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常安是家中的老人, 先前已经和义忠王府打过不少交道,这位王爷行事跳脱不讲常理,做事全凭一高兴, 以前三天两头就喜欢往交好的几户人家送东西。

    皇帝知道这个叔父的性格,外面的言官御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儿常安还纳闷, 姑娘过生辰似乎少了点什么,可不是晚上黑漆漆的夜里要补齐了!

    若是在白天,必然会看到林璋和林珺两兄弟脸上出现了差不多的神情。

    无奈且无语。

    京城入夜有宵禁,不过宵禁多是针对平民百姓自之家,若谁家出现一个急病要就医,官家也不会铁面无情任由病人在家中病死。

    至于义忠王这等级达官显贵,只需出示王府凭证, 只要你不是在京城杀人放火,偷鸡摸狗做强盗之事,日常办事行走通畅无碍。

    但半夜主子出门,各家都少见,官员爱惜羽毛,免得被参一个半夜密谋串联之罪。

    义忠王历来不顾忌这些。

    林璋和林珺一起出去,短短一段路,两兄弟都发愁, 如何‘婉拒’这尊大佛。

    现下时辰黛玉兴许都要入睡了,林家可不答应让黛玉出来谢恩。

    林珺和林璋一起出去, 林家的仆人掌着八、九盏灯,把门口照的亮亮, 义忠王领着一队人还骑在马上, 没有下来的意思, 不知是出门归来, 还是要出远门。

    义忠王坐在高头大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执着马鞭,见林家兄弟出来,笑道:“本王赶得不巧,天都黑了,好在子时未过,礼送的不算晚!”

    话音刚落,就有公公捧了四个匣子过来。

    义忠王又道:“前儿我奉命去视察皇陵,方才回来向圣上复命,聊得晚了点,险些没赶上,你们自去歇,本王这就走了!”

    交割清楚,义忠王就骑着马走,后面几个随从也调转马头,暗夜里只余哒哒的马蹄声。

    林璋和林珺相视一眼,长长叹息。

    林如海正欲就寝,贾敏和他絮絮叨叨说着黛玉的事,他们想法子送这么多物件,瞧下来还是儿媳送的最合女儿的心。

    贾敏拆了头发,又道:“我哪里晓得咱们闺女竟喜欢那个,早知如此,我这个当娘的早早就给她安排上,何必等着今日。”

    林如海也道:“当下都讲女子贞静,夫人是大家闺秀,女儿必是不敢提的。”

    贾敏依着床沿坐下,“老爷在朝里当官,这一二年,咱们女眷在外,自然要讲究点,玉儿也没早些年那么活泼,出去作客也怪累的。”

    小孩儿总会长大,黛玉一年年大了,好些事情不是一句小儿调皮能搪塞,这京中多少人家盯着呢!

    贾敏觉着很没意思,所以今日黛玉生辰,若林家愿意请,保管能把什么四王八公和几大尚书家都请来。

    只是请来以后,那些人是真心为黛玉祝贺的吗?

    不是想着和林如海搞好关系打通关节,就是里里外外打量黛玉,瞧瞧她适合当哪家的媳妇。

    依着林如海的品阶,林家的宅子不大,花园也不大,若多请点人都摆不开,是以贾母才提了又提,要林家扩房子,或者挪个地儿。

    林家不愿挪窝,就是借着地盘不大,推了大摆筵席的借口。

    “老爷、太太,大爷和二爷求见。”

    隔着两道门,外面的婆子扯着嗓子道。

    林如海还没拆发髻,披上衣裳:“你不必起了,我出去看看。”

    林如海一出去,见两个儿子杵在那儿,看他们表情,似乎也不是多要紧的急事。

    “何事这么晚还不去歇?”

    茶是不必喝,以免晚间睡不安稳。

    这么晚叨扰父母,林璋于心不安,又道:“父亲,刚刚义忠王爷送了玉儿的生辰礼来。”

    林如海习惯义忠王言行,点头:“知道了,送进库房,明日告诉你妹妹。”

    林珺皱着眉:“父亲,王爷亲自送来的,人刚走。”

    林如海心头一凛,随即恢复神色:“无妨,大不了过几日我们林家被御史弹劾几个折子,你们去睡吧!”

    林璋和林珺见父亲似乎也不当一会事,方才忐忑的离开主院。

    林如海披着衣裳回去,贾敏还没躺下,也裹着厚衣裳坐起来,问:“他们兄弟这么晚,是遇着难事了?”

    林如海抱起一个汤婆子:“不必管,只是义忠王回来,送点东西。”

    贾敏点头,“先前老爷不是说他去修什么皇陵,竟然回来得这么快!”

    林如海看着烛火出神:“京城又要热闹了。”

    然后催促妻子就寝:“咱们早些安置吧!”

    春夜寂静,偶尔听见几声夜猫嚎叫远远传来,林如海翻了个身,蹙眉沉思。

    确切说来,义忠王不是去修皇陵,而是巡视皇陵,据说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破坏皇陵,意图盗掘陵墓,圣上派义忠王前去处置。

    林如海想不通,历朝历代皇陵被盗,多是在王朝覆灭或者战乱之时,而今圣上虽没有扩展疆域的野心,但家国平定安宁,究竟是谁,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

    翌日早朝,似乎无人提及此事,再过三五日,亦是一切如常,甚至林如海料想中林家被御史弹劾的折子都没出现。

    当大臣的,偶尔因为无伤大雅的事被弹劾一二是件好事,水至清则无鱼,若他林如海真的百官交口称赞,圣上想来夜里高枕难安,哪一日心气儿不顺,就要对林家动刀。

    可是朝堂风平浪静,义忠王回京之后也和往常一样,赏花逗鸟,各处游乐,预备各色好东西,逗太上皇开心。

    朝堂无事,黛玉的生活却十分充实,生辰第二日她又拆了一日的礼物,诸如二哥亲自画的山海经画册,大哥送的六骏图,探春送的砚台,大舅舅送到玉笔筒……这么看来,贾宝玉的琉璃绣球灯丝毫不起眼。

    最要紧的是嫂嫂的另一样礼物,就在她城外的小庄子里!

    黛玉这回还沾了嫂嫂霍云安的光,念一句皇恩浩荡。

    京城周边的庄子,几乎都被皇亲国戚包圆了,早在前朝几乎都是皇家的东西,皇帝分给儿子、公主们,一代代传下来,义忠王得了一个撷芳园,城郊都再给没产业。

    霍云安是武将孤女,圣上给霍家女添妆的时候,把京郊一个小农庄顺手赏她,也叫霍家女在京城有点产业,暗示皇家就是娘家,让大家都掂量着点。

    早死又立下军功的武将,乃是皇帝心里一等一的朱砂痣和白月光。

    平日里拿出来念叨几句,厚待其后人,又不用担心死掉的大臣居功自傲,又能叫活着的大臣看到圣上顾念旧情,舍身在前线厮杀。

    这庄子小,京城气候不比江南,出息很少,能养活庄户人口,剩的结余在林家根本不够看。

    但是有地盘,林家人真想出去逛逛,也有去处。

    就像现在,霍云安就能找个地方,教黛玉骑射,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比在京城里自在。

    今日林璋休沐,就依着安排,亲自送妻子和妹妹出城,黛玉出去玩,当然会带着小姐妹一起,探春、湘云一齐前往,再有什么家丁和嬷嬷丫鬟,浩浩荡荡也有七八辆马车,十好几匹马,想不惹眼都不成。

    林璋他们一路出了北城门,在官道上迎面就遇见一户人家四五个人,一辆马车、三匹马,下人们衣帽周全,不见丫鬟随行,不知是哪家公子哥儿出门。

    林璋还没看出门道,就有个十多岁的小公子从车上溜下来,笑盈盈先往他们这边跑。

    原来是苏家的老四苏炟!

    以前一直跟在他几个哥哥身边,苏家几兄弟都老成持重,把苏家老四衬托得一团孩子气,今日一看,终于有点半大模样了。

    苏炟笑着作揖:“林家大哥,你往何处去?”

    林璋和林珺下马,林珺上前道:“京中住着无趣,我送妹妹去拙荆城郊的庄园逛逛。”

    林璋又问他:“你来这边作何?”

    苏炟道:“家中的老管家年事已高,归乡荣养,父亲念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命我送他一程。”

    打头那辆车上,黛玉见是苏家老四,也依着窗纱问他:“你们不是回江南,为何走这个方向?”

    苏炟冲着黛玉那边拱手:“管家祖籍山东,所以往这边来。”

    寒暄几句,林璋便催让下人们将车子给苏炟让路,催促他:“你们快些走,一会儿天色晚了。”

    苏家老四原本不肯,论理要林家先过才不失礼,林璋好劝歹劝,车上都是平辈,且苏家车小,相对灵活,林家的车队反而不灵便,苏炟这才上车走了。

    回到家中,苏家老四向母亲复命,又和木母亲分享了今日在城外遇到林家一群人的见闻。

    苏家太太笑盈盈说儿子能办事了,又让他下去换衣裳,打发走儿子,累得她歪在塌上不想动弹。

    紧跟着老二和老三都要娶妻,偏生老管家瞧着身子不太好,非要还乡。

    黄氏不太愿意,又怕老管家真真是大限已到,她们做主子的一味强留,不能叫管家叶落归根,显得无情无义。

    少了老管家坐镇,一连要预备两桩婚事,黄氏又图事事周全,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用。

    乳母嬷嬷接过丫鬟送来的药油,抹在手心上,亲自给太太揉捏肩膀:“林大人家真不愧和咱们老爷一样,都是江南出来的当官人,娇养闺女,舍得下本钱。”

    黄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闭着眼:“你以为……多给几份嫁妆就是舍得本钱,瞧瞧黛玉丫头的吃穿用度,尤其教她的先生,那才是最大的本钱,花多少金子都买不来,可惜啊!我没个女儿!”

    黄氏想起以前国公府嫁女儿,黛玉和那家三姑娘小小年纪就帮衬着家里办事的样子,心里羡慕:“儿媳再怎么乖顺,终归比不得女儿。”

    乳母嬷嬷不知怎么接话,还好大奶奶不在跟前,只得道:“太太累了,且歇歇。”

    满京城里发愁的也不只苏哲家,义忠王近来时常往宫里去面圣,恰好他儿子又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前儿黛玉的生辰也没赶上。

    今日一回来,瞧着满家子丫鬟嬷嬷还有小厮都愁眉苦脸,义忠王一个脑袋两个大。

    召来人问:“谁又惹他了,不是让他去林家找那两兄弟玩?”

    一说,下人们脸上愁云更浓:“王爷,林家人的哥儿姐儿都出门了。”

    义忠王嘴角抽筋,自家那小子肯定是上门扑了空。

    自小跟着世子的管家猫着腰,又道:“林家两位爷,林姑娘、林家媳妇、荣国府的三姑娘,史侯爷家的姑娘,一起出城玩,咱们世子爷没赶上。”

    哟!

    义忠王听着都生气,有好玩的居然也不叫他!

    作者有话说:

    国庆大家都去哪儿玩了!!

    黛玉崽她们一群小姐妹出去度假。

    义忠王一家子表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苏大人家:黄金周,忙着安排儿子们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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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2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义忠王而今一门心思扑在吃喝玩乐上, 圣上也乐见其如此,咋然听说林家自个儿带着一串姑娘和哥儿出城找乐子,没赶上趟的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义忠王知道, 自己儿子平时就没几个玩伴,郁闷之情更甚。

    管事见王爷拉下脸, 简直和世子爷知道消息时表情一模一样,连忙道:

    “王爷,林家的管家说,咱们府上和林家是世交,所以才告诉小的哥儿姐儿们去向,先前宫里赏过林家奶奶一个小庄子,就在北城郊, 林家的两位爷,领着姑娘们去庄子上,说是要学骑射、游园,哎呀呀,听得小的都心动,世子没赶上,心里生闷气呢!”

    这管家不免把事情粉饰一番,实际状况, 才不是林家人主动说,是他花一番功夫套问出来的消息。

    义忠王一面气黛玉她们自己出去玩, 一面又欣慰林家终归待义忠王府亲近点,如实相告。

    义忠王把今儿圣上赏的一串佛珠随手放在茶几上, 开始安排事宜:

    “我出京一段时日, 他们竟然生出这么多玩法来, 京城里的好马, 除了咱们府上,还能几家有?去给林大人写个帖子,把府上几匹好马牵来,明日就领着世子爷出去。”

    管事的边听边点头,义忠王责备道:“你们也是,就算去林家,也不知先写个拜帖。”

    先写了帖子,确定林家有人再登门,免得扑空一趟尴尬。

    管家不好明说,兴致一起就上门是王爷自己的作风,慌忙解释:“写了,世子爷亲自写的,哪知人不在呢!”

    义忠王眨眨眼,似乎想到什么,又指挥管事长吏:“你去把园子里的花儿草儿清一清,那么大院子,弄一块地出来,直接在撷芳园玩,何必跑出城去!”

    要是早点说,他自家就有场子,照样像以前一样请黛玉她们来玩,兴许还能弄点马球、木球、蹴鞠之类的活动,每日都听戏吃酒那几样,义忠王也玩腻了。

    长吏摆动双手,脸皱着一团:“不成啊!王爷,那片梅林自太上皇往上种下的,动不得!”

    真要清出场子来跑马,除了花花草草,还得把那边梅林掀了,管事的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义忠王才想起来,那片梅林不能动,还要小心养活,病了死了,都要向宫中报备。

    义忠王挥挥手:“罢了,罢了,快去办事!”

    管事长吏得安排,马上去和世子爷报喜,世子听说他爹亲自过问,还要给林大人去帖子,心情登时舒朗起来,恨不得明日就出城去找玩伴。

    这边黛玉一行薄暮时分到了庄子上,太阳还未落山,几个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进到庄子里,史湘云活动手脚,扭扭腰。

    湘云吸了一大口田间清新的空气,一脸满足:“还是外面开阔,咱们日日被关在家中,就是笼中鸟。”

    探春也头一回出城,若不是沾林家的光,她也没这个机会,探春贪恋的看着远处的夕阳:“林姐姐以前跟着家中从京城到江南也走过两遭,比我们见得多。”

    此乃世家女子的悲哀之处,日日关在后院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来成婚便从这户人家的院子,去那一户人家的院子。

    诸如后宫的妃子,或是皇亲国戚,要么那些得脸大臣的女眷,陛下三两年一回的秋狩,兴许能跟着御驾出一回城,其余时候皆在后院中熬日子。

    黛玉在京中也憋得无聊,自然怀念以前乘船北上南下的日子:“若将来咱们能一道去江南,什么西湖、瘦西湖,景致也可一观。”

    在江南,林家的庄子更大更多,黛玉还可以领着姐妹们去看看江南地界首屈一指松林书院的山门,去扬州逛逛冷先生的园子。

    先生不拘小节,想来不会介意姐妹们去游园。

    看庄子的几个庄户媳妇特意梳洗过,穿着齐齐整整的靛青棉布衫,滚边是一圈褐布,上面绣着一圈牡丹花样。

    打头那个领着媳妇们请安,对霍云安道:“奶奶,都预备好了,姑娘们要不要去看看马。”

    此言一出,几个姑娘们心动不已,眼睛都放光。

    霍云安刹住了她们的性子,此处好歹是她的地盘,特意叮嘱几个小姑娘:“今日先修整,明日早上让丫鬟们给你们穿好骑装,万不可带什么珠钗。”

    不带珠钗,是怕跌马受伤。

    黛玉、湘云、探春都住一个院,几人兴奋得闹到半夜才睡,翌日早起也不觉困倦,叽叽喳喳起来穿衣裳梳头发。

    丫鬟们用发绳给几人绑了辫子,还是霍云安过来手把手教她们如何用头巾把头发裹好。

    衣裳换好,粗粗用过早食,几人赶紧催促霍云安带她们去看马。

    湘云一见今日要骑的马,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她昨儿还做梦自己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

    嫂嫂的马,瞧着和一般农夫的马也没两样,只是刷洗得干净罢了。

    湘云道:“呀!我瞧着这马不怎么样,先前我和婶娘出门作客,路上见义忠王爷骑着马,那高头大马,才叫英武呢!”

    黛玉和探春脸上也是不约而同的失望。

    霍云安早就料到会如此,耐心给几人解释:“王爷骑的马是大宛进贡的良驹,御赐宝马,不是俗物,况且你们走都不会,这种马最好,本地的马虽不如贡马,但耐力好,性子温顺,最适合初学者。”

    听完霍云安解释,她们也知宝马不易得,倒也一排排站好,听霍云安讲解骑马的注意事项,虚心开始学习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另一边京城里义忠王的进展并不顺利。

    义忠王看着林如海亲自写的回帖,那叫一个大写的拒绝。

    “这林大人呐!真是不给面子……”

    先前管事长吏不便说,此刻见时机还成,小心提示:“王爷,依着礼节,林大人也不是故意的。”

    其实如果王府里的是位小郡主,没准林家还会下帖子请她去玩。

    他们府上是世子啊!

    王爷不着调,总觉着世子还小,但世子马上就十四,没见荣国府那个差不多年岁衔玉而生的哥儿,早几年就会找丫鬟。

    林大人不愿,实乃人之常情。

    义忠王沉默,此事确实不能怪林如海,他作为王爷,言行出格一点能消除宫里的戒心,其它人没这个身份,也没这个本钱。

    正当时,义忠王世子板着一张脸进了花厅,义忠王忽而有点心虚:

    “乖儿子,你来了,这事是林大人不答应,与我无关。”

    世子道:“我知道,年岁不小了,不是小时候。”

    先前黛玉生辰,义忠王不在,林家也没给帖子邀请,小世子那几日又得了风寒,就算林家老二还特意登门来探望,他心里依旧不舒坦。

    义忠王世子也明白,若林家给义忠王下帖子,必然也要把什么南安、北静王之流都请去,父亲不在,他也没有擅自登门的理由。

    一年年长大,守着礼节,反而越来越生分,小时候就算一南一北还可以给林家随意写信,前些年还能大家一起在园子里玩。

    年岁长了,半点好处也无!

    世子裹着满腔愁绪,话毕,又板着脸走了。

    义忠王当爹的反而吃了儿子挂落,转过头问长吏:“我怎么瞧着他好像在嫌弃我这个当父皇的?”

    长吏只能选择闭嘴。

    其实他们世子也是个知礼守节的公子,但占着义忠王府的名声,旁人不免将他和吊儿郎当的爹联系起来。

    长吏另起个头:“王爷,那些马如何处置?”

    他们王爷多半会人去不了,把马送去,长吏都预备好人手,就等王爷一声令下。

    不料义忠王皱着眉头,半晌不说话,随即摇摇头才懒洋洋开口:

    “从哪儿牵来送回哪儿去,不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高的马,摔了她们本王可赔不起。”

    摔了只是借口,义忠王忽然想起来,他的马几乎都是太上皇和皇帝挑剩的贡品,真送过去太惹眼,给黛玉她们这群小姑娘招惹是非。

    人家都躲到京郊去寻自在,何必添乱。

    有人愁苦,就有人欢喜,起码黛玉、湘云、探春几人,从来没有这么自在欢喜过。

    湘云坐在马上,叫人牵着走了好几圈,大约有个模样,没刚上马时那么紧张,都能和姐妹们玩笑闲话了,理理头巾:

    “巾帼、巾帼,女子做此打扮,原来是因为便宜行动。”

    黛玉耐心给湘云科普:“非是如此,戴着这个再戴头盔,可以防磨。”

    霍云安的母亲就有一声精铁制成的铠甲,连着头盔,母亲下葬时一起入土了,原先小时候,霍云安也总是吵着要一身,可惜……

    林珺不知何时摸了进来,就算担着表哥的名头,他也知要避嫌,宿在外院,轻易不进来。

    他站在场子边,对几个妹妹点评一番:“我们家玉儿学的有模有样,不过还是湘云骑得最好。”

    史湘云胆子最大,现在已经敢自己拉着缰绳慢悠悠走几步,黛玉却还绷着一张小脸,逐渐适应骑马的感觉。

    黛玉让人把自己连着马一起牵到哥哥那边去,林珺对她说:“大哥哥回去了,我来知会一声。”

    林家老大当然想留下来玩,可惜他有公务在身,林老二想到他哥走的样子就好笑,像是学堂里不愿上课的小孩。

    林珺鼓励几位妹妹:“明儿你们都学会了,我领着你们绕着庄子走一圈。”

    又看过一会儿,林珺便出去了。

    几人骑了个把时辰,皆累的腰酸背痛,湘云捏着手臂嚷嚷:“可见花木兰不是那么好当的。”

    霍云安看着几位妹妹都累得发蔫,又心疼又想笑:“我久不骑马,骑了也觉得腿脚酸疼,何况你们。”

    婆子又牵进来一匹马,常见的枣红色,膘肥体壮,这匹比她们骑的马高出一大截,黛玉认得似乎是哥哥林璋来的时候骑的那匹马。

    霍云安问:“怎么又把这匹马牵来了?”

    那媳妇道:“大爷说他用不着,不如给奶奶骑。”

    霍云安脸上露出一丝笑。

    黛玉、湘云等人已经围过去看马。

    霍云安把马牵过来,都不用马凳,踏上马凳,攀着鬃毛翻身而上,姿态及其潇洒,黛玉她们排排站,被迷得只知道拍手惊呼!

    潇洒!

    太潇洒了!

    可惜此处地方太小,跑不动几步,霍云安便折返回来。

    湘云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匹马才叫马呢!”

    对于相马,黛玉是个外行,她左看右看,十分不解:“嫂嫂,我瞧着这马和那些宝马也差不多的体格,如何当不来御马?”

    作者有话说:

    义忠王家真的没什么想法,就是太孤单了,孩子没有小伙伴。

    虽然我是个死宅,想想一辈子被关在院子里,真的很可怕。

    你们有没有去过山东的孔府。

    没去过的话大家也可以网上查查资料

    她们活动的空间很小,还不如现在一些养猪场呢!起码还会租一个山头,赶着猪猪去外面逛一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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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一匹马确实是异邦输入的良驹, 林家花了一番心思才买到。

    不太懂马的人一看,似乎和进贡的御马差不多。

    见黛玉她们问,霍云安牵着马缰绳, 把马拉到几人跟前,这马驯得温顺, 霍云安一揪,它就将一个大脑袋探过来:

    “你们瞧,这匹马的一只耳朵不太对头。”

    大家一看,这匹马有一只耳朵似乎不灵活,好像耷拉着,不能完全立起来。

    然后霍云安又指一下马脖子上一片毛:“这里的花色也不太好,朝廷进贡的御马, 都是万里挑一,从花色到鬃毛,精挑细选。”

    黛玉她们勉强能看出来,毛色有些差别,只是远远的也感觉不出。

    “还有马蹄也略有不足。”

    至于这匹马的马蹄有问题,几个外行小姑娘就根本看不出来了。

    黛玉抚掌赞叹:“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嫂嫂还是个相马师!”

    几个姑娘高高兴兴围着马赚了几圈,跃跃欲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义忠王世子生怕黛玉她们学会了骑马,将来自己反而落后, 万一哪一日她们策马同游,他再落下风, 面上兜不住。

    这几日也预备出去城郊学骑马, 什么马鞭, 马鞍, 都要最好的,马也要挑马厩中最大的。

    王府拦不住,只能求助王爷,管家支支吾吾过来回话:“王爷,世子爷要出去骑马。”

    义忠王无所谓,反正小孩子总是别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本来作为男子就该学这些,先前也不是没请人教过,世子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就算骑马也有专人小厮牵着,在京城当街纵马会伤人。

    他肯认真学骑射,是一件大好事。

    义忠王道:“让他去,挑一匹温顺的,仔细护着,一会儿林大人家那些姑娘们都会了,他却不怎么样,叫人笑话。”

    “……是。”

    王爷可真是心大,世子爷出去学骑马,那是在城郊乱跑,不是在家中有人护着转几圈。

    胳膊拗不过大腿,管事的只能每日跟着义忠王世子进城出城,还得把小祖宗看好,王府只得这一根度独苗苗。

    城郊霍云安的庄子里,只四五日过去,黛玉她们已经可以独立的骑着马走起来,指挥马儿停住,转弯,像湘云胆子大,还能骑着马小跑。

    霍云安就带着她们到庄子外的空旷处,让她们学着骑长一点的距离。

    她先上原先林瑾的那匹马,策马猛跑了几圈,叫马也舒活舒活筋骨。

    黛玉、湘云等人见识到霍云安的实力,她在马上如此灵活,竟然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

    “嫂嫂好厉害,我们几时才学得能这样!”

    霍云安骑在马背上,又和她们讲解一下重点:“真想把马骑好,还需腿部发力,三天不练手生,先前我在北边,骑得比这还好,如今已是退功不少。”

    几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上马就要把霍云安的叮嘱抛在脑后。

    湘云见方才霍云安骑快马,也心痒痒想跟着学,看见湘云的动作,霍云安一把按住湘云的缰绳:“急不得,从马上跌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湘云失落:“知道了!”

    林家没人,马上就冷清清,传话的嬷嬷每隔日就要回来给贾敏报信,绘声绘色的讲城外姑娘们学到哪儿,做了什么。

    “太太,咱们家姑娘已经会骑马了!像模像样,史侯爷家的云姑娘骑得最好,吵着要骑大爷那匹大马,咱们家姑娘不让。”

    贾敏听黛玉和湘云又拌嘴,哑然失笑:“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吵吵闹闹的。”

    林如海从外面回来,嬷嬷讲的话听了一半,在上位落座,丫鬟奉茶。

    林如道:“本来也都是些孩子。”

    贾敏听得心痒,叹道:“早知我也该跟着去,听起来很有意思。”

    下人忙道:“太太是念着老爷。”

    林如海也向妻子诉苦求饶:“夫人若去,我们可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了。”

    而后迎春下帖子找妹妹们玩,才知几个小姐妹在城郊找乐子,一看黛玉她们已经出去快十来日,贾敏闲着无事,亲自去庄子那边接姑娘们回来,顺便也看看城外风光。

    贾迎春跟着贾敏一起去,见黛玉她们自然抱怨一场:“你们有好乐子,居然也不带着我,若不是今日跟着姑母来,我还不知道。”

    几个姑娘连忙将最近的学习成果展示给贾敏和贾迎春看。

    贾迎春看着几个妹妹骑着马小跑的样子,一颗心揪着,手里攥着帕子:“玉儿,你们可仔细点。”

    贾敏这几日听着回报,现场一看,果然是这样的,她们还真的学了点本事,十分欣慰:“只十来日,我们家姑娘们马上就能上阵杀敌了。”

    黛玉被母亲夸得小脸通红:“母亲说的哪里话,还差得远呢!”

    贾敏见黛玉她们看着林璋那匹马,眼睛根本离不开:“下回让你父亲也再找几匹,比你哥哥那匹还好的!”

    黛玉连忙摆手:“这可不成,我们还不太敢。”

    霍云安又把前几日几个姑娘的糗事和贾敏他们分享:“前儿她们闹着要骑,我让人扶着一个个上马去,都怕高。”

    湘云自嘲道:“咱们是有贼心没贼胆。”

    一时间逗得众人都笑了。、

    贾敏她们在庄子上修整一日,第二天就启程回京,浩浩荡荡一串马车,官道上的行客无不侧目。

    黛玉她们回来没几日,又念着想出去,可惜姑娘家家,不能天天落在庄子上,湘云还谋划着将来当个游侠,骑马游历山川。

    照例是皇子进宫问安的日子,十一皇子身子不好,前儿有段时日病重,皇帝特许不必进宫,好生将养。

    天气回暖以后,十一皇子身体尚可,头一件事情就是递折子进宫请安。

    对于这等身子羸弱没有威胁的皇子,皇帝陛下尽情的偏爱,十一性子弱,不争不抢,旁的皇子看他那个身子骨不知能活几年,倒也少和他为难。

    这回十一皇子难得开口,请父皇赏他一匹马。

    圣上纳罕道:“怎么想起来要马匹,你近来身子……能骑马?”

    说完又打量儿子,还是那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脸色苍白,精神头还不错,果然成婚冲喜是有用的。

    十一皇子道:“而今尚且不可,孩儿只是想着,过几日天暖,也试一试。”

    圣上断然拒绝:“不成,你身子弱。”

    十一皇子有些失望,义忠王也在旁,既是一家子说话,他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调子:“小十一既然喜欢,陛下赏一匹,那么多马,圣上也骑不过来。”

    太子殿下见此时是个好机会,主动上前:“父皇,去年您赏孩儿的那一匹枣红马最温顺,我明日就给十一弟送去。”

    圣上微笑,看向太子的眼神一脸欣慰,他就等着这个。

    太子自记事起就开始揣摩圣意,他心知肚明父皇最喜欢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况且十一生子弱,父皇想来了就会挂念几句。

    圣上虽不太爱马球,却也有许多良驹,心情好了,就会赏赐给那些皇亲国戚,太子得过好几次的赏赐。

    太子一点,圣上就记起来,又道:“那一匹是温顺,当兄长的知道照顾兄弟,愈发懂事了。”

    十一皇子讨到了一匹马,他自知父皇只是见自己身子羸弱略有照拂,平日里低调自保,家中的产业比起其他王爷不算多,他没势力,不会有人巴巴送钱上门攀附。

    听说皇兄马厩里尽是良驹,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出城的时候,十一皇子坐在轿子中默默生闷气。

    义忠王拦住轿子,笑着调侃他:“小十一,你这马,是不是为你家王妃娘娘讨要的。”

    十一皇子脸色涨红,像是一颗红透的大苹果:“叔公!”

    义忠王把脑袋凑过来,附耳悄声道:“我不会乱说,你若去城外,记得邀上叔公一起,这几日我家那小子也在刻苦练习骑术呢!”

    十一皇子在城外有庄子,肯定比林家媳妇的那个大。

    仆人见弱不禁风的十一皇子巴巴往宫里去要马,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王府没有好马,不就是因为爷身子骨差,这样一匹马,比人还高,他都担心把王爷小身板颠散架。

    王爷不能骑马,王妃就更不能了。

    下人颇没有眼力见:“爷,这样一匹马,王妃娘娘也不能骑啊!”

    十一皇子忽而很生气,王府的人总是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

    十一皇子声音带怒:“先要回来,难不成以后现去找父皇讨要?”

    另一个长吏赶紧从后面掐了仆人,连忙圆场:“咱们王爷这一年身子渐渐好了,将来肯定能骑,这不是件好事?”

    林珺出去一趟以后,家里积了好几个帖子,好些都过了日子,还有一个文会,林珺收拾停当,积极参与。

    大家凑在一处吟诗作对,鉴赏名画,他见苏家人没来,一问才知忙着预备婚事,今日走不开。

    苏家的请帖前儿林家也收到了,前后两个媳妇进门,肯定有得忙活。

    林珺一脸疑惑:“苏家老三比我还小,怎的这么早就成婚?”

    忽而后面有人答道:“我家三嫂嫂家中的祖母大限将至,想看着三嫂出格,为了老人家的心愿。”

    苏老四捏着一把扇子走过来,给几位兄长作揖。

    苏家还是来人了,不过来的是老四。

    林珺点点头:“原来如此。”

    冯家公子想起来昨日家里的婶娘们还在议论林家老二婚配之事,一齐调侃林珺和苏家老四:

    他先对苏家老小笑笑:“你家大哥现下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将来你们一家子,也真是人丁兴旺。”

    说完,冯家公子又去看林珺。

    林珺大约猜得到冯家公子要念叨什么,也瞪回去:“看我作甚,我的婚事自有家中安排,还有……莫要管天管地,管到我大哥的后宅去!”

    冯家公子尴尬一笑,再说下去反而显得他男子嘴碎。

    苏家苏家老四背过人,小声央求林珺:“林二哥,下回你们去骑马,能不能也带着我?”

    林珺眉头一皱,把他拽到角落问:“谁告诉你的?”

    苏家老四如实相告:“先前我在城外遇见世子,世子悄悄说的。”

    见林珺脸色不好,老四又赶紧补充:“林家二哥,我没告诉旁人。”

    林珺昨个就知道义忠王家世子想找妹妹他们一起玩的事,苏家老四肯定也想一起去玩,但这事就算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落到旁人眼中说不清。

    林璋果断拒绝:“不成。”

    苏家老四嘴角瞬间耷拉下去。

    林珺随意扯个由头,赶紧指着远处过来的一群人:“那不是宝玉吗?几时和北静王爷走得如此近?”

    作者有话说:

    大家国庆快乐!!!

    呜呜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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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  ☪ 第 164 章

    贾宝玉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圆领比甲, 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先前补过头有些虚胖,这半年似乎恢复正常, 那副色若桃花,面如满月的长相, 比女孩儿还俊俏。

    十三四的小童,漂亮极了,怪不得贾母心肝儿肉,北静王也喜欢得很。

    林珺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在京城各处交游,吃喝玩乐,顺便还可以四处探点消息。

    前儿听说北静王最爱养那种唱旦角的小戏子, 专门找少年人,再看宝玉,林珺嘴角僵硬。

    一转头,苏家老四苏炟还可怜巴巴看着他,林珺半点不松口,神情严肃:“那件事不可外传。”

    北静王也来凑热闹,他身份高,众人忙请上座, 王爷没带戏子来文会。

    林珺觉着北静王有一个宝玉还不够,看苏家老四的眼神不对头, 忙把苏家老四拉在自己身边,挡住北静王的视线。

    苏家和林家长子都入了官场, 一家子能有两人在官场混即可, 要其它儿子再汲汲营营, 圣上不会给好果子吃。

    苏家老四是家里最小那个, 肩上胆子更轻,当下往清雅文士方向发展,时常和林珺混在一处。

    此番宴会回去,林珺只觉浑身被北静王目光刺得火辣辣难受,以后再有北静王的聚会,林珺肯定不去!

    那边十一皇子自觉有些对不住迎春,便让迎春带着姐妹们去他的庄子上玩。

    无论如何,给皇子的东西都比赏大臣女儿的好,黛玉她们一进门,看雕梁画栋。

    湘云赞道:“皇家的园子就是气派。”

    探春也道:“咱们又沾光了。”

    迎春热情的招呼她们入住:“王爷图清净,不住这边,妹妹们还请自便。”

    迎春她们住下的第三日,义忠王就带着世子过来玩。

    十一皇子也来庄子上散心,不全是女儿家,没理由把叔公拦在外面。

    义忠王这回直接带着五匹马,照着他的说法,出来郊外专程跑马,恰好赶上。

    是不是恰好,谁知道呢?

    义忠王早与黛玉等几个姑娘混熟了,上来便笑道:“小玉儿,让伯伯看看,你的马术如何了!”

    黛玉见嫂嫂看着义忠王家的马,两眼放光,回敬道:“伯伯的马太高了,玉儿害怕,让嫂嫂先帮我们试一试。”

    义忠王点头,霍云安谢过之后,利落上马,将义忠王的几匹良驹皆试了一回。

    果然是好马,品相、力量、还有性情,都是一等一。

    义忠王世子没想到,黛玉的嫂子竟然马术这么好,先前黛玉夸过嫂嫂厉害,世子都没放在心上。

    今日见霍云安,比他的骑术师傅还有能耐,嘴巴都合不拢:“真厉害啊!”

    义忠王背着手,也连连点头:“虎父无犬子,女儿家也不甘其后。”

    林璋那小子,可真会找媳妇。

    又听儿子在旁感叹:“可见世间有多少女子,才能卓著,却被困于后院。”

    霍云安骑过一回,黛玉她们也骑自己的马,至于义忠王那几匹大马,她们暂且还没有那个自信。

    义忠王见姑娘们骑着小马已经很灵活,就连十一家那个媳妇都马上就学得七七八八。

    义忠王赞道:“瞧瞧,都像模像样,下回再来,咱们可以打马球了!”

    十一皇子只能坐在阴凉处看一看,外面有风,他还披着薄披风,看着众人生气勃勃,又生出自怨自艾的心。

    义忠王过来拍拍他的肩:“你把身子养好,改明儿一起打马球。”

    这一程可谓十分愉快,义忠王家儿子和姐妹们一起骑马比谁快,又射箭投壶,一日玩得几乎乐不思蜀,还想约下回一处玩。

    但又出了一个问题,宫里盯着各个王爷的动作,义忠王出去玩的事情,马上就传到圣上耳中。

    今日义忠王照例进去给太后和太上皇请安,给圣上请安。

    圣上不咸不淡,忽然聊起来:“听说叔父领着一群人去十一的庄子上玩?”

    义忠王笑笑,也跟着不咸不淡的聊家常:“只是凑巧,林大人家那几个姑娘,她们学骑马,臣刚好去那边玩,就去看了几眼。”

    皇帝知道义忠王喜欢和林家混在一处,叔父看起来人畜无害,还有一个林如海无欲无求,他近来疑心病越来越重,看谁都不顺眼,叔父这样自,谁知是不是真的韬光养晦?

    皇帝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十一那个身子骨忽然想起来要良驹,原来为着这个,高头大马,女孩家如何能骑。”

    义忠王重重点头:“能骑,若我朝女子都有此心,何愁边关不定?!”

    正当时,外面大公公说林大人来了。

    义忠王就知道,肯定是皇帝故意叫来的,林如海汇报过今日处置的几件公务,圣上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林大人家的女儿,真是博采众长啊!”

    林如海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事情肯定从义忠王这边漏出去,反正他也没想着瞒下来,女儿家出去玩,又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当皇帝的管国家大事还不够,还要管姑娘们在家里玩什么?这圣上酸溜溜的口气,真没风度,管太宽。

    当然这只是林如海心里的抱怨,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义忠王在旁也不知怎么圆场,满心想着圣上是不是嫉妒林如海日子舒坦,一股子酸臭味。

    皇帝又道:“叔父不是历来与林大人交好,明儿把你马厩里的好马,送林大人一匹。”

    义忠王耍混:“圣上赏的好马,本王可舍不得送人。”

    当皇帝也不能真为一件小事惩罚大臣,留在史书上闹笑话,圣上看着心烦,就把二人打发走。

    宫里的娘娘们也知道十一家的王妃领着姐妹去骑马的消息,太后原先会打马球,倒也不稀奇,还和时常在跟前尽孝的七公主承诺:“等到秋天,哀家带着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就能学了!”

    七公主搂着太后脖颈儿撒娇:“多谢皇祖母。”

    过得几日,圣上来给太后请安以后,又把皇后和四宫娘娘都叫来,吩咐下去:

    “今年秋狩,母后也去,你们挑几个能骑射的姑娘伴驾,免得她老人家无聊。”

    皇宫恭谨应下:“是。”

    宫里有要求,京城之中的官宦女儿家骤然刮起了骑射之风。

    薛家宝钗心思活络,让家中的人赶紧贩来一批中上等的马鞍,找匠人定制了精巧的马鞍等物,赚了一笔小钱。

    可惜她家男人官位不高,没有陪圣人出京的资格,宝钗一阵失落,拿出好几套马鞍和马鞭让夫家出去做人情,没准下一回夫君高升以后,她也能跟着去。

    十一皇子府上不缺物件,太子又送了一匹马过阿来。

    长吏咕咕哝哝:“京城的姑娘们怎么兴起了这个?”

    管事的道:“上面的人喜欢,上行下效,况且史上又不是没有过,当年武后还驯马呢!你在府里不知道,外面都传开了,咱们圣上秋狩的时候,番邦什么大王的使者要来!”

    长吏一拍脑袋:“我晓得了!先前我听干爹说过,那什么国的女子,长在草原,自来骑射比男子还厉害,圣上肯定是怕咱们落了下风。”

    管事的点点头,心里其实不认可圣上的做法,临时抱佛脚如何能比得过人家自小长大都骑马的?

    见十一皇子慢悠悠走着出来晒太阳,众人都住口了,给皇子搬椅子,放茶水。

    把皇子奶大的嬷嬷道:“王爷近来吃药都比往常积极。”

    皇子抱着一杯蜜水,看着湛蓝的天:“秋日里我想和父皇一起出京,只愿那时不要生病。”

    然后又回头道:“到时候你们王妃娘娘也能和姐妹们一起去,你们也去。”

    嬷嬷们笑逐颜开,都说皇子一定会好起来,她们也能跟着去沾光。

    荣国府和史侯府上都喜气洋洋,宫里已经透了信儿,探春和湘云都要去,每日都要送到皇家的校场里,专门有人教骑射。

    探春和湘云先前就骑得不错,是那群小娘子当骑得最好的。

    黛玉伤寒了几日,身子康复以后也跟着一起去学。

    骑马一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当中有些姑娘和年轻奶奶,怕高的,只是寻常的矮马就不敢上去,还有些胆小怕动物,看见马就害怕,更有嫌弃马臭和脏的,因为有皇家的教习在只能硬着头皮学。

    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娘娘也在学骑马,外面的命妇就更不敢怠慢,甭管愿不愿意,就要学着样子,做个姿态,恨不得各处招摇,她们也学骑马了!

    自愿去骑马与跟风骑马不可同日而语,想来亦是悲哀,上面的人需要女子三从四德,女子就要乖乖守规矩,学针线厨艺。

    当需要女子学骑马时,姑娘们又一窝蜂的涌上去,一月下来,一群半大姑娘和年轻奶奶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叫苦不迭。

    秋狩队伍开拔,七公主和太后一车,就在太上皇的车后,反而与黛玉她们的车马隔开,后面还有皇后娘娘,各宫妃子,各位皇子、皇亲,才轮到六部大臣。

    前面已经走出一二里地,黛玉她们的车都没动一动!

    贾敏带着黛玉、儿媳一起,荣国府崔氏带着探春,两个儿媳都没来;梅姑一辆车,苏哲的夫人黄氏,哪个媳妇都没带,也自己一辆车,史湘云和史侯家的夫人一起,林璋、林珺、林如海、贾赦等人在另一个大臣的队伍,也离着很远。

    一开始众人还有心情看一看风景,而后只觉得赶路疲惫,黛玉她们偶尔串串门,梅姑去和贾敏、崔氏说话,霍云安领着几个姐妹挤在梅姑车上打叶子牌消磨时光。

    足足赶路有一个月,初秋开拔,将近深秋才到围场。

    说是初秋,众人都把厚衣裳裹上,黛玉等人抱着手炉,看从没见过的塞外风光。

    黛玉道:“若是再下一场雪,必定有北风卷地白草折的景象。”

    湘云挤过来:“夏日里水草丰美的时候,就是天苍苍野茫茫了。”

    霍云安催她们进帐子,莫要受凉。

    宫里的人知情识趣,相熟的人家帐子都安在一处,像是这几个小姑娘都安在一起,又省帐子又亲香。

    队伍驻扎第三日,番邦的使者就到了,据说是一个叫阿提乐部落大王派来的使节。

    使节是那里的摄政王,带了二皇子和两个公主还有许多马、牛、羊的贡品。

    黛玉她们一群女眷被安得很远,只有太后、皇后娘娘和贤妃、良妃、陪坐在太上皇和圣上旁边。

    番邦的摄政王还懂点礼仪,中原话也说得好,只二皇子和两位公主一落座就开始四处打量,显得十分无礼。

    二皇子看见义忠王旁边的世子长得白嫩好看,多看两眼,世子殿下猛的瞪回去。

    番邦二皇子阿勒底露出挑衅的笑容:

    “陛下,听说你们中原男人都读书,文文弱弱,不知可有人能与我马上一战?”

    🔒165  ☪ 第 165 章

    满朝文武皆不是傻子, 阿勒提部落递交国书派遣使者,朝中已经遣人去探过虚实,对他们有所了解。

    正是因为知晓, 那群蛮子逞勇好斗,皇帝才会让满朝文武乃至姑娘们都学骑马射箭。

    天朝上国, 当皇帝的还不至于被竖子小儿几句话就激怒,反而这位二王子的举止,落在一干大臣眼中,就是笑话,更将他们看轻。

    各地习俗不同,阿勒底看见这群汉人鸦雀无声,屁也不敢放一个, 还以为他们怕了自己,眼中的轻蔑神情更甚。

    皇帝陛下看着养尊处优,不像是能打仗的人,那些王爷个个都不成,好几个胖胖的满身肥肉,刚刚瞪他的世子好看的像个小姑娘,至于那些穿着文官服侍的大臣,有几个年轻的细胳膊细腿, 瞧着一掰就断。

    阿勒提又笑笑:“陛下,我知道你们的男人不练剑, 所以只比骑马,骑马也不行吗?”

    林珺和林璋他们在一处, 还有几家的公子, 他们年轻, 养气功夫没有长辈们好。

    见来者跋扈, 林珺自认小时候练过,有点童子功,想来一战,被他哥一掌按住,很不服气。

    当下谁都没动,谁去比都讲门道,像是那些个王爷去比,反而抬高了使者身份,且不一定能比得过。

    圣上看着一干大臣,他又不单只带了文官,还有武将,不过骑马而已,岂会怕了?

    圣上刚想点将出列,忽而翰林院那群庶吉士里站起一人:“圣上,臣请站。”

    一见那人,圣上本能先去看林如海一眼,林如海瞧着还算镇定,反而旁边的太傅苏哲面色一变,又恢复如常。

    林璋是文官,长相随他父亲,自带一股清俊文弱,就是阿勒底口中那等柔弱又白净的读书人。

    阿勒底见他真的激起来一个小白脸,拿下腰间的马鞭,指着林璋就笑:“你……哦,你就是那个美貌的探花郎吧!”

    显然使者团过来,也不是对□□一无所知,居然认得林璋。

    原本阿勒提还想说这个文官样的人官衔不够,但摄政王说过,有个漂亮的探花,他父亲是朝廷大官,勉强够格。

    而且一会子小探花输的惨了,他回去也好讲笑话。

    阿勒底往老大人那边看几眼,大约找出来探花的父亲是谁了,见林如海他们一群朱袍大臣,待会脸上无光,肯定特别精彩。

    圣上没说不可,心里也有点没底,但想到林如海这一家子,连女儿媳妇都会骑马,林璋总不至于太差。

    林璋上前行礼:“还请圣上赐马,臣可否从御马中挑选一匹?”

    圣上微微一笑:“爱卿想要哪匹就挑哪匹!”

    林璋跟着小霍侍卫下去挑马,才驻扎下来,霍云安就看过好几匹御马,她大致和林璋说过,虽都御马,但也有好坏,性子不同,跑得快慢也有差别。

    有些马儿原本是好的,但入京以后养在马厩里不经常活动,好马也变成了劣马。

    霍云安说过,这些王公的马匹里,义忠王那匹大黑马最好,年岁合适,又时常拉出去溜,应当跑得快。

    义忠王世子见林璋挑了他父皇的马,一阵兴奋,赶紧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不能输阵。

    他其实也想出去比一比呢!

    可惜他爹一直摁住他的手,现下恐怕青紫了。

    黛玉见哥哥居然出头,不太像他的性子,一颗心七上八下,霍云安也有些紧张,不过她还是相信林璋。

    林璋和阿勒底站在一起,比阿勒底还高半个头,阿勒底长得壮实,林璋穿着一身翰林院青衫,显得仙风道骨。

    阿勒底看见林璋实打实的书生模样,暗自下定决心要狠狠赢他,不然更显得丢人。

    围猎本来就有赛马一项,早就设好杆子,二人从起点上马。

    部落使团的两个公主坐直了预备看好戏,她们先前就商量好,不单要和男子比,还要和远处那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娘子比!

    看见对方来的是个书生,摄政王和两个公主使眼色:“真是愚蠢的人,他们自己的文人还写酸诗,百无一用是书生。派个书生来,是怕输的不够惨?”

    林璋翻身上马,利落干脆,摄政王忽然闭嘴了,两个公主也没了轻蔑的神情。

    这个书生竟然会骑马?!

    挥旗令下,阿勒底和那个白净书生像是离弦之箭一样,一齐冲出去。

    那匹黑马不知吃了什么神药,路程过半就领先两个马身,调转方向的时候丝毫不减速度,等折返回来,黑马已经领先了四个马身。

    书生比阿勒底轻,马肯定跑得快。

    这是公主们和摄政王为阿勒底找到的借口。

    林璋赢了,圣上和一干大臣并没有欢呼,防护这只是一件小事,连女眷那边都屏声敛气,安安静静。

    使团感受到对面的轻视的笑容,那个瘦书生,赢了以后话也不多一句,下马以后冲着阿勒底拱手作揖,再回去给皇帝行个礼,就回原先的座位。

    谁都没将他们看在眼中。

    阿勒底输了没有暴怒,但他素来特别会恶心人,换上一副乐呵呵的面容,鼓掌道:

    “不错、不错,想不到陛下的官员里卧虎藏龙,我妹妹正好缺个夫君,莫不如叫这位大人和我们一起回去当驸马?”

    这可真真是恶心到皇帝了。

    皇帝陛下惜才,都舍不得让这些优秀的年轻人尚公主。

    林珺可算明白哥哥为何会压着他不许出头,这群人还真够无耻的!

    把他哥当和亲公主了?也不看配也配!

    圣上冷冷扫了使团的两位公主一眼,模样品性岂能和本朝的姑娘相比,淡淡答一句:“林爱卿已经成婚。”

    大臣们脸上都带着厌烦,皇后心底嗤笑,国中的公子们,才不会娶那种野蛮的姑娘。

    野蛮的姑娘真不懂礼节,大公主阿希达听见皇帝答话,马上就站起来:“你们中原女子,扭扭捏捏,配不上这样的男子,他婆娘是谁,出来比一比?”

    这个男子还真不错,虽然不是她们那边时兴的长相,但不可否认,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长得好看。

    阿希达也不是真想要什么驸马,看见那些大臣对哥哥轻蔑的笑意,忍不下这口气。

    见那群大人物又不说话,而那对夫人和姑娘脸色也差得很,阿希达的妹妹阿米勒也得意洋洋站起来:“看吧,我就说中原女子不成气候。”

    湘云已经气鼓鼓,她这几日有些水土不服,今日还是吃药撑着精神过来的,要是她身子骨好的时候,也上去和她们比一比。

    梅姑是最淡定的,换了旁人家的媳妇兴许不成,但霍云安未必是阿希达的手下败将。

    其它几位夫人都向贾敏投来目光,早就听说她媳妇是霍总兵家的姑娘,前儿她们带起来满京城骑马的风气,不知会不会应战,且圣上答不答应。

    一干夫人暗自庆幸,还好先前宫里面透过风声,今次来的少说也能上马骑着走几步,不然还真叫那群使团看轻。

    两国相交,最怕的就是无理取闹,阿希达摆明就在无理取闹。

    贾敏突然开口:“你去吧,也叫使团公主瞧瞧本朝姑娘的能耐。”

    得令以后,霍云安款款起身,先到圣上跟前行礼,也说要挑一匹马。

    太后和皇后都还记着霍云安,这丫头上场,比林璋去比赛还叫人安心。

    太后对太上皇和皇上道:“刚刚林小探花就没赏,这回探花娘子要是赢了,圣上可得赏她一匹好马。”

    太上皇抚掌笑道:“御马随她挑。”

    霍云安也挑了一匹白马,一跃便上去,瞧着比先前的林璋还灵活。

    阿希达公主一看就觉着不妙,方才应该让皇帝派公主和自己比。

    果不其然,阿希达输的很惨,这个婆娘骑在马上,几乎都要飞起来了!

    阿希达输了,脸色很挂不住,而且探花婆娘冲过彩绳的时候,那边的夫人和姑娘们都不再矜持,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个个姑娘还得意比鬼脸。

    摄政王及时跳出来解围,仍就乐呵呵,笑眯眯:“原来是霍总兵家的女儿,那你们中原的话怎么说来着,失敬失敬。”

    这回阿希达和阿米勒都知道她是谁了,原先就听过那个性霍的总兵,打仗厉害不说,他婆娘也打仗厉害。

    还好死得早!

    太后让霍云安上前,见她为了骑马,头上一样妆饰也无,当即拔下一根金凤衔珠的簪子,亲自给她簪在发间:“好孩子,你父亲将你教的很好!”

    皇后娘娘原本也想赏,但太后已经出手,她不能争风。

    就算她们无理取闹,□□的姑娘们照样能让对方心服口服。

    就在众人觉着使团再不能闹出什么花样的时候,更无语的事情发生了。

    年岁稍小的公主阿勒米不服气,指着那群喜气洋洋的小姑娘:

    “我们是公主,圣上也该让公主和我们比,能挑得出一个,还能挑得出第二个?”

    皇帝陛下真被这群蛮子搞得头大,你若真置气,显得你心胸不够豁达。

    他甚至想看看这几个人能胡搅蛮缠到什么地步。

    阿勒米直接跑到女眷的位置前面,用马鞭指着一个人:

    “皇帝陛下,既然我的哥哥姐姐都比过,这位夫人比我姐姐年岁大,骑马的时日比我姐姐长,做不得数,我也想找个人比一比呢!先前她的哥哥和我的哥哥比,她是不是也能和我比呢!”

    阿勒米马鞭的方向,霍然就是林黛玉。

    刚刚摄政王和阿勒米咬耳朵,原来私下里说的是这件事。

    不然阿勒米也不能准确的找到林大人家的小姑娘。

    众人都捏一把汗,林大人家这个宝贝,那是京城里有名的玉人灯,才情是不错,模样讲究的是弱柳扶风,叫人看着心软。

    阿勒米看着黛玉的那张脸,和她的哥哥一样,好看是好看,柔弱得好像谁都可以欺负,心里笃定她不成,一扬下巴,再强调一遍:“骑真马,可不是那种短腿的玩意儿。”

    阿希达心里赞妹妹聪明,前儿她们一来就看见许多中原短腿的马,专门预备给女眷骑的。

    在她们部落里,就是小孩儿刚学骑马,都看不上这种短腿的畜生。

    皇帝瞥一眼林如海,果然见他脸上出现了裂痕。

    举杯冲林如海那头道:“给林大人斟茶。”

    义忠王比林如海还坐不住,皇帝陛下怎么还不阻止这场闹剧,让那群蛮子闹腾的还不够?

    若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早带着人把这群无礼的家伙砍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女眷那边。

    面对阿勒米的挑衅,黛玉一脸茫然眨眨眼:“你是在说我吗?”

    然后黛玉轻轻巧巧起身,反而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我和你比。”

    “若是再输了,公主可不能耍赖哦!”

    作者有话说:

    林如海:麻了麻了,怎么都和我林家过不去?

    皇帝陛下:还是因为你养的好儿子,吃瓜看戏!

    义忠王:啊喂,人家故意找麻烦唉!!

    ……

    🔒166  ☪ 第一百六十六章

    黛玉漫不经心的语气, 像是两个姑娘玩闹,反正前面已经赢了两场,纵使输了, 也只是小儿玩笑。

    皇帝陛下一脸看戏的模样,对使团的摄政王道:“你们这边兄妹一起来, 他们也正好是一家子,这是林大人的妹妹。”

    那边黛玉已经走出来,褪下斗篷,霍云安与她耳语几句,似乎是在教她挑哪匹马。

    贾敏板着脸,手上的帕子都被绞成一团,人家都欺负到面上, 无论输赢,不能不应。

    阿勒米见黛玉生得很瘦,小脸冻得发白,讥笑道:“瞧这小身板,可别说我欺负你。”

    黛玉牵着一匹枣红马慢悠悠走过来,嘴上伶牙俐齿不饶人:“欺不欺负人,你心里有数,公主自小就骑马, 年纪也比我大,本来就在欺负人!”

    林家姑娘是出名的嘴上不饶人, 以前和南安郡主在义忠王家花园吵架的事,京城人尽皆知。

    对方不讲武德, 黛玉也不做君子, 本来就是欺负人, 还不让人说了?

    阿勒米没想到黛玉这么直接, 不像是她印象中说话声音蚊子似的汉人姑娘,她也不饶黛玉:“你若怕了,直接认输,咱们就不比。”

    黛玉叫人移来马凳,踩着马凳慢悠悠爬上马背:“谁说我怕了?”

    然后居高临下对公主道:“请。”

    公主见她都不能自己上马,着实佩服她敢出来比试的勇气:“还挺有性格!”

    彩旗一声令下,黛玉策马而去,那公主居然走了一会儿神,也不知是不是马的问题,出发就比黛玉慢。

    御马本来就是千挑万选的良驹,黛玉骑着也还成,只要一心比赛,不往下看,和那些小矮马似乎没什么差别。

    结果谁都没看好的林黛玉,林大人家的美人灯!

    皇帝陛下都做好输了以后打圆场的说辞,没想到啊!

    万万没想到!

    使节公刚调头,黛玉就已经到终点了!

    皇帝陛下比刚刚林璋赢了还高兴,冲面色发白的林如海举杯:“哈哈,林大人,喝茶,喝茶!”

    那摄政王见自家三次都输了,连忙又换了嘴脸,一脸谄媚的神态,双手捧起酒杯:“中原果然不凡,果然不凡!”

    皇帝陛下得意洋洋,又问:“不知使者尽兴了没有,朕的臣子当中还有善骑射者,不拘输赢,再比一比也成。”

    阿勒米输的最难看,黛玉仍旧是慢悠悠踩着马凳下了马。

    又强调一遍:“不能耍赖哦!”

    阿勒米姐妹这才反应过来,她们二人其实输的不是骑术,而是输在马匹上!

    哥哥阿勒底的马最好,所以和那个书生能跑得不相上下,只差了一点。

    她们俩的马,肯定和哥哥的不能比,和中原的御马更不能比!

    阿希达知道,如果她们再说不公平,肯定会被中原人笑话,只能愿赌服输。

    真是狡猾的中原人!

    这回太后娘娘把赏赐的机会让给皇后,几人也是夸一回黛玉勇敢机智,皇后娘娘赏黛玉的是一对镂金丝凤羽镯,上面嵌着红宝石和祖母绿。

    贾敏紧张得一后背都是汗,还要僵硬的挤出笑容,接受其他夫人的恭贺,出这样的风头,她才不愿!

    应付完使节,各家夫人从围场撤回来,贾敏头一遭就是关心女儿有没有受伤。

    儿媳骑术好,光看上下马就能瞧出厉害,贾敏不怎么担心,就是她家这个闺女,真叫人头疼。

    黛玉连忙自己招了:“女儿没什么大碍,只是腿上磨破了。”

    黛玉没骑过这么快的马,先前刚学的时候骑小矮马都磨伤过腿。

    贾敏现在回过味,越想越害怕,那么高的马,黛玉还跑得那么快,真想打黛玉一顿:“好端端的,你逞什么能!就你最厉害!”

    霍云安在旁,也不知怎么劝,一会儿婆婆急了,指不定连着自己一起骂。

    有人掀动帘子进来:“林夫人莫要如此,若是她们不逞能,今日那番邦岂不是看轻了□□?”

    竟然是太后!

    太后肯定听见了,贾敏硬着头皮领着两黛玉和儿媳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抬手:“都起,让吴太医过来,还有周嬷嬷。”

    这一家子今日是大功臣,太后当然要来慰问一番,皇恩浩荡,顺便又打一回使节的脸。

    太后也是老人精,提醒一道陪同的皇妃和夫人们:“她们狡诈,不守礼节,你们还需仔细,这几日恐又生事。”

    众人连忙应下,太后又说了几句话,便回营帐歇息。

    太后一走,先前跟进来的太医和嬷嬷垂着头上前来,这是要看诊的意思。

    贾敏让人放下帐子,请太医把脉。

    因得黛玉说腿上有伤,那位嬷嬷直接领着黛玉进了内间检查,一会儿再来诊脉。

    吴太医号脉有半刻钟,眉头皱了又松,问霍云安:“夫人可有不适?”

    霍云安如实道:“身上略有酸痛。”

    就算日日骑马,这么快速度肯定会被颠得疼。

    吴太医又问:“夫人月事可准?”

    霍云安又道:“想是一路劳顿,今次错了日子。”

    贾敏也在一旁听这说法,脸又吓白了,太医这么问的时候,多半看着像喜脉!

    宫里的太医说话总是模棱两可,加上此番的脉象确实还摸不太准,只能道:“老臣瞧着脉象不妥,还请夫人近来起坐当心,最好卧床休息。”

    霍云安大约也听明白,太医可能怀疑自己是喜脉。

    她心道自己没觉着什么头晕呕酸水,只月事不太准,这些太医怪喜欢吓人。

    吴太医看过霍云安,又去给黛玉搭脉,这个小姑娘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肺气略弱,需要调理。

    等到给黛玉看伤的嬷嬷出来,也给霍云安搭了一回脉,半晌才道:“夫人,是有些像喜脉,太浅了,摸不准。”

    脉象浅,那是因为月份浅。

    贾敏今日什么都没做,光顾着提心吊胆了,原先还想着儿媳叫人放心,这下真是气得头疼:“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仔细,身边伺候的嬷嬷不尽心!”

    霍云安尴尬的笑笑:“母亲,太医不是说,摸不准,而今我也不觉着有什么……”

    贾敏扶额道:“万幸而今还没有什么!”

    黛玉也被吓得不轻,刚刚骑马没吓着,想着被她嫂嫂吓到了!

    旁人家的奶奶有孕,都是仔细养着,最怕磕碰,她的嫂嫂居然去骑马!

    若是真的有孕了,这还了得?!

    反正贾敏是不敢让霍云安再挪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在外,不敢声张,又不好和林璋说,真是憋死人了。

    太后的人嘴巴严,没传出去,前后赏过补汤,以做体恤。

    好在一连过去几日,霍云安没有见红,也没什么反应,连贾敏都觉着是不是太医看错了,才准媳妇出来活动,只不许她骑马。

    使团一行人暂时没有生事,那两个公主还和黛玉她们打马球玩,没有记仇的样子。

    眼看着第二日使团就要走,第二日还有送别的宴席,那个时候皇帝陛下就会还礼,二王子阿勒底动了歪心思:

    “我看中原的姑娘都不错,林大人家的那个最好,妹妹你嫁不到那个人,我就把他妹妹娶过来,让你出气。”

    阿希达出言阻止:“哥哥,你不能这样!”

    她知道哥哥是个坏东西,先前逞能斗勇的时候会说几句酸话,其实那些汉人姑娘也不坏,还很大方的和她们分享中原的首饰衣裳。

    要是她们落到哥哥手里,不知道能活多久。

    阿希达看向摄政王叔叔,希望叔叔能阻止二哥。

    摄政王反而也跟着煽风点火:“你若要,就要七公主,不要只看长相,七公主身份最尊贵!”

    摄政王叔叔也支持他,阿勒底自信满满:“反正我没有侧夫人,不如两个都要!”

    等到送别宴,依着原先的安排,皇帝赐下丝绸和金银,对于草原部落而言,十分珍贵。

    阿勒底灌了半醉,还出去给大家跳草原上的祝酒舞。

    一曲结束,阿勒底行了一个礼:“尊敬的陛下,感谢您的恩赐,您如此大方,我想和您要一样东西,还请陛下赏赐。”

    皇帝见他愿意跳舞,姿态放得低,却没掉下陷阱,笑道:“你说说是什么东西,朕才好答应,不然你要我的皇位,我给还是不给?”

    陪宴的众人笑容僵硬起来。

    阿勒底拍拍胸脯,又指一下林如海的方向:“陛下玩笑了,我不要那个,我还差两个侧夫人,想要林大人家的那个姑娘,还有……还有陛下家的七公主。”

    呵!

    宴席登时寂静无声。

    要林大人家的姑娘,还要公主?!

    虽然当皇帝的公主多,就像养小猫小狗似的,可皇家的公主,却是皇家的威严!

    林大人家的黛玉也就罢了,皇室血脉,岂是一介蛮荒能肖想的?要的还是侧夫人?

    果然针不扎自己身上不知疼,皇帝陛下此刻再也没有看戏见自己大臣吃瘪着急的心态。

    阿勒底的笑容十分刺眼:“你们中原有个故事叫昭君出塞,现在陛下一共有两个王昭君,又是两段好故事。”

    皇帝陛下也吃了酒,此刻几乎气炸了,其它大臣亦是激愤。

    圣上冷笑,冲阿勒底勾勾手:“你到朕跟前来。”

    阿勒底晃悠悠走散去,还跳舞似的蹦了两下。

    说时迟那时快,皇帝陛下忽然抽出侍卫的佩剑,迎头对着阿勒底一刺。

    阿勒底腰间也藏着匕首,皇帝不擅武艺,暴怒之下并没砍中。

    阿勒底侧身躲过,扬起匕首就往皇帝身上扑。

    “护驾!护驾!”

    侍卫连忙将圣上往后拖,上前挡刀,忽而只见阿勒底脖颈上一道血痕,血流喷涌如柱,两个御前侍卫被结结实实喷了一脸的血。

    待众人回魂,才发现是坐在侧位义忠王世子魏延,手起刀落,在阿勒底脖颈上猛割一刀,切了他的脖颈上命脉,当场毙命。

    北静王此刻赶紧上前,振臂一呼:“陛下有生之年,□□将士,必踏平番邦!”

    “踏平番邦!”

    “踏平番邦!”

    呼号之声震动山林,宴无好宴,杀人见血!

    使团的摄政王软骨头,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向□□圣主请罪。

    圣上回过神,酒也醒了大半,想到阿勒底行刺,死不足惜,本应该凌迟,但他宽宏大量,勉强赏一个全尸。

    两位公主没有参宴,却见到哥哥满身是血的尸首。

    一个时辰前的大活人,现在变成一具尸体,她们不能接受!

    阿希达晃晃阿勒底的尸身:“哥哥!哥哥!谁,谁杀了我哥哥!”

    阿勒底已经死了,身体尚有余温。

    摄政王冷笑:“你哥哥要行刺圣上,圣上亲自处决,圣上还说,回去告诉大王,今后若遣使者,请先教会他礼仪。”

    夜已深,今夜许多人难以入睡。

    林如海复盘今日宴席:“陛下……似乎被借刀杀人了。”

    苏哲幽幽而叹:“终有一战,早是一刀,晚也是一刀。”

    作者有话说:

    前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问将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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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7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使节团中的摄政王是关键, 那一群人中真真狡猾的,分明是他。

    此人一时撺掇二王子和两个公主闹事,一时又奴颜卑膝极尽卑微姿态, 可谓是能屈能伸到了极致!

    愚蠢的王子和公主,就算这位二王子没有丢了性命, 得罪圣上,回到部落以后,肯定会遭到厌弃。

    这是义忠王世子头一回杀人,准确说来,他并不想杀人,只是见那位王子要加害皇帝时本能的阻止。

    圣上当即就嘉奖其护驾有功,至于最后要赏什么, 大约是还朝之后再行商议。

    义忠王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住的夸奖儿子:“好儿子,有血性!我这个当爹的不如你!!”

    又叫人端来安神汤,好生守着世子过夜。

    使节团的营帐里乱糟糟哭过一回,两位公主都十分后悔,为何今日没有和哥哥一起去赴宴。

    若是她们去了,肯定会阻止哥哥。

    阿希达声音嘶哑,眼里像是淬了毒:“殿上人人都佩刀, 就是他们中原人说的鸿门宴。”

    摄政王脸色带着鄙夷的冷笑,似乎觉得阿勒提的死亡是他咎由自取, 他对两个公主说:“你哥哥自己还带着匕首,是你哥哥动的手, 要是有人这么无礼, 向你们父皇讨要你们去当小老婆, 你们父王会扒了他的皮!”

    阿希达拿起自己的小匕首, 亮出冰冷的刀锋:“你是说哥哥自己该死!”

    “先前还不是你教他要公主,你骗他!”

    阿米勒拉住姐姐的衣袖,冲姐姐使眼色,微微摇头。

    狡猾阴险的摄政王,如果她们姐妹再吵闹,恐怕回不去部落。

    哥哥死了,但是一起来的士兵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要为哥哥报仇,大家都十分安静,像是很早就知道哥哥会死。

    说明这些人肯定被摄政王收买,只听他的话。

    摄政王哈哈一笑,半点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心虚:“我是在开玩笑,你哥哥自不量力,现在还惹恼了□□皇帝,别说□□皇帝会砍他,你们父王也要砍他!”

    林璋和林珺的帐子里,兄弟二人早已熄灯却没有睡着,使节团那边过于安静,那位来访的摄政王对二王子的死亡接受得太快了。

    林珺忐忑的问:“大哥,你说……会打起来吗?”

    林璋翻了一个身:“这一二年不会,今后定有一战,那位摄政王能屈能伸,不是简单人物。”

    且说贾赦那头,依旧掌着灯,他今日被吓得够呛,睡不着,找林如海来说话。

    贾赦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欣慰:“还好两府上只有我一人来,免得办不成事情,尽会添乱。”

    先前还遗憾宁荣二府只有贾赦一人伴驾,可见宁荣二府势力衰微。

    而今贾赦觉着,衰微就衰微,总比血溅三尺好。

    林如海不想多聊,转而问贾敬:“敬大哥身子是否有起色?”

    贾赦道:“好多了,命保得住。”

    然后贾赦作为舅舅,难得聪明了一次“这一回林家太过出挑,你还是想好回京之后如何应对。”

    林如海道:“旁人都点名道姓,身为臣子又岂敢惜身?”

    这回圣上当庭被刺眼看两方交恶,回来京城谁还能分出心思顾及林家人。

    这时义忠王也进来了,他见这边还亮着灯,自己又睡不着,所以直接进帐子说话。

    义忠王前脚进来,苏哲和朱谦也跟着后脚就到。

    今夜睡不着的人真是太多了。

    贾赦招呼几人坐下,又问:“原先圣上不是还要打猎,忽而取消,是不是因为那边。”

    义忠王笑到:“他们还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想来回去之后阿勒提的部落要乱上一段时日。

    帐子外传来两声鸟叫,义忠王凳子没坐热,忽而站起身:“我可不能和你们再说话,白惹麻烦上身!”

    几人见义忠王走得匆忙,当下虽有千言万语,只能按下不表,各自散去。

    秋狩的围猎最终还是没有取消,只是圣上开了一箭,而后就命各位臣子王孙自去玩乐。

    使节团虽然已经走,留下的阴霾并未散去。

    众人兴致缺缺,义忠王世子也勉强出去转了一圈,而后就坐在围场边叹气。

    忽而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叹什么气呢?今日得了哪些猎物?”

    义忠王世子猛然起身,向来者行礼:“回太上皇,我骑术有限,只得了几只山鸡野兔。”

    太上皇拍拍世子的肩膀:“还是要好生学起来。”

    世子躬身垂首:“谨遵太上皇教诲。”

    太上皇一走,世子也不想坐在此处免得又遇见什么人。

    他叫人带上猎物回到营地,林珺和林璋也回来了。

    林璋见他垂头丧气,兴许是因为先前杀了使节团王子还没缓过来。

    林珺夸他:“你的兔子还比我多一只呢!”

    林珺想要让他振作精神,把自己的猎物与他的放做一堆,笑嘻嘻拉他起来:“一会儿叫他们烤来吃。”

    义忠王世子瞥了两眼猎物:“真无趣,我们几时才能回京?”

    然后世子又仰头看天,又蓝又深,万里无云:“回了京城,还是无趣。”

    依着钦天监算的日子,大部队开拔还京,谁都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路霍云安的月事还是没来,脉象越发明显,走到半路,几乎就可以确定是有喜了。

    因为胎还没完全坐稳,贾敏等人秘而不宣,连一起的梅姑和崔氏都没透露半个字。

    回到京城林宅,请了太医,林璋才后知后觉,将为人父的喜悦被无尽的后怕冲淡。

    林璋一脸的愁容,还带着责备的语气:“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璋根本不敢想,这么倒推回去,霍云安骑马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霍云安心虚一笑:“左右又没出事,告诉了你还不是多一人提心吊胆。”

    随即摸摸没什么变化的小腹:“这孩子是个经得起折腾的。”

    林璋一时无言,想着妻子有孕在身,当下已经平安若再纠结已经无意义,只能把照顾她的丫鬟婆子都叫过来训话:“都仔细点,今后不能由着你们奶奶乱来。”

    领头的婆子垂着头只能又保证一回:“小的们知道了,今日太太和姑娘各自嘱咐了一回。”

    霍云安只在家中养胎,不太出去活动,这回贾敏领着黛玉去荣国府拜会贾母,她就没有同行。

    贾敏一点都不爱提先前自家孩子在围场出风头的事,巴不得京城的人把这件事忘记得干干净净才好。

    和林如海预测的差不多,大家的目光都被圣上遇刺吸引,没人说起黛玉。

    黛玉经过修养腿上的擦伤早就痊愈,看不出一丝印子。

    只是贾母也不可能将黛玉的裙摆掀开来看,虽然探春已经说过黛玉无碍,见黛玉全乎一个,贾母才安心。

    贾敏笑笑,把黛玉推到老太太跟前:“怕老太太担心,特意带她来给您看看,全乎着呢!”

    贾母年岁高经历多,却也没见过圣驾遇刺,把黛玉揽在怀中:“以后再不去了,太凶险,刀剑无眼。”

    大家都会本能回避不愉快之事,贾母便不再谈,只与贾敏和黛玉笑道:“云儿有好事,已经定了人家。”

    湘云比黛玉还小,没想到亲事定的这么快,贾敏忙问:“是哪一家?”

    贾母又道:“卫家的儿子,叫什么卫若兰。”

    崔氏也听过魏家人的名声:“我听琏儿提过,是个不错的公子,模样和才情都有。”

    黛玉当下不能叫话落在地上,让人扫兴只得口不对心说一句:“云妹妹还真是大喜了!”

    ……

    从荣国府回来的路上,黛玉神思飘忽,一会儿想起及笄就嫁人的宝钗,一会儿又回想起南安郡主的婚事,还有迎春姐姐出门的时候,大舅母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犹在耳畔。

    黛玉心口有些闷。

    满京城中烦恼的也不止黛玉一人,英莲的男人如今外任还没着落,看他的情形就想卯足了劲儿留在京城。

    而今皇帝陛下秋狩回来,英莲的男人心思就更定不下了。

    英莲不好多嘴,当下还有人上门拜访。

    英莲总觉得怪怪的,让乳母嬷嬷去见。

    乳母嬷嬷也觉得此人脸生:“是哪一位?”

    那媳妇笑盈盈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媳妇自报家门以后,乳母嬷嬷想打人:“我们奶奶是付家人,娘家是金陵薛家,奶奶的母亲和国公府上的二太太是本家,听说您家也是江南人士……”

    乳母嬷嬷没等那媳妇说完,也陪笑道“真是不巧,我们奶奶进来伤寒,不便见客。”

    薛家的办事媳妇看出来这户人家不想理自己,一甩帕子,啐了一口就走了。

    晚间英莲的男人应酬回来,听说英莲不见薛家人,心里很不乐意,觉得她过于清高。

    英莲拉下脸道:“是那个薛家,你可莫要看点蝇头小利就去招惹!”

    他男人显然并不在意,仍旧狡辩:“人家姑娘嫁出来,就不算薛家人了,付家和南安王府亲近,或许能走一走路子。”

    英莲怒了,她男人果然动力歪心思,岂能和这种人家沆瀣一气?

    英莲道:“我是从甄家嫁出来,难道我父亲母亲就不管我了?旁人看你,不会因着我父亲的缘故给你三分薄面?”

    她男人反唇相讥:“是是是,奶奶说得有理,奶奶说得有理,奶奶有通天的本事,何不帮我走一走门路?”

    英莲气的直抹泪,那男人转念一想,英莲说的也有理,自个儿脸上挂不住,赶紧给英莲致歉:“是我错了,给奶奶作揖,给奶奶请罪!”

    过不得几日,林家忽然收到了英莲的拜贴,贾敏看过帖子,面色凝重的叫人将英莲请进来看见她面色苍白,双眼浮肿,屏退左右,与英莲说话。

    英莲见下人们一走,顾不得端庄,结结实实跪下来给贾敏和黛玉磕头。

    “太太、姑娘,求您救我一命!”

    黛玉被英莲吓到了,慌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姐姐遇到了什么难事,起来说话!”

    英莲的品行容貌,贾敏一直很喜欢若不是大事,她肯定不会上门求告。

    她们见英莲似乎被吓得狠了,安抚了好一会儿,英莲才说出原委。

    贾敏听到一半就气的满脸通红:“真是吃了豹子胆!下作东西!”

    不等英莲恳求,贾敏当即就应下:“你放心,旁的事我不帮,这件事若不帮,岂不是眼睁睁看你遭了毒手?”

    母女俩将英莲送出去,嘱咐她若有异动,只管往林家报信。

    晚间林如海一回来,贾敏便将今日英莲哭诉之事与林如海说了。

    贾敏自己先应了,还没问过林如海:“老爷,能不能帮?”

    作者有话说:

    猜猜,英莲遇到了什么麻烦~

    ……

    国庆结束了,呜呜呜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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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林如海这一世很佛, 很懒,前世他帮贾雨村之后落得这样一个结果,这辈子他历来不掺和任何官场之外的关系运作, 人脉没有积几分,但是在皇帝跟前却也安全。

    英莲一事,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又不会触犯律法,若他有能力而不管,最后英莲遭难,岂不是见死不救?

    甄士隐去年致仕,他入官场晚,给妻子挣了一个诰命, 也给英莲挣到官家小姐的身份,但甄士隐在官场上本来没多少势力,如果真如英莲哭诉的一样,甄士隐纵使有一片爱女之心,也斗不过京城的郡王府公子。

    林如海道:“无妨,我自有安排,只是有这一回,不知还会不会有第二回。”

    贾敏只觉得荒谬, 先前薛家定下亲事,以商贾女儿的身份嫁得从五品的京官, 薛姨妈颇有小人得志之态,纵使后面薛蟠触怒皇家被流放, 薛宝钗的婚事还是保住了。

    现在一想, 是南安王府的公子哥儿想要保住这门亲。

    古往今来用家中姬妾去讨好上位者的人不在少数, 想不到付家人竟是舍得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媳妇向南安郡王府献媚?!

    贾敏心头又恨又无奈, 冷笑道:“怪不得南安王府上会给薛家指婚,原来近水楼台,先得月!”

    林如海的面庞也格外严肃:“这次薛家人在当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贾敏拢了拢头发,冷哼一声:“还能是什么?”

    比烟柳巷子里的老鸨也差不过多少了。

    原来英莲的男人一直想谋个京城的差,奔忙了许久而不得,那日见付家那位姓薛的奶奶派人上门,一来二去英莲的男人还是勾搭上了付家自然也就认识南安郡王府上的两位公子。

    付家那位姓薛的奶奶不是无缘无故上门,实在是英莲的美貌被南安郡王府上的三公子看了去,那公子偶然在街上见过英莲一回,着迷得紧,浑身宛如火烧,只可惜这样的美人竟是嫁了如此的蠢货,他想与英莲认识一番。

    当然英莲的男人暂且不至于做出这种事,付家那件事,还是英莲家一个伙计媳妇偶然得知的。

    那个媳妇和付家的嬷嬷是同乡,付家老嬷嬷冒犯薛宝钗被惩治一番,心里气不过,漏了口风,伙计媳妇被吓得不轻,赶紧告诉英莲,英莲只怕丈夫真的做出此事。

    纵使为了名节,守得住今日,来日对方许以官位和俸禄,英莲明白丈夫的脾性,这男人未必愿意保她。

    英莲六神无主,又不敢告诉已经在江南荣养的老父亲,只能厚着脸皮求到林如海府上来,只愿林大人能把丈夫的差使指得远点,别让丈夫再有这样的念头!

    当下贾敏无比庆幸,黛玉很早就撞破了薛家宝钗的人品,二人并没有深交。

    林如海想起来前世薛家母女极尽所能图谋金玉良缘,宝钗一面做庄重姿态,却又做过那等在宝玉床前绣肚兜,露出雪白酥臂的事,林如海还是魂魄时候听婆子们磨牙,薛姨妈曾经想要半大不小的宝玉留宿梨香院。

    那算盘响的就连前世林如海一个当鬼的都看出来了!

    只是薛宝钗究竟是像秦可卿一般被逼的?还是自愿与南安郡王府纠缠不清?

    若是自愿的,她早已嫁为人妇,付家今日靠薛宝钗的美貌讨得南安郡王府上欢心,得到好处。将来薛宝钗有色衰爱弛的一天,焉知付家不会卸磨杀驴?

    薛宝钗不是蠢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不可能想不到。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形势所迫,为何又在结交英莲一事上如此热心,恨不得马上把英莲也一起拉下水?

    此刻黛玉听说父亲回来了,忧心英莲之事,急匆匆往这边来。

    一路上黛玉也在思考这件事,她不信宝钗会主动与什么郡王家的人有染,但宝钗的做法却又叫人细思极恐,想起来都后脊背发寒。

    黛玉款款而来,她今日穿了一条藕粉的裙子,行动之间像是一朵绽开的芙蓉花。

    林如海看见女儿又是一阵心痛,若前世的黛玉最后不是病死,极有可能被荣国府的人拿出去当做向王公贵族们献媚的工具,遇到丧心病狂的,兴许还会同巧姐一样被卖掉……

    “父亲,您回来了。”

    黛玉露出一个笑容,林如海回神,女儿就在跟前好好的,有他在谁敢动他闺女半根毫毛。

    林如海指着身边的空位,让女儿坐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放心,你父亲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这只是小事一桩。”

    黛玉听父亲主动将事情揽过去,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那就多谢爹爹了!”

    贾敏勉强笑道:“都是养儿养女的,你父亲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英莲遭难!”

    虽说林如海已经答应会将事情办妥,但贾敏只要略想想那些后宅阴司,就觉反胃。

    果然是她们林家内宅太清净,其实贾敏小时候耳闻之事也不少,就说宁国府那边的贾珍和贾蓉就是一堆糊涂虫,前儿听说又和哪家旁支勾搭上,和郡王府上的爷们一路货色!

    黛玉想到南安郡主也算一个磊落人物,却有这样的兄弟,真是可叹可叹。

    再想探春也不凡,却也有宝玉这种兄长,还有一个会用蜡油烫人的弟弟。

    女子实在太难,英莲遇到了这种事,却不敢想着和离,只能求林如海把丈夫调走,今后难不成自己也要像英莲姐姐一样仰人鼻息生存吗?

    女子过得好坏,似乎与她品性和才情没有多少关联,在家时看的是父亲的兄弟,嫁出去了只看丈夫如何。

    真是无力啊!

    林如海和贾敏看到了女儿的忧愁,还以为她是在揪心英莲一事,林如海又宽慰了她一回,黛玉只能淡淡笑笑应下。

    见此事已经妥当,黛玉和父母说过一会儿话,又去小院看嫂嫂,而今嫂嫂在家养胎,她又出不得门了!

    嫂嫂是个嫉恶如仇之人,黛玉怕嫂嫂听过此事动气伤身,故而没有和她分享。

    今日傍晚吃过饭,林家老二才从外面回来,这几日义忠王世子心情不太好,义忠王办了好几次宴席,想让儿子热闹热闹,顺便冲一冲杀过人的晦气,林珺当然在受邀之列。

    一回到家,他就开始事无巨细的向父亲汇报今日来了哪些人。

    林珺笑道:“圣上也真舍得,什么金银珠宝,宝马良驹,赏下来不少,只可惜义忠王已经占了撷芳园,京城一等一的好园子,圣上没再赏产业。”

    黛玉听罢却蹙眉:“义忠王府已经宴饮过好几回,似乎回京之后就没停过,长此下去,许是不好。”

    林如海也觉义忠王有些过于高调,可义忠王看起来不着调,实则不傻,他们皇家人肠子九曲十八弯,不知道又在唱什么戏。

    林珺已经去过两回,事不过三,转眼看苏那些人来的越来越多,也当见好就收。

    林如海道:“眼看年关在即,家中有诸多事情要料理,尤其是冷先生的年礼,你仔细预备,不得马虎。”

    林珺会意点头:“孩儿知道了!”

    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家中确实有许多事情要料理,他正好许久没有练习算盘,正好练练手。

    贾母入冬受了一场寒,病情似乎有点严重,贾敏不放心,只得将两个孩子带去看过几回,每日早出晚归。

    贾敏见母亲开头几日病情不太妙,真想留在那边守夜,但她一留,黛玉必定要留,那家里有个贾宝玉,贾敏不敢。

    好在过了三日,贾母身体渐渐好转,贾敏一个当女儿的也松了一口气,老人家最怕熬不过冬天,老太太年岁大了!

    今日贾敏和黛玉乘车,林珺不怕冬日天冷,仍旧要骑马,娘儿几个抄近道,从西角门那边出门。

    马车先来,贾敏领着闺女上车,林珺也骑在马上,嬷嬷们自有一辆下人的马车,旁边还有家丁和小厮。

    林家老二穿着貂毛大氅,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坐在马上看见一贾府小厮模样的人探头探脑躲在拐角处,怀里还鼓鼓囊囊的。

    “你们去看看,那个人鬼鬼祟祟作何?”

    林珺一句话,林家的家丁和荣国府的家丁一起冲过去,那个小厮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就被人扭送过来。

    荣国府看门的老嬷嬷认出来人,赔笑道:“这是宝二爷身边青哥儿,二爷别是误会了。”

    其余荣国府的家丁也不动了,心里还埋怨林家二爷多事,管天管地还管到荣国府上了?

    林珺意味深长看了那人鼓鼓囊囊的怀中一眼,也笑道:“一场误会,是我看走了眼,见他怀里有东西,担心是不是府上的要紧物件。”

    叫青哥儿的小厮自诩是经过千挑万选才到宝玉身边服侍的人,林珺又不占理,此时更是委屈:

    “小的没有偷东西,只是宝二爷想看书,小的出去寻来的。”

    林珺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宝玉长进了啊!”

    如果是圣贤书,何必这么藏藏掖掖的?

    林珺博览群书,市面上的各色本子也看的七七八八,当中有词句情节可取者,不过大多是猎奇臆想之物,让人看了哭笑不得。

    一时间林珺挺同情宝玉的,二舅舅镇在那儿,难怪要偷偷摸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闹出来,宝玉肯定又是一顿打,老太太身体还没好全,气不得。

    林珺不再纠结于此,骑马开路领着母亲和妹妹归家。

    且说那宝玉听小厮说在外被林珺拦住,吓得一阵激灵,还好那个表哥没有继续为难刨根究底。

    贾政如果知道宝玉看杂书,肯定会生气;但是如果是林家表兄发现自己看战术再被贾政知道。

    贾宝玉要掉一层皮!

    就在双方都为此感到庆幸的时候,贾宝玉还是被揍了!

    消息传到林家的时候,林珺十分惊讶,心道宝玉也太笨了,藏几本书都藏不好!

    问荣国府的来人:“你们二爷可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书,舅舅才这么生气?”

    那人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听说是因为一个叫琪官的戏子,和忠顺王爷府上有牵扯,那琪官不见了,那边一口咬定是我们二爷藏起来的人。”

    林珺无奈,看来表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屏退来人,黛玉从屏风后面出来,一时一脸的无奈。

    黛玉道:“要我说,二舅舅这回打得好,若不重责,忠顺王那边可难交代。”

    林珺顺手给妹妹斟了一盏茶:“要我说,忠顺王爷对付人的手段我在外略有耳闻,那戏子想跑实乃人之常情,宝玉要是真仗义相助我还高看他一眼。”

    “只是……”林珺顿了顿,“他做事也太不干净了!”

    黛玉似懂非懂,皱眉反问:“忠顺王对付人的手段?什么手段?”

    林珺只想抽自己嘴巴子一下,那种事情他怎么能和妹妹讲!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更新,明天还能不能有,看身体状况吧!

    这一章也是退烧的时候码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急性咽喉炎发高烧了,脖子和胸口的淋巴结还很痛……

    退烧消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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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林珺和黛玉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那种男人对付男人的手段,他一个当兄长的如何能与黛玉明言?

    “那些事, 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总之就是很不好的事。”

    林珺尴尬笑着打哈哈, 就这样蒙混过去。

    黛玉无语道:“还能如何,大约就是苻坚对慕容冲那般?”

    林珺呵呵一笑:“妹妹果然博学多识。”

    好在黛玉没有与哥哥深究下去,贾敏听说宝玉被打,遣人送了几样活血化瘀的药材。

    宝玉没伤到筋骨,算他走运,虽然贾敏不喜宝玉,二哥贾政未免下手也太重, 若真打出一个好歹来,老太太这么大年纪,怕也要跟着不好。

    林如海还以为金钏那次跳井不成,贾宝玉会逃过一劫,想不到贾宝玉被暴打还是应在了琪官上。

    按理说贾宝玉却是该打,前世也因为贾宝玉被打得太狠,忠顺王府上才不好向荣国府发难。

    不过林如海冷眼瞧着,贾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当初动手的时候确实奔着将宝玉打死的念头去的。

    贾政其人,实则也存着几分狠心, 前世的贾元春进宫,贾宝玉被打, 贾探春和亲, 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当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贾宝玉纵然顽劣, 但贾政作为父亲, 本就教育失职,一日日只会责备王夫人没有教好孩子,把惯坏宝玉的责任都推到老太太身上,难道宝玉就不是他儿子?

    贾政说话的语气,黑如锅底的脸色顿时浮现在林如海眼前,没办法,谁让他前世当鬼魂的时候看了太多太多。

    林如海没关心宝玉,前世大热天的贾宝玉都能养好,而今天凉了,伤口应该好的更快,只是这辈子黛玉不再会哭的眼睛肿的像桃儿,宝钗也不必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过半个大观园巴巴的给宝二爷送药。

    林如海比较关心老太太,对妻子贾敏道:“你可有派人去问老太太的安,她老人家素来疼宝玉,这回怕是要急坏了,没准会闹着回南京呢!”

    贾敏瞅了林如海一眼:

    “老太太被气得不轻,见宝玉没伤到骨头,倒也好多了,我们老爷几时成了神算子,老太太确实闹着要回南京,大哥二哥劝不住,还是东府那边敬大哥,叫人用轿辇抬着来,说是过年祭祖要老太太主持大局,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说完这个,贾敏轻轻叹了一声:“若真要打,最该被打的就是珍哥儿。”

    林如海蹙眉,贾珍那狗东西,又惹了什么事,前世这个时候,贾珍暂时还消停几分,他是国孝家孝的时候,玩乐得恣肆,后面被列为不孝不敬的罪证。

    贾敏看一眼黑沉沉的院子,“嫂子悄悄告诉我的,我大哥看上一个姓石的人手头的扇子,可那人固执,大哥哥出高价也不卖。珍哥知道以后,带着人去强买了扇子,拿来孝敬大哥哥。那个人天然一股呆气,回家忍不得这口气,一头就碰死了!”

    林如海心头一沉,怎么两辈子,石呆子还是犯在贾家人手里,这一世贾赦讲点礼数,没有强迫,倒是叫贾珍上赶着去抢扇子!

    林如海凝眉,面色转冷:“此事若真有人做文章,宁国府和荣国府都逃不过,那边如何处置的?”

    贾敏答道:“听嫂嫂的说法,珍哥儿给了姓石的那家又一笔银子,让好生安葬,至于扇子,沾了人命,大哥哥没要。”

    林如海见是贾珍出面解决,贾赦又没收扇子,暗自庆幸,这辈子的贾赦虽然没做大业绩,但比前世聪明太多!

    这一世的贾赦比起前世,似乎对古董玩意儿没那么沉迷,大约在家里没受太多气,也愿意去找别的乐子,含饴弄孙,还有一个可靠的夫人。

    前世贾赦挖空心思从官中套银子,买各色异宝充实小金库,本就是偷偷转移家产,将来分家才不吃亏。

    况且前世占贾赦大半个院子,拆贾赦花园的一些栏杆楼台,盖成大观园,贾赦却住着离马棚不远的院子,贾迎春也没分到最好的地方,难怪贾赦要作妖。

    林如海道:“虽说不是珍哥儿亲自动手,但那人分明也被他威逼而死,此事若细细论来,律法之下,珍哥儿定会被制裁,会不会牵连玉儿大舅,尚且不定。”

    贾敏听林如海说完,面上笼住愁云:“嫂嫂正担心这个,瞧着那边上下,从老太太到大哥哥,似乎都不在意。”

    崔氏会担心,是因为她出身官家小姐,而今崔氏娘家没落,两个庶弟资质平庸,至今都还是六品官,但崔氏没出嫁前,崔家鼎盛之时,崔氏耳濡目染,自然能听到很多为官治国、管理税收、审判案件的事。

    荣国府这一辈又一辈,养在宅子里,嘴上说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心里傲慢得很。

    只是有些人会做点表面功夫,诸如贾珍之流只剩下满身的胆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林如海又道:“此事难办。”

    贾敏接过话去,也道:

    “谁说不是呢?还好嫂嫂聪明,不让大哥哥插手,大哥哥听说石呆子没了,本想自己出钱抚恤安葬,被嫂嫂拦住,让大哥把钱给珍哥儿,也不能让荣国府这边的人去。”

    林如海微微颔首,一个有见识的妻子,真的可以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他将黛玉、林璋、林珺兄妹三人都叫来,将事情来龙去脉简略讲了一回,问他们可知为何大舅母不让大舅出面。

    不等两位兄长开口,黛玉率先答道:

    “古语曾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大舅舅当下的境地正是如此,兴许他想着一条性命,尽力补偿一番,但是旁人未必分明。”

    “都是姓贾的人家,若大舅舅出面,将来兴许哪一日,风向就变成是大舅舅害死人心虚,才会忙着出钱出力,封石家的口,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石呆子纵然可怜,但冤有头债有主,不得不防。”

    黛玉说完,脸上浮现出些微的骄傲神色,林珺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夸起来:“我们玉儿真真是,七窍玲珑心,冰雪聪明!”

    林如海也向女儿投以赞许的目光,没有一味的心软,考量到乌合之众,人性之恶和流言蜚语的可怕。

    前世的小黛玉何尝不是身处流言蜚语的风刀霜剑之中呢!

    林如海有一丝走神,那边林璋和林珺已经议论开了。

    林珺道:“事已至此,外祖家要如何处置,将来不至东窗事发,殃及池鱼?”

    林璋已经在翰林院当差一段时日,虽说有林如海的羽翼庇护,他还是强烈的感受到官场之上的暗流汹涌,荆棘密布。

    林家老大心里默默感叹,怪不得父亲自入京之后,每日出门都苦着脸,他如今一个大好青年,也开始苦大仇深了。

    林璋相对成熟冷静:“当前最好的办法,大舅舅什么都不要做,还有东府那边的舅舅在,轮不到舅舅大义灭亲,今后若事发,罪名是大是小,是亲是重,总要看天的意思。”

    林璋说着指指天,众人明白,他是在说圣意。

    皇家若要保你,自然轻轻放下,上面若真狠心治罪,就算无罪,也能找出百八十条罪状。

    当下除了贾敬,谁都不好插手,如果贾赦当真头脑一热去检举贾珍,想来两个贾家肯定恩断义绝,没准龙椅上那一位也看不上贾赦如此的‘大义灭亲’,石呆子不是贾珍亲自打死,律法上能运作。

    林如海见妻子忧心忡忡,最后做出略带宽慰性质的总结:“你不必太担心,东府那边的敬大哥也是读书中进士的人,他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前世贾敬去当道士,卸任贾家族长,将爵位传给贾珍以后,宁国府降到三品,焉知不是避祸?

    可惜贾敏嫁出荣国府以后,荣国府的家书不会讲宁国府的家事,前世林如海也不知贾敬出家修道最真实的原因。

    贾敏心里七上八下,但也绝不会开口让林如海帮忙,非是她狠心,林如海的位置如果真插手此事……

    旁人兴许图的是林如海位高权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实际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小事化大,三户人家一起倒霉。

    贾敏担心贾母身体,抽空又去看了一回,听说石家千恩万谢,都说贾珍仁善,石呆子只是自来有眩晕的旧疾,不小心没站住,头磕在石头上才没命的。

    那人已死,旁人怎么编就怎么回事,贾敏听着并不高兴,心头仍旧堵着一块,她又问东府贾敬的状况,荣国府这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一段时日没请太医,应当身子没病。

    贾赦犯这一出,烦闷许久,对收集古玩的心思淡了许多,吩咐下去,今后只有主家分明的东西才能拿到他跟前,旁的一概不要。

    他的女儿迎春已经嫁出去,儿子一个早就成亲生子,一个在皇家道观,他这些年也淡了和老二家在老太太跟前争锋的心思,反正爵位捏在他手里,今后是贾琏和贾桂的。

    哪天老太太真的走了,搬出府去的又不是他。

    反正最近那边含着破石头出生的宝玉又挨打了,他这个当大伯的一面是心疼,一面又觉得痛快。

    只要老二不舒坦,他这个当大哥心里就很痛快。他也想像林家那俩小子一样,兄友弟恭。

    可惜,他不是林璋,贾敬也不是林墩子。

    贾瑚和贾琏兄弟俩感情也不错,比贾珠和贾宝玉好多了,不过他们家琏儿早就没有哥哥喽。

    贾赦又是一阵心有戚戚,叫人烫点烧酒来喝,崔氏让人烫了半壶,并预备几样小菜,和老爷一起小酌几杯。

    崔氏道:“前儿妹妹回来,就和我说,她家天冷的时候,就一家自赏梅饮酒,今年冬天咱们也学一学?”

    贾赦呵呵一笑,“还是妹妹雅致,过几日让人将亭子漆上一回,等下雪咱们也煮酒赏雪。”

    崔氏嗔道:“老爷白看了这么多书画,上了新漆红艳艳的,反而失了古朴之美,况且漆要夏日阴雨潮湿的时候最好,不会开裂,现下冬日漆了,明年又费一回钱。”

    贾赦也不气,仍旧赔笑:“还是太太博学,勤俭持家,精打细算,我本来还想请妹妹家一起来,玉儿最会作诗,珺儿会讲故事,奶奶把银子看得这么紧,可是今年庄子又欠收了?”

    崔氏点头:“有几个庄子报了灾,老太太慈悲,让减几分。”

    贾赦听完一阵沉默,夫妻二人静静对坐着。

    忽而外面来人,打破寂静。

    作者有话说:

    后面身体恢复了我会多更几章,补上这几天的断更……

    所以

    快点好起来吧!!!最近很多地方降温,大家注意保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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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0  ☪ 第一百七十章

    贾赦和妻子难得有这么温情的时刻, 他年纪上来,饮酒作乐没多少精力,对各色丫鬟淡了心思, 总觉得那些丫鬟说话不顺心,终归是没读过书, 不识几个大字,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个话题。

    这一年年的,还是原配的崔氏最好。

    那人一进来,贾赦黑着一张脸:“什么事,咋咋呼呼的,没长眼呢!没看见你们老爷我有事办?”

    可把传信的人吓坏,以前她也这样传信的, 今个儿大老爷是怎么了?

    崔氏见贾赦发脾气,连忙出来当和事佬。

    “你别吓人了,能有什么事?”

    她一垂眼就看见传话媳妇手上的帖子,十分精致,不是一般人家,也不是荣国府上经常收到的花样,又问:“这是哪家的帖子?”

    那媳妇被吓得小腿抽筋,硬着头皮递上来:“回、回老爷太太, 是南安郡王府上的帖子,说是府上的郡主娘娘从南边回来了, 郡王爷高兴,请人去乐一乐。”

    崔氏接过来, 让她出去, 媳妇欠了身赶紧就走。

    贾赦拿着帖子远远看一眼, 冷笑:“这么些年, 我还没见去南边的人这么快回来述职过。”

    原来南安郡王的女婿进京述职,连带着南安郡主也回京,南安郡王十分高兴,请交好人家都去乐一回。

    奇怪得很,秋狩时候才出事,圣上就叫南边的人进京述职,贾赦这种混吃等死的人都看出来不妥,他就不信旁人嗅出不同意味。

    贾赦将帖子随手放下:“左右无事,奶奶和我一起去,带着桂哥儿也去见见世面。”

    崔氏点点头,算是应下。

    贾赦都收到了帖子,这样的宴席岂能少了林家。

    黛玉的请帖是南安郡主亲自写的,这帖子上还贴着一朵贝壳花,样式在京城中没见过,黛玉拿着向哥哥炫耀:“郡主姐姐回来了!请我去她家玩呢!”

    然后又对二哥林珺道:“母亲也收到一张,看来南安郡王还没那么大胆子敢请父亲。”

    冲着林珺比了个鬼脸:“这可惨了,没人请你!”

    林珺把自己收到的帖子打开给黛玉看,却是南安郡王家的二公子给林珺下帖:“谁说没人请我?”

    黛玉似笑非笑,促狭的点头:“祝二哥哥好运。”

    林珺被妹妹又开涮一回,又不是小时候还能肆无忌惮的斗嘴,宠溺一笑了之。

    那样的宴席上,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南安郡王家的老二和老三,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

    苏家的儿子们也被邀请,老大在宫中当差,和林璋一样,没掺和这场乐子,苏家老二带着老三和老四,在门口遇到了林珺。

    几人一起进去,苏家老二很有当哥哥的风范,板着一张冰山脸,对两个弟弟道:“今日不可乱跑,跟在我身边。”

    林珺打眼瞧着,这几兄弟还和小时候一样,长兄为父,年长的总把年幼的弟弟管得死紧,再谨慎不过。

    若苏家老大苏弘也能来,此刻就该是苏弘板着脸训斥三位弟弟了。

    林珺还没看够苏家乐子,苏家老二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心底暗自叹息,林家老二是真不知道,就凭他爹和哥哥,还有会试的名次,多少人把他当香饽饽,口水滴答就想舔一口。

    苏家老三也训林珺一句:“你也一样。”

    林珺撇撇嘴,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进院中,先去拜见南安郡王,再被南安郡王家的老三招呼着去一个小亭子中落座,最正的位置,当然是要留给正经的伯爷、将军、王爷、郡王。

    前院的男客来得不少,一茬又一茬,像是要把南安郡王府的门槛都踏破,后院的夫人、奶奶们又是另一重繁花似锦,热热闹闹说笑听戏,偏生主角南安郡主前儿病了一回,还没养活,怕过了病气,只能遣身边的人道恼。

    夫人们都道她自南边跋涉而来,天寒莫要受凉,要她不必拘虚礼。

    前儿南安郡主出嫁的时候,送嫁的小姑娘中只有黛玉还没出阁,南安郡王妃让人领着黛玉去和郡主说话。

    黛玉心中有些忐忑,也有将要见到郡主的激动,同时还夹杂着许多疑惑。

    就说官员外任,除非圣上特意调遣,一般是三年一回进京述职,南安郡主出嫁两月后便与丈夫一同往南方去,现在一年还不到,竟然又返京城,黛玉一个深宅中的小姑娘都能瞧出问题。

    蹊跷,太蹊跷了。

    黛玉一路七想八想,一抬头就到了郡主的屋子,郡主出阁以后这个小院就闲置着,留着给王妃娘娘做个念想,如今南安郡主再住回来,方才有点人气。

    人气虽有,可惜不多。

    黛玉看见郡主披着一张墨色貂裘,把原本血色不多的脸衬得雪白,原先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清凌凌的眸子也变得浑浊。

    苍老。

    明明阔别不到一年,黛玉竟在曾经张扬活波的南安郡主脸色看见了苍老。

    黛玉眼中流出不忍:“郡主姐姐,你……”

    南安郡主微笑着招呼她喝茶,声音透着虚:“路上病了一场,天又冷,我赶着回来,走得急了些,况且我自小就是这般,一病就瘦,等病好十来日就养回来。”

    黛玉依着圆桌坐下,丫鬟们放下毡子,南安郡主屋里烧着地龙,十分暖和,黛玉甚至鼻尖开始冒汗。

    郡主打量着黛玉,这一段时日她又长高了点,越来越有姑娘的模样,长大了,真是长大了,她笑道:

    “我在京中玩得来的手帕交,都嫁人了,有些和夫君一起赴任,有些怀着身子不能来,倒赫拉是你年纪小,还能到处跑。”

    黛玉却不想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虽然郡主姐姐找了个借口,黛玉瞧得出来,她不是小病,身子亏得厉害。

    前儿宁国府蓉哥儿的媳妇病中,黛玉去看过一会,就是这幅模样。

    黛玉忙关心南安郡主的身子:“姐姐可有请太医?若是太医不好,我倒是认得京城几个大夫还不错,他们只是长得不好,才不能进宫。”

    林如海怕家里买不到药材,就和原先莲心嫁的陈家合股开了个药铺,内也有坐堂先生,有时候贾敏嫌弃宫里太医来得慢,也会找那边的大夫看病,一来二去,觉着外面的大夫有时也不比宫中差。

    南安郡主见黛玉眼中的关切做不得假,心头一阵热流涌过,笑意也比先前勉强的支撑真了许多。

    南安郡主笑道:“这倒是好,我家中正愁好大夫,若我吃这个太医的药没起色,就去试试你荐的人,那些太医用药只求无功无过,使不出多少本事。”

    说完她冲丫鬟招招手,丫鬟抱出来一个大红木匣,南安郡主起身走过去,又叫黛玉也一起来:

    “你过来,我专门从南边给你带了好些玩意儿。”

    郡主亲自把匣子打开,内里有珍珠、各色贝壳和海螺,还有好几支红珊瑚,虽然不粗壮,但形态各异自有一番雅趣。

    黛玉有些不敢收:“这太贵重了。”

    她和南安郡主相识以后,京中接连有事,还没正经送过几回礼,就连郡主姐姐出嫁时候的添妆,黛玉送的也不算贵重。

    郡主把匣子关上,嘱咐丫鬟派妥当人送到林家,又拉着黛玉坐下:

    “物离乡贵而已,这些东西在水边也不花几个钱,我找鱼户直接买的,他们千恩万谢,说卖给我比卖给那些中间奸商多赚了好些银子。”

    听她这么一说,黛玉才敢收下来,不忘调侃郡主一句:“郡主姐姐真是女菩萨。”

    郡主也半点不谦虚:“莫说,他们还真这么叫我,可惜我不敢当。”

    当此时才有了原先那个南安郡主的几分模样,黛玉见她谈笑一如往昔,方才安心,南安郡主又问黛玉秋狩赛马之事,黛玉给她细细讲了。

    郡主听着心向往之,只恨自己出嫁离了京城,若是在京城,定然也会跟着圣上出游,若是遇到番邦挑衅,肯定出去一战!

    只是两人都及有默契,绝口不提宝钗之事,黛玉是担心宝钗曾是郡主伴读,她与郡主兄弟有染一事,空口无凭,说来郡主尴尬。

    而南安郡主回来之后就听说了家人做的‘好事’,她怎么好意思和黛玉提起这个?

    等到离别时,二人依依不舍,南安郡主拉着黛玉的手:“过几日等我好些,再叫你过来玩。”

    黛玉见她身子不虞,吹不得风,让她不必相送。

    郡主站在门口看着嬷嬷们引着黛玉走远,直到她的裙角消食在转角,仍旧愣愣看着那个方向不动。

    贴身丫鬟明珠看不过,这样开着窗站在风口,一会儿又要病了,嗓音沙哑:“郡主……”

    南安郡主一回身,嘭的一声关上窗户,见一屋子丫鬟哀哀戚戚的神色,立着眉毛便骂:

    “收起你的眼泪,刚刚你那样子,玉儿冰雪聪明,岂会看不出来,你要再这般煞风景,下次不必来房中伺候。”

    一屋子丫鬟赶紧跪下把头磕得咚咚响:“郡主息怒,奴婢知错了。”

    好一会儿,南安郡主才像是回神一般,叫丫鬟们起来:“好生依着主子办事,不会少你赏钱!”

    黛玉和贾敏比林珺先到家一两刻钟,林珺才不会脑子发热和那群人闹到天黑,黛玉今日得了一匣子好东西,等林珺一回来,笑嘻嘻就问:

    “哥哥今日宴席如何?”

    林珺晃晃自己那把只用来装饰的扇子:“没什么,甚是无趣,没见着那位薛奶奶的夫君,也没见着英莲姐姐的夫君。”

    贾敏放下刚熬上来的降火茶:“那样的场合,岂会请他们?”

    五六品的微末小官,那样地方连个落脚处都不会有,就连荣国府里的二弟媳妇和探春丫头都没得到邀请吗,几时轮得到他们。

    黛玉把自己得的一匣子礼物给哥哥看,林珺羡慕的啧啧两声,随手抓起一个海螺壳放在耳朵边:“看来妹妹收获颇丰。”

    黛玉自己也拿一个,学着哥哥的样子,没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她把海螺放回去:“是收获颇丰,可我瞧着郡主姐姐,过得并不好。”

    在旁边沉默许久的林如海才开口:“总有南安郡王在,应该不会让她受委屈。”

    “但愿如此。”黛玉把哥哥那个海螺也抢回来,小心翼翼放回匣子:“不知下回她再邀我,我该带什么礼物才好。”

    林珺让妹妹慢慢想,贾敏见今日丈夫面色比往日疲惫,林璋值夜不归,打发林珺和黛玉自己去认海螺。

    林珺甘当苦力,抱着匣子和黛玉行礼离去。

    贾敏招呼下人去端热水来给林如海泡脚。

    常安打着灯笼,后面还领着个人,从黑黢黢的夜色里钻出来。

    “老爷,太太!”

    林如海看清来人,几乎从凳子上弹起来:“先生怎么忽然来了?”

    冷先生的面容和他的姓氏一样冷。

    “我不与你废话,收拾行装,让两个孩子跟我走!要快!”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日子总是起起落落,有点波折滴……

    (居然又没有定时发送,垃圾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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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1  ☪ 第 171 章

    林如海和贾敏都被忽然登门的冷先生吓了一跳, 冷先生来去自如,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跑,不时会回来检查一番黛玉的功课, 怎么说也会提前送个信。

    之前还来过书信说要出去远行,但此刻风尘仆仆, 嘴唇干裂,枯瘦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霜,头发也有些凌乱,没有原先那么讲究。

    林如海还没回味过来,又问了一遍:“先生这是何意?”

    冷先生两眼一瞪,疲惫的路途让他脾气分外暴躁:“是老夫说得还不清楚吗?让林墩子和小玉儿,收拾东西跟我走。”

    见林如海夫妇杵着不动, 先生越想越气:

    “林如海,老夫和你明说,我不是要占着你的儿子和闺女,也不是要将他们拐走,这件事我若算准了,你只当他们躲过一劫;若老夫没算准,就当他们和我在外风餐露宿,苦了几日。”

    听他这斩钉截铁不可否认的语气, 林如海风才意识过来冷先生不是在闹臭脾气,这是真的要带孩子们走, 而且林珺和黛玉一起?

    前儿冷先生动过好几回把黛玉一起拐出去游山玩水的念头,只是最后还是嘴上说说, 并不当真。

    林如海就算见过大风大浪, 也知道先生的脾气古怪, 也是一脸懵:“在下如今一团雾水, 还请先生明示。”

    贾敏亲自捧了茶,把下人们赶得远远的。

    冷先生顺手接过热茶,看向林如海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你啊,真是好日子过惯了,眼瞎耳聋,北边的使团要和亲,这消息你竟然没收到?和亲的是哪位公主,你肯定也不知道!”

    林如海心头一颤,这事他真的半点风声也没听到,这样的大事,皇帝陛下肯定要召集各部大臣商议啊?

    又怎会偏生避过林如海?就算避过林如海,还有朱谦,苏哲几位大人在。

    如果真有这种事,就算林如海没有听到,他们二人总是会想方设法传到他耳中来。

    冷先生呷一口茶,就是他喜欢的清明龙井,林家的茶保存的不错,味儿还正的很,虽然尝了好茶,但先生的心情依旧高兴不起来,尤其看林如海这悠哉悠哉,没有半点危机意识,更是生气,冷哼道:

    “哼,林墩子这么点年岁,又有功名在身,你说会不会轮到他,前儿你们一家子在外面风头那样盛,你猜会不会有人要把林家推出去?”

    冷先生最气的是这件事,出去玩就出去玩,一家家的不消停,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尽出风头,可是惹出事来了。

    林如海也是,明知有人会在儿女婚事上大做文章,现在还没给林珺安排好着落,也不知他在等什么九天仙女。

    林如海在官场里看着无欲无求,无欲则刚,可他对家人极好,有时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不过一个对家人好的大臣,总比那些个养着舞姬瘦马的老色胚好。

    满朝皆知林如海的三寸在哪儿,真是显眼得很。

    和亲……

    贾敏一时听呆了,之前那个嘴上没把门的王子,就要黛玉去当什么侧夫人!

    还说什么两个王昭君的佳话!

    贾敏的脸登时煞白,都忘了问先生可有用晚饭。

    她其实一直怕这个来着,所以从那边回来以后都十分低调,除了先前南安郡主亲自下帖子的那一回,也不带着黛玉去做客。

    冷先生是急性子,见这夫妻俩呆头呆脑,赶紧催促:“快去,收拾几样大衣裳就好,其他的路上花银子买,今夜……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城,人少车少,你、你就说老道士收了他们当徒弟,出家了!”

    贾敏愣愣点点头忽然转身,赶紧去安排丫鬟嬷嬷们收拾东西。

    她才不会让黛玉去和亲,当下就跑得远远的,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贾敏都要让女儿处在安全的境地。

    能找一个借口就是一个借口。

    出家避祸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也不止他们林家才做过。

    过了好一会儿一贯周全的贾敏才想起来要给先生烧热水预备饭食。

    林家的这一夜过得肃穆,忙乱却不喧哗,第二日天蒙蒙亮就有一辆很不起眼的青顶,小马车悄悄出了城。

    林璋在宫中值夜,随时听候圣上的召见,回到林家已是第二日下午。

    他一进家门就觉得静悄悄,也不见黛玉和林墩子在小亭子里,说话吹牛。

    家里面的丫鬟低头耷拉,说话细声细气。

    林璋回到自己的屋中,见妻子一人歪在榻上,脸色蜡黄,瞧着桌上的烛台,似乎在发呆,连他进屋都没察觉。

    霍云安有四五个月身韵,只是肚子不显,冬衣又宽松,瞧着和平常也没有两样,今日脸色格外差些。

    林璋赶紧上前关心:“这是怎么回事?你病了?何处不好?”

    霍云安浑身确实乏的厉害,当下却又睡不着与丈夫说道:“昨儿一夜没睡好,有些累。”

    见林璋这幅淡定模样,想来还不知情。

    林璋在翰林院,若不是什么大事,平时与林如海也碰不到头。

    霍云安坐起身来,把身上的袄子理了理,反问:“你不觉得家中少了点什么?”

    家中很安静,少的当然是那两个大小魔星,冬日里黑的晚,眼看天就要黑了。

    他们莫不是出去,还没有归家?

    霍云安有孕在家中休养之后,黛玉偶尔出的一两回门都是二哥带着。

    林璋话语中带着几分玩笑又带着些许责备:“玉儿和林墩子又去哪儿玩疯了,这个时候都不回家?”

    看来他当真是不知情,霍云安这才说道:“你去宽慰一下母亲,她心里难过。”

    霍云安把昨夜冷先生突然到来将黛玉和林珺一起带走的事情简略说了。

    林璋初初听到这件事的表情,和霍云安知道这个消息是几乎一模一样,完全呆住了,难以置信。

    甚至想不通,为什么先生突然闹这么一出?

    林璋:“等等……”

    “冷先生,冷先生真的把玉儿和林墩子都带走了?”

    霍云安点点头:“今日天蒙蒙亮就出城,丫鬟下人都没带,我想着后面再悄悄送出去。”

    霍云安虽是做嫂子的,也不放心黛玉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而今之计,只是人先生。未雨绸缪,带他们出去庇护,不至于真正的带出去苦修啊!

    这出城不过一日,天又冷,也不知他们走得到哪里。

    林章没有消化得了这件事情,眼中尽是茫然:“朝中……没听见消息啊?”

    他就在翰林院,按理说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应该知道才是。

    冷先生又是从哪里得的消息?

    况且就算弟弟和妹妹留在京城,凭着父亲地位,圣上总不会得了失心疯,真叫弟弟去娶外国的公主或者是爸妹妹送出去。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林如海到家的通传声。

    林璋勉强收拾好心情,控制住表情,又对妻子道:

    “父亲回来了,我、我去瞧瞧,你若觉得哪里不妥,千万记得请太医来看。”

    霍云安倒不至于被这么一件事吓到,反而很担心贾敏,又叮嘱一遍:

    “我却还好,倒是母亲,家中如今只得你一个,我终归是儿媳,你要多劝解着。”

    林章潦草的答应一句,一溜烟跑出去。

    他还穿着官服爱,这些事情实在让他太震惊,连衣裳都没想起来换。

    林璋看向林如海:“父亲?”

    贾敏比儿子还要着急,一见面迫不及待的就问:“老爷、老爷,宫里怎么说?”

    林海亦是面色沉重,今日走的脚步比往日都慢了好多,一步一步的挪过来,让他们都到屋内说话,遣散仆从。

    林如海面沉如水,双手拢在袖中:“先生消息灵通,那边果然来了国书,说是要与我朝,结秦晋之好,这次送来两位公主。”

    没错,就是今日傍晚送来的消息。

    贾敏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先生还真没说错,忙问:“是不是那两个?”

    当然是先前和霍云安还有黛玉赛马的两姐妹。

    林如海点头:“是。”

    林璋赶忙也问:“是不是也要咱们这边送两个去?”

    林如海又点头:“是。”

    贾敏坐在椅子上,浑身散了架,仿佛脱力一般,腰都立不直,喃喃两句:“还好走了,还好走了!”

    两国交往一般都是这样的道理,他们送来两个公主,要这边也去两个公主,这便是诚心交好的意思。

    因为那边送来的公主货真价实,而朝中只需圣上认个公主送过去就能保两头安定,何乐而不为呢?

    林璋怒极:“哼,什么结秦晋之好,左不过拿些小姑娘做文章!”

    林如海归家之前就冷静了,反正已经把孩子送出去,找个借口搪塞着。

    皇帝陛下瞧着似乎还要打,不想君臣离心,就不会他们两家孩子的主意上。

    甚至朝中办得来事的大臣,京城有点头面的勋贵,圣上都不会动。

    如果朝廷当真要打,被指过去的两个女孩,要么罪臣之女充数,或是随便指两个宫女过去,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女孩们日子都不会好过。

    如此一来,还不如直接开打来的痛快。

    林家大哥闷闷不乐自长辈院中回去,霍云安见他手掌被扎了一个口子让丫鬟拿来伤药。

    问他:“怎么伤了手?”

    林璋叹气:“不小心让杯子划了。”

    刚刚他一掌拍在桌上,薄瓷茶盏应声碎裂,手被划了一道。

    霍云安对此轻车熟路,给他细致清理伤口:“还好不大,不然明儿你去翰林院,可怎么写字。”

    林璋难得出现颓丧之色,黛玉和林墩子就这么走了,他作为哥哥竟都不能送他们一程。

    林璋丧气道:“每日窝在那种地方,写出一堆山来,也没什么用处。”

    霍云安把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这伤口瞧着不大,却有点深,语气款款:“我与你说过,我母亲麾下曾有女子军,勇猛不比男儿逊色。”

    林璋点头:“我记得。”

    霍元安嘴上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女子军中的战士们,不想再见自己的亲人被敌人掳走奴役,所以奋勇杀敌,若是和亲女子有得选,却不知在杀敌与和亲之间,她们会选哪一个?”

    不等林璋回答,霍云安放下林璋的手,眼睛越过窗户看向窗外的天,目光悠远:“可她们……没有选择。”

    黛玉和林老二暂时安全,林璋还不放心,有些事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

    林璋面色凝重:“而今玉儿和林墩子虽然离京,岂知后面会不会……”

    不知后面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兴许冷先生想得更长远,情报网更深更杂,才会急匆匆的将两个人从京城卷走。

    夜浓如墨,北风又紧,明日肯定要变天。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啧啧,肯定不单是和亲这么简单,欲知后事如何~看后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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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  ☪ 第 172 章

    阿勒提部落那位摄政王果然早就存着狼子野心, 从秋狩场地回去就发动政变,连带着收拢旁边三个小部落,也学着中原立个土皇帝, 封了阿希达和阿米勒为公主,送到中原和亲。

    皇帝陛下的反应与林如海所料不差, 早就有扩张吞并之心,不会正儿八经的挑选京城中的好男子给和亲的公主,随便指了两个过气宗室家的小子,挑出去和亲的姑娘也是从获罪宗室中找了两个十四五岁的预备着送出去。

    这一回皇帝陛下对着以前的老皇族开刀,没寻各位大臣的晦气。

    皇帝陛下尚不知林珺出城一事,闲来无事,还提点林如海:“爱卿家两个孩子, 如今何在?”

    林如海道:“回禀陛下,两个孩子言行无状,先前遇到一个老道士,跟着修行去了。”

    皇帝陛下嘴角僵硬,这林如海就差直说他把孩子藏起来了。

    皇帝陛下冷笑:“这样也好,爱卿家的老二,不见正形,吊儿郎当, 小闺女又牙尖嘴利,确实言行无状, 就该修行修行。”

    林如海低着头挨骂,反正当皇帝还不至于和顶着出家人名号的人为难, 前儿贾瑚糊里糊涂当了皇家替身, 皇帝陛下偶尔召见贾瑚进宫说话, 礼遇有加。

    和亲公主一事, 闹得京城人心惶惶,好些人家光是下定还觉得不够保险,把婚期提前,一家接着一家,好日子里都要出去作客。

    冷先生领着黛玉和林珺南下,先去扬州他祖宅住了几日,难得把二人带出来,盘算着再往南向更远的地方去看看风光。

    林如海虽然发愁林老二和黛玉的婚事着落,也没忘记要帮英莲一把,他没使多少手段,只请朱谦秉公处理,将英莲的丈夫指到江西一个县任命。

    那边靠近江南,甄士隐现在老家荣养,还有苏家一些势力,想必英莲她男人不敢再作妖。

    虽说林如海和贾敏一直找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但思念孩子的心情却难以缓和,年也不得好好过。

    荣国府那边,也慌着要给贾宝玉和探春看人家,整个京城一团乱麻。

    翻过年去,天稍微回暖,林如海第二日难得休沐,预备带贾敏出去走一走,他前脚归家,后脚义忠王就跟来。

    义忠王摆着那张欠揍的脸,幸亏上了年纪蓄着胡须遮挡一二,不然林如海极有可能控制不住想要揍人的心情。

    义忠王进屋坐下,喝着林家热腾腾的龙井,惬意回味一番:“林大人,本王知道你愁什么?本王马上帮你排忧解难……”

    义忠王话音刚落,常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爷!苏大人派人给老爷送东西来了!”

    常安是故意的,他在京城迎来送往这么多年,京城里是什么状况心里门清,

    义忠王巴巴上门来,这么敏感的时候,王府里还有一个和黛玉年岁十分相当的世子!

    反正老爷没那个心思,常安也用自己当仆人的方式能阻拦一分是一分。

    义忠王冷哼一声,没了言语。

    林如海见常安领着人进来,是个相貌文弱的青衣小厮,怀里抱着一个莹润的美人樽,内插着几支红梅。

    梅香幽冷,若隐若现。

    常安把梅瓶端上前,放在正堂高几上。

    不等林如海发话,义忠王问小厮:“你们家大人有什么事?”

    小厮从进门至今一直不敢抬头:“回王爷,家中的红梅花开得好,大人让小的送几枝给林大人赏玩。”

    义忠王瞥了一眼梅花:“你们家大人还真是好风雅,和他说这花我喜欢,下回记着给本王也送几枝。”

    林如海见义忠王如此,故意笑道:“王爷撷芳园中花团锦簇,更是有一等一的梅园,何必与苏大人为难。”

    林如海做主让小厮退下出去领赏。

    义忠王睨他一眼:“林大人今日对本王真客气。”

    随即又道:“本王是来说正事。”

    “我知道林大人在愁什么,当下有个绝妙的办法,保管让小玉儿平平安安,万事顺意。”

    “我家世子……”

    林如海脸色一冷,厉声喝止:“王爷!”

    “我们家一双儿女早前得仙缘,已是拜在仙师门下,出家远游去了,还请王爷慎言,莫要坏了他们的修行。”

    义忠王十分恼火:“林如海!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如海半点不让:“回禀王爷,正是下官方才的意思。”

    义忠王根本不知道什么修仙云游的事,还以为黛玉一直在家中,反而冲着林如海要人:

    “我们家小玉儿呢!你别是把她藏起来在这儿胡说,刚刚进来本王还看见她的丫鬟!”

    林如海似笑非笑:“王爷说笑了,既是出家之人,自然是风餐露宿,才叫修行,岂能带丫鬟?”

    这下义忠王可不干了,也不知黛玉她走了多久,原先以为小黛玉和林家老二是避风头才不出门,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京城很久了。

    义忠王压着性子,就差痛骂:“林如海你好狠的心,这么冷的天,你竟然舍得我们小玉儿风餐露宿?”

    林如海这个亲爹比义忠王淡定许多:“机缘如此,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不舍。”

    不舍又怎样,反正孩子们离开了是非之地。

    义忠王一垂眸,似乎在思索,脸色也没先前那么生气,林如海能舍得让两孩子去沾出家的名声,还风风火火狠心把人送走,算他厉害。

    茶水已凉,客也该走,林如海瞧着软和好说话,实际上半点不能要挟。

    义忠王起身:“罢,本王知道了。”

    林如海让常安送客。

    义忠王走出林家大门,慢吞吞预备上马车,只见他儿子骑着一匹大黑马,脸色比黑马还黑,追到林家来。

    事情没办成,义忠王破罐子破摔。

    他当老子的为儿子碎了心,当儿子还想兴师问罪吗?

    义忠王笑道:“哟,乖儿子,你也来了?”

    然后又一指马车厚厚的毛毡帘:“天怪冷的,上车,本王再提醒你一回,此处人来人往,人多。”

    义忠王把‘人多’二字拖得特别长,他儿子也不下马,直接调转马头回王府,比义忠王先到。

    义忠王才进门,就又看见儿子那张臭脸,长得是和他年轻时挺像,样貌也好,就是不能给个好脸色。

    他欠谁了?

    世子又气又无奈,中间还夹杂着羞愧:“我早说过,乘人之危,不是君子之为?!”

    他还以为父亲是调侃,没想到昨儿提了两句,今日就急匆匆去林家,半点没有问亲的礼节。

    义忠王抿一口热茶,斜眼看儿子,真是个可爱的小蠢蛋:

    “君子之为?一会儿真叫人打了主意,玉儿被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知许配给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你再和老子讲,什么叫君子之为。”

    世子语塞,随即又道:“和亲的人不是已经定了?”

    义忠王看着小蠢蛋冷笑:“哼,本王就说儿子你还嫩,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真有个万一……只怕你哭都没哭的地儿!”

    世子眉眼都耷拉着,丧气道:“所以……林大人肯定不答应。”

    义忠王轻笑一声,自嘲道:“玉儿和她哥哥已经躲出去了,不用咱们操心。”

    小蠢蛋世子不明白:“躲出去?什么意思。”

    “出家了。”

    “出家!?”

    义忠王抓起一把干果:“怎么,林家人贼精贼精的,早就把人送出城了,出家嘛,当然要云游四方,风餐露宿,丫鬟都没带一个呢!”

    义忠王世子在风中凌乱的片刻,忽然觉得出家也好,他们总不至于到寺庙里抢人,但是一想到父亲上林家的门行事丢脸,好几日不曾理他。

    义忠王懒得和他的蠢儿子置气,他去林家的真正目的,才不是为着那个!

    说实话,林如海被义忠王亲自登门吓了一跳,他确实想给玉儿物色一个样样都好,两情相悦的夫君。

    他养的孩子他最清楚,三个孩子都是至情至性之人,于感情之事上万万不能将就着过。老大倒是自己将终身安顿好,老二林珺不开窍,小女黛玉每日有的是打发时间时间的法子,男女私情之事似乎于她而言小了点。

    但当下两个孩子的婚事不能再等,今日是义忠王,明日不知是哪家。

    林如海只得歇了和贾敏出游的心思,想到苏哲好巧不巧送红梅来,便把苏哲约出来。

    现下知根知底,家风又清正,孩子在眼皮下长大的,也就只有苏家了!

    林如海自己都要笑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

    苏哲本来就是个聪明人,看出林如海的来意。

    送梅花的小厮回家去,苏哲听说义忠王过来,马上猜到其人来意,也猜到林如海必定拒绝。

    苏哲也不与林如海扯弯绕,开门见山:“林兄是不是想问,我家有没有那个意思?”

    苏哲主动说起,林如海反而有些尴尬。

    况且苏哲毫不避讳,点头道:“实话说来,有。”

    林如海对自家闺女很有自信,无论样貌还是家世,真谈婚论嫁起来,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号。

    苏哲随即又道:“可惜……不是我的意思,乃是在下的夫人,很想要玉儿这样的儿媳妇,我那几个孩子,虽比不得璋儿和珺儿,但秉性还算良善,尤其是老幺,自小无忧无虑,最是纯良。”

    就说今日出门前,苏哲的夫人还明里暗里提了几句,让苏哲多替儿子美言几句,林大人肯定会考量。

    苏哲夫人早对苏哲说过,若能得黛玉做儿媳,必定和亲生女儿一样的对待,要是林家知道这样的诚心,肯定愿意将女儿嫁过来,苏家肯定不会叫黛玉受委屈。

    可是苏哲看透世事人心,岂会信得夫人的豪言,只怕此刻虽如此想,将来真心求到便开始挑三拣四。

    就说那三个儿媳,谁又不是如此遭遇呢?

    世人啊!往往说的比唱的好听。

    苏哲失笑,唯恐林如海误会,细细与他解释:“林兄还请听我一言,若我有个女儿能配珺哥儿,必定厚着脸皮也要求一回。”

    当林家的儿媳,还是极为不错的,京城中都在猜,谁还能有霍云安的好命。

    “只可惜……”

    苏哲自己也遗憾:“我们家是四个小子,是以……玉儿绝对不能做我家儿媳,不是玉儿不好,只是太好!”

    其实林如海也很动摇,人多是非多,瞧瞧现在荣国府只有两妯娌,就闹得乌眼鸡一般。

    只听苏哲语重心长,一派坦诚:“不瞒林兄,我们家太太而今看着玉儿,样样都好,万一有一日玉儿真当了我们家儿媳,如今的样样好,马上就回变成一样又一样的罪状。”

    林如海马上就被苏哲说服了,苏哲如此评价,想必也深思熟虑过,不然黛玉比起苏家前三个儿媳……若是旁人家,肯定抢着要。

    林如海出游并不高兴,裹着冷风回到家,灌了几碗热汤才回暖,他将今日的事讲给贾敏听。

    贾敏听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老爷啊!而今于内宅之事,终归太傅胜老爷一筹。”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刚刚才发现今天设置的定时发送又没有成功!!!!

    ……

    🔒173  ☪ 第 173 章

    想当年他们年轻的时候, 苏哲后院一团乱,林如海还提点过苏州内宅知识,而今苏哲却成长许多, 已经出师了。

    被夫人贾敏说自己不成,林如海不免起了一丝好胜之心, 只对妻子作揖说道:“还请夫人赐教。”

    贾敏不是没有设想过苏家的可能,但只看苏家的人口,她便打消这个念头。

    加之贾敏平时与苏哲的夫人交道过许多次,自然明白她人品规矩端庄,虽也欣赏才女,但更需要乖顺的儿媳。

    黛玉这样的跳脱性子,真当了苏家的儿媳, 不变成眼中钉肉中刺才怪,兴许苏家那位夫人会卯着劲儿教导儿媳妇,将来教出一个听话娴雅的儿媳,还会沾沾自喜呢!

    贾敏与林如海细细解释:“且不说苏家四个儿子如今都住在一处会有多少龃龉,女儿和儿媳,终归是不一样的。”

    女儿和儿媳怎么可能一样?

    先前林夫人在婆婆中已经算比较好相处的一位。

    林如海依旧看得到,贾敏从金尊玉贵的国公贵女到他们家的媳妇儿,这当中受了些委屈。

    这还是在林如海十分护着的状况下, 而且林如海重活一世,看见过黛玉在内宅受委屈, 才有的觉悟,世间男子有几个人会体谅这种难处?

    这也是他做父亲的头疼的原因。

    贾敏继续说道:“人其实都这样, 我也不能免俗, 看女儿总是样样都好, 看儿媳终归有美中不足, 世人皆逃不过娶了媳妇要传宗接代,又有几个婆婆会真心喜欢儿媳的才华,没准儿还怨恨儿媳占了儿子读书上进的时光,什么生活意趣都碍事。”

    林如海深表赞同,可不是!

    前世王夫人见不得黛玉吟诗作对的样子,对着晴雯指桑骂槐。

    黛玉的情趣在宝玉看来极为投契知心的伴侣,可在王夫人那里就是阻碍宝玉考取功名的绊脚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黛玉有什么相关?

    也不看看宝玉是什么东西?什么锅都叫黛玉背!

    林如海越想越气,苏哲的夫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教子有方,罢了罢了,怕比王夫人还难对付。

    林如海喃喃道:“苏大人家,有四个儿子……”

    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将来肯定比老太太还会来事。

    虽然贾敏已经讲的十分清楚,但林如海依旧还在念叨。

    贾敏见状,不由失笑:“难不成,老爷是要把苏大人家的老幺招赘?!”

    林如海愣了一下,他舍不得黛玉出去受委屈,还真动过这个念头。

    可惜又遇不到靠谱的赘婿,难得好儿郎。

    当下入赘的都是好些过不下去的人家或者趋炎附势之辈。

    贾敏却以为林如海是想招赘苏家的老四,劝林如海趁早打消念头,免得苏家夫人上门来和林家拼命。

    贾敏笑道:“纵使你愿意招婿,人家又岂会愿意。”

    林如海连忙否认:“夫人误会了,我哪里会有这种想法,你瞧英莲,也没什么好结果。”

    想到英莲,林如海与贾敏皆沉默片刻,也不知她现在有没有和她男人平安到任上。

    起先甄士隐想要招婿,却找不到好人家。一最后还是忍痛割爱选择把女儿嫁出去,只是那男人,依旧不靠谱。

    林如海烦闷起来,不想再去纠结这件事情,想来想去没个头绪。

    贾敏又道:“后日我要去母亲那边一趟。”

    林如海心思还没有收回来,随口答了一句:“嗯。”

    贾敏又笑着问他:“老爷就不问问我去做什么?”

    林如海还是那个调子,语气有几分敷衍:“请夫人赐教。”

    贾敏也不与他卖关子:“甄家有人进京,说是带了几个姑娘来,我估摸着老太太是想帮宝玉问亲呢!”

    甄家?

    前世甄家来过人,还说甄家也有一个宝玉。

    那一次老太太表现的格外热络,专门宴请过甄家的小姐和夫人。

    只可惜甄家显然对似乎贾宝玉避之不及,带着自家的姑娘赶紧走,唯恐贾宝玉和荣国府粘上去。

    林如海努力回想,大约是这个时候。

    前世宝玉还是元妃的弟弟,名声比起这辈子略好一点,甄家都看不上,这一回肯定更看不上。

    贾母肯定也想得到,但还要为孙儿争取一回,林如海不由得感叹,老太太一颗心都扑在了贾宝玉上。

    “老太太真是操心……”

    正日子那天,贾敏一早起来,收拾停当便乘车过去,而今儿媳妇在家中养胎,虽然霍云安身子挺好,贾敏却不愿让儿媳跟着,谁知道那边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贾敏到了之后,先过去找崔氏说话,预备一起去见老太太。

    崔氏见她一个人来的,不似往日还带着黛玉,真是孤单,崔氏道:

    “你们家那个先生也真古怪,现下京城已经没事了,他们也不必跑那么远,差不多该回京了,瞧着你思儿念女的,人都瘦了。”

    就是这些道士神神鬼鬼的,虽然保住贾瑚的性命,但现在让她母子相隔,亲人不得见。

    崔氏很不喜道士。

    贾敏也还算看得开:“他们难得出去一回,多玩几日。”

    崔氏不好再提伤心事,刚好贾琏的儿子过来,老太太特意嘱咐今日不必进学,贾敏招招手让他过来。

    “桂哥儿。”

    桂哥穿着一件小红褂子,把整个人衬托的喜气洋洋。

    他端端正正立住,给贾敏作揖:“姑奶奶好!”

    这聪明劲儿和贾琏有几分像,贾敏问他:

    “如今念了几本书?”

    桂哥想了想如实答道:“还没念完千字文。”

    贾敏不喜摆夫子的款,只笑着摸摸他的头:“无事,慢慢来,万事开头难。”

    崔氏想到璋哥儿媳妇肚子里也有了动静,将来这一群一处玩,肯定又是另一种热闹。

    崔氏笑道:“不见你带儿媳来,还真是个宝贝,你这样的婆婆,是大福气。”

    说完这话,又指指贾政院子那个方向:“那边,前儿说是滑胎了。”

    贾敏眉头一皱:“珠儿媳妇?”

    崔氏认压低声音:“不是,是个通房丫鬟。”

    如果李纨出事林家那边应该会听到风声。

    崔氏将此事,说得有几分隐晦:“咱们家子孙不旺,还是多积德才対。”

    贾敏意会到之后,便也不用崔氏讲得分明,大宅子的多少腌臜事,懂的都懂。

    老太太身边的鹦哥过来:“太太,甄家奶奶和姑娘都到了,老太太请你们过去说话。”

    二人相携,往老太太屋里去。

    贾母这次可真舍得下本钱,从自己的库房搬出许平时不会摆出来的东西。

    什么玻璃小炕屏、红珊瑚摆件、茜色玉雕、各色精巧盆景。

    这样的布置,肯定是母亲指点摆上的。

    连贾敏也不由得感叹,母亲最擅长此道,自己也不过学得了五六分皮毛。

    又精致又雅观。

    “真是不错。”

    崔氏也道:“老太太攒的局,她老人家比我们能多了。”

    甄家二奶奶带着二小姐和三小姐进来,先是给各位长辈依次见礼,二姑娘今年十二,三姑娘今年十岁,贾母念了一回好,赏了几样小玩意儿,大家坐着说会儿话,才各自入席,听戏。

    先前崔氏已经见过甄家的女人们一回,大约也说过几句话,这是二次老太太攒的大宴席。

    自从嫁女之后,便没人和崔氏说点悄悄话,见了贾敏,她嘴上闲不住:“我瞧着还是咱们的玉儿和探丫头好。”

    不是崔氏自夸,真比较起来甄家两个姑娘光看样貌就不能与黛玉、探春并论。

    礼节对答只能瞧出一般世家女子规矩,问读书也只请先生识得几个字,才情恐怕略逊一筹。

    崔氏没有考虑这些人配不配宝玉,单把女儿家们拉在一起比比,还是偏向自家的孩子。

    贾敏是黛玉的母亲,虽说心里看女儿千好万好,嘴上却不能说,故意问崔氏:“云儿如今不大往这边来了?”

    崔氏手里捏着一把榛子,觉得味道不好,又放回果碟,不再纠结甄家两个姑娘,又道:“她定了人家,自然要在家中学着管家,宝玉虽说挪出去,每日要进来请安,还是少来的好。”

    人都不小了,也该注意瓜田李下。

    先前传话的鹦哥又进来,脆生生的说道:

    “老太太,大姑娘和二姑娘到了。”

    贾母大喜:“快请。”

    贾敏先前不知,迎春和元春也要来,不由的笑了:“怎么请这么多人?”

    崔氏也报之一笑,两个人心领神会。

    “当然是撑一撑门面。”

    尤其贾迎春,现在可是一个正经王妃。

    只可惜贾迎春不是宝玉的亲姐姐,不然宝玉谈婚论嫁的筹码可不是又多了几分?

    两姊妹一起进来,迎春是王府之人,打扮得更华丽,年岁又小,操心的事情少和嫁出去时没什么两样,似乎还是个姑娘样子。

    而元春虽说也精心的装饰过,但眼底总透出一丝疲惫,生活肯定不如意,贾敏看着眼中,只让赶紧入席,并不多话。

    众人说说笑笑又是一天,宾主尽欢。

    贾敏回到家中,颇有些累,她好久没应承这么久。

    回到家时,林如海和儿子林璋都从朝中回来。

    林如海一见贾敏,马上八卦之心泛滥,便关心今日的状况?:“怎么说?”

    贾敏脱下身上的大衣裳,抱着刚换了碳的手炉,这几夜里冷得很,不知是不是又要倒春寒。

    摇摇头:“我看是老太太剃头挑子一头热,成不了。”

    林如海知道结果,并不意外。

    眼看天就要黑,贾敏今日也累,可惜就是有人喜欢这个时候来找事。

    来报信的是常安,肯定不妙。

    果不其然。

    “太太……义忠王府上的嬷嬷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林如海心头不爽比以前更胜几分。

    而且人家摆明派嬷嬷来找贾敏,他倒不愿意在这里干杵着。

    林如海自己先避出去:“既是找你的,为夫这就走。”

    贾敏按着脑门,耐着性子请人进来,林家又不好真挂个牌匾,拒绝义忠王府人员来访。

    今日义忠王府的人不是来惹事,当真带来了一个对林家极为重要的消息!

    “知道了,多谢你们王爷。”

    贾敏听完嬷嬷的传话,脸色都变了。

    林如海见贾敏和嬷嬷说的太久,又过来查看情况,刚好见妻子,把人打发走,脸色铁青。

    “那位王爷又在唱什么大戏?”

    贾敏理了理发皱的衣袖,脸色依旧没有缓和过来:

    “瞧着和咱们家无关,可我这当娘的听完后怕。咱们玉儿先前没离开家的时候和南安郡主那样好,先前还写信回来要我记着给她送年礼。”

    林海更加一头雾水。

    义忠王派人来林家汇报南郡王府的事?

    怎么听怎么奇怪?

    “那婆子说的事,为何与南安郡主有关?”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今天有准时放出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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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  ☪ 第 174 章

    看着林如海摸不清头脑迷茫的神情, 贾敏疲惫之感更重。

    于是将先前义忠王府嬷嬷说过的事情,再与林如海仔细说一遍。

    此事说来与林家毫不相干,吏部张侍郎家的二女儿近来和南安郡主颇有交情, 玩的极好。

    南安郡主自归京之后,身子不妥, 时常请人作陪,打发时光。

    那日张侍郎家的二姑娘过去,不知为何竟是在后院遇着粤海将军二儿子。

    更为巧合,这位姑娘失足摔进南郡王家的莲池中,被粤海将军家公子救起。

    当下十分看重名节,后面该发生什么,贾敏不必猜也知道。

    林如海越听越心惊, 为何一个外男会出现在王府的花园里?

    正如贾母说的,哪个大户人家姑娘,旁边不是丫鬟嬷嬷成群,岂会随意落单?

    若是真落单,定然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怎么会这样?”林如海眉头拧成了疙瘩:“找这么下去,张大人家是要和粤海将军家结亲?”

    这样的手法,落到贾敏眼中,实在拙劣至极。

    拙劣, 却有用。

    还好黛玉冷先生带走,若黛玉在京中, 南安郡主相邀,必然推脱不得, 还会欢欢喜喜的去。

    小姑娘们能有多少心思, 想来张侍郎家的二姑娘去郡王府时, 也是欢欢喜喜的。

    贾敏冷笑:“若不结亲, 难不成要把闺女送进庵堂,要不就是一根白绫勒死,哼!未免也太凑巧,像是把戏台子搬过去似的。”

    林如海从官场上看,问题更加严重,他们从来没想到有人竟会使这样的阴招。

    林如海把最倚重的常安叫来,嘱咐道:“找人暗里打探一下,张大人家的姑娘,是一直和南安郡主交好,还是这几日才亲密的。”

    贾敏着发痛的额角,一扬手阻止:“王爷已经查过,郡主进京以后,张大人家的二姑娘才与郡主交好,慢慢玩到一处。”

    可见这些人一开始就冲着张侍郎家的二姑娘去。

    张侍郎在极有希望升上去,现在不管张家答不答应,皇帝那边肯定讨不得好,还落得一身骚。

    林如海不得不评价一句:“真卑鄙。”

    随即又冷冷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心思不正,总会有人察觉端倪。”

    南安郡王家未免也太猖獗,明知现在圣上动不得他们,做吹这等恶心举止,简直是一种挑衅。

    想来圣上知道定然也会被恶心得不轻,还找不出发火的由头。

    林家兄妹与京城的家人一直有联系,南安郡王府后院的事很快就传到黛玉耳中。

    在黛玉心中,南安郡主一直是个光明磊落爽利人,她仍旧不相信郡主姐姐会暗害别人,兴许是从中有人作梗。

    若说是巧合,又实在说不过去。

    “怎么会这样!”

    黛玉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心里不免还有些偏向南安郡主:

    “想来郡主姐姐一定十分自责,好好的请人来玩,竟然发生这种事。”

    林珺年岁大,心思深,不像妹妹和南安郡主有交情,他知道黛玉的性子,早料到她会如此。

    况且南安郡主对黛玉一直挺好,还没做出妨碍黛玉的事情,黛玉会有所偏向实乃人之长情,凭空给南安郡主定个罪,到头来还会坏了兄妹间的感情。

    林珺心里九曲八弯,假设了很多种可能,仍旧觉得是南安郡王府和粤海将军沆瀣一气。

    冷先生像是早就看透一切,避开黛玉,故意把林老二叫到跟前:“你这个做二哥的,怎么看?”

    林家老二如实答道:“玉儿还忧心南安郡主,我总觉得……兴许此事有郡主在推波助澜,南安郡王和粤海将军,眉来眼去许久了。”

    这次用的促狭,竟然像是南安郡王和粤海将军谈情说爱似的,冷先生一阵恶寒,嗔道:“什么眉来眼去……”

    只这件事,冷先生和林珺想到一处,正好也让黛玉借此机会成长一番,冷先生也让林珺静观其变:

    “无妨,慢慢往下看,而今黛玉念着郡主好,兴许还会说你中伤于她,等有了证据,再说不迟。”

    林珺根本不关心南安郡主人品究竟如何,当下只剩后怕,黛玉走之前收的大礼,还心心念念要去找南安郡主玩,若黛玉不离京,这次落入圈套的会不会是黛玉?

    若是自己不离京,那些人会不会也有这等卑劣的手段对付自己?

    林珺不知先生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反正冷先生的人脉,深不可测,兴许就如先生所言,是他用周易八卦推演出的。

    林珺问:“先生带着我们兄妹出来,不单是避开和亲之事,要避开的,是另一重妖魔鬼怪吧?”

    冷先生又开始卖关子,顾左右而言它,摆摆手:“呵呵,什么妖魔鬼怪,我又不修行茅山术,不会捉鬼。”

    京城里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谁都没想到,南安郡王府上竟然能同一个手段用第二回。

    这次倒霉的是南安郡主的外四路表妹。

    仍是姑娘落水,救人的是南安郡主的夫君,可惜那小姑娘本来就没了母亲,攀着南安郡王府上过活,但却有骨气,为示贞烈,当场一头碰死。

    一回尚且能说巧合,再来一回,京城上下都看清楚南安郡王家的肮脏手段,京城中的夫人们再不敢和南安郡主交游。

    黛玉再听见消息,显然已经不能用意外说服自己:“怎么会……这样……?!”

    林珺也不知如何安慰妹妹,先前他也见过南安郡主一两面,怎的不到一年,竟是移了性情。

    林珺只能干巴巴道:“她嫁人了,当然要维护夫家的利益。”

    为了夫家算计张家姑娘,和粤海将军家教好,为了丈夫算计无辜表妹。

    黛玉不是傻子,世家大族间关系盘根错节,想要维护利益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要害人。”

    林珺又道:“妹妹冰雪聪明,其实你想得比哥哥还明白。”

    黛玉默默蜷着身子坐了一会儿,她怎么不明白呢?

    她只是难过,总有一种真心错付的失落,如果她去找南安郡主,南安郡主会不会这么设计自己呢?

    她的父亲是当朝大员,恐怕在南安郡主眼中,自己才是最佳人选吧?

    黛玉想到南安郡主与自己再见时的种种表现,那日只有她一人去见郡主,郡主在京中多年,难道就找不出几个人来探望?

    最不济还有宫里的七公主,西宁王府家的姑娘们,那才是和南安郡主一块儿长大的。

    可笑黛玉还以为南安郡主看中她这个朋友,不曾想是在精心设局。

    “好卑鄙……为虎作伥。”

    林珺亦叹息:“这便是伥鬼了!”

    黛玉在远处失落,南安郡王府上也不太平。

    表妹那件事,南安郡主做得真不漂亮,才给人落了话柄,现在京城各家夫人嘴上不敢明说,背地里不知怎样戳着南安郡王府的脊梁骨骂。

    万幸粤海将军二儿子和张大人家闺女的婚事没什么波折。

    南安郡主不出门,南安郡王妃来后院看她一眼,见郡主只坐在莲池旁边看鱼,半点没着急的模样。

    这闺女真是不争气,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

    南安郡王妃很后悔,先前把女儿宠坏了。

    上前数落她:“你也不看看如今你的名声,女婿娶了你,真是到了八辈子的大霉,不能给他开枝散叶也就罢了,竟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南安郡王的两个儿子不争气,当下和粤海将军,还有女婿家一起做南洋生意,那边有兵有船,赚了大笔的银子。

    南安郡主懒得理人,仍旧看着池塘里的肥胖锦鲤:“我早说过,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你们不信。”

    南安郡王妃忽而觉着这么说自家姑娘有些过分,毕竟失了孩子的是她,再怎么急也不该就着伤口撒盐。

    大夫说南安郡主上次小产能捡回命就是老天保佑,郡王妃想到姑娘不能生,自然就觉着在女婿跟前矮了一头。

    但见闺女脸色蜡黄身子弱,一时间又生出怜悯之心,矛盾得很。

    随即又嗔道:“真可惜,要是你能把林家那小丫头拿捏住,那边满意,也不用忙第二回。”

    南安郡主早就想到洗白的法子,她就是故意将事情搞砸,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自己还要给丈夫张罗侧室姨娘,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南安郡主脸上浮起一丝胸有成竹的怨毒:“母亲,那是表妹想不开的一面之词,我还觉着自己冤枉呢!怎么就不是她污蔑我呢?”

    南安郡主抬眼:“兴许,就是她心思不正,勾引我的夫君,被人发现,才羞愤自尽。我念着死者为大,才不发一言,甘愿委屈。”

    “母亲,你看孩儿,多深明大义……”

    南安郡王妃会心一笑,她早就想到这个法子,只等事情发酵得差不多,才抛出这般说辞,难得这孩子悟性好。

    南安郡王妃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真是吃一堑才会长一智,要是早有这点聪明劲儿,何必吃大亏。”

    而后南安郡王府放出话去揭露‘真相’,众人又道南安郡主受了委屈,都唾弃那位外四路的表小姐心思不正,罪有应得,南安郡王府上的风评,登时又翻转过来。

    圣上还赏了粤海将军。

    苏哲冷笑:“这种事情圣上如何能插手,当下还指着粤海将军府上戍守海防,皇后娘娘还亲自赐婚,旁人也只有恭贺的份儿。”

    林如海亦是无奈:“一国之中,总不能两处打起来。”

    朱谦更是一针见血:“况且,指着海路赚钱的人多得很,宫里头可是有好几家。”

    说到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宫里的贵人,也需要银子。

    当此时,跟着喝到一口汤的,便有薛宝钗嫁的付家。

    当下那南安郡王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还好风雅,没和宝钗发展到床上那点事,多是弄点淫.词.艳.曲,调笑一二。

    薛宝钗愿意应承,付岩也睁一只闭一只眼。

    今日一回来,只把宝钗搂在怀中:“我的好奶奶,真真是你为咱们家立下大功,今天三爷叫我过去,说是给咱们家一艘船的货!”

    宝钗淡淡笑了笑,掩饰住委屈神态:“爷高兴就好。”

    付家的爷看了,更是爱的不行,他知宝钗勉强应承,心还在夫家身上,十分满足。

    宝钗心中一阵悲凉,一面要出去与别的男子喝酒取乐,一面又要为付家立牌坊,真是讽刺。

    付岩又道:“我这就去把消息告诉父亲!”

    话毕,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薛宝钗看他走远,确定不会回转,让莺儿守着门,对帐子后面那人冷声道:

    “出来,家里突然让你来,又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生活逐渐向黛玉展现出丑陋的模样,只有见到丑恶,黛玉才会渐渐成长。

    ……

    🔒175  ☪ 第 175 章

    听见宝钗召唤, 那人畏畏缩缩从帘子后面挪出来。

    此人是薛蟠的乳母,自小把薛蟠奶大,说是薛蟠的半个娘也不为过, 本来也极为溺爱薛蟠。

    薛蟠能养出这种脾性,乳母和薛姨妈都功不可没。

    乳母年纪与薛姨妈差不多, 宝钗一见就知肯定因为母亲找不到趁手可靠的人,才让这个老嬷嬷自金陵风尘仆仆,过来传话。

    乳母低头哈腰,见宝钗嫁了人,果然很有当家奶奶的派头,再不是先前家中那个小姑娘。

    奶奶让她来京城,果然来对了。

    乳母搓搓干裂的手, 说:“姑奶奶,太太心疼大爷,给大爷找了个替身,偷偷把他从流放犯里换出来,当下不好将他安置在金陵,姑奶奶神通广大,能不能给大爷找个安置去处?”

    还好薛宝钗此刻是坐在圈椅上,听见这话, 登时天旋地转,掐了自己一把才回过神。

    “母亲!……这可是大罪?”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薛宝钗脸上骤然失了血色, 但转念一想,哥哥就是母亲的命根子, 这确实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薛蟠的乳母只护着薛蟠, 比薛姨妈还没见识, 况且她这一路和薛蟠同行, 没被人认出来。

    乳母反过来还要安慰宝钗:“太太说,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将大爷安置好,天皇老子也难知道。”

    宝钗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冷。

    先前因为哥哥的事,她嫁过来就被夫家看不起,要不是自己聪明,又能得南安郡王家两位小爷的喜爱,恐怕付家也不会给她几分好脸色。

    而今她日子才刚刚有起色,母亲竟然把哥哥塞到京城来,是见不得她有一点好吗?

    薛宝钗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毕竟兄妹一场,你先住下,等我安排妥当,就去接哥哥,你下去吧!”

    那嬷嬷听见宝钗松口,喜不自胜,千恩万谢的退下。

    过得两日,就见莺儿领着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过来。

    “大爷在哪儿?奶奶已安排好了去处,找好妥当的人办这件事,你带着他们去。”

    那嬷嬷见是莺儿带来的人,半点不曾怀疑,她在付家好吃好喝过了两日,薛蟠却在城外窝着。

    乳母一阵心痛,道:“唉,大爷被安置在城郊一座小庙里,一路来吃了很多苦。”

    莺儿又笑着拿出来一个包袱:“奶奶都知道,这是我预备的衣裳和吃食,一起带去。”

    嬷嬷接过包袱,里面果然是衣裳、吃食,还有几张银票,瞧着这几个小厮,也是威武可靠的样子。

    姑娘办事果然妥当周全。

    嬷嬷如此想着,莺儿说不便用家里的车,让出去雇车。

    乳母也知道薛蟠是逃出来的,虽然有假户籍在身,不敢妄动,和几个小厮一起到西城雇了两辆驴车,悠悠往城外槐树村去。

    薛蟠就落脚在槐树村西头的一座观里,观里只得三间屋,有个穿破衣裳的道士。

    乳母兴冲冲带着人进去,只见那老道士抱着一个土瓮,吃一锅稀饭。

    看过屋子院子,薛蟠并不在。

    几个小厮很心急,揪住乳母便问:“你不是说薛蟠……你们家大爷在此,如何不见人?”

    老道士仰起头,沙哑着嗓子:“去……去隔壁马头村了!说、找乐子!”

    乳母一听就知道薛蟠去做什么,先前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而今就在皇城边上,还请大爷忍一忍。

    乳母发出一声叹息:“唉!我带你们去。”

    马头村离着这边有四里地,原先娇生惯养的薛蟠竟然能顶着日头走过去,看来先前流刑果然锻炼了他。

    乳母嬷嬷带着人老大马头村的马寡妇家,隔着一堵矮,冲院子里嚷嚷:“大爷、大爷,接您的人来了。”

    薛蟠正好穿了衣裳出来,一脚将寡妇家的木板门踢开,还在系着腰带。

    他只恨母亲无能,家里父亲狠心,都到沿海牙子才把他解救出来,若是晚一时半刻,岂不是就真去荒无人烟的琼州岛了?!

    薛蟠看见那几个小厮,人模狗样,生得壮实,哪里像是他一路受苦,原先的膘都没了,又黑又瘦,这么几月都没养回来。

    薛蟠觉得那几人直勾勾盯着自己,十分不尊重,骂骂咧咧:“怎么才回来,有没有从京中的酒楼里给我带吃的,这山旮旯里的东西,真是一个塞一个难吃!”

    忽而一人上前问:“你是薛蟠?”

    薛蟠把头一歪,正准备摆大爷的款,趾高气扬问:“你们是我妹妹的人?”

    领头那人一挥手,暴喝:“拿下!”

    余下三人一拥而上,不知从哪儿摸出绳索,将薛蟠捆成粽子样,割了他衣角一块布,将嘴巴堵死。

    那嬷嬷支棱着双手,不知往哪儿放,被吓得半瘫:“这是做什么,他是我们薛家大爷。”

    只见领头那人朝着老嬷嬷逼近,一扭手,也将这老妪反扣起来。

    薛蟠像是一只蛆虫,在地上蠕动,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领头人见有好事村民一重重围过来,又大声道:“京畿衙门的捕快奉命抓捕逃犯,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呸’的一声,薛蟠居然把嘴里塞的布吐出来,坡口大骂:“你干什么,我可是你们奶奶的亲兄弟!”

    “唔……”

    薛蟠的嘴又被堵住,几个捕快像拖死猪一样,把绑成一团的薛蟠和乳母一起塞进驴车,几人或是坐车,或是走路,趁着夜色往京城去。

    没过多久,付家奶奶大义灭亲,协助京畿衙门抓捕逃跑的兄长一事,传得京城满城皆知。

    此等大罪,还没等衙门判决,据说薛蟠在狱中畏罪悬梁自尽。

    薛姨妈自以为把儿子送到京城能得到妥善安置,不想竟是一道催命符。

    贾敏在内宅知道这个消息,不得不感叹一句:“薛家的宝钗,好厉害的心思,真是可惜了……”

    虽说狠了点,但薛宝钗若不报官,选择包庇哥哥,最后惨的不单是自己,甚至还有付家。

    所以贾敏并不觉得薛宝钗狠毒,反而佩服她有几分果断。

    林如海冷笑:“若不厉害,难不成真把薛家那混账儿子藏匿起来,那时候不知要拖多少人家下水。”

    平心而论,薛宝钗资质不差,可惜没遇到一个深明大义的母亲,也没有一个成气候的父亲,更摊上了一个废物兄长。

    林如海见贾敏的打扮,一头素银头面,身上的衣衫也是不常穿的深蓝团花缎面,问道:“哪家报丧,你要出门?”

    这分明是要去旁人灵堂上的打扮。

    贾敏垂眼:“凤哥儿家的男人没了,论理该儿媳辈府人去,她身子不方便,人家报丧的人来了,不能不去。”

    大儿媳怀着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冲撞,人家登门报丧,当下也只能贾敏去看一眼。

    林如海听说过风姐儿这一世嫁的男人得了马上风,王熙凤有个儿子依仗,还没开始拿嫁妆抵家用。

    没了这个男人,兴许守寡以后还不用惹一身的病,能多活几年。

    林如海觉得不妥,把贾敏拉住:“你去也不合适,一会儿老大回来,让他去。”

    要是贾敏去,反而显得给他脸了,林如海怕那家人受不住。

    贾敏也没推辞,和林如坐下来喝茶,脸上透着欢喜:“今日黛玉和珺哥儿来信,冷先生已经带着他们往回走,过几月就能到京。”

    林如海听罢也是一喜,怪不得瞧着今日妻子高兴。

    林璋一回来,林如海马上给儿子派活儿,让他出去走动还礼,林璋依言去应个景就回家。

    半道上,天都快黑,就见一个老妇人坐在街边哭,林璋叫人把车停下。

    “大爷,怎么了?”

    林璋指了指:“那边怎么回事,像是有人在哭。”

    跟车的小厮过去问了几句,回来答话:“爷,那是薛家老奶奶,就是先前儿子冲撞十一皇子那人的老子娘。”

    林璋原本想要帮衬的心思忽然冷了,他不是当菩萨的料。

    一放车帘:“原来是她……走吧。”

    薛姨妈在街上嚎,薛宝钗在家中坐卧不安,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把母亲赶出去,宝钗是良心不安的。

    但是把薛姨妈留下来,宝钗不敢。

    莺儿觉得那毕竟是生养的娘,想要劝一劝宝钗:“奶奶……”

    可惜她话还没说,宝钗便狠狠瞪她一眼。

    “母亲已经去过舅舅家,舅舅家都不收留,我在这个家中能说上几句话,叫我怎么安置?”

    莺儿张口还想说话,宝钗又冷冷道:

    “若不是舅舅求情,母亲肯定现在还不知关在哪儿的大牢里,我念着母女之情,母亲一味顾着她那儿子,险些将舅舅都拉下水!”

    一旦王子腾失势,将来自己在付家呆不呆得住都难说。

    宝钗恨的不是母亲偏心哥哥不管不顾,而是母亲从来没想过,这么做会给舅舅带来多大的麻烦!

    前儿为了向舅舅请罪,宝钗从嫁妆里拿出来好几样值钱的东西,想想都肉疼。

    莺儿听说薛姨妈就在大街上哭,就算宝钗不爱听,她还是劝道:“奶奶,若不管不问,将来说起,怕是对奶奶名声不好。”

    薛宝钗忽而又翻了脸,只骂莺儿:“你莫要红口白舌,我几时说了不管?”

    莺儿垂头丧气:“是,莺儿知错了!”

    宝钗只得赶紧找来陪房,让她出去找个客栈把母亲暂时安置,明儿去赁个小院子,将薛姨妈看管起来。

    索性付家近来因宝钗得力,从南安郡王府上捞了不少好处,又见宝钗大义灭亲,对宝钗在外置屋养薛姨妈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京城里无风无浪,先前派遣去和亲的两位‘公主’暂且换来一段时间的和平。

    还在外面漂泊的冷先生领着黛玉他们从江西绕过一圈,说自己要去拜访老友,让林珺先带着妹妹回京。

    林珺一路北上,这回的路线与先前他们从江南进京有所不同,正巧是南安郡主和丈夫自京城南下的路线。

    林珺兄妹的车队与南安郡主的车队不期而遇。

    林珺露出冷笑:“真真狭路相逢,前面是南安郡主一行。”

    此处路不宽,一条官道上,对头而来的车,只能一边停下,另一头往前走。

    然而对方并不想走,南安郡主主动下来马车,只见林珺一身宽宽大大的青色道袍,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居高临下,没有下马意思。

    郡主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

    “想不到能在此处见到黛玉妹妹,真是缘分。”

    林珺似笑非笑,坐在马背上,拱手致歉:“我们家玉儿这几日着了风寒,不便见人,郡主莫怪。”

    此时忽听黛玉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旁人不见还好,郡主姐姐,我肯定要见一面的。”

    作者有话说:

    狭路相逢勇者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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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6  ☪ 第 176 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黛玉又不曾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南安郡主亦没那么大胆子当场加害黛玉。

    她又何须回避。

    她扶着嬷嬷的手,慢慢踩着车凳下来:“我还以为郡主姐姐会与张家姑娘一路南去。”

    瞧这样子, 似乎两人还是原先极好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有了隔阂。

    黛玉故意提到张家的事, 在暗里敲打,那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黛玉的笑容,落在南安郡主眼里十分刺眼。

    她原先也挺喜欢这个丫头,早前的交往也算真心。

    只是自己生活不如意,再看见黛玉仍旧千娇万宠,心头很不平衡。

    粤海将军家最想要的儿媳妇就是黛玉, 可林如海不知哪儿得了风声,直接就把孩子弄出城。

    若正经提亲,林家肯定不愿,想使手段,也要有人在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能叫黛玉和自己同病相怜,兴许黛玉就能知道自己的苦楚了。

    可惜啊!

    这丫头命好。

    南安郡主脸上仍旧挂笑:“她自有她的安排,我却要回了,原本也想在京中多留几日, 可惜妹妹不在京中,我留着也没什么意趣。”

    黛玉亦有来有往:“真可惜, 要不然姐姐与我一道回去,再住几日?”

    南安郡主又道:“玉儿真会说笑, 我好容易走出来这么多时日, 回去作甚。”

    她倒是想回去, 可如母亲所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跟自己丈夫,莫不是叫那些莺莺燕燕趁虚而入?

    况且赖在京中,母亲又不会给多少好眼色。

    南安郡主原本以为最起码母亲应该会心疼自己,会站在自己这边。

    可是此次回京,南安王妃不知骂了多少次没用的东西。

    对面黛玉屈膝一礼:“只愿姐姐,一路平安。”

    她看着林黛玉,只觉得可笑,也不知这小丫头有多少好日子可过。

    当年南安郡主的母亲她也极好,一直娇宠着,但等到该出门的年岁,母亲像是被夺舍一样,恨不得赶紧将女儿嫁出去,之后也总是教训女儿要如何侍奉夫君。

    眼看黛玉也慢慢长大,将来林夫人可不是也要赶着她出门,只待那时吃了成婚的苦头,黛玉还能有这般骄傲的神情?

    天下的男子,又有几个好的呢?

    南安郡主仍旧在笑,笑容僵硬,回敬黛玉一句。

    “你也一样。”

    两家的车队间错开来,一南一北,越来越远,一如那份浅薄得经不起考验的情谊。

    路途中一份极小的插曲,兄妹俩走走停停,去年冬月离京,今年五月还家,可惜没有赶上端午。

    自离京之后一直在路途之中,林珺比以前黑瘦了许多,黛玉倒是没什么变化,略长高了点。

    两人家中的丫鬟都没带去,现在跟在身边的是冷先生家的小厮和嬷嬷。

    贾敏见儿子女儿平安回来,这一路走南闯北,竟然没有生病,一面庆幸,一面又心酸。

    霍云安肚子已经很大,行动不太方便,家中都备好了稳婆和医女,想来就是这几日临盆。

    贾敏一时看看儿子,一时又看看女儿,半点舍不得错过。

    她看黛玉有模有样归置各样行礼,预备过几日去探望贾母的衣裳。

    黛玉出门一回,身边的嬷嬷丫鬟少,真是学得不少技能,更加能干。

    黛玉回身冲母亲微微一笑:“还好我路上催得紧,一直担心回到家中,赶不上我们小侄儿出生呢!”

    黛玉就担心这个,她哥哥在外面还没玩够,总说莫急莫急。

    贾敏太想念女儿了,今夜非要和闺女一起睡,丫鬟们还没把贾敏的被褥搬铺好,就见林璋屋里的大丫鬟慌慌忙忙跑过来。

    “太太,大奶奶发动了。”

    贾敏还没拆头发,赶紧穿上衣裳。

    黛玉也把衣裳穿好。

    贾敏的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期待,拉着黛玉就走:“你回的是好时候,真叫你赶上了!”

    贾敏和黛玉一路过去长子院中,但见产房里已是有人端着水进进出出。

    贾敏生过三个孩子,一看便知道儿媳已经发动好一会儿了。

    责备道:“怎么不早传话过去!”

    林璋赶紧解释:“稳婆说一时半会也生不下来,我便想着让母亲和弟弟妹妹多说会儿话。”

    贾敏恨铁不成钢瞪大儿子一眼:“就是说话也不急在这时候。”

    说完提步就进去看儿媳状况,又让黛玉和哥哥一起在外等着。

    霍云安底子好,头一胎生的顺,没见产后出血,最要紧的是,头一胎就得了一个哥儿。

    这是前世林如海想都不敢想的事!

    前世这个年纪,林如海已经埋在黄土中了。

    第二日天亮,黛玉迫不及待就来看侄子:“这小侄子,说不准像谁,有些像嫂嫂,又有些像哥哥。”

    林珺也凑过来,昨儿他辈分又往上涨了一截,现下已经是叔叔了。

    林珺把脑袋挤过来:“是因为哥哥和嫂嫂就是人家说的夫妻相,本来是像。”

    贾敏看这兄妹俩围着新生儿叽叽咕咕,好像回到了黛玉刚出生,林璋和林珺围着小黛玉的时候。

    时间过得真快啊!

    新生儿要洗三,荣国府作为外祖家,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

    崔氏领着儿媳和孙子,王夫人带着李纨和贾兰、探春,还有尤氏、贾蓉新娶的媳妇。加上小厮丫鬟,带的各色礼物,排了长长一个串马车。

    黛玉招呼着客人进来:“原本想着修整几日去见外祖母,哪知家中有事。”

    崔氏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气,她是真真为林家高兴,长子长孙,好兆头。

    “是大喜事,老太太高兴得很,今儿一早就催我出门!”

    过了洗三仪式,崔氏要人赶紧把孩子抱进去。

    又道:“咱们看也看了,莫要打扰她休息,前面说话。”

    贾敏让丫鬟们在花厅摆桌子。

    崔氏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怀里搂着贾桂:“这可好,前儿桂哥还念着要和表弟一起念学堂,这回就有了!”

    王夫人没什么说的,贾兰也不怎么说话,林珺过来领着二人去书房玩。

    贾敏和嫂子凑在一起说话,王夫人觉得困,贾敏嘱咐丫鬟好生伺候,送到客房歪着。

    贾敏当了祖母,也关心崔氏:“要说琏儿媳妇生了桂哥也有几年,怎么还没有动静?”

    谁都想要多子多福,先前贾赦养下的孩子也不算多。

    崔氏也有点发愁:“这怎么说得清,她没动静,屋里放了几个人也没消息。咱们家孩子不多,不拘谁生的,多有几个才好。”

    崔氏以前也没管着贾赦不让纳妾,但是贾赦年轻时候也没留下几个孩子。

    这一二年贾桂大了,儿媳一直没动静,那儿媳早就往贾琏屋里放人,却也没添丁。

    是以先前贾珠那边有个通房没了胎,崔氏才会可惜。

    这些事不能强求,两人也只能安慰全凭着天意。

    黛玉和探春许久不见,难舍难分,贾敏看出来黛玉想留探春,碍于二舅妈不好提,贾□□动对王夫人道:

    “黛玉回来也没个伴儿,叫探丫头在家里玩几日,她们姐妹好说说话。”

    话已至此,王夫人也不好硬邦邦拒绝,况且老太太若是知道,肯定也高兴,于是也说:“探丫头你留下。”

    探春垂头,恭顺答道:“是。”

    到了夜间,黛玉和探春躺在床上,仍旧有说不完的话。

    黑漆漆的夜,黛玉忽而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南安郡主了。”

    今日憋了一天,黛玉总算说出来了。

    探春直接道:“虽说你先前和她好,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才不信她受了委屈,倒是往逝者身上泼脏水。”

    黛玉还是有些遗憾的,她不觉得以前南安郡主的豪爽是装出来的,但郡主确实变了。

    黛玉:“先前虽然一处玩过,今后怕是不好了。”

    探春在暗夜里点点头:“这样也好,总之她嫁的远,咱们以后远着点。”

    探春也不知黛玉在外能打探到多少消息,就把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尽量讲给她:“你不知道,听说她在南边没了孩子,身上不好,不能生,所以才想法子给丈夫安排人。”

    黛玉也听到一个大概,只是没有探春说得那么直白。

    黛玉又问:“你都从哪儿听的?”

    探春叹气:“别看我总在家中不得出门,这些事情,你若想听,总能听得到,我知你不爱听这个,我也只和你讲这一回。”

    世家大族间的腌臜事,长了翅膀一样,传得最快。

    探春又道:“唉……咱们做姑娘的,总要小心。”

    黛玉点头:“恩。”

    你不害人,总是有人要害你,君子不立危墙。

    屋内有片刻沉默,探春又开口:“玉儿,你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吗?”

    “谁。”

    探春凑到黛玉耳边低语几句,黛玉眉头一皱。

    “好端端的,打听这个,难不成家里给你相看了。”

    探春翻过身去躺平:“是……大概就要定了,虽说我做不得主,但也想知道,今后自己要嫁一个什么人。”

    黛玉心底一沉,然后又答应下来:“好,我让哥哥打听。”

    想到哥哥的脾性,黛玉不免辩解一番:“你放心,我二哥看着不着调,口风很紧的。”

    探春没在意这个,又问:“玉儿……”

    “恩?”

    “你想过自己以后要嫁什么样的人吗?”

    黛玉也躺平,把手枕在脑后:“没想过,我不想……”

    她没说完,她懒得去想嫁人那种事,一个个看过去。

    其实,大抵不会有什么好事。

    嫁了以后过得好的姐姐,没几个。

    探春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黛玉翻身起来,要人掌灯,披着衣裳起来翻箱倒柜。

    今日她就想给探春看,可惜没有整理好,人又多。

    “对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今日只顾着说话,都忘记了,要是云儿也在就好了。”

    原来是黛玉的小画册。

    黛玉移过灯:“先前我和你们将外面的风土人情,山川景色,你们总遗憾见不着,这回我画了几处。”

    探春看了不由赞叹:“玉儿,你画得真好。”

    黛玉连忙谦虚:“比起夫子差远了,真想画的时候,才发现小时候学的只是皮毛。”

    探春看着一幅幅小景,也开始憧憬起来:“想来有很多姑娘,一辈子也只去过那几个地方,若是能做成版画出册,那就很多人能看到。”

    “玉儿,我真羡慕你,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

    黛玉捏了捏小辫子,害羞低头:“我就想出个画集,只是万里还差得远,我以后……就想行万里路。”

    探春如何不想呢?

    但凡她是个男儿……

    可是探春半点也不敢向长辈提。

    林家那么宝贝黛玉,当下能允她一时。

    今后岂会允她一世?

    探春忽然问:“玉儿,姑父和姑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更新!

    南安郡主就是现在也很多的那种,我吃了苦,就要你也吃苦的不平衡心态。

    被摧残的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探春的问题其实很现实。

    黛玉想做的,林家父母未必同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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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  ☪ 第 177 章

    父母那边无法回避, 反正在荣国府的探春,是万万不敢想的。

    黛玉再长几岁,兴许就要被拘着学什么管家的道理, 磨一磨性子。

    现在的湘云,比她们还小些, 自从定了人家就不太出来,说是史侯夫人关在家里学规矩,绣嫁妆。

    可探春听黛玉所言,脸上也抑制不住向往与激动,当即把什么父母不允都抛在脑后,握紧了黛玉的手。

    “我也想行万里路,要是我们能结伴就好了。”

    黛玉点头, 又把自己其他的计划和探春分享:“我这回出去,听到了很多奇女子的故事,想给女子做传。”

    探春又问:“像《列女传》一样?”

    黛玉在烛火下摇头:“不是……先生让我少看那些书,先生还说那书上记的女子,有几个好的,有些就是在放屁,不过是把女子教的服服帖帖,好为他们驱使, 连基本的人性都不见了!”

    黛玉说罢,冷哼一声:“若女子被人不慎碰了手就要断臂, 那些男人去这样楼,那样巷子的, 岂不是要找把刀自己把自己剁了!”

    探春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和夫子教的不同, 但是黛玉说的很有道理。

    黛玉又道:“我想记很多很多的女子, 好的, 不好的,经商、行医、教书的都记下来。”

    探春又问:“外面的女子真的都做这些吗?”

    她们读书,倒是也能知道一些地方志上的风土人情,只是多讲山川风貌,各地风俗,甚少有记女子事者

    黛玉点头,又说:“冷先生说,靠海的地方,还能见到外国美人,可惜这回没往那边去。”

    讲到这里,探春也跟着一起遗憾,要是黛玉见到了外国美人,今天就能和她讲一讲了。

    黛玉又道:“我想要学雕版,今后自己画图刻板,不知京城有没有女的雕版师傅。”

    探春早就被黛玉勾起了兴致:“我也想学。”

    黛玉便和她商量:“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请你来我家玩,你就给我做个女校书,那多好。”

    出来林家,老太太不会阻拦,反而希望她们多多走动,黛玉想的挺周到。

    她们二人一处亲亲热热,还预备了好些事情一起做,探春想到最爱热闹的湘云,又是一阵唏嘘。

    “云儿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这样的事,岂能少了她?”

    探春不敢在林家多住,只呆了两日就回去了。

    林家表嫂如今还在做月子,虽说贾敏觉着不打紧,但是探春不敢叨扰太久。

    黛玉当下主管家事,料理每日简单事务,敲打敲打不太规矩的奴仆。

    如此过得大半月去,日子十分无聊。

    林珺素来就是家中最会找乐子的人。

    那日回来,可算找到一个妹妹也能去的消散地儿。

    “玉儿,城西的慈悲寺有贝叶经,我们去瞧瞧?”

    黛玉不想看什么经,只关心另一件事:“先前请哥哥帮忙打听的事……”

    林珺不由打哈哈:“我离京已久,你再容我几日。”

    黛玉要他查访的那个读书人,还真是找不着多少人脉,看来看去都是一个奋发的寒门举子,没多出挑,也找不出什么大病。

    其实那人也不差十七岁就在乡试考了十六名,不过放在林璋面前。

    林珺还是觉着自家大哥最厉害。

    越是如此,越叫林珺摸不准,这可关乎表妹的婚姻大事。

    林老二又凑过来,问妹妹:“去不去?”

    黛玉点头允了,林珺以林家的名义向那慈悲寺递了一个帖子,定好日子就招呼着妹子一起出门。

    原本还想约探春,可惜王家亲戚有人办事,探春要和王夫人一起做客,不能成行。

    林珺不识梵文,写在多罗树上的经典,他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是找个出门晃荡的由头。

    可林珺也见过其他贝叶经,当下这几片,怎么看怎么像赝品,又没有他先前见过的齐整,真是徒有虚名。

    林珺有些泄气,黛玉难得出来一回,倒也不是专程为看经而来。

    有个穿靛青袍子的小尼姑,七八岁的模样,生得圆乎乎的脸,给黛玉递过来一张帖子。

    “居士请姑娘去饮茶,姑娘可否移步。”

    林珺十分警惕,不等黛玉接过,直接将帖子截住。

    “等等,你们家是什么居士,只凭一张帖子,谁知人品好坏!”

    黛玉见小尼姑被吓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把帖子抢过来。

    嗔怪到:“哥哥……”

    黛玉打开,见帖子上是端正小楷,有几分笔力,来人是姑苏人士妙玉,先前读过许多黛玉的文章诗作,想要一交,请黛玉移步品茗。

    林珺笑到:“字如其人,这手楷书虽好,想来这位居士平日里不怎么喜欢楷书,而今用楷书写帖子,以示郑重。”

    黛玉接了帖子,随那小尼姑一起去妙玉客居的小院,林老二不能跟着一起去喝茶,亦不放心把妹子一人留在这边,只能守着门,让丫鬟机灵点。

    过得一时半刻,刚刚送帖子的小尼端来一瓮白水。

    林珺一看:“什么小肚鸡肠的居士,竟然只给一杯白水?”

    林珺没喝,便将水还给小尼,小尼姑捧着水进去,关了小院门。

    当下一片吵嚷声,林珺循着声望去,是忠顺王家的老三,跟着三两个清客一起过来。

    来看贝叶经的人果然不少,看来这一段时日,慈悲寺赚了不少香油钱。

    领头的忠顺王家的三爷,看见林珺,眼皮泛酸:“哟,林家老二,你怎么在这儿,挡着我的道了!”

    林珺最近行走京城,都喜欢做点道士打扮,将好些烟花娘子迷得神魂颠倒。

    林家老大在宫里当差,一板一眼,林家老二瞧着才是风流倜傥的才子模样。

    诸如忠顺王家子孙之流,才情相貌比不过,论起家世又不敢真和权臣硬刚。

    毕竟什么太傅、黑面判官、义忠王,都是看着林珺长大的。

    林珺见几人来者不善,仍然和颜悦色道:“我家妹子在里面,多有不便。”

    忠顺王家老三鼻头通红,似乎昨夜宿醉未醒,指着那边大笑:“你家妹子?里面是个美貌姑子。”

    “不过……”

    “你这个假道士,和里面的假姑子,倒是相配,哈哈哈哈。”

    静谧的小寺庙回荡着他的笑声。

    那些秀才模样的清客狗腿子做派,一唱一和:“什么假姑子?”

    “真姑子要剃头,没剃头的,自然是假姑子?”

    那忠顺王家的老三,讥笑道:“大哥想请假姑子,不知请去做什么呢!哈哈哈哈!”

    林珺眉头紧锁:“还请诸位慎言,佛门净地!”

    对面的三爷似乎专程来此处撒火闹事,啐了几口。

    “呸!什么佛门净地,我呸!”

    万幸事情没闹大,忠顺王家两个长吏并一个嬷嬷进来拿人,又给了不少香油钱赔罪。

    忠顺王家长吏多次赔罪,林珺不便插手发作。

    回程路上,黛玉给哥哥大致讲了几句妙玉为何在此,林珺听说妙玉师父让妙玉不必还乡,哂道:

    “这位居士的师父不成啊,留在京城的缘法,看来不是善缘,而是孽缘。”

    把妹子送回家中,林珺着实无趣,翌日又约来苏家老三和老四。

    “原来是她,她竟然来京城了?”

    “你们认识?”

    妙玉是姑苏人士,苏家在那边根基深厚,认识也不稀奇。

    苏家老三努力回忆:“以前也算本家,不知发生了什么龃龉,后来就不在我们一支了。”

    正当此时,苏哲和林如海小聚,也在谈论妙玉。

    忠顺王家闹的事不小,京城里已经有风声。

    苏哲给林如海解释两家渊源:“她祖上是苏家的赘婿,三代还宗,那一辈也出过大官,直接另立门户了。”

    “若我没记错,她祖上曾经做到过九省提调,可惜任上不过三月病故,渐渐败落。”

    林如海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又道:“她因不合时宜,为权贵所不容,方才离开姑苏。”

    苏哲无奈一笑:“而今在京城之中,她还是得罪了权贵,忠顺王爷本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所以当时妙玉去荣国府的栊翠庵,兴许有一重也是为了避难。

    妙玉的亲族虽给她留下不少傍身的珍玩,只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孤女根本保不住。

    前世林如海没有见到妙玉最终的结局,但乱世之下,女子定然难以安身。

    林如海还在出神,苏哲已经取来帖子,执笔写来。

    苏哲笑道:“我虽不才,这件事情还能办得一二。”

    林如海没有细看苏哲写了什么,又见他把老二招来,语气郑重:“你亲自把这张帖子,送到城外慈悲寺,若是她要还乡,安排家中妥当的老奴,一路送去。”

    过了十好几日,林家小侄子满月,生得圆圆胖胖,雪团子一般,招人怜爱。

    林家又派人去打听过一回,来人说:“那位叫妙玉居士已经扶灵还乡了,据说要去什么寒山寺。”

    林珺想到兴许是苏家在中帮忙,姑苏地界,总要给苏氏一族三分薄面。

    林珺笑笑:“走了好,留在京城,不太平。”

    只是先前妹妹让他帮忙打探的人,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听说那人为准备下一科会试,闭门读书,十分刻苦。

    林珺百无聊赖在外晃荡,不知今日该去找谁,忽而有人叫住他:

    “林家二哥,你要往哪儿去?”

    林家老二一回头,看见义忠王家世子爷穿一身月白缎的长袍,外罩罗纱,头上顶着紫金冠,打扮华贵,不知去哪家做客归来。

    这声二哥他可当不起。

    自从知道义忠王曾经上门打黛玉的主意,林珺便有意与他疏远了。

    林珺晃着扇子:“世子要往哪儿去?”

    那小子没心没肺一笑:“闲来无事,各处走走。”

    林珺想到那事一把将世子揽到墙角:“罢了,你们家路子广,能不能帮忙打探一个人?”

    林珺耳语几句。

    不料世子听罢连连点头:“这个人我知道。”

    不等林珺细问,那小子便开始竹筒倒豆子。

    “先前还想投在父亲门下,父亲没要。”

    “他家中有个自小定下的妻子,但是如今似乎要悔婚。”

    林珺没想到,竟然还真的问对人了!

    “你怎么知道?”

    “先前他想和王府大管家做亲,父亲没答应。”

    此人竟然如此钻研,想来是攀上荣国府,作出一副刻苦高洁的做派讨二舅欢心。

    怪不得探春表妹要私下打探。

    林珺无语凝噎:“啧啧啧,我那舅舅,该治眼疾了。”

    世子疑惑:“谁得了眼疾?”

    林璋拍拍世子的肩膀,这小子真帮了大忙,早些来问他就好了。

    “无事,你平日夜里少读书,免得落了眼疾。”

    世子一脸天真:“谢谢林家二哥。”

    作者有话说:

    林家老二:我那个二舅眼神真差!真差!真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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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8  ☪ 第 178 章

    林家老二探得消息, 迫不及待就回来告诉黛玉。

    义忠王家世子说的话,还算可靠,怪不得妹妹那么心急, 催促了好几遍。

    “真如世子所说,探春妹妹岂不是要掉进火坑!”黛玉听哥哥讲完, 不由开始担忧起来,还好探春长了心眼。

    但是这种事情,他们做小辈的要如何开口,还是表亲:“只是……长辈要定下的事,我们小辈如何插嘴。”

    “不成,不能让探春妹妹嫁那种人!”林珺心里还是存着几分正义,和妹子打包票:“你放心, 大不了哥哥挨一顿骂,明儿我去老太太那边一趟。”

    而今他有点后悔,对此事应该再上心一点。

    林珺喃喃道:“只愿还赶得及。”

    黛玉见哥哥一副大义凛然赴死的样子,真真想笑。

    若是直截了当的去说,落了二舅面子,还平白招惹闲话好事的人一顿口舌。

    黛玉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哥哥怎么忘了,还有大舅舅和琏二表哥在,怎么也轮不到……”

    若是让大舅舅知道二舅眼光那么差, 肯定要揪着这条小辫子拽几下。

    兄妹二人会心一笑。

    “轮不到我们……”

    其实林珺想到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法子,左右他现在得空, 大舅贾赦和表哥贾琏打部分时候是个闲人,见林珺约他们在外面喝酒听曲, 最乐意不过。

    酒过三巡, 气愤挺到位, 眼看着都是自家亲戚, 林珺终于进入正题:“前儿我遇见世子爷。”

    贾赦放下酒杯,咂咂嘴:“世子人还尚可,他爹没安好心思,少和他一处。”

    前儿义忠王进林家的事,闹得不大不小,京城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这下可要掂量着点,林家的姑娘,义忠王早就盯着了,哪家不开眼的想打主意。

    贾赦作为舅舅,林家的事他明白,林家对义忠王府上暂且没那个意思,林家不吭声,大约是想把义忠王家当挡箭牌,又或者在和义忠王家交涉?

    林珺见自己的计划差点被大舅舅贾赦打岔,赶紧拉回正题:

    “是我和世子闲谈的时候,说起一个叫做什么蒋德的人,也是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当下来京,预备会试……好好一个读书人,竟然想和王府管家攀亲!”

    贾琏脸上泛红,呵呵一笑:“前儿我可见过这个人,来咱们府上,我看二叔的意思,似乎很看重他,有两个清客相公说,二叔想招了女婿,认真扶持呢!”

    没想到贾琏的消息也十分灵通,省去林珺不少口舌功夫,贾赦的反应在林珺意料之中,送上去的把柄,不奚落才怪。

    贾赦冷哼一声:“也不知二弟这个当爹的,什么眼神,旁人说得好听的话,在装模作样一回,在他眼中就成了金疙瘩……金龟婿。”

    贾赦最了解他弟弟,就是爱听吹捧的话,攒几句高风亮节,就以为自己真的成什么风骚雅客了!

    那日贾赦回去,照例给贾母请安,马上就和把今日听见的消息讲起来,贾赦倒是不觉得贾政真能眼光这么差,看上一个小举人。

    崔氏见贾赦大喇喇就开始挑老二的毛病,瞧着又是今日喝了酒的样子,赶紧找补,给贾赦使眼色:“别是谣传。”

    如此一来,贾赦反而更加来了劲头,反驳道:“义忠王家世子亲自说的,如何能错?”

    王夫人一旁听着,知道贾赦嘴里没好话,也说道:“这是宝玉舅舅举荐的人……”

    有王子腾做保,总不会出错。

    贾母自己心里有计较,没想到贾政不声不响,已经对探春的婚事有几分安排。

    可老太太也不想助着老大家的,只能在中间打圆场:“兴许是一时看走了眼。”

    贾母又道:“毕竟年纪轻轻能中举,也难得,只看这人品就不行。”

    贾政的心思,老太太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当下贾珠一直没中,若是能像贾敏一样,给探春找一个年少有为的夫婿,将来荣国府和王家扶持一二,也是一条路子。

    不过老太太觉得贾政考量的不到位,先前她看中林如海,林家有家底,祖上积累颇多,就算林如海真读不出来,贾敏日子也不会受委屈。

    这回贾政看中的人,想来家里是不成。

    崔氏不想将事情闹开,连忙附和:“老太太说的是。”

    说完崔氏赶紧将贾赦带走,免得这位半醉的老爷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翌日恰逢贾政修沐,贾府老二来找贾赦,瞧着神态还有些兴师问罪的模样。

    贾政质问:“大哥既听说那人不妥,为何不来与我说?”

    贾赦可学聪明,才不会硬邦邦怼回去,换了一副面孔,做出深明大义的表情,请二弟贾政谅解。

    贾赦:“我们也是一家子吃酒闲聊,所以去老太太跟前提了一嘴,这些年攀附咱们家的人多了去,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如此一来,贾赦的恳切反而显得贾政像是小人之心,弄得贾政无地自容,贾政回去就把儿子贾珠揪过来骂:

    “你这哥哥是如何当的?”

    “之前问你,你总说尚可,险些害了你妹妹!”

    贾政一开始也不放心,让贾珠去打探过,贾珠探听的消息是蒋德闭门读书,十分刻苦,素来也不与人出去鬼混。

    面对贾政的怒火,贾珠也只能干巴巴的低头认错。

    “孩儿愚钝……”

    “去和你舅舅说一声。”

    贾政看见贾珠唯唯诺诺的模样,一时也不知从何处骂起,毕竟那人来荣国府时,也摆出一副清高自守的模样。

    贾政唯恐王子腾也被蒙骗,让贾珠去王家报信。

    攀附贾家的人很多,贾政虽说动了点心思,但也想等这个叫蒋德的书生过了会试再定夺,毕竟中了举人的,有些一辈子也过不去会试。

    义忠王今日回府,见到儿子满面红光,像是有什么好事,于是问他:“我看你今日心情甚好,遇着了什么好事?”

    义忠王世子笑嘻嘻答到:“我见着林家二哥了,他要我晚间少看书,伤眼睛。”

    义忠王故意逗他:“那小子还理你?”

    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不是义忠王自己闹得不好看,林家也不会像瘟神似的避着自己。

    义忠王世子怒道:“若不是父亲,他早就来找我玩了!”

    义忠王才不信林家老二回莫名其妙的关心儿子晚间看书会不会伤眼睛,叫来仆人一问,只是一件小事。

    “原来是……难不成荣国府政老爷看上了,想要那什么德当女婿。”

    义忠王大约也猜得七七八八,真是看不惯荣国府那位政老爷,起码有林璋和林珺这样的外甥在,怎么就不见长进?

    “眼光堪忧,这样的大事也不多找几个人打听打听,怪不得林家二哥说他有眼疾。”

    只是林家人还真热心,林珺竟然还忙着打听旁人的事。

    义忠王哂笑:“林家老二还顾着这个妹妹,那个妹妹,也不看看自己!”

    恐怕要大祸临头啰!

    当下荣国府上最不安的要属贾探春,林家表兄为什么忽然打听这个,上下人精一思量,肯定是先前探春去林家走漏的消息。

    荣国府又不是没人,巴巴求着旁人帮忙,把自己亲生的兄弟往哪儿放?

    府上的丫鬟和妈妈们,私下里嘴上是不饶人的。

    探春没法子,只能当不知道,肯定不会认下,把先前自己要给哥哥们做的针线加紧做出来,她做了一双鞋子,拿去给宝玉试一试。

    宝玉也知探春近日来的难处,见探春脸色不成,好心安慰:

    “三妹妹……”

    “你放心,那样的大事,父亲肯定仔细斟酌。”

    探春又道:“听说大哥哥被父亲骂了,我心中不安。”

    宝玉被贾政打骂最多,实在挤不出话。

    “父亲,父亲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宝玉赶紧转移话题,拿着探春送来的靴子,止不住的夸赞:“三妹妹真是一双巧手。”

    探春从宝玉处回来,当下屋里还有一双是给贾兰的,只做好一半,探春又赶紧动手,当下她给贾珠做鞋子不合适,还好他屋里面还有兰哥儿。

    丫鬟在旁边裁剪布料,好意提醒探春:“姑娘也该给环哥做一双,不然姨娘又要说嘴了。”

    探春手上的针线顿了顿,也没答应下来,沉默着把一圈金线解开,一会儿要用。

    贾兰的鞋子小,做起来比宝玉的快,探春做好鞋子,便又往王夫人院子那边去,一来是去请安,再有就是和李纨通个气儿。

    探春才到那边,看见元春的陪嫁丫鬟抱琴在墙根那儿和周瑞家的说话,她上前问王夫人院子里的嬷嬷:

    “大姐姐回来了?”

    那嬷嬷平日里没少得好处,看见是探春,好心提醒:“大姑娘心里不舒坦,刚刚还哭呢,姑娘且先别进去。”

    探春当场立住脚,那嬷嬷凑过来,用二人只听得见的声音:“姑爷要纳妾……”

    探春深吸一口气,她今日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了。

    小声道:“多谢。”

    能让大姐姐这么委屈的跑回来,必然不是一般的纳妾,若是添几个通房,大姐姐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那个妾室应该有点身份。

    母亲本来就不喜姨娘,探春此事进去,不就是故意扎眼吗?

    终归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元春大姐姐真心疼爱的,也只有宝玉。

    林家那边林珺得了准信,马上就告诉黛玉,危机解除了。

    林珺笑嘻嘻道:“这下玉儿心里一块石头,可是落地了?”

    林如海关心的却是另一点:“居然是王子腾主张的婚事,他几时这么容易看走眼了?”

    黛玉说出自己的主张。

    “女儿也觉得蹊跷,兴许王家故意为之。”

    作者有话说:

    抱歉哈,这几天有点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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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  ☪ 第 179 章

    不等黛玉解释, 林珺也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

    “兴许那位王大人,就是想要一个控制得住的外甥女婿,今后把荣国府绑在一处, 想逃也逃不开。”

    林如海深以为然,两个王家儿媳, 就将荣国府死死的拿捏,

    这辈子王子腾还是没歇下和荣国府捆绑在一处的心。

    前世几大家族之间一起谋了不少好处,王夫人和王熙凤都敢包揽官司,可不就是这樽大佛撑腰。

    这辈子没祸害到贾琏,又要接着祸害贾探春。

    真真是一个好舅舅。

    林璋也道:“谁又说得准,还好探春妹妹逃过一劫。”

    探春一桩事了,黛玉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整在家里无趣,总是坐在廊下发呆。

    林璋见妹妹忧愁,上前关怀道:“妹妹你在想什么?”

    黛玉回神,勉强笑了一下:“昨个儿管家和我说,雕版的人找到了,先前我还和探春妹妹约好一起学,而今只有我一人了。”

    探春若再来,肯定惹得王夫人不喜, 黛玉怕她难办,都不敢提一句, 若问老太太,老太太肯定极为乐意探春过来林家。

    黛玉不能将探春架起来。

    可惜此事林璋也帮不得小妹, 只能对黛玉道:“找你嫂子一起吧, 当下是不好再叫她来。”

    林家对黛玉的事素来十分上心, 今日要星星, 明儿必定不会送月亮。

    黛玉想学雕版,林家下人便满京城发动人脉去找能雕版的女先生。

    以前江南印书出集子蔚然成风,偶有些女先生也会做一二个集子,好在京城也是文人荟萃之地,好些书局都有雕版师傅,当下也有手巧又识字的妇人,会以此为生计。

    只要愿意花钱,什么人请不来?

    林家请到的据说是京城最巧手的女师傅,市面上好些花笺都经过她的手。

    这妇人生得有几分粗壮,一个人抵得上黛玉和嫂嫂霍云安加起来那么壮。

    盘着圆圆的发髻,簪着两个银簪子,一看就是个爽利人。

    妇人的手也生得粗粗圆圆,乍一看去,不像是写字作画的巧手,但各色刻刀凿子在她手上出神入化,以刀为笔,不用起草,能够雕得一丝不差。

    黛玉看着叹服,当即拜师认真学起来。

    这婆子信蔡,一起做雕版的都叫她蔡一刀。

    她明明技艺很不错,却因为是女子,好些时候得的工钱要比男子低几分,又因她五年前没了男人,当下年节时候要刻吉利年画,人家都嫌弃她晦气,不给她生意。

    起先人家找到她,说是家里姑娘想学雕版,蔡一刀还纳罕,好端端的姑娘学这个作甚。

    而后听明白竟然是尚书大人家的宝贝姑娘,先前还写过好些诗文的那一位,登时就来了精神。

    蔡一刀花钱置办了一套新的刀具,还有新衣裳,新簪子,沐浴更衣又熏香,才敢往林家来。

    还好她存了心眼,认真预备过。

    不然进到大人府上,真是辱没了这个地儿。

    还有大人家的姑娘和奶奶,别是神仙脱身的吧!

    长得比她先前雕的嫦娥奔月上的仙女还好看,人又和善,没嫌弃她这个粗粗笨笨的样子。

    蔡一刀知道谁是林家最要紧的人物,看见黛玉学得有模有样,可劲儿就盯着黛玉夸奖:“姑娘学得真快,真巧。”

    黛玉谦虚,拿来霍云安学着刻的一株松树:“你看嫂嫂做得更好。”

    如实评价,确实是霍云安刻得更好,蔡一刀笑嘻嘻找补:“做这个需要手劲儿,姑娘年岁小了点。”

    还好这姑娘和奶奶都不计较这个,姑嫂之间和睦,蔡一刀又换了点话说,讲起自己来。

    “我还是和母亲学的这份手艺,可我只能临摹,却不会自己画,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说我太过匠气,可惜了,我不太会画。”

    这也是蔡一刀的实话,她只精与临摹,不会自己画新图,不然自己出新图,能多赚好些银子。

    黛玉好心开解她:“能将一件事情精益求精,您已十分厉害了,也是极好的啊!”

    蔡一刀心里受用极了,这么多年,还没人这么正儿八经的夸自己,何况还是当朝大员家的闺女,这句话要讲出去,她将来腰板也能更硬。

    黛玉学得第一幅,画的蟾宫折桂,虽然寻常,却是个好意头,拿去送给她二哥。

    林珺不管黛玉雕得好不好,拿起来就是一顿猛夸:“真是不错,妹妹改日多印出来几幅,我挂在屋里。”

    黛玉笑眯眯的,对自己的学习成果也很满意:“到时候想印多少,就是多少,保管让哥哥一屋子都是。”

    京城之中有新鲜事历来传得极快,黛玉又是学雕版,又要出册子,再加上蔡一刀出去便要夸一夸林大人家的姑娘如何礼贤下士,如何画艺卓绝。

    连薛宝钗嫁的付家,也跟着念叨起来。

    薛宝钗的男人一回来,喝过一盏茶,就开始与宝钗八卦:“奶奶,听说那位林家的姑娘,在学雕版要出书。”

    那位林姑娘先前还和宝钗有几分交道,付岩只看宝钗如何说。

    宝钗会心一笑,语气软软:“她历来爱这个,书读的杂了,总会生出许多心思,要我说女子书是要能读,还当以夫君和家事为主。”

    这话听得男人高兴,当即就像把奉茶的宝钗揽过来:“奶奶大义,奶奶贤惠。”

    宝钗勉强笑着,心里生出几分鄙夷,这些男子,不过是既想要冰清玉洁,端庄舒雅,才情斐然的仙女,又想要满心满眼都是夫君,任劳任怨操持家事的贤妻。

    付岩与宝钗调笑一回,又出门了。

    宝钗待人走后找来莺儿:

    “莺儿,你出去找人打听打听,那林家出什么书,又做了什么事……有没有能教雕版的女先生,改明儿咱们也请一个。”

    莺儿不太明白,刚刚奶奶不是还说,女子应当以家事为主,现在怎么又要学,这不是人家说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宝钗见莺儿仍旧不开窍,无奈道:“你但心什么,左不过上行下效,咱们先预备着。”

    当下京城看中女子才情,就像先前满京城大户人家的姑娘学骑马一样,想来要不得多久,她们就会有样学样,学着林家给女儿出书。

    宝钗是商人,自然嗅觉敏锐。

    她自己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只要做好了样子,必定对将来有益无害,而且南安郡王家的那二位爷,本来也喜欢有几分才气的女子。

    宝钗为何不多学一点,好风凭借力。

    莺儿出去找了宝钗的陪房,让人出去打探,过得两日给宝钗回话:

    “奶奶,林姑娘还没出书,只做了好些花笺在买,市面上书肆都有卖。”

    真要出书,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宝钗拈着一粒花生,笑道:“这林妹妹真是有几分意思,让你找的雕版师傅可有?”

    莺儿又道:“当下最好的一个,被林家长期雇了。”

    宝钗在付家只是个儿媳,没有黛玉自由,若真请人来教,肯定惹好大一番闲话,她十分聪明,自己依着画花样子的法子,花了几个花笺样子,交给莺儿。

    莺儿还是不懂:“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宝钗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你拿着,让人去找雕版师傅,咱们家自己出银子印,也让各处书肆想法子卖起来,便宜一点也无妨。”

    黛玉的光,不沾白不沾,只要散出去,兴许还可以借着这件事抬自己的名声,何乐不为?

    宝钗这一招果然奏效,当下世面上忽然多了好些花笺,就有付家奶奶擅长丹青,亲自雕版也印出来好几份!

    反正雕版是谁弄的,谁知道,以讹传讹,传成宝钗自己巧手雕的花样。

    那就传吧!

    这名声薛宝钗就收下了!

    薛宝钗嫁的付岩果然高兴,今日南安郡王家的三爷还专门赞了宝钗,买了好些花笺回家赏玩。

    付岩回到家,正好见宝钗在整理她先前写的诗词,拿起来一看,行文很有灵性,可以一读。

    他更爱自家这位奶奶了,真真是个宝贝疙瘩:“我怎么不知奶奶有这样的大才,奶奶当早对我说!”

    宝钗露出一个贤惠的笑容,谦虚道:“这有什么,先前在家中,我也是正经读过书的,闲来写几笔,上不得台面。”

    付岩拿着文稿,冲宝钗人模狗样的作揖拜了几拜:

    “奶奶过谦了!现下京城好几家都要给家中人出文册,咱们也出一本,叫人知道我家奶奶亦是文采飞扬。”

    宝钗笑得更甜了:“多谢大爷。”

    她才不是为着付家,只愿南安郡王家那几位爷,以后能更看重自己,反正家里这一个,指望不上。

    宝钗那边一切顺利,南安郡王家的二爷三爷还专门遣人送来一百两银子,要宝钗找最好的雕版师傅和印书局,印出来的第一本就送给他们看。

    宝钗至此更加得夫家看重,已是后话。

    只是当下黛玉虽有事情可忙,心里大抵还是不痛快的。

    霍云安见小姑自从出游回来,心思越发重,这回又见到黛玉自己一人坐在亭子边生闷气,也不管日头辣不辣。

    霍云安上前去,把黛玉拉过来,揽在怀中:“谁惹我们家姑娘生气了?”

    而今她添了哥儿,身上更有母性,愈发温柔。

    黛玉咬咬唇,咕哝道:“刚刚我出去,又听见议论义忠王府了,烦得很。”

    霍云安眉头一皱:“哪个嬷嬷小厮不规矩……”

    黛玉不说,那样的事也架不住旁人议论,况且那嬷嬷只起了头,马上就被另一个丫鬟训斥不许说,肯定是被母亲和嫂嫂敲打过不少遍。

    霍云安见黛玉苦闷,也跟着心疼,试探着问:“玉儿没想过吗?”

    黛玉摇头,眼圈都红了:“没想过,我还小。”

    霍云安心底叹息,若她像黛玉一样,才不会想着要嫁谁。

    当初她六亲无靠,才会小小年纪,就开始筹谋婚事。

    “是啊,若我有玉儿这样一个小闺女,我才舍不得嫁出去。”

    “当人媳妇不是那么容易的。”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更新。

    薛姑娘主打一个,能沾光就沾光,继续为自己立人设。

    黛玉却是认真在学。

    ……

    🔒180  ☪ 第 180 章

    霍云安与黛玉交心, 摸着黛玉黑黝黝的小辫子,把她头上的珠花扶正,语重心长道:

    “嫂嫂命好, 能嫁给你哥哥,家中上下都知书达理, 父亲和母亲都十分开明,还有玉儿作伴,但也是如今生了哥儿,心里才略踏实些。”

    霍云安也舍不得小姑出门,林家已是京城里一等一 的人家。

    黛玉秉性善良,心思细腻,那些个人家里多少腌臜事, 说着是女大当嫁,但霍云安瞧着就是把黛玉往火坑里推。

    反正在霍云安这个嫂嫂眼中,谁都配不得黛玉。

    说句忤逆不敬的话,就是天家后宅,霍云安都嫌脏。

    霍云安冲黛玉笑笑,拍拍她的后背:“莫要烦恼了,还有父亲母亲在。”

    黛玉站起来,伸伸手, 舒活一番,方才道:“懒得烦恼, 而今我忙着做集子,不知冷先生何时到京城, 我还想劳烦他老人家, 给我提个序, 沾一沾他的光。”

    冷先生似乎很不愿来京, 路上走得慢吞吞,东游西荡,现在还离着京城好几百里地。

    黛玉有条不紊编着自己的书册,文字增删,插图修改,每日从早忙到晚。

    就连在宫里当差的父亲和哥哥,都没她勤勉。

    忙自己的事,和应付着忙天家的事,当然不同。

    宫里面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宫里大封六宫,甄家那位贵人封了太妃。”

    听林如海带来的消息,贾敏想起来拿那位太妃却比她还年轻。

    “太上皇还在世,圣上为了面上好看,品阶之上倒是从不吝啬。”

    品阶不吝啬又如何,一入宫门,虚耗了几十年青春。

    前世这位太妃先归西,宁荣二府忙着奔丧的时候,在道观修行的贾敬吞丹而亡,再是贾珍国孝家孝期间吃喝嫖赌。

    想想就头疼。

    也要三四年后的事,贾珍那个家伙,近来还算安分,只愿贾敬现在不住庙炼丹,多活几年。

    太上皇党羽中,北静王、忠顺王走得很近,前世这两家其实不太对付,当下却面上瞧着还成。

    至于南安郡王依旧当着他的墙头草,不知要往那边倒。

    贾敏见林如海出神,轻轻唤了一声:“老爷在想什么?”

    林如海低头饮茶,掩饰过去:“没什么。”

    甄家京城没几个人,先前甄家的夫人带着姑娘还在回京城的路上,众人想恭贺一二,都找不到去处。

    今年虽有地方报灾,不见□□,朝廷赈灾钱款尚能支持,北面和亲略有成效,这半年来互不相扰。

    再赶着就是崔氏的寿辰,她今年本命生日,整好四十八岁,老太太给她做寿,就要热闹冲一冲。

    等到五十岁,还有一场大的。

    只是也越不过贾母,贾敏自个人先去,黛玉定制的雕版有一处要紧地方需要改,故而晚一些出发。

    贾敏一去,还没见老太太,就见今日过寿的崔氏在荣禧堂外的院门那和几个嬷嬷模样的人说话。

    见贾敏过来,那些嬷嬷取了对牌就先去办事。

    贾敏上前笑道:“说是嫂子过大寿,怎么寿星还不得闲?”

    崔氏满面红光,今日穿着一身织金红断面的比甲,真是本命年穿红辟邪。

    只是崔氏高兴的才不是生辰,见到贾敏忍不住就和她分享家中的好消息:

    “桂哥儿他娘肚里有了动静,而今日子浅,不劳动她,叫她好好养身子,那才是要紧事。”

    这才是最好的生辰礼,谢天谢地,她们大房又要添孩子了。

    贾敏连忙恭喜她:“嫂嫂还真是会心疼儿媳。”

    两人一起进到院里。

    崔氏打趣贾敏:“你不是也疼儿媳?瞧那模样,还像小姑娘似的,谁知道她当娘了!”

    她的迎春丫头,恐怕就难了。

    不是迎春丫头的问题,而是那位十一皇子不成,心里有计较的人,万万不敢在迎春跟前提这个。

    崔氏边走边说:“探丫头倒是懂事,渐渐能帮上许多忙,她愿意学,我也多教她一点,可惜不能和你讨了玉儿来帮忙。”

    提起闺女,贾敏不由面上带笑:“她最近忙得很,不得空,今日要迟些过来,还让我给大舅母道恼。”

    崔氏知道黛玉历来最有主意,也会翻出很多新玩意儿。

    “琏儿还说,玉儿的文章写得像模像样,他都不如。我还笑他,琏儿读了几本书,玉儿又读了几本书。”

    两人还没走到贾母正屋,报信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进来:“太太,姑奶奶回来了!林姑娘、林家大奶奶也到了!”

    迎春她们来了,贾敏和崔氏停住步子,索性等她们一起。

    见到迎春打扮得华丽,一整套的金丝头面,是宫里内造的手笔。

    崔氏笑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的。”

    黛玉上前给舅母请安:“给舅母祝寿,我们却不是一起来的,就在门口遇上,一起进来。”

    崔氏点点头,又拉着迎春问:“十一王爷身子可大安了?”

    迎春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她嫁给十一皇子,各色宫宴去过几回,言行举止越发庄重。

    “这几日略好些,怕过了病气,让我给母亲赔罪呢!”

    崔氏还想再问,正屋里鹦哥打着帘子出来,说是老太太请。

    众人也不好继续叙话,赶紧进去。

    贾母坐在当中的塌上,让黛玉和探春都在她身边坐下。

    “你们啊,就自己说悄悄话,现在才舍得到我这老婆子跟前来。”

    黛玉撒娇道:“外祖母,我们只是想人都齐了,齐齐整整过来,大家一起热闹。”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搂着外孙女:“你最机灵,又是大忙人,不知你的书现在做得如何了?”

    黛玉如实答道:“前儿弄的刻本我不满意,如今还有几处要改。”

    贾母把揽着黛玉的一只手放下,去把探春丫头的手也拉住,然后对崔氏、王夫人等人道:

    “咱们家探丫头也读书写字,先前元春、迎春都没赶上,她面皮薄,不好意思说,我们府上就她还没出门,也该印几册,将来留着给小辈看。”

    京城中渐渐有风气,露一露才情,叫人知道荣国府三姑娘也不差。

    贾母知道探春能干,但王夫人肯定对探丫头婚事不会上心,若心思歹毒些,还会拦着好婆家,万万不能叫探春嫁的比元春好。

    老太太虽然也疼元春,却不会压着探春的婚事,毕竟探春嫁得好,将来于荣国府也会有好处。

    单独把探春提出来,怕有人心里不舒坦,老太太又道:“把以前珠儿、琏儿还有宝玉写的文章也出成册子,这才有意思呢!”

    众人连忙道:“还是老太太想得长远。”

    探春听着,十分感激祖母,难得祖母专门为她说一回话,若她是宝玉,肯定早就和贾母撒娇要这要那了。

    可惜,她是姨娘生的。

    事已至此,王夫人不得不出来说些场面话:“探丫头,和你林姐姐多学学。”

    探春仍旧是那副乖顺的模样:“是。”

    当下还差一个元春,王夫人面上虽然绷着,却也悄悄遣人去打听,元春是被什么东西绊住。

    做寿左不过就是那几样,家里的女人们说说话,听一回戏。

    外面戏班子进来,给老太太和贾母磕过头,又去布置各样行头。

    这个空档,忽而二门外进来一个眼生的媳妇,进来凑在老太太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

    贾母见一家老小都看着自己,连忙露出笑容:“没什么大事,大家好好听戏,今天演的是新本子。”

    众人又做出一派祥和之气,听戏看花,只是心里都不住嘀咕,老太太嘴上说没事,肯定是有事的。

    只等宴席散了,贾母也没提。

    林如海和林璋今日散得晚,只遣了人去给贾赦和崔氏道恼,赶不上席面。

    贾敏回到家中,见林如海刚换好家常衣裳,等不及就问:

    “今日宫中是不是出事了,我见先前时常给二哥传话的人来过一趟,老太太嘴上说不妨事,但分明就是有事。”

    林如海将今日之事仔细回想一遍。

    “宫里哪一日会清净,兴许是那位甄家太妃身子不太好,传出来的消息。”

    若说今日能和荣国府牵扯几分的事,大约只有甄家太妃。

    贾敏上露出忧愁:“怎么忽然就不好了……”

    林如海记着前世,安慰妻子:“人吃五谷杂粮,总会生病。”

    “父亲在吗?我是玉儿。”

    外面传来黛玉清脆的声音,林如海听见闺女叫自己,心里的疲倦一扫而光,马上开门出去,笑眯眯的。

    “玉儿找爹爹有什么事啊?”

    黛玉捧着一份装订好的册子走进来。

    “今日蔡师傅印出来第一版,我拿来给爹爹看,还想请爹爹帮女儿一个忙!”

    黛玉恭恭敬敬把书册呈给林如海还,林如海拿起来,发现有两本,便把另一本给贾敏看。

    丫鬟们又点了几盏灯,把屋子照的亮亮的。

    “哎呀呀,我们家玉儿真厉害,比家中好些藏书都做得好!”

    贾敏还没细读,只看各色插图就觉得此书精致。

    林如海也点头:“竟然用套印,将句读都标出来了,果然用心。”

    黛玉连忙道:“父亲母亲也看看文章,那些只是细枝末节。”

    在林如海和贾敏眼中,他们女儿就是天下第一好。

    “我们玉儿的文章,当然是清丽无双,文采非凡。”

    黛玉心底一叹,家中谁都这么说……谁知是不是真的如此。

    “既然我写的这样好,那……爹爹能不能帮我做个序,然后请朱伯伯、还有苏家伯伯也帮玉儿写个序?”

    林如海手上一顿,原来闺女在这儿等着呢!

    瞧她古灵精怪,不知又在盘算什么。

    林如海把书册放下,笑道:

    “前儿你不是等着冷先生写序,如今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作者有话说:

    作者觉得宝钗有野心是好事,她在很努力的利用自己环境。

    所以黛玉也很明白,宝钗有宝钗的难处,自己放到宝钗那个环境,未必会有宝钗做得好。

    不单宝钗有野心,我们黛玉也有野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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