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嫂做菜的手艺堪比厨子。


    就算老大、老二分了家,各自住在李家村别处,但每天吃饭都是在苏屠的老宅里。


    他们一大家子在李家村条件是数一数二的好,一到饭点就能闻到飘出来的香味,离得老远就能把口水馋出来。


    苏桃中午把苏屠的饭送去,反正离得近,打算回来再吃。不成想她的未婚夫已经在家中等候着。苏大嫂当即又炒了一道糖醋里脊,还炸了一碟小河鱼。


    “你喝点?”苏大嫂叫王灵芝,不但会做一手好菜,也很会做人。


    知道老二媳妇孙凤霞内向话少,她就在家里风风火火地张罗。怕林赋归不尽兴,特意把苏屠的药酒给他端上一杯。


    王灵芝坐在饭桌上,把酒杯端起来,代替不在家的老爷们敬林赋归一杯:“咱们眼瞅着就是一家人了,你过来走动说话别不好意思。我家桃儿是个未嫁闺女,免不了羞臊些,你多主动主动。”


    苏桃撇撇嘴,瞪了大嫂一眼,不让她说什么‘一家人’的话。


    就这一眼,让满心雀跃的林赋归陡然冷静下来。


    他未婚妻的表情不像是羞臊,更像是埋怨啊。


    他把这个想法放到心底慢慢琢磨,面上不露,端起酒杯就要喝。


    孙凤霞到底心细些,见他身体不好,忙说:“大嫂也是高兴,你就意思一下,抿一小口就行。”


    林赋归哪能真抿一小口,忍着热辣的刺激把酒杯里的一两药酒全都干了。


    王灵芝豪爽地笑着说:“好,干得好,这才是咱们家的女婿。”


    林赋归脸腮无肉,也就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此刻被酒意熏的泪眼汪汪,使足劲儿憋住咳嗽。


    孙凤霞见了示意苏桃表现,给人家端杯水。


    苏桃被她在桌子下面碾的脚疼,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找来暖壶给他到了一杯滚烫的开水,毫不客气地将开水重重地落到林赋归面前。


    林赋归无语地看着热腾腾的白雾,好似苏桃发散出来的怨气...


    好端端地,怎么这样呢?


    咱还没嫁过来就要成受气包了?


    林赋归双手捧起水杯,小媳妇似地啄了一口。抬眼的瞬间瞟到苏桃看向他的憎恶目光。


    “?”是哪里得罪她了?


    林赋归慢悠悠地放下杯子,夹起面前炖豆腐。他感觉的到苏桃的视线还没从他身上挪开,听到孙凤霞让他多吃肉的劝说,他不为所动地又夹了一筷子小白菜。


    苏桃唇角僵硬了,放着特意给他做的肉不吃,这是哪来的受气包小媳妇儿啊!


    身体不好让他喝酒,被辣的脸透红也要咽下去。


    咳嗽又不敢咳嗽,硬生生地憋回去。


    夹菜不敢吃肉,只敢在盘子边上夹点沾油腥的素菜!


    苏桃觉得后脑勺嗡嗡地,回忆不起来书中是否写过他一开始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在家里受多欺负一时片刻改不过来。


    苏桃再一看他身上穿的还是打补丁的旧夹克,应该是在市集上买的不知道几手的货,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灰秃秃的。


    屁股蛋磨得发白的迷彩裤,裤脚短上一截。脚上的鞋子大了一圈,没穿袜子的脚在里面松垮垮的,一走起来踢哒踢哒。


    王灵芝满脸歉意地说:“我真不知道你不能喝酒,一时见你太高兴了。咱不喝了,你等着,我去给你盛碗汤。”


    王灵芝正想伸手拿碗,苏桃满满一筷子的里脊肉落在林赋归碗里。林赋归眨眨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苏桃手比脑子快,尴尬地拿着筷子在半空中,很想把里脊肉重新放回去。


    林赋归反应很快,甜甜地笑着说:“谢谢你,桃儿。”


    王灵芝和孙凤霞见了挤眉弄眼地。开始她俩还担心苏桃看不上林赋归,现在看来婚还没结就先心疼起来了。


    而且林赋归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是满意这门亲事的。


    两位嫂子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念着:阿弥陀佛。


    苏桃坐回原位,看到她们俩揶揄的表情,心里真是难受。


    她们不知道,就是这个林赋归闹得咱们一大家子家破人亡啊。


    大哥被人误会挑断脚筋,只能膝行帮人修补轮胎为生。二哥被他栽赃挪用了林场的公款,做了大牢。这俩妯娌,大嫂患重病在家,奄奄一息。二嫂子听到二哥被人陷害劳改,怒火攻心跳了大河,尸骨都没找到。


    可怜她爹,辛劳一辈子,最后跟她娘一起在破旧寒酸的小窝棚里当上乞丐。而她怀孕八个月,被林赋归带着小老婆到面前刺激,早产的孩子没保住,大人也没保住,一尸两命。


    在她尸骨未寒之际,林赋归堂而皇之地将小三娶进家门,生儿育女。


    苏桃想着这段结局,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她忍着没在吃饭时跟林赋归发恼,气吼吼地把剩下的里脊肉全都吃了。


    “那你们俩在屋子里唠唠嗑,我跟你二嫂子去前院小卖部买点水果回来。”王灵芝把围裙接下来捏在手里问:“小林啊,你有什么爱吃的水果?”


    林赋归看了眼苏桃的脸色,谨小慎微地说:“啥都行,我不挑。”


    苏桃怼他说:“可不是么,家里都吃不到水果吧。”


    还在收拾碗筷的孙凤霞把一把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跺,转头跟王灵芝说:“有啥好问的,一样买一斤回来。”


    王灵芝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苏桃的脑门,低声警告:“你咋不照着镜子看看自己,也就他不嫌弃你瘦。你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呲吧人家。”


    苏桃:“赵大爷今天给我把过脉,说我瘦归瘦,但是很健康。比那边坐着的痨病鬼强多了。”


    “呸。”王灵芝不好当着林赋归的面拧她耳朵,压低声音凶巴巴地说:“他在赵家村当了大半辈子的兽医,前年才转行卖假药,你还听他的!”


    苏桃:“......可他会把脉啊”


    王灵芝瞪了她一眼,说:“傻丫头,你以为他把脉能把出什么玩意,他就看你还有没有心跳。”


    “啊——”苏桃回想起赵大爷一身道骨仙风、闲云野鹤的派头,还以为他是隐于市的高人。


    “啊个屁,赶紧跟人说会话,我俩这是给你创造机会呢。”王灵芝帮孙凤霞把摞起来的碗碟抱走,把空间留给他俩。


    等到她俩走远,苏桃狠狠地盯着林赋归这个大王八蛋。


    林赋归被她盯得发慌,这妮子的心怎么如此多变呢。刚才还给他夹菜,这一会怎么又凶他?


    林赋归见她不开口,想着自己先说点什么才好。


    苏桃见他在自己的瞪视下,还一副无辜的神情,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这个婚我不结。”


    “!”林赋归猛地抬头看向苏桃,见她目光坚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


    这下可就遭了。


    她要是不同意,他岂不是一见钟情的感情就此凉凉了?


    可这妮子的性格不像是优柔寡断型的,自己很有主意。光是劝说恐怕磨破嘴皮也无济于事。


    他非常明白苏家对苏桃的宠溺,就算板上钉钉的婚事,也极有可能因为她自己不愿意而告吹。


    他不动声色,脑子里疯狂地头脑风暴。


    他仔细回忆他俩见面的细节,真不知自己哪一点踩到她的雷区。似乎一开始就是不情不愿的模样。


    那为什么要给我夹菜呢?


    林赋归想了又想,脑子里灵光一显:她是看出我难受才这样?


    其实苏桃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喂,你说话啊。”苏桃等得不耐烦,催着他说:“咱们现在掰了也算好聚好散,彩礼什么的你们家愿意退就退,不愿意我也不打算拿回来。”


    林赋归微微地抬起头,抿着唇。他面色黯淡,微微垂下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高耸,衬得整张脸瘦骨嶙峋。特别是因为难受揪起衣领的这双手,干枯消瘦,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咳咳咳——”林赋归突然咳嗽,激烈地仿佛要把肺里咳出来。


    不知咳了多久,看不下去的苏桃走到他身边,递给他手帕说:“你怎么病的这么重。”


    话音刚落,见他捂着唇角的手帕上沾着血迹。


    林赋归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一双装着星辰般的眼眸,他虚弱地抬起头,扯动惨白的唇角:“我这副样子的确配不上你。待会我就回去,咳咳...回去让兄嫂们把彩礼都还给你,我一分、一分都不要。反正药也吃不起、屋子也被他们霸占,就让我一个人在柴房里结束此生吧...咳咳咳——”


    苏桃的良心一震:“......”


    不要啊兄弟!


    你怎么不讲套路啊!


    说好的禽兽渣男死缠烂打呢?


    怎么一下子变成受尽屈辱无人出头马上要见阎王爷的小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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