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只是听到多余的脚步声,以及有人跟在身后往你耳朵吹气的感觉。再后来就出现了女人的尖叫声,只是当时去察看时,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花田千夏翻开资料。


    看到失踪人员名单时,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会有警官?”


    不是博物馆的任务吗?


    正在开车的辅助监督回答:“因为之前发生过监守自盗的情况,所以负责人认为这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刚开始本来想置之不理,但后来情况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因此出现精神问题,才决定报警。”


    花田千夏明白了。


    “所以直到这名叫……”她看了眼资料,“诸伏的警官与夜班保安一起失踪,他们才意识到真的出事,找到我们这里。”


    “没错。”


    花田千夏若有所思点头,刚收回探到车子前方座位的头,就对上五条悟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脸猛地一热:“干嘛!”


    第一次任务就不准人兴奋点吗!


    但五条悟却没有如她所料那般开口调笑,反倒是扯开嘴角,语气悠然:“看来没受影响呢~”


    这话突兀,花田千夏愣了愣,但疑惑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刚才五条悟带着她大喇喇走出校门时,来自京都的老橘子,哦不是,是京都高专的校长乐岩寺,正背着手站在门口。


    当时夜蛾校长也在。


    他看到他们时点了下头当做招呼,但在五条悟带着她经过他们身边时,乐岩寺开口:“这么着急把人带走吗。”


    五条悟当时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只是笑了笑,然后说着“对啊对啊好怕你吃掉她呢”地捏住她的后颈肉,直接把人塞进了车里。


    当时花田千夏在想什么?


    她在想,秤前辈说的那句“拆校门”一点都没有掺水。


    但她还是没明白——


    “什么影响?”


    “没什么哟~”


    “什么啊,说得不清不楚的。”


    “你有空顶嘴,不如再熟悉下资料。”


    五条悟撑住下巴:“毕竟到时候,可是要千夏一个人进去的。”


    “啊?”


    *


    花田千夏抬起头,看向青松掩映下的东京国立博物馆。


    白瓦结合着朱红的歇山顶,精致的雕花密如鱼鳞,古朴的建筑整体呈长方形,在日光下透露出一股厚重深沉的气势。


    ——本该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那宛如实质的压抑气息。


    不过也算正常,毕竟是咒灵所为,会有这么强烈的诅咒气息也是意料之中,可是、可是。


    “真的我一个人进去?”


    “问几遍的回答都是:是哦。”


    五条悟双手环胸,盯着踌躇不前的少女看了几秒,非常干脆地伸脚一踹:“快去,发什么呆,而且你不是带药研了吗?”


    “是带了,但……”花田千夏不轻不重挨了一下,低头看向袜子,上面赫然挂着一道浅灰色痕迹。


    她没理,又抬头确认:“真的、真的我一个人去?”


    五条悟张嘴一瞬,却没回答。


    花田千夏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绕了圈,不,与其说是视线,还不如说是用咒力绕着她转了一圈,登时汗毛竖起,有种被可怕的老虎嗅了的惊悚感。


    正当她想离远点时,五条悟来了句。


    “你在害怕?”


    “绝对没有!”


    花田千夏斩钉截铁,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五条悟已经咧开嘴:


    “算啦没关系的害怕也是可以被谅解啦。毕竟我们小千夏现在很弱,还是第一次出任务,就算有药研在,会吓到也是……”


    “停!我一个人去!”


    “真的吗?还是算了吧,老师陪你……”


    “绝对不要你陪!”


    花田千夏狠狠道,然后从裙子口袋拿出药研,荧蓝灵力一闪而过,拥有一双紫眸的小少年便在他们面前睁开眼睛。


    他看了眼博物馆大门,清秀的面容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稍微侧了下身,抬手按在腰间的刀刃上,看向五条悟:“大将。”


    花田千夏没注意到,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药研我们走!”


    五条悟则有趣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话是对少女说的,眼睛却丝毫不避讳地对着自己,自下而上的目光更是泛着冷意的寒光,像极了黑暗中从刀尖上一闪而过的冷芒。


    是因为昨天的事?


    还是因为现在。


    基本也是这两件事没跑了。


    五条悟看着他们走向【帐】前的同一灵力体,看到少女在进入之前,停下来,站了会儿,而后转头。


    “我们进去了。”


    男人看着少女的眼睛,笑出大大的月弧度唇:“那老师给我们千夏再提个醒如何?”


    “……什么?”


    “多用用你的思想。”


    *


    多用用思想……


    是什么意思?


    花田千夏站在【帐】的旁边,拧着眉想了半天,没得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先抛之脑后。


    这次的任务主要是营救。


    说是营救,还不如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次,是要去五楼看看三日月宗近。


    “虽然大概率不是你要找的那把,但谁知道会不会就这么幸运地歪打正着呢?”


    过来时,五条悟是这么说的。


    不过药研到现在都还没提醒……


    花田千夏看了眼身边的药研,想到上次他见到萩原研二时,可是直接在她口袋里发了热。


    而现在,这位小少年只像个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在她看过去时立刻转头望了回来,虽然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勾唇,唤道。


    “大将?”


    “不,没什么。”


    她也跟着笑了下,继续跟在药研身后。


    四周非常安静,偌大的廊馆内只能依稀听得花田千夏一个人的呼吸声,配合空气中诅咒浓重而冰冷的气息,让她产生一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错觉。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毕竟那些只有自己能看到怪物的最初,如果不是舅舅和舅妈,她估计也会完全陷落在黑暗的沼泽里,无法翻身。


    “大将。”


    “怎么了?”


    花田千夏回过神,看向药研。


    后者正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确认什么。


    几秒后,他笑了下:“没事,只是想提醒您注意脚下。”


    花田千夏有些迷茫,她看看平坦的地面,又抬头看向表情自然的药研:“好。”


    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拐角楼梯处,他们停了下来。


    花田千夏的视线从脚下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墙角上安置的监控。视野里,泛着阴森紫光的黑色残秽像在上面泼了墨般浓郁,看得人心底发寒。


    这个就是那两人失踪之前,最后一个拍到他们的监控。


    她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雕塑展馆。


    奇怪的是,这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正常的、敞开的门口,但眼睛放上去时,一股阴冷的气息便忽然从花田千夏的脚底蹿出,顺着后背直冲后脑勺。


    她悄悄深吸了口气,用力挺直背脊。


    不怕不怕,不就是咒灵吗,你以前还见得少?


    而且五条老师敢让你一个人进来,肯定是已经判断出这里的咒灵不足为惧,更何况……


    花田千夏又看向药研藤四郎。


    这种仿佛在看自己的感觉虽然很奇怪,但转念想想,对方身上周转着的灵力源头是她,会有这种感觉也正常,而且这种一位两体的视野感,不得不说,虽然诡异,却还是让人挺安心的。


    就像在看世界上另一个很强的自己。


    而现在,她要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在这时,药研开口了。


    “大将。”


    “嗯?”


    少年拇指轻压腰间短刃,微微一用力,咔的声,雪刃出鞘:“如果砸坏了里面的文物,也是可以的吧?”


    花田千夏默了一瞬,刚才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但看五条悟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协商好了?不然怎么会放心让她一个人进来。


    而且知道他们来,博物馆这边应该先把珍品都好好保存起来了才对。


    想到这里,她道:“五条老师会解决的。”


    所以放心砸,少女坚定。


    药研发出轻笑:“好。”


    “进去吧。”


    “是,大将。”


    因为整个博物馆都笼罩在漆黑的咒力下,花田千夏并不能分辨出咒灵的具体位置。而且平常只要她稍微释放点灵力,那群咒灵就像闻到唐僧肉一样扑上来,此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没有动静……


    就是最大的动静。


    花田千夏站在展馆中央,顶光昏黄,周围的塑像与标本静谧伫立。而仿佛某个瞬间,这些安静的死物忽然挣破了历史长河的时间与空间,正目光炯炯地注视他们。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带着令人难耐的焦虑。


    要来了。花田千夏指尖微动。


    ——来了!


    咔的一声,少女猛地转身,长发飞扬,在一道细长冷光划破冲出的咒灵身体之后,战斗正式打响。


    荧蓝的灵力裹挟着冰冷的刀剑与咒灵相撞,伴随划破空气的声音,所有死物霎时活了过来。


    它们嚎叫着、尖啸着,从人形雕像、动物标本、以及奇形怪状的狮身人面中冲出,无数的悲伤与痛苦化作潮水涌向花田千夏,企图通过接近得到片刻喘息。


    但一切只是徒劳。


    它们甚至无法近身,便被穿越而过的冷光与蓝芒联手斩断。


    花田千夏第一次感到热血沸腾。


    她一边躲避冲来的咒灵,一边观察在整个空间里,如同鬼魅来回穿梭的药研。


    流萤般的蓝光挽着挥出的短刃,昏暗中,少女的心脏仿佛与跳跃的少年融为一体,在他每次挥刀、出刃,乃至旋身躲避时,频率一致地跳动。


    少年越战越勇,挥舞刀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灵力的持续注入中,浑身都散发出淡淡的荧色蓝光。而他脸上,俨然是一幅酣畅淋漓感。


    同样舒适的还有花田千夏。


    像是积压许久的压力终于得到发泄,也像是被疏通的水管在往外淅淅沥沥,视野无与伦比清晰,脑子更是前所未有清醒——像是一只手轻柔地拨开她脑海中的迷雾,将记忆的一角展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暴雨天气。


    亚麻发色的小男孩儿蹲在一处花草前,背对着风雨,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与深色雨伞,温柔地为那朵黄色小花围出一片天地。


    花田千夏看着他嘴角显著的蛇目咒纹,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是狗卷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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