，还是只能清宫，然后好好休养。
这次连姜艺娜那远在大城市的父母都千里迢迢赶过来了，一见到女婿的面，就先给了他一巴掌：“我们好好的闺女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害得她流产了两次！我可怜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郭营长老实巴交的：“爸、妈，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娜娜，都是我的错。”
姜艺娜倒是分得清楚：“爸妈，不怪他，小郭对我挺好的，我这样是别人冲撞的。”
“冲撞？”
对，就是冲撞，姜艺娜认定了，她就是跟林辰歆八字不合，对方冲撞了她，所以才会害得她每次见过她之后就会流掉了孩子。
要不然为什么她以前一直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就一见林辰歆的面，这孩子就没了呢！
郭营长皱眉：“娜娜你别乱说，没有的事。”
姜艺娜哪里听他的，把两次的事情都添油加醋地跟她爸妈说了，她爸妈一听，也对冲撞一说深信不疑。
几天之后，姜艺娜出院，她爸妈也鬼鬼祟祟地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个老太婆回来。
然后关上了院门，不知道在里边搞什么鬼。
周围的人只听见里边模模糊糊传出来一些很奇怪的声音，又从她家的院墙外看见一阵一阵飘起来的黑烟。
其实心里面隐隐约约都有数，这怕不是在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呢！
这几年算是管得松一些了，早些年要是敢明目张胆搞这些，那可是要被抓去□□的。
他们现在在部队的家属院里这样搞，要是真的闹出去了，郭营长也肯定要受处分。
只不过大家念在邻居一场，又都是一个部队的同僚份上，再加上也确实是同情他们家刚没了两个孩子，所以只要他们不闹得太过分，大伙儿也只假装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沈焰早起出门，一开门，就感觉一道强光直刺眼睛，他连忙抬手在额前挡住，同时脚底下一滑，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直冲鼻端。
低头一看，门前一摊黏糊糊的黑狗血，而那道强光的来源，是对面郭营长家大门顶上挂着的一面大镜子。
这是搞封建迷信活动舞到他面前来了啊！
沈焰气极，弯腰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手心里掂了掂，一扬手，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对面的大镜子碎成数片，掉了下来。
同时他还担心林辰歆出来踩到黑狗血会滑倒，还特地朝里边嘱咐了一声，这才出门，啥也不干，直接去找政委。
举报对面人家在搞封建迷信活动。
真是的，人不出声还当他们好欺负呢！
政委赶来的时候，对面的院子里正在跳大神呢，抓了个人赃并获。
政委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郭营长：“小郭啊小郭，你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信这个呢！”
郭营长冤枉啊，他哪里信了，他也想拦着的啊，可拦不住啊！
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居然趁昨天晚上他睡着的时候，大半夜地去对面家门口泼了黑狗血！
还真以为没人看见别人就不知道是他们家干的啊！
可他喊冤枉也没用，作为部队领导干部，居然纵容家人在家属大院里干这样的事，肯定要受到处分的。
那跳大神的婆子自然是被抓了，姜艺娜的父母也受到了批评教育，灰溜溜地拎了水桶去冲洗对面沈家大门口的黑狗血。
一边冲一边听着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这就是郭营长那城里的岳父母吧！”
“没想到啊，还城里人呢，这么封建迷信啊，还搞这些东西！”
“郭营长这下惨咯，这营长怕是做到头了吧！”
“当不上营长，这院子怕也不能住下去了吧！”
“这也是他们活该，人家沈团长和林医生哪里得罪他们了，他们自己运气不好，留不住孩子，关人家什么事！”
“可不是，那天大伙儿都看着呢，人家林医生可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不是，他们到底怎么想的，聪明点的，当初第一次流了孩子就找林医生帮忙看看是咋回事了，人家林医生那么厉害，说不定给她治好了这个毛病，第二个孩子现在还好好的呢！”
“就是嘛，你得罪谁不好，去得罪林医生啊！”
第232章
林辰歆确实没打算搭理他们的。
可妇产科的刘主任找上门来, 她也不能不理。
刘主任拿着一沓姜艺娜的病例记录放在她的桌面上：“小林啊，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思路？”
林辰歆拿起来随手翻了翻：“怎么了？还是不依不饶？”
“可不是嘛, 再这么下去，我们都没法正常工作了。”
这年头医闹其实不多，大多数人都还是相信医生, 相信医院的。
但姜艺娜吧, 她就是接受不了自己无缘无故没了两个孩子，总得找个人为这件事负责任。
林辰歆那边她讨不了好, 就找上医院了, 怪医院不积极抢救, 没保住她的孩子。
偏偏医院这边就是查不出她流产的原因, 她就说了，既然不是她自己的原因，那就肯定是医院的原因, 非得让医院给她一个交待。
刘主任也是没有办法了, 想到林辰歆特别擅长“疑难杂症”, 其实也就是她见识广，有许多别人想不到的问题她能够想到，所以就来问问她, 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思路。
林辰歆想了想：“检查过宫颈口吗？”
“没有, 你的意思是……”刘主任忽然恍然大悟，“哦, 我知道了，那先检查看看。”
医院这边要求姜艺娜再做一次检查, 她自然是不肯的，双方又是好一阵子扯皮, 最后才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她，让她同意再上一次检查床。
结果果然如林辰歆所预料的一样，姜艺娜患有“宫颈机能不全”症。
女性在怀孕过程中，胎儿在子宫中，在胎盘和羊水的包裹下生长发育，从开始怀孕到足月生产的整个过程中，宫颈口都应该是紧紧闭合的。
而宫颈机能不全的患者，随着胎儿体积的增大，宫颈会变得松弛，扩张、变薄，从而导致自发性的流产。
这种情况的发生率，在国内所有的孕妇中，大概只占1%的比例，但遇上了，很不幸，光靠她自己，几乎是没有可能保得住任何一个孩子的。
听到这个结论，姜艺娜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你们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妈了？”
“当然不是，你这种情况，是可以通过手术解决的。”既然查出了原因，那对症治疗，就轻松多了。
“做什么手术？”
“宫颈环扎术。通俗地说，我们可以把子宫看成是一个口袋，袋口松了，里面的东西就会掉出来，但我们可以用绳子把袋口扎紧，那是不是就掉不下来了？”
姜艺娜狐疑地盯着刘主任：“真的可以？你们该不会是不想负责任，故意糊弄我们的吧？”
刘主任淡定地说：“你如果信不过我们的话，也可以到别的医院去问一问，宫颈环扎术是目前能让你顺利怀孕生下孩子的唯一办法。”
“那，那我啥时候能做这个手术？”
“下次怀孕十周左右的时候就可以来做了。”
姜艺娜心惊肉跳：“要怀孕了才能做，那万一又掉了呢？”反复流产伤害的不仅仅是身体，对心理的伤害也是很大的。
她现在已经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会心慌意乱的程度了，要是再来一次，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受得了。
刘主任特别真心实意地建议她：“我们医院的技术水平有限，到时候你可以尽早去大城市的大医院做手术，成功保住孩子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说实话，遇上比较难缠的病人，能往外推的话最好还是往外推的，毕竟治病的事，谁都不能保证百分百一定成功的，要是遇上不好说话的病人及家属，那也挺麻烦的。
要是刘主任一个劲儿地说她们技术有多好，姜艺娜可能还会犹豫，可是这样的说法，她反而听进去了。
“那……那到时候我就去试试，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还是会来找你们的。”
刘主任好心多劝了她一句：“也别太着急了，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姜艺娜临走的时候，刘主任还是没忍住，喊住她又多说了一句：“别看我们给你做个检查挺简单的，但主要的问题在于，能够想到要去做这个检查不容易，实话说，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一般很少会考虑到要去做这个检查的。“
姜艺娜疑惑：“所以呢？”
“是林辰歆，林医生建议我们给你做这个检查的。”刘主任说完，低下头开始做其他的工作，不再看她。
反正该说的话说出来，她的心里就舒服了，至于别人怎么想，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了。
姜艺娜闻言怔了怔，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五月份，林辰歆接到京市医学院的通知，让她去参加复试。
沈焰原本说好了要陪她一起回去一趟京市的，可惜刚好这个时候边境的形势有点儿紧张，他走不开，没法陪她回去，心情十分郁闷。
林辰歆只能反过来安慰他，她这么大的人了，路线又曾经走过一次，熟门熟路的，丢不了。
沈焰打电话回家，让家里那边记清楚她的火车班次，到时候要按时去才车站接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了省城乘坐火车。
火车票依然订的是软卧，好在如今天气尚且不算太热，车上人也不挤，开着窗户凉风习习的，倒也不会太难受。
林辰歆对考试自然是不担忧的，但旅途无聊，她还是带了不少书，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床头看书。
火车马上就要停靠一个沿途小站的时候，林辰歆的上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特地开口提醒了一句：“姑娘，待会停车的时候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吧！这边挺乱的，免得到时候有人爬窗户进来。”
林辰歆上次出远门坐火车是跟沈焰一起的，这些琐事也都是他在打理，她也不记得火车停靠的时候有没有关窗户这种事了，不过她听对方说的这个似乎也有点儿道理。
万一有人没买票又想坐霸王车，可不就得爬窗户嘛！
于是便从善如流地把窗户给关上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可她对面铺位的年轻姑娘不干了：“干嘛关窗户啊，闷死了，待会停站的时候我还得买点吃的呢！”
“唰”地一下又把窗帘给拉开，窗户也打开了。
这姑娘上铺的年轻男人朝林辰歆抱歉地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
他们俩是一起上车的，看样子应该是一对小情侣。
上车之后那小伙子看见林辰歆在看书，还多问了几句，说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们俩是应届的大学毕业生，也是去京市医科大学参加研究生复试的。
这么说起来，互相之间倒也算得上是竞争对手了。
那姑娘见自家对象一上车就跟一个漂亮姑娘聊得热络，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小伙子哄了好半天才哄好了。
但那姑娘看林辰歆还是很有一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辰歆便也识趣地不再跟他们说话。
如今见那姑娘非要开窗户，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远离窗户，靠自己铺位的里侧放好了，人也坐得离开窗户远了些。
不一会儿，火车就停了下来。
窗户外边立刻热闹了起来，许多本地农民打扮的人拿着自家种的食物到窗户下边兜售，煮熟的鸡蛋、玉米，炒花生什么的。
火车上的食物又贵又不好吃，这些兜售的农家食品还是有市场的。
对面铺位的姑娘便拿着一个小挎包招手叫人过来：“玉米来四根，鸡蛋也要两个。”
她应该是上车的时候准备得不太充分，之前就抱怨过好几次没有东西吃，餐车上的食物又贵。
如今这些兜售的农家食物倒是不贵，四根玉米加两个鸡蛋只要五毛钱。
她打开挎包，看了看没有零钱，便抽了一张一块钱的递过去。
那卖东西的是个黑瘦的妇人，接过钱就往裤腰里塞，又慢慢吞吞地掏着什么，似乎是打算要给火车上的年轻姑娘找零。
可不知道为什么，掏半天就是掏不出来。
林辰歆上铺的大叔“嘿”了一声，悄悄跟她说：“瞧着吧，这姑娘得吃亏了。”
这是一个小站，本来停站的时间就不长，这会儿广播已经在通知马上就要开车了。
那姑娘急了：“你倒是快点儿啊！”
底下那女人连连应着：“马上，马上就好，可拿钱就是掏不出来。”脚步却在慢慢地往远处挪。
眼看火车“况且况且”地已经开始慢慢地启动了，车上的姑娘急了，伸手就去扒拉那女人。
这时，一个男人猛地扒着火车的窗户窜上来，一把拽下车上姑娘手上的挎包，转身又跳了下去。
这时候火车加速，越开越快，车上那姑娘大声叫了起来：“我的包，我的包被抢了！”
可是那抢包的人早已经跑没了踪影，火车也开出了车站，她再叫也于事无补了。
林辰歆其实在看到那卖玉米的女人一直在磨磨蹭蹭的时候，就想到对面的姑娘会吃个小亏，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有后面那一出，她也被吓了一跳。
还好她小心谨慎，把自己的东西都挪到一旁收好了。
对面那姑娘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怎么办啊，我所有的钱都在里面，还有我的准考证和介绍信，没有这些我怎么去考试啊！”
林辰歆听着也心有戚戚焉，那可真是挺惨的。
对面的小伙子去找了乘警过来，可是乘警也没有办法，只能建议这姑娘在下一个站下车，然后尽快回去报警找一找。
那些人抢劫只是为了钱财，包里的东西很有可能随手就扔了，准考证和介绍信说不定还可以找得到，实在找不到的话，那也只能回去补办了。
那姑娘又大哭：“马上就要考试了，补办根本就来不及啊！”
乘警表示爱莫能助：“车快靠站的时候，我们就提醒过，尽量不要开窗户，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哇！”姑娘哭得停不下来。
好在下一个站的距离不算远，两个多小时后就能停站了。
火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这姑娘就哭了两个多小时，到站的时候，她红肿着一双眼睛，拉着小伙子：“咱们快下车吧！”
小伙子挣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神色不太自然：“我，我就不下车了吧，你自己回去找吧！”
姑娘使劲儿睁开一双肿得水蜜桃一样的眼睛：“你，你不跟我一起？”
小伙子为难地说：“我还得考试呢，下车的话就赶不上了。”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把钱，犹豫了一下，分了一半出来塞到姑娘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要是找不到，也还够买张票回去，我，我去考试还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
姑娘又惊又怒：“孙良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过要一直对我好，永远保护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是你自己非要开窗户才让人抢了东西的，我总不能放弃考试的机会陪你回去吧，这次考试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这考试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
“难道是我害你丢的准考证吗？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赶紧下车去找吧，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呢！”
“你……”姑娘忽然放软了语气，“良志，我求求你了，陪我一起下车吧，我一个人，又什么都没有，我害怕啊！”
孙良志冷着脸：“我是不会下车的，你还是抓紧时间快下车吧，不然待会车开了，你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广播又已经开始在催了，那姑娘气急败坏地跺脚，实在是没办法，最后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下车去了。
孙良志吁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那姑娘原来的下铺，自己躺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自嘲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很没有担当，靠不住？”
“可是凭什么呢？我那么辛苦才通过了初试，得到这个复试的机会，我凭什么要为了别人放弃我的大好前途？”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林辰歆知道，他这话是跟自己说的。
今天如果换了是她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可以肯定，沈焰是一定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下车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护着她。
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也有义务要这样做。
她淡淡地应了一句：“我并不觉得你这个选择有什么对错之分，只要你自己以后不会后悔就好。”
第233章
孙良志似乎是从林辰歆的回答里得到了鼓励, 在后半段的车程里，他又开始对林辰歆热络了起来。
热情地问她在哪个学校上学，报考的是哪位导师的研究生。
林辰歆并不想太招摇, 便没有说出洛泽民教授的名字，只淡淡地说自己并不是应届毕业生，正在某个小海岛的医院上班。
这无形中又给了孙良志极大的优越感, 他开始大谈特谈大学生活, 言语中不可避免地带着象牙塔学子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林辰歆不置可否，倒是把她上铺的大叔听得一愣一愣的。
火车上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 说是某某车厢有一六旬老人突然急病, 昏迷不醒, 如果车上有医生希望能尽快前往救治。
林辰歆一听, 立刻把手里的书放下就往外走。
另外两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孙良志不解地说：“她这是去给人看病了？”
大叔也有点不明白：“那你怎么不去呢？”刚才一直听他夸夸其谈，把自己说得多厉害多厉害的，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相反倒是那漂亮的年轻姑娘谦虚多了。
可广播一找医生, 怎么还是人姑娘更积极主动呢！
孙良志愣了一下：“我干嘛要去？我还没毕业呢！”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要管这种闲事的念头。
管这种闲事就是吃力不讨好, 治好了别人不见得多感激你, 甚至会觉得这是你一个医生应该做的，要是治不好，哦豁, 那就麻烦了, 病人家属说不定还要怪你害死人了呢！
反正只要是在外面遇上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愿意沾手的。
大叔“哼”了一声：“刚才听你说的, 还以为多厉害呢，敢情全都是吹牛的啊！”
这句话里充满了不屑的鄙视, 孙良志坐不住了：“算了，我还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小姑娘家家的，别被人欺负了。”
林辰歆赶到广播里说的车厢的时候，车厢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但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敢上前去。
林辰歆连忙大声说：“麻烦让一让，我是医生！”很快人群就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就看见在走道的地上躺着一位老爷爷，口唇发紫，一动不动僵直地躺在那儿，一旁的乘务员手足无措，还有一位老婆婆估计是他的老伴，软到在一旁的地面上哭天抢地。
林辰歆立刻过去：“我是医生，我来看看。”
乘务员立刻让开位置，同时还把扑在老人家身上的老婆婆拉开：“快，医生，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伸手一探，老人家呼吸微弱，心跳也几乎已经停止了。
当务之急，是要恢复自主呼吸和心跳，不然的话，大脑和内部器官缺乏供氧，随时都会衰竭。
她二话不说，伸手掰开老人家的嘴巴，俯下来就是人工呼吸。
平时人们哪里有见过这种场面啊，围观人群顿时哗然起来：“妈呀，这小姑娘是在干嘛呢！”
“这样干，这小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啊！”
“别胡说啊，人家是医生，救人呢！”
“没听说过，亲一亲就能救人？”
“唉哟，这什么世道啊，真是有伤风化。”
林辰歆自然是不会管别人说什么的，继续起来给老人做心肺按压，压一会儿，就俯下去吹几口气。
不一会儿，就累得汗流浃背，双手也开始发抖，但老人的心跳还没有恢复，不能停下来，否则前功尽弃。
渐渐地，围观人群也不再说什么有伤风化之类的话了，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小姑娘是真的在拼命地救人。
有人开始不忍心地劝了起来：“姑娘，算了吧，都这么大年纪了，是死是活都是命啊！”
这时，一个温和坚定的声音在林辰歆的身后响起：“让我来吧！”
她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连忙说：“我也是医生。”
林辰歆便立刻让了位置给他，自己脱力地跌坐在一旁。
年轻男人立刻接手了她的工作，同样是毫不嫌弃的人工呼吸和娴熟的心肺复苏，是个同行没错了。
终于，老人家的喉咙发出了“咯咯”的声响，林辰歆俯身细听了一会儿：“肺里的浓痰必须要吸出来。”
说完她并没有多想，立刻就俯身下去，在没有任何医疗器具的火车上，这是救命的唯一方法。
但旁边的年轻男人坚定地拦住了她：“我来。”
于是，林辰歆便亲眼看着他，从老人家的口中吸出一口又一口的浓痰。
这事如果是她自己做的，情急之下，可能并不会想太多，可是亲眼看着别人这样做，她的心却忍不住感触良多，这是要有多坚定的信念，多伟大的情操，才能不管不顾地为一个陌生人做出这么多啊！
救死扶伤这四个字，从来就不是随便说说的。
周围的围观群众也都被震撼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老人终于恢复了顺畅的呼吸。
“好了。”林辰歆说，“辛苦你了。”
年轻男人立刻站了起来，朝卫生间的方向飞奔而去，远远地，传来呕吐的声音，此刻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嫌弃或责怪他，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与赞赏。
林辰歆处理好剩下的手尾，叮嘱老婆婆：“老爷爷现在的情况还不算稳定，待会停站了还是得马上下车去医院。”
老婆婆感激涕零：“谢谢你，姑娘，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多亏了你们，才救了我们家老头子的命啊！”
“没什么，这是我们当医生的应该做的。”
说话间，年轻男人也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洗了把脸，胸口上的衣服湿了几分。
林辰歆这时候才能仔细打量一番，年轻人二三十岁的样子，穿一件白衬衫，不是沈焰那种一看就很有冲击力的长相，但斯文俊秀，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他回来之后，也问了几个跟林辰歆差不多的问题，然后也是交待对方，要尽快去医院看看。
老婆婆感动地说：“知道知道，刚刚这位姑娘都给我说了，车站的乘务员也说了，待会一停站，就送我们下车，找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忙送我们去医院，你们都是好人啊！”
“不必客气。”男人留下他的车厢号，“如果还有任何需要，随时过去找我。”
林辰歆看他这个车厢号，应该是硬座，而且距离比较远，难怪他来得会比她晚一些。
既然没有什么事，她也该回去了，于是也留下了自己的车厢号，让老婆婆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找她。
正要离开，却被男人喊住了：“这位姑娘，你刚刚做得很好，看你年纪不大，应该才毕业不久吧？”
林辰歆微笑：“还好，有过几年的工作经验，还是比不上你的当机立断。”因为刚才的救治，林辰歆对他颇有好感。
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
然后发现，对方居然也是京市医科大学的研究生，而且还是洛泽民教授的学生，如果林辰歆这次能考得上的话，眼前这个叫做宋正思的年轻男人，就是她正儿八经的师兄了。
他这次是家里有点事请假回家了一趟，现在是在回学校的途中。
宋正思听说两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也十分高兴，热情地邀请林辰歆一起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他还可以跟她说一下考研复试的注意事项。
林辰歆便邀请他一块儿到她的车厢去，软卧那边比较清净。
宋正思也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两人一块儿回到软卧车厢。
孙良志已经回去了，心情有点复杂。
这没想到有人能做得到这样。
他有点庆幸当时自己没有脑子一热就真的上前去，不然的话，万一要他给病人吸痰，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恶心就不说了，那人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传染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搭上自己的健康和安全，他可没有那么傻。
虽然想得很清楚，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也许是因为把病人抢救过来的时候，他看见林辰歆和那个年轻男人如释重负的相视一笑，也许是因为周围人群对他们两人的夸赞，也许还因为当初在医学院入学时，背诵过的誓言……
正郁闷着，忽然看见林辰歆跟那个年轻男人一块儿过来了，他不免诧异，这俩人，是认识的吗？
林辰歆热情地拿出自己带来的食物招待宋正思，清凉解渴的椰子，晒得香喷喷的虾干，还有充满了芝麻香气的海苔脆。
孙良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好歹跟她同个车厢那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尝过她的东西呢！
待听清楚两人聊天的内容，孙良志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这年轻男人跟林辰歆讲的居然是京市医科大学各位教授的出题风格和喜好，还跟她说面试的时候面对不同的考官的注意事项。
而且，这人居然还是名满天下的洛泽民教授的弟子，有他帮忙说一句话，自己想要考上这个研究生还有什么难度吗？
他连忙凑了上去：“宋师兄你好，我叫孙良志，这次也是去京市医大参加研究生复试的，能遇见你真是有缘啊！”
宋正思看了一眼一脸谄媚的孙良志，他记性好，记得刚才急急忙忙地赶去病人的车厢的时候，有个人探头探脑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客气地说了一句请让一让，对方却置若罔闻。
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孙良志。
“你今年毕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学习过吧？刚才怎么不去帮忙？”宋正思毫不客气地指出。
就连林辰歆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都能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去给一个男性做人工呼吸，而他却在一旁袖手旁观。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做心肺复苏是极为消耗体力的，宋正思在读研之前，曾经在医院工作过几年，有时候遇到要比较长时间做心肺复苏的情况，甚至需要两到三个医生轮番上阵，才能撑得下来。
他到的时候，明明林辰歆一个姑娘家已经累得不行了，还在坚持着，可是这个人，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这样的人，学医只是玷污了医生这个职业。
所以他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我……”孙良志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解释说，“我还没有毕业，这些只是学习过理论上的知识，并没有真正实践过，我怕自己做不好反而耽误了事。”
宋正思冷笑一声：“连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都做不好，我想你大学这几年的基本功应该打得不怎么好，上研究生怕是还不太够资格吧！”
孙良志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害群之马不太合适加入到我们救死扶伤的医生队伍里。”
孙良志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你们……”
林辰歆看见，他的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青筋毕露。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缓和了：“对不起，刚才没有主动上去帮忙，是我的错，我太没有自信了，辜负了医生这个职业，两位是我的偶像，以后在遇见这种事情，我一定会尽量努力向你们学习的。”
林辰歆颇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人挺厉害啊，瞧这能屈能伸的，要不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手背在身后几乎要把被子给拧坏了，还真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认错呢！
宋正思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我们京市医科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你要是能考上，将来好好学习，一定能为众多病患带来极大的帮助的。“
孙良志一脸激动：“是，谢谢师兄的鼓励。”
接着又厚着脸皮不失时机地向宋正思请教考研复试要注意的各种问题。
宋正思虽然不太喜欢孙良志，但他正直善良的个性使然，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孙良志的问题。
倒是林辰歆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宋正思看出来了她的不耐烦，回答完一个问题之后，不等孙良志再说什么，便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我先回去我自己的座位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和笔，刷刷写下几行字，撕下来递给林辰歆：“小林同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到时候去了京市医大，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林辰歆收了：“谢谢！”
孙良志眼睛都红了：“宋师兄，方不方便也给我留个地址，说不定以后我还有需要请教的地方。”
宋正思客气地拒绝了：“我们学校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很乐于助人的，我相信你到时候随时都能找到可以请教的人。”
说完他点点头，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第234章
孙良志有些不甘心, 一直想去再找宋正思套近乎，试探着问了几次林辰歆对方的座位号在哪里。
林辰歆并不想搭理他，几次都是敷衍着过去了, 并没有告诉他。
倒是快要到达目的地，倒数第二个车站快要靠站的时候，宋正思又过来了一次。
告诉林辰歆他有点别的事要提前一个站下车, 不然的话, 还想着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带她去学校看看的。
林辰歆连忙告诉他不需要, 到时候有人来接她。
孙良志还想趁机会跟宋正思套一套近乎, 可惜车子到站, 宋正思匆匆忙忙就下车了。
很快他们也到站了。
孙良志殷勤地想要帮林辰歆提行李, 被她拒绝了。
他有些讪讪地，但还是厚着脸皮跟在她身后一起下车：“有人来接你？你在京市这边有亲戚吗？那可真好，不用住招待所, 以后来上学了也方便。”
林辰歆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她上铺的大叔“咚”地从上铺跳下来, 正好拦在她跟孙良志的中间：“小伙子, 我这行李挺多的，我看你也挺乐于助人，不如帮我也拎一下吧！”
林辰歆趁机加快了脚步。
孙良志想要绕过大叔跟上去, 偏偏那大叔拦着他胡搅蛮缠了好一阵, 最后在他爆发怒火的边缘才放了人。
可是这个时候，孙良志已经找不到林辰歆了。
沈晴在出站口远远看见林辰歆出来, 就高兴地跳起来直挥手：“嫂子，嫂子, 这儿呢！”
清脆的嗓音传入林辰歆的耳中，她朝这边一看, 脸上也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走过来：“晴晴。”
沈晴双手一张，就把她抱了个满怀：“嫂子，我可想死你了。”
旁边的人看着这两个漂亮得耀眼的姑娘，都忍不住发出会心的微笑，真养眼啊！
林辰歆自觉在火车上坐了三天三夜，整个人都馊成咸菜了：“我臭死了，你不嫌弃啊？”
沈晴皱了皱鼻子：“确实是有点儿，哈哈！”
放开林辰歆并且一把将她的行李都抢了过去：“嫂子走吧，咱先回家。”
她说的回家，回的自然是沈焰爸妈住的那个家，就算出嫁以后，沈晴也还是家里受宠的小公主，每个星期至少有两三天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家里的。
别人也都由着她，她爱人裴明盛更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想要回家住，他就跟着她一起，丝毫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沈晴还特地找朋友开了车来接的：“我哥叮嘱的，他说你要考试，不能出什么岔子，所以一定要安排最高规格的接待，一遍又一遍地说，没见过那么唠叨的男人。”
家里贺敏瑛也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见了林辰歆比见到自己的亲闺女还亲：“回来就好，累不累啊？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给你烧了洗澡水，菜也都准备好了，下锅一炒就能吃，你看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林辰歆选择了先洗个澡。
上楼去放行李，他们的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灰尘，整洁的床单被褥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这样舒适的环境对于一个远归的旅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慰藉。
洗完澡一身清爽，林辰歆把头发擦得半干下楼，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仔细一看，居然全都是她在自己家的时候经常吃的一些家常小菜，而且全都是她喜欢的。
林辰歆不由得有些吃惊，很明显，这跟她上次跟沈焰回来的时候沈家的饮食习惯不一样。
“小歆快来吃饭，你看看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太合了啊，全都是我喜欢吃的，谢谢妈。”
沈晴插嘴说：“那妈可放心了，嫂子你都不知道，我妈这几天天天打电话给顾阿姨，问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菜，怎么做的，生怕你吃不好，水土不服，影响了考试呢！”
贺敏瑛瞪了沈晴一眼：“别胡说，小歆，来，咱们吃饭。”
吃完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沈晴一肚子的话想要跟林辰歆说，被贺敏瑛拦住了：“你嫂子明天要考试呢，让她好好休息。”
又对林辰歆说：“小歆，这就是自己家，千万别拘束，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们说就行，好好休息啊！”
林辰歆上楼之后，贺敏瑛连电视都没让沈晴看，也不许她大声说话，沈晴吐了吐舌头抱怨：“您这心眼儿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你哥哥嫂子在边疆吃苦受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对她好点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去啊，回来我也对你好。”
沈晴想起海岛那边碧海蓝天的悠闲生活，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硬是觉得，他们在海岛那边就是吃苦受累的：“我倒是想去啊，要真去了您可别说舍不得哦！”
“又胡说，别忘了你已经是嫁了人的人了，别老这么不着调的。”
林辰歆对自己国宝级的待遇也有些无奈，不过都是大家的一番好意，她也只能照单全收了。
体检、资格审查，笔试、面试，整个复试的过程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
在面试的时候，林辰歆自然见到洛泽民教授了，不过为了避嫌，她事后并没有特地上门拜访，而只是打了个电话问候了洛教授。
反正以后在这边上学，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也不差在这一时。
考试的时候，林辰歆也遇见孙良志了，却没有见到跟他一起上火车的那姑娘，很显然，那姑娘是错过这次考试了。
孙良志看见林辰歆很高兴，屡次想要上前套近乎，可惜林辰歆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且她来考试和离开，都是被罕见的小轿车送着来接着走的，这样孙良志眼热又疑惑。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他有些后悔当时在火车上没有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时又想着，只要考上了京市医大的研究生，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总有办法扭转她对自己的印象。
林辰歆这次考试是请了假过来的，为了腾出这个时间，之前就替别人顶了好多个大夜班，才攒出了九天的假期。
光是往返的路上就要花掉六天的时间了，还有两天考试，最后只剩下一天的空闲时间，来不及跟沈家人好好相处，只抽空去看了一下沈晴帮她买下来的那处房子。
那房子也不着急住，所以就慢慢地修葺着。
林辰歆去看的时候，正看见有木工师傅在那儿修补窗户。
这木工师傅是传承的老手艺，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老式繁复的工艺，已经没有多少发扬光大的余地了，忽然遇上沈家找他来修葺这个老房子，他兴奋之余，更是一心一意要把这活儿做到最好，不辜负沈家人对他的信任。
林辰歆蹲在地上，看着木匠师傅像绣花似的精心雕刻着窗户上的每一个细节，不由得感叹：“真好看呀！”
“那可不，当年我师傅，可是给老佛爷住的宫殿雕过花窗的。”木匠师傅随口夸耀了一句，随即醒悟到这话说得不妥，不由得有些慌。
林辰歆笑笑说：“那我可是有福气了。”
见她并不介意，木匠师傅这才放下心来，给她讲自己这手艺的得意之处，林辰歆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这处院子她真的再满意不过了，无论是大小、格局，还是里面的摆设，都完全符合她对于一座完美的四合院的设想。
站在院子里，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和沈焰，或许还有一个孩子，还可以再养一条狗，两只猫，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生活在这里。
心中的喜爱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沈焰分享，没带照相机，索性便找了纸笔，把这院子里的一切都画了下来，带回去跟沈焰一起看。
很快林辰歆便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贺敏瑛自然是有很多东西想给她带回去的，只是念在她一个人坐车辛苦，不方便带太多的东西，只能精简了又精简，但最后还是收拾了满满的一大包。
让女婿裴明盛帮她扛上了火车。
回程一路顺风。
沈焰特地请假来接的站。
逆着人流挤上车帮她扛的行李。
从见到沈焰的那一刻起，林辰歆就彻底退化成了一个小孩，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操心，空着两手被他牵着下了车。
一出车站，手里就被塞了一根冰棒和一瓶汽水：“先解解渴。”
接着又七拐八弯地把她带到一家小巷子里的小饭馆里，点了一个小炒黄牛肉，一个豉汁蒸排骨，再来一个解暑的冬瓜老鸭汤，和两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味道居然非常好。
林辰歆吃得心满意足的同时，不免有些疑惑：“这儿好像不是国营饭店啊！”
当然不是，是一家私人开的小饭馆，沈焰告诉林辰歆。
“现在私人已经能开饭店了吗？还有这些肉啊菜啊又是哪里来的？”他们平时想要吃上牛肉啊、排骨啊什么的还很不容易呢！
一个月单位就发那么点儿肉票，想吃还得赶早去排队。
沈焰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别人既然敢开这个店，肯定就有他的门路，说起来最近自由交易似乎宽松了许多，走在大街上，时不时也能看见一些小摊小贩了。
林辰歆想，如今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改革开放，但似乎不少人已经开始感受到了这股略微宽松的风气，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她跟邓大姐的蛋糕店也该开起来了，不然等她去读研究生几年下来，可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吃饱喝足，距离回陵川的船出发还有两个多小时。
“对了，凤妮生了个女儿，要不要去看看？”沈焰忽然说。
林辰歆眼睛一亮：“生了？这么快？”当然要去看看的。
沈焰先买好了船票，把行李寄存在码头，然后再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些奶粉、麦乳精等等滋补身体的东西，拎着跟林辰歆一块儿去了凤妮和莫向军在省城租住的房子。
莫向军拄着拐杖来开的门，眉目间尽是喜悦，连动作都轻盈了许多。
林辰歆也看见了襁褓里的小娃娃，小猫那么大，粉粉嫩嫩，小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奶味儿。
“带孩子挺辛苦的吧！”林辰歆对坐月子的凤妮说。
凤妮笑着说：“还行，做饭买菜向军都包了，这孩子也挺乖的，吃饱了就睡，不闹人。”
天使宝宝了。
沈焰也凑过来看，林辰歆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羡慕的神色，这可真稀奇了，她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他羡慕过谁呢！
“要抱抱吗？”她把孩子举到他面前。
沈焰居然紧张起来，想抱，又不敢，一双大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我粗手粗脚的，别弄疼了她。”
“没事，很好抱的，我一开始也不敢抱，多抱几次就习惯了。”莫向军说，“沈团长你也该学学了，到时候抱自己的娃。”
沈焰闻言看了林辰歆一眼。
林辰歆笑盈盈的：“来，试试。”
小心翼翼地把小婴儿放在了他的臂弯中，沈焰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怀里的小生命软软的，小小的，还带着体温。
看着看着，内心里忽然就充盈了一种感动。
想当初莫向军忽然查出患有渐冻症，那时候的他们有多绝望啊，谁能想得到，居然有这么一天呢！
这个崭新的小生命，给这个家带来了多少阳光和活力。
抱了好一会儿，沈焰才僵硬着动作把孩子还给了凤妮，心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舍不得。
看完孩子，俩人就以要赶着搭船为借口离开了，人家坐月子家里一堆事儿，不能给人添麻烦。
路上，林辰歆问沈焰：“羡慕呀？”
沈焰嘴硬：“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不就是个孩子嘛，咱们迟早也会有的。”
“那你现在想要不？”
沈焰斜睨了她一眼：“想要啊，你现在给我生不？”就知道逗他，谁都知道，在她去上学的这几年内，他们都不可能要孩子的。
“其实晚点也挺好的，我听说父亲的年纪越大，生出来的孩子就越聪明。”林辰歆说，“据说孔子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七十岁了，老当益壮啊！”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不老不老，正当盛年呢！”
哪里老了，他才二十五，就算过了三年以后也才二十八，相较于现在，应该会成熟稳重许多，正是当父亲的好年纪呢！
沈焰也觉得过几年比较好：“这几年我再加把劲，争取再往上提一提，以后就不用总是出海了，到时候能天天陪着你。”
畅享一下，那样的日子其实也是挺美好的。
第235章
大伙儿是在突然好几天没见着林辰歆之后, 才知道她居然请假去京市考试的事儿的，敢情她之前说什么去考研究生并不是什么挽尊的借口，而是真的啊！
不但是真的, 而且人家还考上了，这还去复试了。
这研究生果然不一样啊，连考试都得考两回呢, 也就林医生这么厉害的人才能考得上了吧！
这会儿看见沈焰去接了林辰歆回来, 这一路上都是热心的邻居上前搭话。
“京市的大学是不是特别大？”
“京市的教授长什么样儿啊？”
“林医生你以后上完学还回来咱们这儿吗？”
问题多得林辰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有沈焰帮她打圆场：“林医生刚坐了几天的火车，又刚下船, 累得很了, 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下, 以后慢慢再说？”
“啊, 对对对，林医生这趟肯定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林辰歆这才赶紧往家的方向走。
开门的时候, 却发现对面的院子大门敞开着, 不停有人搬着各种杂物进去。
“这是？”
沈焰告诉她：“之前郭营长一家搬走了, 这一家是新搬进来的。”
“郭营长搬走了？搬去哪儿了？”
“可能是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伤心地吧！”沈焰说。
郭营长已经不是郭营长了，由于纵容家人搞封建迷信活动，他被撤了职, 一来可能因为在这儿失去了两个孩子, 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二来可能也是因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总之他申请了调动到别的军区, 不久之后，上面批复下来, 就带着妻子搬走了，走得悄声没息的。
好多人都是好几天不见他们家开门, 才知道他们搬走了。
现在搬进来这家人男主人姓冯，是一位副团长，四十多岁，带着妻子和一儿一女，还有一位八十岁的老母亲一块儿住。
冯老太太是个热心人，看见沈焰和林辰歆回家，还特地出门来打了声招呼，给他们塞了把自家晒的咸干花生。
一进家门，沈焰反手把院门锁上，迫不及待就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下去：“可算回到家了，想死我了。”
不但心里想，身体的反应也很诚实地反映出了这份想念。
所谓小别胜新婚，虽然他们也常常小别，但却都没有这一次的重逢来得火热。
要不是林辰歆坚持要先洗澡，他甚至连屋里都等不及进去。
热情的火焰烧遍了浴室、沙发，最后才终结在二楼的卧室。
终于有空下来做晚饭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只能胡乱煮了个面充饥。
吃着吃着，不经意间目光对上，噼里啪啦一阵火光闪耀，忍不住又滚到了一处。
真不敢想，等她去了京市念书，这日子该怎么过。
不管怎样，眼前的日子，还是得正常地过。
林辰歆第二天起来，久违的腰酸背痛，但还是得去上班。
交接班的时候，看见给患者做检查的病床上躺了个病人：“这怎么回事？”
“腹痛，停止排气三天，昨天晚上送过来的，估计是肠梗阻。”
“怎么不办理入院？”病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肠梗阻如果不是恶性肿瘤的话，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交班的医生无奈地苦笑：“病人家属说不办理入院了，待会就把人带走了。”
林辰歆脸色微变：“为什么？”
交班医生摊手：“不愿意花这个钱呗！”
林辰歆无语，这种情况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不管是这个时候，或者是后世都有。
家里的老人生病了，送来医院转一圈，也不进行治疗，就装模作样地住几天院，然后就拉回家去。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直接等死了。
一来是不想花这个钱，二来也是觉得反正年纪也大了，不想让老人受这个罪。
但不往医院送这么一遭，街坊四邻面前说不过去，送来了，又回去了，就可以跟别人说，医院说了，这病没法治。
既全了孝顺的名声，又省下了巨额的花费。
每次医护人员遇到这种情况，除了气愤，就是无奈。
“家属呢？我跟他们谈谈。”林辰歆站起来。
病人家属脑子清醒得很，直接上来就问：“这病要治的话得花多少钱？”
林辰歆根据老人的病情，估摸着说了一个数。
病人家属笑了：“医生，我们乡下人，土里刨食不容易，哪里出得起这个钱啊！给他治了病，一家人都不要活了吗？我儿子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这彩礼钱还没凑齐呢！”
“但这个病明明是可以治的，难道你们就眼睁睁地这样看着？”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再说了，这钱砸进去了，你们能保证一定能治好吗？”
“我不能给你们这个保证。”
“那不就是了，万一还是治不好，那钞票不都打水漂了。医生，你不用劝我们了，大道理我们都懂，可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啊！”
“我爸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这个岁数，也算是活够本了，还是得为年轻人着想啊！”
林辰歆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的两个儿子一起把病人抬走了。
老人家瘦削苍老的脸上神色麻木，目光中一片茫然。
“林医生，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又不是神仙，帮不了多少人，别人想让咱们给治病的，咱们尽力了就好。”
林辰歆默然点头，打叠精神，去处理别的病例。
“医生，快帮忙看看，我妈这是怎么了？”
林辰歆一看，居然是昨天才见过一面的冯副团长和他的爱人，送来的病人是冯副团长的母亲。
她昨天听沈焰说过，冯副团长是老来得子，他妈年近四十的时候才生下的他，所以现在冯副团长才四十多岁，而他的老母亲已经八十多了。
“什么情况？”林辰歆一边帮忙让病人躺到检查床上一边问。
“早上起来就肚子痛，老人家自己悄悄吃了止痛片，后来突发呕吐，吐了好几次，这才匆匆忙忙送过来了。”
“多长时间了？呕吐物都有什么？”
“说是早上天才蒙蒙亮就开始疼了，有四五个小时了吧，一开始吐的是早饭，后面，后面……”
后面吐出来的是消化道的糜状物，甚至还带着粪便的腐臭味儿。
林辰歆大致检查了一下，有腹胀的情况，经过询问，还有停止排气排便的症状。
初步考虑是肠梗阻，但也有可能是急性腹膜炎，胆囊炎或者是胰腺炎，还需要配合其他检查手段进行检查。
好在病人家属十分配合，说抽血就抽血，让去做X光就做X光。
最后诊断结果，极大可能是肠道肿瘤导致的肠梗阻。
冯副团长小心翼翼地问：“医生，那我妈这病，能治吗？”
林辰歆的心情有些沉重，老人家已经八十三岁高龄了，在这个时代，能活到这个寿数，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老人家身体各方面机能衰弱，如果真的是恶性肿瘤，选择手术治疗，很大可能，她根本就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最后的治疗结果是人财两空。
但如果选择保守治疗，只要肠梗阻的病因没有真正解除，无论什么治疗方式，营养支持还是灌肠通便，都只是隔靴搔痒，起不到真正的作用。
林辰歆把情况如实告诉了冯副团长夫妇，并且心理上已经预设了他们的选择——回家。
如果他们做出这个选择也是十分正常且可以理解的，病人已经八十三岁了，实在没有必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挨这一刀。
冯副团长夫妻俩商量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语气坚定：“要治，不管要花多少钱，砸锅卖铁也要治。”
“我妈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一直硬朗得很，她昨天才高高兴兴地说，要活到一百岁，抱过重孙子才能走呢！”
“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都要去尝试。”
作为医生，最怕遇上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病患家属。
一种是早上那一类型的，病人明明还有救治的希望，但家属就是不愿意治，而病人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只能听天由命。
遇上这种情况，医生是无奈又心疼。
还有一种就是现在冯副团长这种，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要紧紧抓住，砸锅卖铁都要治的，不是说这样不好，遇上这样的家属，医生也很感动，也会拼尽全力去救治病人。
可在治愈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大家都知道很大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医护人员们最怕面对的，是病人家属失望的眼神。
而且还有可能因为家属付出太多了，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大闹起来，造成医疗纠纷。
但不管怎么样，第二种病人家属，总比第一种完全不努力就直接放弃的要好得多。
林辰歆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治冯老太太，但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要跟病人家属说清楚的。
现在老太太的病情极大可能是恶性肿瘤引起的肠梗阻，如果手术之后发现确实是这样的情况，那就需要将病变后面半截的肠道全部切掉，然后将正常肠道与腹壁连接，做成一个“人工□□”。
就算手术成功，老太太以后的日子，都要带着这个“人工□□”生活了。
而且，就算一切顺利，肠道截断之后，剩下的一部分肠道对营养的吸收不足，容易造成营养不良，对老太太手术后的身体恢复也是非常不利的。
“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做这个手术。”
在这期间，冯副团长也联系上了在别处的他大哥和大姐，大哥和大姐虽然没有办法立刻赶过来，但都在电话里表示，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要治，不管花多少钱，他们都会一起承担。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把决定权全权交给了冯副团长，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顾一切都要给他们的母亲治病。
周围的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听说了之后，都觉得有点不太能理解，何必呢，都这么大年纪了，有必要这么折腾吗？
甚至还有人偏激地说，他们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让老人受罪。
老实说，这个手术，就连林辰歆自己也不太想做。
但在又一次给老人家做检查的时候，忽然一只枯瘦的手掌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医生，我这病还能治吗？”
老人的眼中充满了求生的希冀，就是这个眼神，让她深深地震撼了，是啊，这是一条生命，不管她的年纪有多大，不管疾病有多严重，她都有求生的权利。
谁也没有资格对她说，你反正也活不长了，干脆就不活了吧！
林辰歆反手握住了老人的手，目光坚定：“能治。”
这时，冯副团长夫妻俩也决定了，不管有多大的风险，他们都愿意承担，这个手术，一定要做。
既然这样，那剩下的就只有全力以赴了。
一张一张的知情同意书摆在冯副团长的面前，上面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触目惊心。
冯副团长拿着笔的手一直在颤抖，但他还是坚定地，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进入手术室，林辰歆又变成了那个冷静、沉稳的医生，在她的心里，再没有了利益得失，没有值不值得，她只知道，进到这里，疾病就是她唯一的敌人。
她要做的，就是打败疾病，挽救生命。
病人把生命托付在了她的手上，她就必须要全力以赴。
锋利的手术刀顺利地划开腹腔，林辰歆一愣，病人腹膜光滑，比她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
探查到肠梗阻的地方，她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恶性肿瘤，只是股疝，仅仅只是股疝而已！
问题很轻易便解决了，在温盐水的刺激下，肠管很快就恢复了蠕动，手术结束了。
这是林辰歆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极少数的误诊之一，更是唯一的一次，因为误诊而感觉到万分庆幸和喜悦的。
当然，最应该感谢的，是患者的家属们。
从手术室里出来以后，林辰歆并没有瞒着他们，而是主动向他们讲述了整个手术的过程，并且真心诚意地感谢他们：“谢谢你们的坚持，是你们救了老太太的命！”
冯副团长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并没有责怪林辰歆的误诊：“隔着肚皮呢，医生又没有透视眼，哪能这么轻易看得出来究竟是什么毛病，这次是我妈运气好，但也全靠医生给她做了这个手术，她才能活下来。”
在家属的精心护理下，老太太恢复得很好，没多久就出院了，再过没多久，林辰歆每天上班下班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都能听到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招呼声。
偶尔还会热情地往她手里塞一把咸干花生和红薯干。
这乐观的老太太，大概真的会长命百岁的吧！
第236章
这段时间, 林辰歆除了上班之外，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设计和装修蛋糕店上了。
她是决定要在她离开之前把蛋糕店开起来的，或者暂且先不开, 但装修也要先弄好，等时机成熟，随时都可以开店。
蛋糕店的装修首先要宽敞明亮, 有大大的玻璃门窗和精致透亮的玻璃柜台, 让人在外面远远地一眼就能看到柜台里精美诱人的蛋糕点心。
店铺整体的色调她选用的是温柔明亮的奶黄色，式样以简单大方为主。
其他都还好说, 岛上能找到好的泥水工和木匠, 只要她说明白要求, 都能按照她的意思做出来。
最大的问题是她想要的玻璃。
岛上没有那么大的玻璃, 只能到省城去找，找到了之后，要运回岛上安装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但这点困难并没有打击到林辰歆的斗志, 她是一个既然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件事, 就一定要做到完美的性子。
她趁着休息的时候, 亲自到省城去找玻璃厂，人家玻璃厂不生产那么大块的玻璃，怕强度不够, 她还给人家提建议怎么改进工艺和配方。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 玻璃厂终于专门给她做出了合适尺寸的大玻璃，然后又要折腾怎么装船运回去。
当中还不小心弄碎了两块。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终于把玻璃运了回去，又花费了好大的心思, 才盯着工人们给安装好了。
周围的街坊邻居从她们这房子开始装修的时候起就在关注了，现下一般人家修房子, 顶多就是刷刷墙，修补一下屋顶，换一下门窗什么的，顶多一两天就能弄完。
这儿叮叮当当弄了好些天，甚至把临街这边的墙都给拆了，大伙儿都看不明白，她们究竟想要弄的哪一出。
这究竟是想要弄成什么样子啊？
直到最后完工，大伙儿都惊讶了，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房子，这么大的玻璃门和窗户，能安全吗？
外边的人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到屋里的样子，怎么住啊？
再看里面的装修和柜台，好看，是真的好看。
比省城百货商店的橱窗柜台还好看。
就是感觉里边卖的东西会很贵的样子，这儿以后还是卖邓大姐的面包和蛋糕吗？会不会涨价啊？以后还买得起吗？
这段时间因为装修，邓大姐也暂停了制作和售卖面包和蛋糕，大伙儿吃惯了这一口，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儿不太习惯。
就盼着她赶紧恢复营业呢！
店面装修好之后，邓大姐下班就过来打扫卫生，每一处都擦得窗明几净，亮亮堂堂的，看着就叫人心里喜欢。
许多人都过来问，这店什么时候开张。
邓大姐心里欢喜，但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坦然地说要开店，只说是自家住的房子太旧了，重新弄一下住得舒服一些。
“弄成这样得花不少钱吧？你做这个生意挣得不少啊！”总免不了有人酸溜溜地试探。
邓大姐也不生气，笑着说这房子是林医生的，人家城里人跟咱们的想法不一样，可能人家就喜欢弄成这样，好看，舒服。
邓大姐私底下其实也是有点着急的，问了林辰歆好几次，店铺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倒也不是她自己急着挣钱，说实话，自从开始做这个生意以来，她挣到的钱是在这之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可以说，只要不大手大脚随便乱花，现在攒的钱都足够养活她们姐妹俩一辈子了。
她担心的是林辰歆投入的本钱。
这店铺装修到底花了多少钱她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少。
林医生花了那么多的钱装修的店铺，如果到时候不能挣回来的话，那她多亏啊！
其实做面包和蛋糕不算什么难事，别人看她生意好，私底下多研究几次，也能做得出类似模样的糕点来。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学着她的样子做蛋糕卖了，虽然口味比起她做的是差了些，而且也没有奶油，但毕竟也是蛋糕。
价钱还比她卖得便宜。
不少人冲着便宜去别人家买的。
她就担心她这边长时间不开张，生意都被别人抢完了，到时候没人来，挣不回来这个装修钱，她可怎么对得起林医生啊！
林辰歆倒是没她想得那么多，笑着安慰她：“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别人有样学样是肯定的，生意做到最后，最终比的是品质，咱们真材实料，货真价实，最重要的是好吃，就一定会有人来买。”
现代社会做蛋糕的技术早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蛋糕店遍地开花，只要手艺好，不也一样能生存下来嘛！
这个市场大着呢，没有必要现在就开始担忧这些。
“至于什么时候开张，还是再看看吧，你也忙了这么久了，趁这段时间，先好好歇歇！要不趁现在暑假，带香妹到处走走，玩一下？”
这会儿已经是暑假了，林辰歆也收到了来自京市医科大学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只等这个暑假结束，就要去上学了。
至于要不要开店，她还是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让她觉得，在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反正装修好的店铺也不会跑掉，确实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邓大姐虽然暂停了做生意，但她还要上班呢，没舍得听林辰歆的，请假带香妹出去玩。
请假得扣工资呢！
多亏了林辰歆的第六感，让她没有急着真的开店做生意。
她那不祥的预感落到了实处，有人举报了她跟邓大姐。
是有人以匿名信的形式，举报到工商管理局去了。
无非就是那一套，举报她们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这罪名说大不大，没人追究的话也就过去了，可说小也不小，要真是查实了，林辰歆和邓大姐两人都要丢工作，甚至有可能是要坐牢的。
去京市读研究生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可以说是前途尽毁了。
但张院长接到工商管理局的通知，也不能不管。
只能让人去查，又找当事人谈话。
好在林辰歆人正不怕影子斜，她确实没有在做生意，那房子是她买下来的没错，可是并没有政策规定医生不能买房子啊！
她买了房子住不上，租给邓大姐住，那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要装修得像是商店一样，她就是喜欢，不行吗？
确实没人能说不行，人家自己的房子，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更重要的是，调查人员本来就是站在林辰歆这一边的，自然偏向于她。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邓大姐那一边。
她曾经售卖蛋糕和面包这是事实，但这种行为，究竟是算投机倒把呢，还是自由市场上的交易呢？
按照规定，纳入到计划供应范围内的各种产品，都是不允许个人进行买卖交易的，特别是一些工业产品，在街市上随意进行买卖，会被视为是投机倒把的行为，是要受到惩罚的。
但同时对于一些农副产品，还是有一定的自由买卖的空间的，农民自家养的家禽家畜，鸡蛋、旱烟叶、蔬菜等等，都可以在自由市场中进行交易。
邓大姐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心里十分慌张，但她牢牢地记住林辰歆跟她说的，千万别说自己就是想做生意挣钱，只一口咬定是做多了面包吃不完，拿去市场卖了贴补一下家用。
自由市场上也有卖各种吃食的，农村人自家蒸的包子、晒的虾干、红薯干，都是正常的交易。
要判断是自由交易，还是投机倒把，大概就要看交易的数额了。
好在当时装修店铺的时候，邓大姐把价目表，平时记账的本子都收起来了，事情一有端倪，林辰歆就立刻让邓大姐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了她的家里藏着。
她是军属，调查人员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来家里搜查。
而且当初林辰歆没让邓大姐请人帮忙，也限制了销售的额度，这些措施在如今看来，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调查人员还找了一些买家进行调查，大伙儿异口同声地都说，不是什么做生意，就是邓大姐做这些特别好吃，她们找她帮忙做着吃而已，给人一点材料费和手工费，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调查组来势汹汹，结果却是虎头蛇尾，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算是虚惊一场。
邓大姐也重返了工作岗位。
但她的心却没有安稳下来，急急忙忙去找林辰歆：“小林啊，这可怎么办？咱们这生意还能做吗？你花那么多钱装修的房子，岂不是白费了？”
“不会的。”林辰歆安慰她，“快则半年，最慢也是一两年，自由交易就会彻底放开，到时候谁都可以开店做生意了。”
邓大姐狐疑：“真的？你不是在哄我？”
林辰歆笑：“钱是我花的，我哄你干嘛？”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还像以前那样，店咱们先不开，有人来找你做，你就给他们做，数量不大，不会有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邓大姐就安心了，不管怎么样，她要努力挣钱，至少要帮林辰歆把装修的费用挣回来。
“只是这举报信，究竟是谁写的，大姐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邓大姐仔细把身边的人都想了一遍，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她平日里与人为善，从来都不得罪人。
上班的时候总是抢着干活，跟同事们也相处得挺好，做生意的时候秉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宁愿让利也不占顾客的小便宜。
这一点从很多顾客在接受调查的时候主动帮她说话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是附近的街坊邻居看她生意太好了，眼红她挣钱，所以才去举报的她，但看着也都不像，而且调查人员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帮着她的。
可见平时她卖不完的面包送给了街坊邻居都没有白送。
“算了，反正这次也没事，以后咱们自己做事当心点儿，别被人抓住了把柄就好。”邓大姐宽宏大量地说。
林辰歆却不想就这么算了，举报的那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暗戳戳地找机会害人，这次没有成功，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
不把人揪出来，她走都走不安心。
其实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冲自己来的，邓大姐只是无辜被殃及池鱼。
可她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得罪过谁。
沈焰见她想得苦恼，随口提了一句：“会不会是隔壁？”
他指的是徐思妍，要说有谁一直以来，始终如一地看林辰歆不顺眼，那恐怕就只有她了。
林辰歆想了想：“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奇怪，但我觉得她未必能有这样的智商。”
徐思妍做事冲动，不会瞻前顾后，也特别擅长损人不利己，她一时看林辰歆装修的店铺不顺眼，想要搞她一把是不奇怪的。
但她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找医院领导告状，大声嚷嚷而已，真说起来，她恐怕连投机倒把这种事归工商局管都搞不清楚，更不用说这么有心机地写匿名信了。
如果真是她举报的，她恐怕还会主动说出来，生怕林辰歆不知道呢！
然后还会补上一句：“谁叫你自己偷偷去考研究生不叫上我，做生意也不叫上我！”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沈焰走过来把人揽入怀中，委屈巴巴，“马上就要去上学了，把心思多放点儿在我的身上，好吗？”
林辰歆伸出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去亲他的嘴唇，瞬间就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这段时间他们都是这样，在这个炎热的酷暑中，只需要一个眼神的碰撞，或者是一个不经意动作的撩拨，就如同干柴烈火，轰然相撞，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真是一个被热情和汗水激烈交缠的暑假啊！
在这种有今天没明日的心境中，林辰歆又再一次见到了沈焰的表哥白曜华。
白曜华这段时间可一直都没有闲着。
他在省城投资兴办了中医药大学，由柳敬堂老先生担任荣誉校长。
在柳敬堂老先生的帮助下，由于得到了省中医药协会和政府的支持，所以进行得很顺利，搭上了恢复高考的春风，省中医药大学第一届的大学生已经开学了。
虽然第一届招收的学生并不多，校园也还没有完全建好，现在上课都还是暂时借用省医科大学的教室，但毕竟已经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接着他还去了一趟京市，跟沈家人见了面，又回了一趟M国，给他爷爷白弈声老先生办理各种回国的手续。
在等待手续办妥的期间，风尘仆仆地又来了一趟陵川岛，却是为了风湿膏药的事情。
第237章
在他回去M国之前, 林辰歆听说白弈声老先生有极严重的风湿，一年中有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关节疼痛，不良于行, 便特地准备了一罐罗耀明医生特制的风湿膏药给他带了回去。
告诉他治疗风湿的效果非常好。
一般西医，特别是在国外长大的西医，可能不太相信这种东西, 甚至不太敢将这种黑糊糊的东西涂抹到身上去。
好在白家家学渊源, 从小白弈声就跟他讲中医的神奇之处，而且他也是亲身感受过柳敬益老先生的针灸麻醉法的。
所以白曜华不仅能接受, 还特别相信, 巴巴地收在了行李箱里, 准备带回去给爷爷好好试试。
结果据说由于成分不明, 在过海关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点麻烦，差点儿没带出去。
好在白曜华也有一些人脉，想办法托了关系, 终于还是带回去了。
一见面就给他爷爷用上了。
据说白弈声老先生用上这药膏之后, 当时就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膝盖上蔓延出来, 温和地包裹着整个关节，再慢慢，一点一点地渗透到长久以来冰冷僵硬的关节内部。
甚至还开始产生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第一次, 他在不借助任何外部工具的情况下, 双腿暖洋洋地，睡了一个好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 关节的红肿情况就明显好了很多，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坚持使用的第三天, 居然就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就是那么地神奇有效。
连一直以来专门给白老先生看病的家庭医生都惊讶不已，要知道风湿这毛病, 在国内外都是医学上的难题，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用药物缓解。
这中医的药膏也实在太有效了。
只可惜这一小罐药膏，实在是用不了多久，白曜华见到效果，恨不得批发回来百八十罐地囤着，让爷爷随时都能用上。
说不定用的时间长了，这风湿还能治好呢！
只是他也记得林辰歆把药膏给他的时候说过，制作药膏的原材料极为珍贵，产量也低，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买到。
也就是她跟罗医生的关系好，才能给她那么一大罐。
她还得分一部分留着给京市的沈爷爷用呢！
所以白曜华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来买药膏的，另外他还有一个想法，能不能把这种药膏扩大量产，并且出口到M国去。
他相信这种风湿药膏在海外华人是市场也是极受欢迎的。
他回国本来就抱着选取几种效果好的中成药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意图，现在他发现，也别说选几种了，只要能做成功这一种，他这辈子就算是值得了。
要知道这能解决多少像他爷爷一样饱受风湿折磨的老人家的痛苦啊！
林辰歆听明白了他的来意，但还是忍不住泼了一点点冷水：“扩大量产怕是不那么容易，就算罗医生愿意拿出他们家的祖传秘方，这原材料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罗医生说过，这药膏最重要的一味主要药材，生长在半日向阳，半日背阴的悬崖上，采集十分不易。
而且至少要五年以上生长期的药效才好，所以他不仅对哪里生长着这种药材了然于心，把每一处药材的生长年份也记得清清楚楚的，每次采摘都严格控制数量，绝不涸泽而渔。
这也导致了药膏的产量一直上不去，光是卖给附近岛屿上的乡亲们都还不够的呢！
白曜华却兴致勃勃的：“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那这药膏也就没有那么珍贵了，有难度才有挑战，我这辈子如果能做出来这一件事，就算是值得了。”
既然他这么有信心，林辰歆就把罗医生的住址告诉了他，让他自己搭船去凤尾岛找他去。
白曜华兴冲冲地就去了。
结果几天之后，哭丧着脸，带着遍体伤痕回来了，哭唧唧地又来找林辰歆。
沈焰都有点不高兴了，我才是你家亲戚，你不来找我，老找我媳妇是几个意思啊？
林辰歆也很惊讶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白曜华说是被罗医生给打的。
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去找罗医生的，想要买下他手里的配方，然后建工厂量产，明明这是一件利国利民，造福群众的大好事啊！
而且他还特别强调了，不会直接买断配方，而是直接让罗医生以技术入股分红，以后所有卖出这款药膏所得到的利润，都分给罗医生百分之三十。
并且是永久性的，只要这款药膏还能继续生产，罗医生或者他的继承人就能得到分红，这些都可以白纸黑字签合同约定好的。
结果罗医生根本就不听他细说，直接就拒绝了。
还说什么他们家的祖传秘方绝对不会卖给假洋鬼子。
白曜华不甘心，待在凤尾岛的那几天，每天都坚持不懈地去找罗医生，而罗医生也不客气，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最后就弄成了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回来了。
白曜华哼唧着求林辰歆：“表弟妹，听说你跟罗医生的关系很不错，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这分明就是一个双赢的合作啊，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你帮我问问罗医生，他是有什么顾虑，或者有什么诉求，只要我这边能做到，我们都可以好好谈的。”
林辰歆也不知道罗医生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激烈。
毕竟罗医生以前也曾经向她表露过风湿膏药产量太低，不能帮助更多的人的遗憾。
而且原材料采摘困难，他不想让自己亲生的闺女去冒这个风险，所以这膏药还面临着失传的风险。
林辰歆以为，白曜华的这个提议，他应该会很高兴地接受才对，罗医生应该不是那种死守着一个祖传秘方不肯公布出来，让其造福万民的人啊！
“这样吧，我陪你再去一次凤尾岛。”她对白曜华说。
白曜华感激涕零：“太好了，谢谢你。”他这人也真是够倔强的，哪怕吃了那么多苦头，也依然初心不改啊！
林辰歆跟白曜华一起，又来到了凤尾岛。
跟白曜华不一样的是，她一下船就受到了岛民们的热烈欢迎。
“林医生，又来义诊啊？”
“林医生，刚捞了个大海龙，中午来家里吃饭啊！”
林辰歆笑眯眯地一一回应：“这次不是，我有点事找罗医生呢！”
有人认出了她身边的白曜华：“哟，这不是天天被罗医生赶的那个假洋鬼子嘛！林医生怎么跟她凑在一起了？”
“林医生，这假洋鬼子想抢咱们的宝贝呢，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林辰歆哭笑不得：“你们误会了，白先生他不是坏人。”
只不过是一个怀着一片赤诚的爱国华侨而已。
出于对林辰歆的信任，她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但罗医生应该也不会骗他们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陵川的放映队来岛上放过电影，电影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外国的坏蛋觊觎我们国家的宝贝，派汉奸过来，设计了各种阴谋诡计想要抢夺，当然，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
所以之前，在罗医生怒气冲冲地驱赶那个假洋鬼子的时候，他们还兴冲冲地上去帮忙呢！
可是现在林医生居然说他不是坏人？
不少人好奇地跟了过去，看看罗医生究竟怎么说。
罗耀明看见林辰歆的时候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紧接着看到她身后的白曜华，脸色立刻就变了：“你们如果还是来找我说那件事，那就走吧，我不会答应的。”
“罗医生，你不愿意答应，我们当然不会强求，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不管你有什么顾虑，我们都可以谈的。”
罗耀明袖手“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谈的，他们这种人，除了想挣钱，还能有什么？”
林辰歆皱眉：“为什么会这么想？”
罗耀明没好气：“那不然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是真的想帮我们吧！”
罗家的这个祖传秘方，能传到罗耀明的手里不容易。
据说在解放前的时候，就曾有那有钱有势的大药商打过他们家这个祖传秘方的主意，一边设计陷害罗家人，逼他们交出秘方，一边逼迫劳工们去采药，把那一整面山崖的药材全都采光了。
后来罗家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保住了秘方，但也因为采不到原材料，足足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办法制作药膏。
知道很久以后，药材重新慢慢地长出来了，他们才能偷偷摸摸地采药制作药膏，给有需要的乡亲们使用。
最后罗耀明说：“你以为我这样是自私吗？我只是不愿意涸泽而渔而已，虽然我自己每年做不了多少药膏出来，但毕竟还是年年都有的，可是别人能帮咱们想那么多吗？他们只要说一句高价收购药材，就光是咱们岛上这些人，不到几天，就能把整座山给采秃了啊！”
确实，这个药膏想要量产化，最最重要的其实就是药材的问题。
就算不是白曜华的本意，但只要他开药厂、大量收购药材，就挡不住人们为了挣钱，把药材给采绝种了。
这种情况在后世见得还少吗？比如说高山雪莲，冬虫夏草，野生川贝等等。
林辰歆看向白曜华：“这个问题，你怎么解决？”
“我不会涸泽而渔。”白曜华举手发誓说，“要实现药膏的量产化，光靠自然生长的药材是肯定不够的。”
“我会先在这里投资建立一个培育基地，请最好的专家过来，研究本地的气候、土壤、光照等各方面的条件，尝试人工培育这种药材。”
他诚恳地看着罗耀明：“什么时候，这药材能成功稳定地种植出来了，你再拿出你的配方，我们再进行合作，可以吗？”
罗耀明有些惊讶地看着白曜华，真有人愿意这样？
“那万一到最后培育不出来呢？”
“那就说明我跟这个药膏没有缘分，那就算了，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最起码我为此努力过了，以后再想起来也不会再有遗憾，但万一成功了，造福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一个海岛上的人，还有千千万万饱受风湿病痛折磨的患者。”
林辰歆这才把白曜华的身世告诉了罗耀明，他可不仅仅是个假洋鬼子，白家的祖先，可是享誉盛名的仁医世家。
他如今仅仅想要赚钱，根本就不需要来做这些事情。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为发扬光大华国的中医药事业做出一番贡献的。
罗耀明也是个实在人，明白了一切时候，忽然就懊恼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白先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之前多有得罪，请你原谅。”
白曜华连忙拦着他：“罗医生，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你能信任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关于这种药材，我研究了几十年，对于他的各种生长习性还是有点了解的，你们到时候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应该也能帮上点忙。”
“那是肯定的，到时候还有的是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呢！”
既然两人冰释前嫌，那林辰歆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自己了，我先回去了，单位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呢！”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吃过饭再走，我去杀鸡。”
杀鸡宴客，是这年头最高级的待客之道了。
林辰歆也不跟他客气了：“那吃椰子鸡？”
椰子鸡好做，方便，就算厨艺水平不怎么样，也不容易失败。
白曜华吃得津津有味：“这椰子鸡就得在海边吃才最好吃，这椰子运到别的地方，就不够新鲜了。”
罗耀明：“你要喜欢吃的话，就多留几天，我天天给你做。”虽然家里养的鸡不多了，本来还打算留着等女儿女婿回来吃的，不过前些天实在是太对不起白曜华了，也想多做点什么好好弥补弥补。
白曜华摆摆手：“留是肯定要多留几天的，不过倒也不用天天吃这个，吃海鲜也行。”
想起上次来海岛，被个狂犬病人咬了一口，害得他啥海鲜都没吃成，多遗憾啊，这次可一定要吃回本才行。
罗耀明哈哈大笑：“行，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就海鲜是不缺的。”
正吃得高兴，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来：“罗医生，快去看看吧，邓七伯公一家，都被放倒啦！”
“放倒了？”林辰歆一时没听明白。
“林医生您也在啊，那太好了，也帮忙去看看的，不知道是咋回事，他们一家人正吃饭呢，吃着吃着，就全都肚子疼，上吐下泻，一家人都被放倒了，可怜见的，还有个才一岁多的小孙子呢！”
第238章
听着像是食物中毒, 罗耀明二话不说，挎上出诊的药箱就冲了出去，林辰歆也赶紧跟上。
白曜华看了眼跟前还剩下一点的鸡汤, 端起来一口闷了，也跟上去看看热闹。
来到邓七伯公家，还没来得及进门呢, 就先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还带着酸腐的气息。
进门一看，一家五六口人, 全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满地都是呕吐物。
带路的那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林辰歆和罗医生他们几个都是当医生的, 什么场面没见过, 面不改色地走进来。
首先去看餐桌：“吃了什么？”
“饺子。”唯一一个看着精神还算好一点的男人说了一句，忽然迅速又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跄着朝茅厕的方向跑去。
而那个一岁多的小男孩, 身下早已一大片黑黄的污渍。
林辰歆端起桌面上尚未吃完的一盘饺子闻了闻, 这饺子比一般寻常人家吃的有着更浓重的姜葱等调料的味道, 但她鼻子十分灵敏，在这一屋子的恶臭中，还是很明显地能闻到饺子中有着变质肉类的味道。
“是这饺子坏了。”
罗耀明已经打了一大桶清水进来, 让白曜华帮忙, 用土法帮这些人洗胃。
先从最小的小男孩开始。
白曜华那么体面的一个人，竟也顾不上小男孩身上遍布的脏污, 直接就把他这样抱了起来，灌水, 洗胃，催吐, 最后再给他吃下治疗急性肠胃炎的药。
在现在这样的条件下，医生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接下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然后是两位老人家，最后才是年轻的女人和男人。
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把这一家六口都处理好了。
男人身强体壮，是最快恢复过来的，忍不住抱怨：“妈，你到底给我们吃了什么东西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两个老人家支支吾吾的，扭捏了半天才说出来，原来用来剁饺子馅的那块肉，是上个星期买的，已经存放了一个星期了。
这么热的天，在没有冰箱的情况下，每天放在桶里，悬挂在井里，就这么存放了一个星期。
男人气坏了：“放了一个星期的肉，那得臭成什么样了，怎么还敢拿出来吃，两个孩子还这么小，要真吃出点儿什么后遗症该怎么办！”
老人家心虚地说：“用盐腌过的，我们闻着也不怎么臭，以为没事，我们也没想到，真的会吃坏人啊！”
男人的媳妇忍不住说：“不臭？不臭你们知道加那么多的姜葱来掩盖臭味？我当时吃第一口就说了，这饺子怎么味道怪怪的，你们非说没事，还说特地给我们做的，我们都不好意思说不吃！“
“大人吃也就算了，孩子还这么小啊，你们怎么敢，怎么敢让孩子吃这些东西的！”女人越说越伤心，大哭了起来，“这安的什么心啊！”
老人急了：“不是，真的是特地给你们买的肉，你们上个星期说回来，刚才村里有人杀猪，你爸特地去买的肉……”
岛上买肉不容易，要么得去陵川岛上买，要么就是岛上的人家有什么事杀了猪，分出一部分猪肉来卖掉。
大部分人家一年都未必吃得上多少次猪肉。
邓七叔公的儿子媳妇带着孩子在陵川岛工作生活，好久才能回来一次。
上个星期本来早就说好了，一家人一起回来看望邓七叔公夫妇。
在有船来凤尾岛的前一天，正好岛上有人家杀猪，邓七叔公喜滋滋地掏出攒了好久的私房钱买了一大块，准备留着第二天儿孙们回来的时候做给他们吃。
这是海岛上淳朴的老人家所能想象得到对儿孙最好的招待了。
第二天一大早，邓七叔公就跑到码头上等船，结果船来了，下船的旅客里却并没有儿子一家。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通讯不方便，普通人家也用不上电话什么的，寄信的话从陵川寄到凤尾岛，至少十天半个月。
儿子一家大概是被什么事情拌住了，反正是没来成。
人没来，那肉也不能老俩口自己吃了啊，那多可惜啊！
当天晚上，邓七叔公就让老伴用盐把那块肉腌了。
可海岛上气候潮湿、炎热，那几天还下了雨，肉根本不可能晒干，尽管他们很小心地保存，但肉还是臭了。
这个星期的通船日，儿子一家终于来了。
老俩口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那块肉拿出来待客，不然的话，他们是真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嗅觉不灵敏，虽然知道肉已经臭了，但他们闻起来，似乎又觉得还算可以接受，多放点葱姜蒜和调料，应该能掩盖得住这股味道。
而且在老人的心目中，没有太多变质的食物吃了对身体不好的想法，他们都是曾经挨过饿的人，在那些年月，只要能填饱肚子，哪怕是发霉腐烂的东西呢，只要还能入口，都不会浪费一星半点的。
于是老俩口把肉剁成了肉馅，加入了大量的葱姜调料，又拿出一直都舍不得吃的白面，包了这么一顿饺子。
儿媳妇嘴刁，吃了一口就发觉饺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问了出来。
老俩口怕被儿子媳妇责怪，不敢说出实情，只借口说可能是加了不合他们口味的调料。
儿媳妇半信半疑。
老伴为了讨好儿媳妇，又说了好一番老头子买到这些肉不容易，特地为了他们回来买的之类的话。
儿媳妇便不好再说什么，勉强自己吃了几个。
老俩口又热情地把饺子分到孙子和孙女的碗里。
小娃娃啥也不懂，给什么就吃什么，直到一家人忽然开始肚子疼，上吐下泻。
罗耀明除了治病，还得帮忙当和事佬，两头劝和。
一边儿子媳妇说：“算了，老人家他们也不懂，也是一心想对你们好。”
另一边又对老人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次没事那是运气好，不然的话真有可能要命的，以后坏了的东西该扔就扔，千万不能再吃了，为了省一口吃的搭上性命，不值得。”
老俩口也颤颤巍巍地认错：“不了不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看了看时间，下午回陵川的船快要开了，林辰歆不能再待下去了，错过了这班船，得多待一个星期。
“我得先回去了。”她跟罗耀明说。
罗耀明挺舍不得的，但也知道留不住她，只能依依不舍地道别，他刚才处理病人，弄得全身脏兮兮的，也不好送她去码头。
倒是白曜华要留下来的，他的培育基地，还有好多细节要确认呢！
至于邓七叔公的儿子一家，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吃完午饭也是要回去陵川的，可刚遭遇了一场大难，身体虚弱，邓七叔公老俩口想让他们留在家里好好歇几天。
但那儿媳妇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可不敢再吃这儿的东西了。”
当儿子的有些不高兴：“爸妈也不是故意的，他们不都知道错了吗？也说了以后不会这样。”
儿媳妇指着气息奄奄的儿子和女儿：“看看你闺女和你儿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还得赶紧带他们回去上医院看看呢！”
事关孩子的健康，那当儿子的也妥协了，赶紧收拾一下，带着媳妇和一双儿女，跟林辰歆一起，搭船离开了凤尾岛。
船开了，林辰歆在船上远远地看着这座美丽的海岛，这一走，下一次再过来，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回到家，沈焰告诉她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上次举报你们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是谁？”
她都以为肯定是找不到这个人了。
沈焰却说交给他。
找不到别的线索，只能看如果举报成功了，谁能从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林辰歆身边的人很快都排除了，她跟同事其实并不存在太大的竞争关系，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去上学了，这个时候把她搞垮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倒是邓大姐那一边找到一个人可能性挺大的。
那是一个姓朱红妹的女人，在邓大姐没来之前，就已经在食堂工作了，并且听说她曾经很有机会能调到小炒窗口。
虽然都是在食堂上班，但小炒窗口工作轻松，奖金还比别人高一些，是个热门的肥缺。
朱红妹仗着自己资历老，手艺也还算可以，本以为小炒窗口有了空缺，把她安排过去是铁板钉钉的。
谁知道空降一个邓大姐，抢了她的位置，她哪能不记恨呢！
只是她沉得住气，背后有没有动过其他什么手脚不知道，起码表面上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这一次，邓大姐才刚刚开始接受调查，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上班的时候，朱红妹就拎着礼品上管后勤的主任家里去了。
好像她早就知道这回邓大姐肯定回不来了似的。
沈焰就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了。
不过这人做事还挺谨慎，居然没露出什么马脚，可沈焰是什么人啊，他只是随便试探吓唬了一下她，朱红妹就吓得什么都说出来了。
那封举报信就是她写的，除了报复邓大姐抢了她的位置，还因为眼红邓大姐卖面包挣了那么多钱。
至于为什么要连林辰歆一起举报，是因为她怕举报一个邓大姐不够份量，不能引起上边的重视，而林医生名气大，上面接到举报一定会认真调查的。
她也不想想，林医生这么优秀的人，全院上下谁不护着她啊，去举报林医生，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沈焰气得牙痒痒的，但也忍住了，没有出手把人揍一顿。
只是把真相告诉了林辰歆和邓大姐，让她们两位受害人自己来决定要怎么处理。
邓大姐刚听到的时候还不肯相信，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对朱红妹这么好。
朱红妹家里条件不好，孩子多，丈夫又没有工作，整天游手好闲，全家人都靠她一个人上班养活。
食堂里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把一些没用完，但是又不能放着过夜的食材给职工们带回去，算是一种福利吧！
邓大姐平时一个人住，也都在食堂里吃，带回去也没什么用，所以每次都将自己的那份东西给朱红妹带回去，她家孩子多，负担重，多拿点吃的回去能减轻很大的负担。
她做生意挣了一点钱之后，许多人羡慕她，都想找她学这面包啊蛋糕啊是怎么做的，想着学会了也能挣点钱。
邓大姐一个都没告诉，那可是林医生的独门手艺。
但朱红妹求上门来，她却心软了。
朱红妹说家里的孩子馋蛋糕，天天哭着闹着要吃，她就这么点儿工资买不起，想问邓大姐是怎么做的，她回去好做给孩子吃，哄哄他们。
邓大姐听了心疼，第二天就特地多做了些送给了朱红妹，让她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对朱红妹一家这么好，她怎么就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呢！
也没多想，就去找她对质。
朱红妹见瞒不过，只能承认了：“对，就是我，怎么了吧？”
邓大姐心里难过：“为什么？我平时待你算是不错了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呵！”朱红妹冷笑，“为什么？你以为你每天给我塞点破烂食材就是天大的恩情吗？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早就去了小炒窗口了，一个月能多多少奖金，我稀罕你那点儿破烂？”
邓大姐愣住了：“我，我不知道啊，你也从来没说过……”
她能去小炒窗口，主要是因为刚好碰上了个好机会，而且领导也看上了她的手艺，她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运气，根本没想过，朱红妹一直认为是自己抢了她的位置。
“说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把位置让给我不成？”
“也，也不是不可以啊！”对当时的邓大姐来说，有一份能让她安身立命的工作，就已经值得她感激涕零了，“反正都是在食堂，干啥活不是干呢！”
“哼，说得好听，钱你也不在乎？那你怎么不肯教我做蛋糕的手艺啊？不就是怕我抢了你挣钱的机会嘛！你明知道我家里困难，比你更需要这些钱，你怎么不说把这门生意让给我？”
邓大姐就更不明白了：“你也没说你想做这个生意啊，你自己说是家里孩子想吃，我想着这些东西要用到的原材料多，又贵，做起来又麻烦，还得有烤炉，你做那么一点的不值得这么折腾，干脆我直接做了给你家孩子吃，不是更好吗？”
邓大姐心里真的好凉，她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对方对她都有那么大的怨气。
第239章
朱红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对,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举报你了，怎么着吧！”
她就是笃定了邓大姐并不能拿她怎么办。
举报信是她写的没错, 发现有违法犯罪行为积极进行举报，是每个有责任心的公民的义务。
就算最后查出来邓大姐没事，但她写举报信也是没有错的, 她是正式职工, 单位、领导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邓大姐也顶多是骂她几句而已，难不成还能打人吗？
不就是吵架嘛, 谁能吵赢还不一定呢！
谁知道邓大姐也不跟她吵, 只点了点头：“好, 通过这事看清了一个人, 也算是值得了。”
其实沈焰早就把朱红妹的把柄给到她手上了。
这朱红妹偷盗食堂的财物。
沈焰把这事告诉邓大姐的时候，邓大姐还不愿意相信，甚至想着就算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也肯定是一时糊涂, 不忍心揭发她, 还想着好好劝劝她以后别这样干了。
可是经过刚才的对质，她已经完全心冷了，她是善良, 可也不至于不辨是非。
于是直接把这件事报告了领导。
每天下午三点左右, 是整个厨房最困顿的时间。
刚刚忙完中午饭，晚饭也暂时还不用准备, 这个时候上班的人都累得不行，一般都是各自找个地方靠着眯一会儿, 养足精神准备再准备晚饭。
而朱红妹，则是每天下午的这个时候, 都让她家儿子到厨房后边的窗户上，她自己则偷偷地从厨房里拿一些肉啊、蛋啊、菜啊之类的，给她儿子带回家去。
一家人的伙食费就这么省下来了。
难怪她看不上每天邓大姐每天让给她的那些剩菜呢！
其实她每天这样拿，厨房也有人发现过端倪，不过朱红妹这个人会做表面功夫，用点小恩小惠就把人哄过去了。
再加上反正是公家的东西，别人也不想多管闲事，这事也就一直都没有爆出来，她每天占食堂的小便宜占得心安理得。
这天下午，她照例拿了满满一兜好菜，正从窗口递出去给她家儿子，被早就带了几个人埋伏在这儿的后勤主任抓了个正着。
一审问之下，才知道她这么干已经足足有两年多了，在食堂里偷拿的东西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金额，这样的人食堂当然不能再留了，后勤主任当场就宣布要开除她。
离开食堂的时候，经过邓大姐身边，朱红妹忽然转头，淬了毒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我的！”
邓大姐神色冰冷：“以后你害人之前，最好先摸摸自己的屁股，看看干不干净！”
有人提醒邓大姐，她害得朱红妹丢了工作，要小心她报复。
邓大姐也确实小心谨慎地防备了一段时间。
不过很快，朱红妹就从医院的职工宿舍里搬走了。
他们一家人能够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全靠了朱红妹的这份工作，现在她工作丢了，医院的房子自然也是不能住了。
医院方面还算是比较好心，宽限了几天搬家的时间。
但朱红妹是被开除的，陵川这么小，没多久就传得整座岛都知道了，医院食堂有个职工天天偷食堂的食材被开除了。
他们一家人走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再加上她男人本来就游手好闲没有工作，从医院宿舍被赶出来以后，一家人在陵川就待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地回了乡下老家，重新过上打渔种田的日子。
渐渐地，邓大姐也就不再担心会遭到她的打击报复了，毕竟报复也是需要成本的，这成本，现在的朱红妹付不起。
从此以后，两人就是两个世界，再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了。
夏天的白日再漫长，也终于一天天地过去，一转眼就来到了八月底。
就在林辰歆各种收拾行李准备启程的时候，家属院突然爆发了一件爆炸性的大新闻。
徐思妍跑了。
事情来得很突然，卓宇阳出海去了，大半夜的，隔壁屋传来孩子凄厉的哭声。
因为他们家孩子经常这样哭，一开始林辰歆并没有在意，过了没多久，隔壁的大宝跑过来拍门，大声哭着说小弟被烫伤了。
她才紧张起来，立刻跑了过去，结果隔壁家里乱糟糟的，满地垃圾，厨房里更是脏乱得一塌糊涂，小宝躺在地上“哇哇”大哭，二宝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
顾不上问他们家大人在哪儿，林辰歆抱起小宝就往医院跑。
小宝是被粥水烫伤的，幸好那粥水不是刚煮开的时候，已经放了一会儿了，所以伤得还不算重。
给他处理完伤口包扎好之后，林辰歆把孩子抱回家，大宝和二宝也跟着哭哭啼啼地来了。
林辰歆冲了三杯麦乳精，一人给了一杯。
看着三个孩子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喝完，这才问了起来：“你们家大人呢？”
“我爸出海去了。”大宝说。
“你妈呢？”
“她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那你们这三天是怎么过的？”
“我做饭给弟弟们吃。”
大宝一个孩子，如今也不过八岁，哪里会做什么饭啊，也就是锅里倒点水，再抓几把米扔下去，胡乱煮煮，熟了就吃了。
因为平时徐思妍也不怎么管他们，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就做做饭，有时候不高兴了，连饭都不做，随便他们吃不吃，所以三个孩子都习惯了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
她三天没回来，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
今天大宝煮好了粥，用碗盛起来放在灶台边晾着，想等晾凉了再叫弟弟们来吃，谁知道小宝这几天都是清汤寡水的，早就饿坏了，等不及哥哥把粥端出来，自己跑进厨房就伸手往灶台上扒拉。
结果一碗热粥全给浇到胸口上了。
亏得大宝还知道找林辰歆帮忙，不然的话，到现在都还没人知道，徐思妍居然就这样把三个这么小的孩子丢在了家里呢！
可是她人呢？
不回家总得去上班吧，难道几天没上班同事也不觉得奇怪？
找了收费处的同事问了一下，结果徐思妍居然是请了假的，她把平日里值班的假期攒下来，一口气请了五天的假。
所以这几天她没有去上班，同事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既然请了假，那就不是无故失踪了，这还算好一些，起码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只是这三个孩子，林辰歆虽然头大，也只能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了家里，让沈焰把自家书房的折叠床铺开，哄他们去洗澡睡觉。
小宝刚受完伤不能洗，林辰歆便让沈焰把大的那俩个抓进浴室里给好好洗刷了一通，不然看着太脏了，她实在是看不过眼。
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足足搓出了好几盆的脏水，差点没把沈焰给洗吐了，心里一直念叨，将来他要是有了孩子，怕是不能脏成这个样子吧！
洗完澡把孩子扔上床，好在他们平时也习惯了没人哄睡觉，大宝熟练地哄着小宝，仨孩子很快就睡着了。
小夫妻两个赶紧洗洗也回了房间。
临近离别，两人的心里都有着万般的不舍，只要一有机会，肯定是要抓紧时间多亲近亲近的。
气氛酝酿得刚刚好的时候，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林辰歆身体一僵，连忙把沈焰推开，想要起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焰按住她：“没事，大宝会哄的。”
结果没过一会，房门被“咚咚”地敲响：“林医生阿姨，我弟弟疼得厉害，怎么办啊！”
沈焰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林辰歆起身穿上衣服，去看小宝。
烫伤肯定是会疼的，之前处理伤口的时候，给他用了一点止疼药，他才睡了一会儿。
现在止疼药的药效渐渐过去，可不就越来越疼了嘛！
可小宝年纪太小了，怕用太多的止疼药会影响他的生长发育，林辰歆没敢再给他用药。
小宝疼得睡不着，一直哭，那也只能耐心哄着。
这一个晚上，是谁也别想睡好觉了。
好在林辰歆临近出发，医院那边的工作已经交接了，明天不用去上班。
一直到下半夜，小宝闹得累了，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两个大人也才跟着迷糊了一会儿。
“这两天你妈也该回来了吧！”吃着沈焰煮的面条早饭的时候，林辰歆跟大宝说。
既然徐思妍请了五天假，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就算今天不回来，明天也肯定会回来了。
到时候不管怎么样，这些孩子都得给她塞回去，帮忙看着这一个晚上，已经把她累得够呛了。
沈焰做饭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特别是对于这三个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才能吃得上的美味佳肴了。
大宝吃得头也不抬，“呼噜呼噜”小猪似的，一直到整碗面条都吃光了才抬起头来，随手用袖子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唇：“她回不回来都一个样，反正又不会管我们！”
林辰歆皱眉：“那怎么行，她既然要给你们当妈，就得负起这个责任啊！”
她想想觉得还是不行，临走前得找政委说一说，让他们好歹多管管这三个孩子。
这小宝身上还有伤呢，扔在一边不管不问的可不行。
等孩子们都吃饱了，沈焰要去上班，林辰歆也带着三个孩子跟他一起去了部队，找领导。
这仨孩子的家长都不在，她作为邻居，出于好心照顾个一时半会还行，但最终还是得领导出面管。
不过路上就遇到了卓宇阳。
双方见面都很惊讶，卓宇阳奇怪林辰歆怎么会抱着他家孩子，而沈焰则不明白他怎么一大早就出现在这儿。
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卓宇阳昨天下午就已经出海回来了，只不过他嫌回家烦，特地在军营宿舍里过的夜！
沈焰那叫一个气啊，昨晚他跟媳妇放弃了亲热的大好时光，一晚上累死累活帮他看孩子，结果他这个孩子爸倒当上了甩手掌柜？
他直接把小宝从林辰歆的手里抱过来，塞进卓宇阳的手里，又对大宝二宝说：“你们爸回来了，跟他回家去吧！”
回头温柔地跟自家媳妇说：“既然他们家有人回来了，你就别管了，赶紧回家补个觉。”
林辰歆对卓宇阳把孩子丢家里自己躲清闲的行为也是十分不满，当下也不再管他，扭头就走。
留下卓宇阳抱着小宝跟另外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怎么回事？”
只是林辰歆最终还是不够狠心，还是回头说了一句：“小宝烫伤了，记得每天带他去医院换药！”
卓宇阳回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徐思妍居然丢下孩子，请了五天的假跑出去玩了，可把他给气坏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当即下定决心，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等她一回来，就离婚！
其实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破裂了，日子过得一团糟糕，徐思妍也屡次提出想要离婚，可他一直坚持不肯答应。
最开始是有着要面子的原因在的，觉得离婚是件丑事，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的，不离婚的话不管里子怎么样，至少还是有面子在的。
到后来徐思妍越来越变本加厉地不顾家，不照顾孩子，卓宇阳焦头烂额的同时，也赌了气，要跟她杠到底。
当初她既然费尽心思要嫁给他，就要有跟他沉沦一辈子的觉悟！
她不是想走嘛，就是不让她走，让她在这个家里跟他一起烂死，也不让她一个人逍遥自在。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家庭暴力。
总之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最近部队的领导也找了卓宇阳谈话，说他最近的工作状态不太好，要是再一直这么下去，可能要考虑将他副营长的职位也撤掉。
还说不少人反映他们对孩子不好，这三个孩子是烈士遗孤，当初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收养的。
组织上信任他，才把三个孩子交给他抚养，希望他能好好兑现当初的诺言，善待这三个孩子。
最后还提到了他的婚姻问题，倒是也没说徐思妍什么坏话，只说如果不合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离婚的。
以他的条件，离里婚之后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勤劳俭朴顾家的女人重新开始，这样对三个孩子也有好处嘛！
卓宇阳这段时间在海上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确实领导说得也很有道理，他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呢？
把徐思妍绑死在这个烂泥潭里，何尝又不是困住了他自己呢？
第240章
而这次发生的事, 让卓宇阳彻底下定了决心，离婚吧！
放过徐思妍，也放过他自己。
想通了之后, 他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一年多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郁气都消散了。
他立刻兴奋地回房间去找结婚证, 打算只要徐思妍一回来, 他马上就跟她去办离婚手续，一刻都不想再拖下去了。
结果他打开家里放贵重物品和重要证件的抽屉, 才发现徐思妍并不仅仅是出去玩那么简单。
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一分钱都没有给他留下, 她自己的所有证件也拿走了。
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的出走！
徐思妍她跑了。
卓宇阳匆匆忙忙跑去问林辰歆, 林辰歆刚刚睡醒，一脸懵：“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
“你不是跟她一起来的吗？怎么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了呢？”
林辰歆正想着这人是不是疯了，自己老婆跑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正巧沈焰拎着一大兜海鲜回来, 远远看见卓宇阳居然在骚扰自家媳妇, 瞧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把他媳妇都吓成什么样了。
连忙大跨步跑回来，用力一把将卓宇阳推开：“你干嘛呢！”
没想到卓宇阳顺着他的手劲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就这么抱头痛哭起来。
把沈焰看得一愣一愣的：“喂, 你可别讹我，我可没有打你啊, 就这么轻轻推了一下，你一个大男人, 你至于嘛你！”
卓宇阳哭着喊了一句：“她跑了，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卷跑了！”
“啊？”沈焰和林辰歆闻言也是一怔。
跑了？家庭工作都不要了, 就这么丢下跑了？在这个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的年代，一个有正式工作的人，连工作都不要，就这么丢下跑了，还真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已经有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沈焰知道卓宇阳这人爱面子，他这会儿哭爽了，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后悔呢，说不定还得迁怒于他。
于是把手里拎着的海鲜往林辰歆手里一塞，伸手把人揪起来：“好了好了，要哭回家去哭，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推着卓宇阳往他家里走：“走了就走了呗，反正就你们这关系，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不就是拿走点钱嘛，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挣不回来嘛！”
走了也好，他住在隔壁，也就不用总听他们家摔锅砸碗地吵架了。
林辰歆掂了掂手里的海鲜，沉甸甸的，还真不少。
回去找了个盆子，全都倒进去泡在水里。
种类还挺丰富，有各种贝壳、鱿鱼、虾蟹什么的。
沈焰把卓宇阳弄回家，让他自己在家里好好发泄，很快也回来了，一进门就把院门牢牢关上，他要跟媳妇好好过日子，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开门。
“怎么买这么多啊？”林辰歆说。
“去了京市再想这么吃可就吃不上了，今天给你做顿好的。”
沈焰卷起袖子就开始忙碌起来，分别近在咫尺，也只有专注于这样的忙碌，才能稍稍冲淡心头那份不舍了。
偏林辰歆粘人，故意站在他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身，额头在他背上磨蹭：“要好久都吃不上你做的饭了，怎么办呀！”
沈焰忍不住转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乖，听话，先别闹。”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在厨房里专注地洗手做羹汤更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呢！
林辰歆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双手托腮，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她的男人，真是好看呀！
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把他塞进行李箱里一起带走，又想着要不干脆就不走了吧，反正那些东西她又不是没有学过，这研究生念不念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
不如就留在这里，吃吃海鲜，过着简单但甜蜜的日子。
“啪！”沈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醒醒，可以吃饭了。”
“这么快！”
她男人真是能干极了。
紫苏辣椒圈炒鱿鱼，火候把握得刚刚好，鱿鱼软嫩爽口，带着紫苏特有的香气，鲜香开胃。
黄椒酱酸汤煮蛏子，蛏子洗得特别干净，一点沙都没有，酸酸辣辣的味道，配上蛏子的鲜味，入口又软又滑。
黄脚立是林辰歆很爱吃的一种鱼，生活在淡水和海水的交界处，数量稀少，极难捕捞，因此也不容易买到。
今天沈焰买到了两条，用特制的豆酱汤煮的，还放了白贝和鲜虾提鲜，香味浓郁，更能突出鱼肉的鲜味和嫩滑。
林辰歆好吃得叹了一口气，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家里已经有了这么多不同的酱料，黄椒酱、酸汤酱、豆瓣酱，有些是别人送的，有些是沈焰自己琢磨着做的，一点一滴地，把这个家打磨成了如今这个温馨又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模样。
真是舍不得啊！
除了这些香浓口味的菜之外，还有一个头水紫菜白贝汤，鲜美、清甜，简简单单的海边的味道。
林辰歆吃着吃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坐在了沈焰的怀里，尝一口他的嘴唇，似乎比海鲜还要鲜美……
离家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就在这充满了海鲜味道的混乱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要拎起行囊，暂时告别这座装载了她两年多生命的海岛。
沈焰郁闷死了。
他这次原本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送林辰歆去京市的，早在一个多月前，她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已经跟领导说好了，这次说什么都要请假送她。
领导看在沈焰之前几年一直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休过假，而且小夫妻两个感情好，这一分别又是好几年的份上，也给她批了假。
谁知道马上就要出发，沈焰都已经拎着林辰歆的行李准备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重要紧急任务。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即便是万般不情愿，他也只能放下一切，奔赴战场。
林辰歆的心里，说没有遗憾肯定是假的，但除了理解，并且接受，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又是一段漫长且枯燥的旅途，好在一切顺利。
沈焰爸妈其实是想让她住在家里的，家里住得舒服、清净，衣食住行还有阿姨照顾，实在比一般人家里的生活条件要好太多。
但林辰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虽然脾气不坏，但也绝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类型。
所谓远香近臭，婆媳之间的相处肯定要有点距离感的，时不时见个面会觉得对方什么都好，真的住在一起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以住在学校比较方便为理由，还是选择了住宿舍，每周六回去一次，住一个晚上，这样就很好了。
第一天去学校报道，因为行李比较多，沈父还是安排了一辆车送她去学校报道。
林辰歆没有拒绝他的这份好意。
小轿车一直开到京市医大校门口。
今天的医大特别热闹，七八届本科的大学生们也是这两天报道入学，校门口人来人往。
“小刘师傅，就停在这儿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司机找了个方便的地方停下车，今天虽然人多，但小轿车还是比较罕见的。
外地的学生大多都是乘坐火车过来，再搭乘公共汽车来学校，即便是本地人，最多也只是用自行车运着行李过来。
到处都是或拎、或背，甚至是挑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年轻大学生们。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积极向上的笑容。
这突然出现的一辆小轿车就显得十分稀罕了，好多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想着这车里的怕不是校长或者是什么大人物吧！
车门打开，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只纤巧的小羊皮凉鞋，然后是半截莹白纤细的小腿，再往上是浅绿色柔软飘逸的裙摆，盈盈一握的腰线……
最后才看清，下车的是一位长发披肩，美目盈盈，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
灿烂的阳光似乎都没有她明亮耀眼。
驾驶室里下来一个年轻人，颠颠地小跑着到后车厢里拿出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
林辰歆伸手去接过来：“小刘师傅，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不用麻烦你了。”
司机小刘有点不太放心：“要不我还是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这车一直停在这儿也不太好，人又多，一不小心被剐蹭了就麻烦了。”
小刘正有些犹豫，忽然听到一道略有些惊喜的呼声：“林同学，这么巧，你也是今天来报到！”
林辰歆略愣了愣，怎么她在这儿也有这么熟络的熟人吗？
转头一看，一股郁闷之气用上心头，居然是上次在火车上遇见的孙良志，这个人居然也考上了？
她不想跟这个人有太多的来往，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一般人见她这个态度，自然也会识趣地离开。
可孙良志却像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冷淡一般，依旧热情万分地走过来：“林同学，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能考上，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对了，这位是你家亲戚？”他看了眼小刘司机。
小刘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个司机。”
孙良志心里暗惊，这是什么人家，居然还有专职的司机！而且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红旗轿车啊，不是一般人可以坐得上的。
换成见识少点儿的人，甚至都还不认识这车呢！
之前林辰歆跟他们一起坐火车，言行低调，他还以为她跟他们一样是普通的外地人呢！
他有些后悔，之前没有给林辰歆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他出身普通农村人家，就是靠讨好大队书记的女儿，得到了这个推荐上大学的机会。
上了大学之后，他理所当然地抛弃了大队书记的女儿，闪电般地攀上了班里一个父亲在市委工作的女同学。
也就是上次跟他一起坐火车去考研，结果被人抢了证件，最后在半途下车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最终还是没找回来她的证件，耽误了考试。
等孙良志考完试回去的时候，那姑娘十分生气，哭着闹着要跟他分手。
孙良志不知道自己考研有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考不上的话，想要安排一个好工作，还需要姑娘的父亲帮忙。
于是他各种做小伏低，小意殷勤地哄了姑娘一个多月，终于跟姑娘言归于好。
姑娘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考研，她爸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孙良志信誓旦旦，等他读完研究生一定会回去跟姑娘结婚。
姑娘感动得把自己多年以来攒的私房钱全都拿了出来给他带来上学。
孙良志这一辈子，算是凭着一张小白脸和三寸不烂之舌，在姑娘的身上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也就让他习惯了这种行为模式，女人就是他一步一步向上的阶梯。
在刚刚看见林辰歆从红旗轿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就决定了，这就是他下一阶段要攻略的目标。
所以她态度冷淡什么的，算得了什么呢？
等他把她弄到手，成了他的女人，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小刘司机也觉得这车一直停在这儿不太好，便对林辰歆说：“小林，既然你有同学在这儿，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林辰歆忙说：“好，你开车也注意安全。”
孙良志殷勤地要去帮林辰歆拎行李，林辰歆动作比他更快地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箱：“不用了，我爱人不会高兴别的男人帮我拎行李的。”
孙良志一愣：“你，你什么？”
“我爱人。”
“你已经结婚了？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已经结婚了呢？”孙良志极为震惊，他两次遇见林辰歆，她都是孤身一人，而且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已经结婚了呢！
“怎么，学校有规定研究生不能结婚？”
“不，不是，就是实在想不到，你爱人……，他也是这里的研究生？”
“不，他是一名军人，在边疆保家卫国，守护着我们的安全。”
“那……”孙良志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你……”
他那刚刚成型的计划，难道就要出师未成身先死了吗？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姑娘，还长得这么漂亮，叫他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
林辰歆不等他反应过来，拎着行李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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