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霞专心吃着腊八粥,香香甜甜特别软糯。突然发觉苏中华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她一下。
孙凤霞抬头看了眼苏中华,苏中华装模作样地跟她说:“今年腊八粥熬的不错啊,口头嘉奖一次。”
“顶个屁用。”孙凤霞白了苏中华一眼。
接着她从苏中华的眼神看到闹别扭的小两口。主要表现在林赋归不搭理苏桃了。
这可真够稀奇的啊。
这件事不光他俩发现了,其他人也都发现了。
等到都吃完饭,周胜男同志发挥苏家妇女主任的职责,叫苏桃单独谈话。主要内容是:“我说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为啥人家吃饭不理你?”
苏桃矢口否认:“我没有啊,我是冤枉的啊。”
王灵芝在一旁刷着碗说:“要是平常小林兄弟都会给你夹菜,今天一筷子都没给你夹。”
苏桃无奈地说:“我今天真没招惹他。”
孙凤霞刷着大铁锅道:“肯定是你的错!”
“你们怎么不听我说话,我是真的没得罪他。下班回来就给我甩脸子,我还莫名其妙呢。”苏桃冤枉死了。
周胜男照着她后脑勺来了一下,说:“人家上一天班回来不知道给人家端个茶倒个水?我咋生你这么不中用的闺女。”
孙凤霞、王灵芝:“就是就是。”
苏桃:“...你们也太偏心眼了,非得说我的错。”
娘仨异口同声:“绝对是你的错!”
苏桃被教训完,趿拉着鞋憋着气回到自己屋子里。
进到屋子里都被气笑了,林赋归光速洗漱完已经上床卷着被窝卷睡上觉了。
家庭冷暴力还能行?
苏桃扑到大炕上就要撕开林赋归的被窝卷,没想到林赋归早有准备抖开被窝卷把苏桃收到里面了。
苏桃被林赋归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问:“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刚才出去给我一顿教训,我还不知道哪儿错了。”
林赋归阴恻恻一笑,对她说:“晚上是不是跟别的男人走在一块了?”
苏桃一想,说:“没——”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以你的坦白程度来决定今晚的惩罚力度。”林赋归要严肃处理苏桃跟别人的男人的问题。
苏桃马上闭上嘴,想到帮着拎汽水过来的红星,跟林赋归说:“就跟红星说了几句话。娘不是说要给他家点谢礼么,我想着遇到直接就给了,免得过年来不及去他家。”
“就说了几句话?”林赋归板着脸,压着苏桃的手腕捏了捏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苏桃:“......”
她想了想林赋归这种分明是醋包的表现,应该是听到谁跟他说了点什么。明显是有人跟他嚼了自己与红星的舌根子。
“那个...我跟你说啊。”苏桃动了动手腕,挤着小梨涡道:“你先把我手松开,我今天听到一个秘密...”
“不松。”林赋归□□地说。
苏桃软糯糯地说:“我疼。”
林赋归马上松开苏桃的手腕,盯着看了看,发觉头顶上传来苏桃小声的笑声。知道被苏桃哄骗,再次板着脸,这回把双手撑在苏桃头的两侧,压迫感十足地说:“就这样交代。”
苏桃没法,只好把红星告诉的毒鱼丸跟林赋归说了。
林赋归说:“鱼藤酮会让鱼窒息死亡,不存在体内带毒,但是大量吃了含有鱼藤酮的食物会导致内脏受损,还是不吃为好。...你就跟我交代这个?”
苏桃海狗鼓掌:“我男人真棒,什么都懂。”
林赋归不为所动地质问:“老实说吧,大坝边上已婚妇女跟未婚男青年拉拉扯扯、蹦蹦跳跳,有没有这回事?”
苏桃直觉这件事不能老实交代,谁知林赋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猛地:“想尝尝梆硬的惩罚吗?”
苏桃被吓一跳,只得红着脸交代:“我怕他真拿回家吃了,就想抢回来。没跟他一起蹦蹦跳跳。”
“还笑的很开心?”
“没开心。”
“以后还敢不敢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不敢了。”
“错了没?”
“错了。”
苏桃心脏乱跳,想要从被子里钻出去,最后说话断断续续,音量越来越小。
呼啸而来的风卷着雪瓣,敲打着门窗,发出一阵阵激烈的呜鸣声。
狂风骤雪相伴整夜,终于在腊月二十九的第一丝阳光下停止了袭动。
神清气爽地小林同志依照往常的时间里起床,亲吻了他在酣睡中的小妻子。他从屋里走到外屋地,打算推开木门透透气。
他推门...推...推不动门。
窗户上结成一层冰霜,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发现昨晚的大雪把木门堵住了。雪落的很深,至少有一米高。
他搓搓手,担忧鸡窝里头新买的几只小母鸡。苏桃那日一时兴起还给它们起了名字,万一一夜之间嗝屁,他的桃儿该难受了。
找到装工具的箱子,翻出梅花起子。这家伙从屋里头把窗户卸了下来。哪怕现在阳光丰沛,风还是把他的吹成大背头。他吸吸鼻子跑回屋子裹着棉袄出来,脚上换上大棉靴。
翻过窗户,刚一下去就被陷到大腿。艰难地趟着雪到下屋门后拿到铁锹。林赋归同志开始了一天的铲雪活动。
家里没有电话,到了早上饭点也没人过来。八成都是被雪封住房门出不来了。
林赋归把院子里的雪统统铲到外面,扛着铁锹开始挨家挨户地救人。
首先就要去到旧瓦房找爹娘。
苏屠正愁着慌,孩子们都属于心大类型。他跟老婆子去年有一次被雪封住没去市集,孩子们是到晚上回家找爹娘才发现的。
要不是当时住的石头房里还有些吃的,早他娘的饿晕了。
这一大早,也才八点过点,苏屠根本没指望会有人来找他们。外屋地好歹有些煤可以烧起来保暖,苏屠拍拍周胜男的肩膀说:“周胜男同志,跟我表演一个无米之炊吧。”
周胜男见到大雪封门心里烦的慌,打掉他的手,说:“别碰我,烦。”
苏屠也不知哪个筋抽了,心想着:我媳妇我还碰不得了?抱着周胜男的腰照着脸蛋亲了一口。
周胜男顿时僵硬在原地。
苏屠说:“老夫老妻也要维系感情,你好歹给我点反应啊。”
周胜男冷笑:“反应是不是?”她指了指窗户外面说:“你看。”
苏屠嘀咕:“大雪有啥好看的。”转过头愣住了。
“我的个乖乖你怎么在这里?”苏屠要不是寸头,天灵盖上的毛都得立起来。现在也算是立起来了。
林赋归在窗户外面质朴地一笑说:“我担心你俩,就把家里收拾完找了过来。你们可以先把窗帘拉起来,等我把门前雪扫完就走,不骚扰你们。”
苏屠的脸明显黑了下来。他力求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严父的一面。那种轻浮的行为是绝对不可以出现在孩儿们面前,偏偏被看到了。要是自家孩子也就算了,还特娘的被小林看到。
“拉什么窗帘,大白天的拉窗帘干什么!”苏屠恼羞成怒地指着窗户外面说:“你赶紧干活,别想的一些有的没的。”
林赋归憨憨一笑说:“我是觉得今天太阳对着玻璃照的太刺眼,您想哪儿去了。”
周胜男抿着唇想笑不敢笑,只好把话题岔开道:“你跟桃儿咋样,和好了没?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回头我再说说她。”
林赋归莫名其妙:“和好什么?我俩又没吵架为啥要和好啊?”
周胜男:“......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
林赋归兢兢业业地把旧瓦房门口的雪铲出一条小路。
苏屠和周胜男两人说啥不想搭理他。林赋归也没多想,扛着铁锹吭哧吭哧又往大哥大嫂家去。
苏中华和孙凤霞两个人,跟苏卫国与王灵芝二人像是反了过来。
苏中华话少,孙凤霞话多。
苏卫国话多,王灵芝话少。
总而言之,应对了相互互补的道理。
林赋归到了苏中华家,苏中华已经从屋里出来。应该是刚出来,院里的雪还没开始扫。
他光个膀子,正对着王灵芝显示他的二头肌。展示完左边展示右边,双臂放在胸前挤一挤肌肉,跟健美选手似的。当他毫无防备的扭转上身准备展示后背肌肉群,猛然见到妹夫站在院子外面无声鼓掌。
“。
“......”苏中华重新把身子转回去,上本身越来越红。他没跟林赋归打招呼,闷声地拉着憋着笑的孙凤霞回到屋子里重重地锁上门。
林赋归:“...”
他又去了苏卫国家。
苏卫国和王灵芝俩人起的很早,相互在院子里泼着雪玩。
苏卫国见天早,外头没什么人便把王灵芝拥着想要啄一口,王灵芝腼腆的推了他一把...
“啊!”王灵芝愕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苏卫国身后突然出现扛着大铁锹的林赋归。
苏卫国护着媳妇一看,“嗬!”
他对付林赋归就温柔了,用院子里的破铁盆装了满满一盆子雪要往林赋归身上砸...连盆一起砸。
林赋归灵巧躲了过去,喃喃地说:“看来你家也不需要我帮忙。”
林赋归大早上每家转了一圈,一点活儿没干成。
蔫儿吧唧地回家找苏桃。苏桃还在炕上睡着,感受到边上一股寒气。她眯着眼掀开被子嘟囔着说:“再睡会儿,进来。”
林赋归秒脱衣服钻到被窝里抱着媳妇睡了个回笼觉。
睡了好大一会儿,苏桃迷迷糊糊地感觉周围有股微妙不适的感觉,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她爹娘、兄嫂们全走站在他俩脑瓜顶上瞅着他俩抱着睡觉,唇角一个二个都噙着冷笑。
“你们过来怎么不吱一声,会不会敲门呐!”苏桃大怒,这个家没法呆了,一点隐私都没有。
林赋归裹着被子缩在炕角,怯怯地跟苏桃说:“媳妇,把衬衣递我一下呗...”
苏桃看他一副受辱小媳妇的样子,气笑了,骂道:“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干啥啊,有没有点男子气概了啊。”
“男子气概也不能在家里耍。”林赋归见苏桃不给他递衬衣,用脚往衬衣那边勾着。
苏卫国坏心肠地把衬衣扔到沙发上,说:“不是光过膀子么,怎么不好意思起来?”
林赋归小声说:“我跟苏桃也当着你们面亲过脸蛋,你俩不也害羞了。”
苏桃不知道他一早上把爹娘、兄嫂们骚扰个遍,纳闷地问:“他俩啥时候当你面亲来着?我咋不知道?”
林赋归往苏中华身上扫了眼,苏中华马上护住胸口说:“看什么看,剜你眼睛啊。”
“你身材这么好有啥不能看的,对吧,大嫂子。”林赋归脑子一抽地说。
孙凤霞气呼呼地说:“天刚亮你就往我们院子里钻想干啥,你们还好意思说没隐私。”
“你去他们家了?”苏桃诧异地问林赋归。
林赋归苟到苏桃身边跟她把早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在苏屠的瞪视下硬是没敢说他的光辉事迹。
苏桃乐得不行,指着炕下面来找茬的一群人说:“人家好心帮你们扫雪,你们可不要欺负人啊。”
苏屠坐在沙发上,摇摇头,这闺女真不能要了。他率先走开,其他人也都学着摇摇头走开。
他们走了林赋归也不装了,见苏桃起来,就把昨天让苏桃答应他的话又输一遍:“你还记得答应我什么了?”
想起昨天晚上,苏桃辣的脸通红。她几乎要死了,熬到天亮好不容易睡过去,没想到起来还要被醋精质问。
“以后跟红星保持距离。”苏桃腰酸背痛的起床,看到精神抖擞的林赋归,狠狠地白了一眼过去。
林赋归却说:“不对,重新说。”
苏桃一激灵,忙说:“以后跟男同志保持距离...”
林赋归满意地点点头,帮着苏桃把翘起来的头发捋顺,笑着说:“我给你端热水洗脸。”
苏桃看他迈着殷勤的步伐哒哒往外去,呲了呲牙。
吃过早饭,家里开了短暂的家庭会议。
家庭会议决定,不准备节目参加新年联欢会。只当个有眼力见的气氛组就挺好。
大年三十这天,大伯家一大家子人和苏家一大家子人在屋里摆了两张桌子,两张炕桌,热热闹闹过了个大年。
苏桃还是小孩心性,催着林赋归给她买了不少呲花和鞭炮,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霹雳吧啦在院子里放响。
大商店里进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刚接触新鲜玩意的村民们大年初一就往大商店里跑,想看里面的各式各样的小人儿表演节目。
在城里电视机票早就有了,李家村相对于城里还是落后一步,到现在不少人才知道电视机。
苏桃知道大商店有电视机来了,心思也动了起来。要不然过年休息的这几天,成天就是串门唠嗑吃瓜子,再这样下去牙都得被瓜子磕硌豁。
还是有电视机好啊,就算自己一个人在家,电视里有些声响总会热闹些。收音机虽然也不错,但没有人在里面演,还是觉得寂寥。
可是买电视机就要有电视机票,目前没有电视机票是买不到电视机的。不像是其他东西,现在放宽政策,多添些钱也能买到。
初一过完,初二到大伯家拜年,初三本应该去林家村拜亲家,林赋归说什么都不回去,苏家人也就作罢。
初四这天是要去艳儿家吃饭,老实说温锅饭应该在刚搬进来就吃。艳儿夫妻俩其实没这方面的讲究,就是找个理由把帮助过他们的人邀请到家里来做客。
艳儿提前把花生、瓜子炒好,知道苏桃爱喝汽水就提前买了两瓶橙子和荔枝味的大窑放在家里。冬天的青菜品种少,还不便宜。艳儿心一狠,买了半只小鸡做了份土豆炖鸡。另外又准备了酸菜炖粉条、白菜豆腐、木耳炒鸡蛋。
盘算着过来的应该有苏桃两口子、大丫和老财、大力夫妻俩,加上他们一共八口人。
哦,还有一只小红。
怕四道菜吃不饱肚子,冬天里的庄稼汉总会吃的比夏天多多了。要长出脂肪才好扛过寒冷的冬季。
艳儿打了个鸡蛋豆腐汤,凑上个水煮毛豆,好歹算是六道菜。
喝的是艳儿自己用酒曲酿的甜米酒,每人还能分到半拉咸鸭蛋。
“围着桌子转悠啥呢?”方庆在热炕上舒坦地编着箩筐,见艳儿左一圈右一圈转悠,出声问道。
冬天路不好走,艳儿不让他出门换破烂。方庆闲不住,就找了个编箩筐的活儿。编个半米高的竹编箩筐能卖三毛钱手工费,每隔七八天就有人过来收,再把下次要编的数量定下来好送材料。
方庆十根手指上绑着旧布条,免得像刚开始被锋利的竹边划破手。他手上动作很熟练,从三天编一个,现在一天能编两个出来。
就是编这东西太伤眼睛,竹编越细越结实,半米高的箩筐,用的都是小手指粗细的竹条做的。方庆从早编到晚,艳儿劝了他两回跟他生气,他晚上才不用煤油灯编。没办法,舍不得用电灯,电灯要花电费。他舍不得乱花一分钱,怕他有一天这副破身子没了,艳儿还能有他留下来的积蓄过好下半生。
艳儿走上去前,把他还在编的箩筐抢过去,送到外屋地里堆着。又进来埋怨地说:“大过年的你就歇一天又能怎么样?待会人就来了,你赶紧换身衣服。”
方庆跟艳儿是一点脾气没有,笑呵呵地应下来,爬到床柜边开始找衣服。
“这儿呐。”艳儿捧着一叠新作的衣裳递给方庆,跟方庆说:“你先别跟我生气,我可没乱花钱。你看衣服外面是好布料,里面衬子我是用碎布头给你缝的。比人家要省一半的钱呢。”
“你有这个钱给你自己做多好。”方庆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艳儿帮他穿衣服,边穿边说:“这有啥的,我当姑娘时候好衣服也有,不用做新的。你是我男人,出门在外别管是换破烂还是捡破烂,都得体体面面的。人家瞧不起你就是瞧不起我,你得给我长脸。”
“诶诶,我给你长脸。”方庆唇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系上扣子,对着床柜上的镜子照了照说:“好看,体面。”
“体面就对了。”艳儿专门让小红给她留下的碎布头缝衣服,要是以前肯定会觉得很寒酸拿不出手,现在真踏踏实实过上日子,觉得也没什么。
自己的日子过的舒坦不舒坦只有自己知道,没必要为了装模作样地买昂贵的布料。像从前方芳一口气买了一百多的的确良,艳儿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方芳是个傻子托生。
她还在跟方庆说着话,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忙跟方庆说:“庆哥你把头发弄一下,八成是她们过来了。”
艳儿穿上鞋:“来了。”
“把棉袄裹上,别闪着了。”方庆在屋里喊道。
艳儿推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嘴里嘀咕着:“麻烦。”还是回过身把挂着的棉袄披在身上。
虽然风雪停了下来,外面还是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艳儿刚出门就哆嗦了一下,回过头从窗户里看到方庆冲她笑了一下,特别傻。
艳儿挤挤鼻子,掏出钥匙把院子大门打开。眼底地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唇角却压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艳儿冰冷地说着,反射性地伸手要关上大铁门。
方芳死劲压着大铁门不让艳儿关上,她身上穿着吴辉从前的夹克衫,连一件棉袄都没有。唯一的一件也叫吴辉发疯给撕了。
吴辉被关押待年后根据调查审判,她一下没了主心骨。漏屋偏逢连夜雨,陈秀芬受不了吴辉被告下毒,一下病倒在炕上。
她们婆媳二人向来不和,要是从前方芳恨不得陈秀芬死了才好。眼下她没人依靠,只能一边骂着陈秀芬,一边给她喂药。
可陈秀芬一清醒过来就跟方芳对骂,身上有点力气就要下床打方芳。一来而去,方芳也不再给陈秀芬喂药,只说手上没钱,让陈秀芬在炕上等死。
“我婆婆要死了,没钱、买药,我想找我二哥借点钱。”方芳克制住不断发抖的身子,在艳儿面前伏小做低地说。
艳儿听后捂着肚子开始笑,笑得几乎都要断气了。
“你是我二嫂子,亲二嫂子。算我求你,让我见见我二哥。”方芳做梦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求到艳儿头上。站在大门外她都能闻到里面的菜香味儿,她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跟艳儿说:“我祝你们新年发大财,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这人求人都求的心不甘情不愿。
早生贵子四个字一出来,艳儿的脸色就变了。
方芳恨不得铲自己一个大嘴巴,她把夹克领子往上立起,希望能够抵挡住寒冬的侵袭。寒气像是会动的小蛇,冰冰凉凉从她的领口、袖口不断地往里钻,将身上仅有的暖和气全都吸走。
她努力冲艳儿又笑了笑,自尊不允许她再向艳儿多说任何求饶的话。只是搓着手,跟艳儿说:“求你了,啊?”
艳儿打下她撑着大铁门的手,憎恶地说:“你赶紧给我滚,见到你我就恶心。她害死我的孩子,一命偿一命,我绝对不会救她,就让她死在炕上”
方芳见艳儿要将她拒之门外,扯着脖子就往里面喊道:“二哥,我是小芳啊,二哥!你听见我在叫你了吗?我来给你拜年来了,你出来见见我啊!”
她停了停,没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动静。不确定方庆是否听到她的话,方芳又喊道:“二哥!”
“闭嘴!”方庆的声音从屋里传过来,他低吼着方芳说:“这里没你二哥,你二哥早就死了!”
艳儿本来还担心方芳要是下定决心卖可怜方庆会不会心软,显然方庆被方芳所作所为伤透心,连出门见一面的想法都没有。
方芳想着原来方庆是最疼她的。不管她要裙子还是化妆品,方庆总会拿到沙场的钱就给她买,就连秦二华都阴阳怪气过好几次。
方芳后悔的要死,要知道吴辉会被抓起来,她们娘俩没着没落的,她怎么也不会把方庆赶走。
艳儿见方芳满脸的懊悔,心里想着,嘴里就说出来:“这都是你不做人的报应,你做的亏心事太多太多。我告诉你,就算你当初能想到会到如今的地步也不会做什么好事,一样会把干过的坏事重新干一遍。在你身边的人都被你牵累,你就是个丧门星,赶紧给我滚,以后再敢来我也砍断你的胳膊!”
吴辉的右胳膊被方雷砍断,左手的手掌也受了重伤,往了抵挡方雷砍过去的菜刀,手指头齐刷刷的没了。
现在被警察同志送到医院里治疗,方芳一次都没过去看。警察同志到她家里调查,她也只会喃喃地说:“没钱,我没钱治他。”
她心里对吴辉被废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吴辉再也不会用那双手来打她了,难过的是没了吴辉挣钱,她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过年这三天,她想回娘家找爹娘,爹娘被小妹接到县城里去了,根本不跟她见一面。
方雷被抓,赵梅自己在家里过上日子。方芳大年三十晚上找过去想要赵梅给她点钱,赵梅喝着白酒,喝完就把酒瓶子砸向她,吓得她落荒而逃。
现在她能指望的只有方庆家了,从小到大方庆那么疼她,要是看到她这般落魄的样子说不定心肠一软就能给她点钱。就算五块十块也行啊,让她熬过这个寒冬,等到开春她就能上山采药挖野菜。
可方庆连见她一面的意思都没有,方芳害怕极了,浑身上下都在抖。
艳儿听到方芳肚子里叽里咕噜叫的声音,她见方芳的手总算松开了,嘲讽地勾起唇角打算关上大铁门。
熟料方芳突然红着眼伸出手想要薅她头发往下摔,她毫无防备,见到方芳阴险笑着的脸来不及反抗。
方芳恶从胆边生,想着把艳儿摔倒在地,她冲到屋子里找方庆好好说道说道。要是方庆给钱就好,要是不给钱,一来二去这边也没人看,她抢点东西出来也行。
谁知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稳稳地掐着方芳骨瘦的手腕,猛地往反方向掰过去!
“啊!!”方芳大叫一声,想要抽回手。不料肚子上被人来了一脚,她被窝心脚踹了个四脚朝天。
小红叉着腰站到前面,眼睛里散发出凶光。方芳的一脚是她踹的,踹完还不足,硬是要上前补上一脚。
艳儿赶紧拦住她的腰,跟小红说:“她巴不得被你伤到,正好没钱,可不是由得她漫天叫价讹死你!”
方芳正有此意,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喊着疼。小红冷冷地看着她在雪地里打滚,没说一句话。
过来吃饭的苏桃和林赋归俩人并排走着,林赋归不知说了什么,苏桃笑得不停。
方芳在地上突然就不滚了,抓起一把雪往小红脸上拍,拍完就往屋子里冲。刚进去两步,见到方庆滑着出来,冷眼看她的滑稽。
“二哥,是我的不对,我悔不应该当初那样对你。你看你现在要房子有房子,要钱有钱,你就原谅我,给我点钱我还给我婆婆治病。”方芳飞快地说着,就怕被苏桃看到她在这里哀求的卑微样子。
不知为何,她总想高苏桃一头,什么事情比较着都要显示出她的优越感。可不知为什么,她过的越来越差,甚至男人成了残废还要进去劳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鱼藤酮是哪来的,那是吴辉拿了陈秀芬卖血的钱买的!
陈秀芬以为吴辉逼她要钱是为了买酒消愁,畏惧吴辉以后不养老,硬是去偷偷卖血,得了五块钱全都给了吴辉。
吴辉转头消失了一天,等到他回来身上一点酒味没有,袋子里装的就是鱼藤酮。
她以为是吴辉捡的瓶子,她听人说塑料瓶也能卖钱。摇了摇瓶子,瓶子里是实心的。
等到警察同志上门,翻找到鱼藤酮的瓶子,里面已经空了。
方芳不好说自己知道吴辉拿着这东西是要报复方雷与老财时的感受,一种扭曲的快意让她兴奋难耐。她知道这种行为不好,可吴辉跟她说,上次给他们鱼塘下毒的人都没找到,这次也会隐瞒下去。
哪想到不过是半天的功夫,方雷找上门将吴辉砍成残废。当时他们死咬着不是他们动的手,要不然方雷当场就要了解吴辉的性命。
她千不该万不该揣测方雷的性格,以为会跟上次下毒一样不了了之。哪里想到方雷如此疯癫,居然挨家挨户的询问翻找。
结果显而易见,只有方芳家遭的最惨。老财不在家,苏桃家奋力反抗,都是丝毫未伤。只有方芳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警察同志过来了解情况,方芳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看到吴辉买来鱼藤酮,生怕被当做共犯抓起来,由此她一直心惊胆战着,就像是脖子上被悬着闸刀,指不定啥时候就被咔嚓掉。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也没这个荣幸有你这样的妹妹。你今天是第一次来我家,我不跟你说别的,你快点给我滚出去。别让我把你打出去。”方庆手里拿着竹条,方芳要是敢再废话,保准抽过去。
方芳听到院子里苏桃的声音,仓皇地擦了把眼泪,抬起下巴跟方庆说道:“你是我二哥,今天来的着急不能好好的跟你拜年。等到过两天我再来找你。咱们就算吵架,但身上的血缘错不了,你不能见死不救。”
方庆哈哈大笑,说:“见死不救的事情我不是没做过,我的宝贝闺女不就是那样死了么?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埋在哪里,想要看望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我告诉你方芳,我方庆这辈子的亲人只有艳儿一个,所有方家人都不再是我的亲人,我恨不得方家人都死绝,怎么还会出手帮忙。我连做梦梦到的都是你和方雷两个人七窍流血地死在我面前,别说见死不救,我恨不得落井下石!”
艳儿手里拿着擀面杖出现在门口,用擀面杖敲打着门框说:“喂,赶紧走,我这里不欢迎要饭的。”
艳儿身后站着小红、大丫和老财,外屋地站着苏桃和林赋归。
方芳咬着后槽牙扫了他们一圈,眼睛一红就要往院子里跑。
等她跑到大门口,听到艳儿拎着桶出来。她动作一停,以为方庆到底还是有一丝亲情,不过是嘴硬。
结果艳儿拎着潲水桶往她身上一倒,随后‘哐当’一声关上院子的大铁门。
馊臭的味道从头淋到尾,因为猝不及防,方芳脸上都被泼上了潲水。她往地上吐了又吐,恶心的吐出黄疸水。
她抓起地上的雪往嘴里洗,往头上擦,往身上蹭,还是避免不了恶臭的气味在她身上萦绕。
陈秀芬还在炕上等着方芳要钱回来给她煮饭,大年三十上午,李书记送了五斤陈米给她家里。要是按照后进户的规矩,李书记应当还要给十元钱作为冬月里的御寒和过节的费用,李书记进到屋子里一声不吭丢下陈米就走。
从三十这天开始,陈秀芬与方芳两个人躲在瓦房里喝着粥过的。从三十到初四,她们吃的秋日里挖的野菜咸菜配着米汤,鼻子里闻到是隔壁舒大娘家做的大香肠。
那日红星从苏桃家里拿了香肠回去,方芳和陈秀芬就知道了。舒大娘扯着嗓子恨不得这一趟院子里的邻居都知道苏家给她送礼了,她舍不得一次吃完,分了好几顿才把大肉肠吃掉。
他们吃了几天,方芳家就闻了几天。
陈秀芬听到外面有动静,知道方芳回来了。她撑着身子看向门口,方芳还没进来她已然闻到一丝恶臭气息。
见到方芳耷拉着脸回来,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泼了什么东西,陈秀芬居然高兴地在炕上拍手叫好:“扫把星!活该被人撵出来!我要是方庆一刀砍死你才好!哪来的脸到别人家借钱,就是要饭也要换个人家去吧!你不是说你爹娘对你好么,你爹娘人呢?人家还有一个闺女在县城里享福呢。可惜人家还有一个闺女,你就只有一个爹娘啊!你当初六亲不认,现在六亲不认你,活该!”
陈秀芬骂完,还往地上啐了一口。方芳见状顾不上身上的脏,扑上去要跟陈秀芬打成一团。
陈秀芬干惯活,手上有劲。即便是得了风寒,只要不发烧已经能跟方芳打个你死我活。
方芳的麻花辫被她抓着在手腕上绕了两圈,死命地往外薅,巴不得一下把方芳的天灵盖薅下来。
芳芳抓着陈秀芬的粗布衣服,要把陈秀芬扔到地上去。
两个人一时间不分上下,直到陈秀芬剑走偏锋,抽出一只手往方芳脸上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方芳不甘示弱,想要往陈秀芬脸上大巴掌,就见陈秀芬突然躺在炕上哎哟哎哟的哼哼。
方芳觉得不对,回头猛地看到包着胳膊和手臂的吴辉站在窗户外面死死地凝视着她。
她仿佛被蛇盯上的鸟儿,吓得当场差点尿裤子。她哆哆嗦嗦地走到外面打开屋里的门,吴辉惨败的脸出现她眼前。
“你、你不是被抓起来了?”方芳因为太害怕一下咬到舌头。她畏畏缩缩地往墙角站,看起来比吴辉更像是被抓起来的那个。
她好怕吴辉说出她是从犯的事,满眼乞求地望着吴辉。
吴辉没吭声往边上让了让,方芳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押送吴辉过来的警察同志身上。
“你就是方芳?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殴打婆婆,我也把你抓起来劳改。”押送吴辉回来指认证物摆放地点的警察同志吓唬方芳说。
方芳慢慢地把目光移到吴辉左手手铐上。他少了只胳膊,只能把他左手和另外一名警察的右手铐起来。行动特别不便。
吴辉还是不说话,就是用吃人的目光盯着方芳。目光就像是蛇的信子,让方芳通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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