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星城各家夫人里,唯一对此感到不满的估计也只有先前好不容易才和曲心竹搭上关系的许婷了。
一座古色古香的院子里,许婷本是坐在卧房靠窗的地方,借着外面的光亮为自己的夫君绣着衣角的竹纹。
只她刚刚绣好一片竹叶,下一刻便有些烦躁不堪的把手里的所有东西都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站在许婷身旁一直准备着伺候许婷的婢女白鹭见状连忙关切询问道:“夫人,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许婷用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窗户外有些萧条的景色道:“本以为是搭上了一条高枝,还想着倒是凭借我和她的关系,夫君的职位便可以更进一步。倒是不成想这还没过多久,她便落到了如今这个下场。”
枉费她当初花了那么多心思,才终于得以见她一面。
白鹭不懂这些主子间的弯弯绕绕,看到自家夫人现在这副怨气冲天的样子,只能跟着附和道:“兴许是那位哪里惹了谢公子不高兴。”
“呵呵,此言差矣。”
白鹭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便在房间门口响了起来。
白鹭扭头看到赵微枫满身风雪的从门外走进,连忙上前接过了对方脱下来的斗篷,又拿了帕子为对方轻轻擦去发间的落雪。
许婷这时则是看着赵维枫道:“夫君方才所言是何意。”
赵维枫走到房间里另一张桌子前坐下,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一边道:“夫人既然已经与那位搭上了关系,那便万万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许婷不解:“可是她都已经由谢公子的正妻变为妾室了,也不知到底怎么得罪了谢公子,我再与她交往又有何意义。”
赵维枫轻笑一声问许婷:“夫人真的认为谢公子此举是不喜那位吗?”
他说完,不等许婷回答便径直道:“此次谢苏两家联姻,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让谢家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南宁罢了。”
许婷也不是什么蠢笨的人,赵维枫这话一出,她心中立马福至心灵道:“所以夫君的意思是谢公子其实并不是厌恶了那位,而只是为了谢苏两家的联姻不得已而为之。”
赵维枫笑道:“大善。”
他又看着许婷认真道:“夫人可莫要学那些目光短浅之辈去讨好那位新夫人。谢公子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如今是不得以要娶了那位苏小姐。但等将来这片江山真的落入谢家之手……呵,谢将军年岁已大身体又不好,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像如今这样做主了,夫人觉得谢公子会如何做呢?”
听完自家夫君这些解释,许婷心中原本的疑惑顿时一扫而空,她当即点头表示道:“夫君放心吧,我知道该如何做的。”
看来她是时候再去见一趟曲心竹了。
与此同时,谢家,竹苑。
小兰愁容满面的端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皱从房间里走出。
门外的知书见状问道:“夫人还是不愿意用膳?”
小兰摇头又点头:“吃倒是愿意吃了,只是刚吃便又吐了。”
自从先前长宁被带走,曲心竹不管是哀求谢抚安也好,还是怒骂对方也罢,都得不到谢抚安的回应后,她便渐渐变成了如今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一日比一日睡的时间长,却又总是睡不安稳,仿佛一直都在做噩梦。
而在难得清醒的那些时间里,她又发都只是坐在房间里正对着院子的那扇窗户前,隔着窗棂注视着那些被分割成四四方方的小块的风景。
小兰看着这样的曲心竹。
就仿佛看到了是一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养,正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走向枯萎与凋零的花朵。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却又对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束手无策。
小兰倒也趁着谢抚安前来看望曲心竹的时候跪在地上求过谢抚安,希望对方可以把小长宁送回到小竹姐姐身旁。
只是谢抚安如今坚信只有让曲心竹离长宁远远的,曲心竹的郁症才会渐渐好起来。
所以哪怕他望见曲心竹如今这副模样也很是心疼,但在面对小兰的哀求时,他也只是淡淡的告诉小兰长宁被他送到外面去看病了,现在还不方便带她回来。
小兰得了谢抚安这个回答心中有些无奈,但她也只能拿着谢抚安给的这个答案去安慰曲心竹,告诉曲心竹长宁只是去治病了。
曲心竹对此只是略有些嘲讽的笑了笑道:“自欺欺人,枉为人父。”
小兰听此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自从那一次以后,曲心竹或许是彻底对谢抚安死了心。在谢抚安又一次前来看望她的时候,她竟是直接拖着病弱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曲心竹砸碎了摆在房间里桌子上的一只青色的瓷瓶,捡起其中最锋利的一块抵在自己瘦削的脖颈间,逼谢抚安带自己去见长宁。
谢抚安当时面上有些惶恐的答应了曲心竹的条件,但当曲心竹放下自己手里用作威胁的碎瓷片之后,他却是当即便翻了脸。
非但没有如他承诺的那般带曲心竹去见长宁,反而直接让人撤下了曲心竹房间里所有可以威胁到曲心竹生命的东西。
在谢抚安看来,他的食言而肥都是为了曲心竹好。
只有习惯了长宁不在身边,将来曲心竹面对长宁离开这件事时才能更加的从容。
面对出尔反尔的谢抚安,曲心竹这一次只是用冷漠的眼神注视了对方半晌,而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上了床,背对着谢抚安闭上了眼睛。
谢抚安被曲心竹这一眼看得心中难受,想要上前向曲心竹解释却又不知自己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也只能失落的离开了竹苑——
此时距离他与苏小姐成亲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所以他并不能在曲心竹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但是看着那般冷漠对他的曲心竹,谢抚安心中又有些堵得慌。
恰巧此时许婷那边递了帖子过来,言自己与曲心竹一见如故,听闻最近曲心竹身体不太好,所以特地递来帖子想要看望看望曲心竹。
只不过如今曲心竹被谢抚安禁了足,所以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都是要在谢抚安眼前走上一遭,在谢抚安点头肯定之后才会送去竹苑里。
而许婷,无疑是谢家当初要和苏家联姻的消息后,第一个想要拜访曲心竹的人。
谢抚安难免便在许婷这份拜贴上多费了一点心思。
谢抚安本是不欲让曲心竹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前与外界有过多接触的。
但是此时看了许婷的拜贴,再加上他又从之前伺候曲心竹的婢女口中得知曲心竹先前确实特意邀请过许婷来府中做客,且两人还相谈甚欢。
谢抚安想到曲心竹如今那般沉郁的模样,略微犹豫后还是派人去将许婷请到了竹苑。
只不过在许婷进入竹苑之前,他特意抽出时间见了许婷一面,对许婷暗示一番,想让对方帮他劝一劝曲心竹。
许婷对此自然是欣然接受。
只是当她跟在谢府的婢女身后进到曲心竹房间,看到躺在床上,满脸虚弱与冷漠的曲心竹时。
许婷内心还是不由惊了惊。
一个月前她见曲心竹时,对方虽然因为早产而有些身体虚弱,但她那双眼睛仍然是明亮与充满希望的。
但此时,许婷已经从曲心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她不由放缓了脚步走到了曲心竹床前,微微向前倾身唤道:“大夫人?”
曲心竹眼球在薄薄的眼皮底下滚动了一下,而后她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卧室里的房门洞开着,正午和煦的阳光透过那门洞映照进有些昏暗的屋子里。
许婷此时恰巧便站在那束洒落进来的阳光前。但因为是背对着那束光,所以许婷的五官此时在曲心竹眼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曲心竹怔怔看了许婷半晌,方才辨认出了这个站在自己眼前的女人是谁。
她眼神略微波动一瞬间,而后低低唤了一声许婷的名字。
曲心竹有些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可以进来?
自从和谢抚安因为苏小姐以及长宁的事情闹翻之后,曲心竹便再也没有见过谢府之外的人了。
甚至连原本定在月中的她给谢府所有产业的掌柜们开会这件事,也被谢抚安给找借口取消掉了。
甚至连竹苑库房里原本锁着的那些谢府各个产业的掌门,也是在不久前被谢夫人派人来给搬到了自己那边去。
曲心竹知道谢夫人这是想将她手里的权利都收回去,这事放在往日她必定是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些产业说起来是谢府的,但其实大都是她嫁给谢抚安以后费心费力扶持创办起来的。她怎么可能愿意自己的心血被人这般夺去?
但此时被谢抚安逼着与长宁母女分离的曲心竹却是丧失掉了任何与谢夫人斗争的想法。对于谢家这般过河拆桥的举动,曲心竹只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她虽是任由谢夫人派来的人拿走了她手里所有跟那些产业有关的东西,心中却是有些恶劣的想,她的东西,可不是那般好拿的。
在曲心竹心中思绪纷飞时,许婷已然自来熟的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曲心竹床前。
曲心竹回过神来抬眼看她,唤来小兰将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这才有些倦怠的问许婷:“你怎么来了。”
许婷笑应道:“听闻你最近身体不太好,便特意来看看你。”
曲心竹闻言低低哼了一声,有些自嘲道:“现下她们躲我都来不及,你倒是有心了,还主动往我身边凑。”
只不过她话虽如此说,脸上原本冷漠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消融了两分。
许婷在曲心竹心里到底是有些特殊的。
她们两人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在这个世界也是同样的如无根浮萍一样没有依靠。
所以许婷从某方面来说,是要比谢抚安这个曲心竹的夫君更要让曲心竹感到亲近的。
所以如今许婷能在外界传言曲心竹被谢家所不喜的情况还来看望曲心竹。
曲心竹心中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她最近习惯了与谢抚安作对,因此这一开口说出的话便不由带上了几分挖苦的色彩。
许婷倒是不在意曲心竹这点小脾气,态度温和的回应道:“我与你的关系,跟她们与你的关系怎能相提并论。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比起旁人来总要更亲近几分吧。”
曲心竹闻言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点笑的模样:“是,一个国家出来的老乡。”
许婷又出言关心了几句曲心竹的身体,这才状似好奇的问曲心竹:“你与那谢公子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好端端的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为妻了?我先前观他并不像是这种三心二意之人啊。”
其实经由自己夫君之前的解释,许婷已经知晓谢家此举是为何了。但是这会为了完成她方才进竹苑之前,去面见谢抚安时谢抚安对她嘱咐的事情。许婷也只能当自己是一朵纯洁无辜的小白花,主动与曲心竹谈起了这件事情。
曲心竹闻言皱了皱眉,她私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愿意再谈起这件事情的。
只她看到许婷脸上那副好奇的表情,又回想起自己先前让人调查出的许婷与自己的夫君感情甚笃的消息。
她有意让许婷通过自己的事情多长一个心眼,便强忍着不适解释道:“我先前生孩子时伤了身体,这辈子估计都不能再怀孕了。”
“这……”
许婷闻言当即愣住了,这件事情她之前是真的没有听到过任何风声。
曲心竹嘲讽笑笑:“他与我说,谢家九代单传,所以他不能在我身上断了后。”
“又恰逢苏家想要和谢家通过联姻的方式加深合作,我这个不能生的自是要为新妇让路。”
许婷眨了眨眼,心中恍然大悟。
她先前还奇怪那谢公子既然在她面对摆出那副对曲心竹情深的模样,那他又为何要做出如今这等贬妻为妾的事情来。
只是谢家要和苏家联姻这一个理由尚且还不足以说服许婷。
许婷初来到这个世界,刚刚嫁于赵维枫为续弦时其实曾见过谢抚安一面。
那时的谢抚安尚且还未与曲心竹成婚,但他已然已经成了谢家军中举足若轻的人物。
赵维枫当时便是在谢抚安直属的一个军队里任职参军一职。
许婷有一次实在是有紧急的事情,只能去军营里面寻找赵维枫。
而后她便恰巧碰到了正在处置军中探子的谢抚安。
或许是为了震慑军营里存有异心的人,那时的谢抚安在抓住了那名职位颇高的探子之后,竟是直接召集了军营里所有的士兵,而后当着这些人的面对那名探子施于极刑。
许婷当时正好跟着带自己去找赵维枫的小兵经过那处广场,她不经意看到那副场景后,直接被吓得很长一段时间都夜不能寐。
那样的谢抚安,在许婷心中简直就是个恶魔。
而这样一个恶魔,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让旁人摆弄自己的人生呢?
但如果曲心竹不能生的话,谢抚安现在的举动就很是合理了。
许婷下意识道:“这个世界对传宗接代确实是挺看重的,谢公子能做出如今这个决定,倒也不算过分。”
就像是她自己,在最开始嫁给赵维枫时日子其实也不算太好过。
而这是因为赵维枫先前那个去世的夫人是赵维枫母亲娘家嫡亲的侄女。
所以她嫁过去后赵老太太一直都担心她会虐待赵维枫先前那个难产而死的夫人留下的两个女儿,对她一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但是这一切都在许婷给赵维枫生了三个儿子后发生了改变。
赵老太太再是偏心自己的侄女,此时面对给赵家生了三个儿子的许婷,她也没法外继续刁难对方。
至此,许婷的日子才算是渐渐变得好过了起来。
所以许婷此时还挺能理解谢抚安的心情的。
一个不能生的女人,而且还是在如今这个封建的时代。
谢抚安如今还能留着曲心竹,且曲心竹虽说是由妻变成了妾,但她的一应待遇却还是同之前一样的。
不……甚至可以说是比之前更好了。
思及此,许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羡慕来。
曲心竹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反问:“好吗?未必吧。”
许婷闻言眨了眨眼,她心里还牢牢记着谢抚安先前对自己的嘱托,便借此机会劝说曲心竹道:“咱们如今能安安稳稳活在这个世界已是极为不易。如今外面那个情况你应当也知道,不知有多少人因为这连年的战火而流离失所。你要真被谢公子休了,你确定你能安安稳稳的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许婷上下打量了曲心竹虽然憔悴,但仍然不掩其角色的漂亮脸蛋一番,略有些羡慕道:“以你这般容貌,只怕刚出了谢府,就得被那些好色之徒盯上。你仔细想想,你真能接受的了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曲心竹闻言怔了怔,而后有些出神的答道:“自然是不愿的。”
她当初之所以答应嫁给谢抚安,不正是为了避免自己落到这样的结局吗?
许婷继续道:“你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
她略微踌躇了一下,而后说出了自己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既如此,你又何必非得跟谢公子对着干呢?”
“在天衍王朝这种封建社会里,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况且谢公子此番如此对你也只是不得以而为之,若不是你不能生,他又何至于委屈自己去娶那苏家小姐呢?”
许婷心里有些为曲心竹感到可惜。
若是曲心竹先前生的那个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孩而不是如今那患有心脏病的丫头,那曲心竹与谢抚安两人间或许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曲心竹因为许婷这番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贬妻为妾是谢抚安做的,要娶苏小姐也是谢抚安决定的。这事怎能怪罪到她头上。
是,她是坏了身子没法再怀孕了。
可她得知这个事情后便向谢抚安自请休妻,并未耽误他再去找其他人生孩子啊。
是谢抚安自己言而无信的,当初他们二人说好的若是谢抚安纳妾那他便放她离开谢府。
可如今事到临头,他却不但禁了她的足,还抢走了她的女儿。
曲心竹想起长宁,霎时间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闷痛起来。
如今距离谢抚安抢走长宁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了。也不知道她的长宁如今身在何处,是否还安好。
曲心竹心里难受,原本因为许婷到来而有些愉悦的心情的一瞬间变得低落了下来。
偏生许婷这时候只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在曲心竹面前为谢抚安说好话,根本没有注意到曲心竹突然变差的心情。
许婷一副自己都是为了曲心竹而好的样子为曲心竹出主意道:“一个女人,身边没个儿子傍身怎么能行。总归你现在已经不能生了。便任由谢公子去娶妻又如何?依我所见你如今更是得主动为谢公子纳几房妾室,到时候等那些妾室生出了儿子,便抱在身边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这样你才资本同那要进门的新妇抗衡。”
许婷语重心长对曲心竹道:“对了,这妾室的人选你也得多注意注意,一定得选那种左边眉毛长,耳垂宽大圆润的,这些都是典型的宜男相。”
曲心竹一时间被许婷这些话给震惊到了,她不自觉直起身体,看着许婷愣愣问道:“你在说什么……”
若不是先前已经和许婷对上了了暗号。
曲心竹此时几乎要怀疑现在坐在自己旁边与自己说话的,不是与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而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封建之人了。
不,许婷那些话,或许比这个世界真正土生土长的人还要来的更加封建。
至少那些女子,可是没法如许婷这般态度自然的说出让自己夫君纳妾,而后把妾生子抱来自己养这种话。
许婷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笑看着曲心竹道:“我这都是在为你谋划呀。咱们到底是一个地方来的老乡,我自是希望你也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曲心竹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她的大脑也渐渐从与许婷相见的喜悦中冷静了下来。
“你所谓的为我好就是让我给他纳妾,还把别人的孩子抢来自己养?还有那可笑的宜男相,许婷,你别告诉我你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真能无知到这种地步。”
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把生男生女这种事怪罪在女人头上,曲心竹可以接受,毕竟他们是接受这个世界的教育长大的,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但是许婷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是她怎样都没办法接受的。
在夏国,只要是按照法律规定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知道生孩子这事纯属就是个概率与运气相结合的事情。
除此之外,什么宜男相,什么女性身体酸碱度影响胎儿性别,纯属是无稽之谈。
所以,曲心竹对于许婷能说出那样的话时感到震惊与不可置信的。
许婷对此倒是不以为然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既然要生个儿子出来,咱们信一信这些又何妨呢?”
许婷穿越前已经大学毕业,因此这些知识她自然都是学过的。
只不过在许婷看来,她学过这些知识和她相信这些东西并不冲突。
像她自己,从小便被人说耳垂厚有福气,如今她不正是为赵家连生了三个儿子吗?
曲心竹听许婷这般说,这下是彻底歇了继续和对方交谈的心。
她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睁开眼后对许婷冷淡道:“牙刷与男人不能共用,我永远都无法接受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这是对我人格的践踏。”
许婷闻言有些为曲心竹这天真的想法感到可笑,她嘴唇微微向上掀起,就想要反驳曲心竹的话。
只是曲心竹赶在她开口前便向她下达了逐客令:“我有点累了,咱们下次再聊。”
“我……”
“小兰,送客。”曲心竹声音大了一点。
站在门外为曲心竹和许婷守门的小兰闻声走了进来。
小兰虽有些疑惑曲心竹那会看起来心情还好吧怎么这会心情突然又变差了。
但她行动上还是毫不犹豫的将许婷往门外请去。
“赵夫人,请吧。”
许婷站起身来,看着曲心竹踌躇半晌,但见到曲心竹丝毫没有反悔留下她的意思,她也只能无奈的跟在小兰身后离开了竹苑。
只是她虽然面上不显,此时心中却早已为曲心竹如此不识好歹而生起了气来。
明明她都是为了曲心竹好才说出那些话,结果曲心竹现在却如此对她。
许婷黑着一张脸回了自己家中,坐在房间中的桌子旁喝了好几杯白鹭递过来的茶水,方才觉自己气闷的心好受了一点。
白鹭站在一旁有些好奇问道:“夫人不是去找谢大夫人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婷闻言冷笑一声,捏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她算什么大夫人,谢家如今的夫人是苏丞相家那位即将嫁过来的嫡长女才对。”
许婷几乎要咬破自己的嘴唇,眼里原本深藏的对曲心竹的羡慕与嫉妒在这时也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
她道:“不过一个不下单的母鸡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若不是凭着一张好脸得了谢公子的喜欢,她以为她现在能这般自在与高高在上的与我说话吗?”
许婷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曲心竹在想什么,明明对方跟她一样穿到这个世界都五年时间了。
可是偏偏曲心竹到这时心中竟真的存着回到那个世界的想法。
是,许婷承认她们两人先前所待的世界是要比这个世界发达与便利。女性的地位也比这个世界更高一点。
但是她们既然已经来到如今这个封建的世界了,难道不应该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才对吗?
夏国是一夫一妻制没错,但是在天衍王朝,如谢抚安这等身份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
而且谢抚安先前一直都是独宠曲心竹一人的,如今之所以委屈曲心竹为妾也只是因为曲心竹坏了身子不能生了,而谢家刚好需要与苏家联姻罢了。
在许婷看来,谢抚安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极为情深的男人了。
而曲心竹面对谢抚安这种家世显赫,身份高贵,长相俊美无双,对她也体贴备至的男人。如今竟是不知好歹的与谢抚安闹来闹去。
这让许婷深感曲心竹就是一个蠢货,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却一点脑子也没有。
若是现在处在曲心竹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她,她是一定不会像曲心竹那样作来作去的。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男人,面对这样不识好歹的女人,他们之间的情分终有一日也是会耗尽的。
只可惜……
许婷想到这里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叹息一声。
只可惜那样漂亮的一张脸没有长在她身上。
许婷虽说本身容貌也算是不错,大眼睛高鼻梁,下颌弧线圆润优美,当得上一句美人之称。
但是比起清丽出尘,仿若神妃仙子一般的曲心竹,她的美貌便有些不显眼了。
不过许婷转念又想到自己夫君虽是比不过谢抚安有权有势有颜,但是放眼整个天衍王朝,赵维枫也算是年轻一辈里很有潜力的人物了,只花了短短两三年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百户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且还颇得自己直属领导的青眼。
而且赵维枫虽说先前还有两个通房,但是在许婷嫁于她之后,他们二人感情升温之时,许婷便已经借机把那两个通房给打发走了。
至于赵维枫那位前妻留下的那两个孩子,许婷则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谁让赵维枫那位前妻的肚子不争气呢,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完全对她生的三个儿子造不成任何威胁。
唯一让许婷有些不满的可能就是赵维枫的母亲了,明明她生的才是可以延续赵家香火的男孩,结果她那位婆婆就因为那两个丫头片子是自己娘家侄女生的就对她们多有偏心。
许婷在屋内发泄一通,方才感觉自己被曲心竹刺激到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理智回归到脑海之后,她又立马开始皱眉思考起自己该怎样做才能打消曲心竹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完成谢抚安的嘱托。
只不过让许婷有些失望的是,自从那一次她与曲心竹不欢而散,她递进竹苑的拜贴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回复。
其间有几次,许婷甚至在谢抚安的默许下都已经来到竹苑门口了。曲心竹也仍然让小兰紧闭着竹苑的大门,不允许许婷踏进一步。
她以一种沉默的态度,割断了自己和许婷之间仅有的联系。
谢抚安本对许婷这个唯一能和曲心竹交上朋友的人寄予厚望。
但是如今他眼看着自己和苏小姐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许婷却仍旧未能得见曲心竹,便也只能先把这事搁置了起来。
他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哪怕知道曲心竹过后肯定会跟自己冷战很长时间,谢抚安还是决定先把苏小姐娶回家。
其它事情,便等对方嫁过来之后再说。等到了那时,曲心竹应当也知晓自己先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了。
……
来到天衍王朝之后的第五个年关,曲心竹是在竹苑和小兰两人一起度过的。
谢抚安其间倒是想进来陪曲心竹一起跨年,但是他刚踏入竹苑的大门,便被看到他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曲心竹用杯子砸中了手臂。
虽说曲心竹力气小,他也躲的及时没受到太重的伤,但是为了不让曲心竹情绪更加糟糕,谢抚安只能无奈的又退出了竹苑。
而谢府在过完年以后,很快便开始忙碌的筹备起了谢抚安同苏小姐的婚事。
谢将军本来与苏丞相选定的良辰吉日是新的一年的三月十五号。
但因着苏小姐的外公宋贤所在的南宁城受到了另外一方诸侯势力天行军的威胁,谢苏两家商议过后,为了让谢家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他们便又把谢抚安同苏小姐成亲的日子挪到了年后的正月十五号。
谢府内,新年的张灯结彩尚未褪去,大红的双喜与明艳的罗纱便悄悄妆点满了谢府除竹苑以外的其它地方。
谢家军也是在过完年后便立马拔营向着南宁城的方向行军而去。
随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谢抚安也是渐渐的越来越忙碌起来。
他这一忙,便不小心错过了被他派去照顾长宁的那个中年妇人的求见。
一直到正月初十,与成亲有关的一应事物都筹备的差不多之后,谢抚安方才抽出时间去见了那名妇人。
只是他刚一踏进那名妇人等待他时待的那间屋子,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霎时让他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他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问那妇人:“你方才说什么。”
那妇人垂着头恭敬道:“回大公子,小小姐这几日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奴婢有几次甚至都摸不到她的呼吸了……”
妇人这话,其实翻译过来就是让谢抚安趁着小长宁还未离世再去见她一面。
谢抚安闻言沉默,最终只道了一声“我知道了”,便挥手打发走了前来报信的妇人。
那妇人见谢抚安如此变态,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后不发一言的走出了谢抚安的书房。
离开谢抚安如今居住的那个小院后,拒绝了想要送自己离开的几个小厮,妇人独自一人向着谢府侧门行去。
通往这道门是必须要经过谢府厨房的。
妇人……也就是李婶方行至厨房附近那条小道上,一个娇俏的女声突然便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娘?”那女声微微有些疑惑。
李婶也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有些无奈道:“知知?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娘亲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稳重一点了?不要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吓唬人!”
知书闻言瘪了瘪嘴道:“我才没有一惊一乍,分明是娘亲你自己在走神,才没有看到女儿。”
她说着又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餐盒,回答了妇人的第一个问题:“大夫人这几日食欲不佳,我来厨房给让人给她熬了点开胃的汤。”
李婶听到自己女儿这般说,脸色好看了点,她点着头道:“就该如此做,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合该认识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仗着主子的宠爱,就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了。”
知书知道母亲这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对大公子有非分之想。
知书虽说是在很小的时候便被谢夫人看中,给当成谢抚安道通房来培养了。
但是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她面前如今立着的母亲,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让她给谢抚安做通房。
只是奈何这夫妻二人都是谢府的家生子,谢夫人这个主子都已经特意付出心血去培养知书了,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也不可能再“不识好歹”的去跟主子说自己不愿意让女儿做这种事。
毕竟就算知书只是做谢抚安身边一个小小的通房,那对于李婶一家而言也算是一个巨大的阶级跨越了。
再加上谢抚安长相俊美,知书自己其实也是乐意去做谢抚安的通房的。
李婶眼见女儿那副执迷不悟的样子也只能任由对方去了。但她私下里也是经常敲打女儿,让对方不要因为谢夫人的一点偏宠就得意忘形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给大公子当通房表面上看起来是不错,但是对在谢家伺候了三十几年的李婶来说,这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以谢夫人对谢抚安那十足的掌控欲,知书所向往的通房其实也只不过是对方手里准备的,用来对付谢抚安未来妻子的一根筹码罢了。
当有一天知书这个筹码和谢夫人的利益有了冲突,那知书势必是会被对方所抛弃掉的。
所以在曲心竹被谢抚安带回谢府的时候,李婶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大公子既然有了喜欢的姑娘,而且那个姑娘还那般好看,那他想必是不会再看上她的女儿了。
知书听着李婶的训导,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道:“知道了,娘亲你这些话都说了十几年了,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或许也是因为李婶长久以来的耳提面命,知书先前虽说在谢夫人的授意下总是监视着曲心竹的一举一动,也没少和曲心竹明里暗里的较劲。
但是在照顾曲心竹这件事情上,她从始至终都是恪守着自己身为奴婢的本分。
李婶看着自家女儿这副天真的样子,不由又想起了远在天星城外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那个小姑娘是生的真好看,眉眼像极了她的母亲,连她这个老婆子见了都忍不住心中生出了几分喜爱。
但就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却偏生得了那种让谢府也束手无措的病症来,且她的出生还坏了自己母亲的身子。
李婶也算是谢府里资历很深的老人了,她年少时是在谢将军的母亲身边伺候的。后来谢夫人嫁到谢家,谢将军的母亲又恰好去世,她便被谢夫人要到了自己身边,一直跟在对方身边伺候了十几年。
再后来谢抚安年岁渐大,谢夫人心疼儿子便又把李婶派去了谢抚安身边照顾。
而谢抚安此次让李管家安排人去照顾长宁时,李管家挑来选去便选中了一向稳重的李婶。
李婶一开始还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去郊外照顾小长宁。
但这几个月下来,随着长宁的身体越来越差谢府却没有任何作为,以及谢抚安和苏小姐联姻的消息传出,李婶已然明白了自己的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天生体弱注定早衰的女孩,与其费心费力的吊着她的命,倒不如让她早早的投胎去让出她占据的谢抚安第一个孩子这个名头。
想清楚这一点的那一刻,李婶只觉自己遍体生寒。同时更加的清醒女儿并没有做了大公子的通房。不然以知知那不着调的性子和不甚聪明的脑子,她如今的下场估计估计只会更惨。
知书一向都不太喜欢母亲对自己的那些说教,此时她本还想趁机再反驳母亲几句。但是一抬眼注意到母亲有些苍白的面容之后,她立马抛弃了自己心中其它想法,上前几步伸手摸了摸李婶的脸,关切问道:“娘亲你脸色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婶因知书的关切声而回过神来,她咬牙看着自己面前满脸紧张之色的闺女,再次重复道:“知知,你就听娘一回,大公子那边的念想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等过段时间娘回了府里,就去求夫人恩典,给你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到时为娘这一颗心才能放下啊。”
知书见母亲没事且还能对自己耳提面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有些不满道:“我怎么就是痴心妄想了?以前您说大公子和夫人情深义重容不下旁人,可如今大公子不是又要娶妻了吗?我怎么就没机会了。”
知书心里对谢抚安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倾慕的,她从六岁起,便一直被谢夫人灌输着将来要好好伺候谢抚安的思想。所以当初谢抚安带着曲心竹回来,要娶曲心竹为妻并且为了曲心竹不再纳妾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伤心欲绝了。
确实,那时的大公子和大夫人之间你侬我侬容不下旁人插足。可是如今大公子都要娶旁的女人了,大夫人也要由妻变妾了,那大公子身边多她一个通房又能如何呢?
李婶了解自己的女儿,因此这会知书眼神只是略微游移了一下,她便立刻明了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她心中狠狠皱起了眉头,这不省心的孩子,也不想想大夫人先前那般受大公子的宠爱,都能落到如今这种地步,被禁足在竹苑不能踏出一步。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真跟了大公子,将来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知书嘴里嘟囔往那些话,也是不愿再听母亲的唠叨,她随意的道:“好了娘亲,不跟你说了,再拖下去我食盒里的汤得凉了,我先回去了啊。”
知书说着,便想要转身往竹苑的方向行去。
李婶见状,看着知书略显天真的背影,又想到城外那个庄子里还在等待自己回去的小姑娘。
她终是没有忍住,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满脸紧张之色的拉住了欲要离开的知书的手腕,然后拉着知书躲进了一旁的谢府存放食材的库房与墙壁之间形成的夹角处。
此时并不是饭点,李婶拉着知书过来的这个库房平日里也少有人来。
因此在拉着知书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后,李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立马劈头盖脸的骂了知书一顿。
“你个蠢丫头,听不懂人话是吧?大公子那是你能招惹的起的吗?他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这样的男人他就是再有权有势,你也不能跟他,不然有一天你迟早也得没了命。”
李婶知道谢抚安吩咐过,关于小小姐打事情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但是此时为了让自己眼前这不省心的女儿清醒,她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知书本还为母亲突然拉自己进来的动作而不满,此时猛然听到母亲劈头盖脸给自己说了这么一通。
她心中先是茫然了一阵,而后在彻底消化掉母亲方才所说的话里的意思后,她当即惊讶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片刻后,她才略有些结巴与不可置信的问李婶:“娘……娘亲,你在说什么,小小姐她不是被大公子送去外面求医了吗?”
当初长宁被谢抚安抱走时,知书也是在竹苑门外守候着的,因此她也知道谢抚安是为了曲心竹的身体着想,才把长宁抱到了外面去看病。
李婶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还真信了大公子的话不成,我这几月在外照顾小小姐,可从来没见过有厉害的大夫来为小小姐诊治。而且那孩子如今已经不行了,我今日把这事汇报给了大公子。大公子却也丝毫没有要去看一看那孩子的想法。知知,你听娘的话,这样冷心冷肺的男人,不是你招惹的起的啊。”
知书神情恍惚,两眼无神的盯着李婶看,很显然她此时还沉浸在对于这件事情的震惊中。
李婶见女儿这副样子,心中那块原本高高悬起的巨石却是猛然落了下来。
她生的女儿,她自然再了解不过。
知书虽然在谢夫人的刻意培养下对大公子有些执念,也受谢夫人的影响。但是其本来的心肠却是从来都不坏的。
而知书如今这副模样,显然也是把她刚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李婶见状放了心道:“我今日说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娘亲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也赶紧把汤送到大夫人那边去,别误了时辰。”
李婶说着,便绕过知书想要离开。
知书这时却是终于回过神来喊了李婶一声:“娘亲。”
李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女儿:“怎么了?”
知书抿了抿唇问道:“小小姐她……她真的快要不行了吗?”
知书回忆起那个瘦小虚弱的婴儿,她虽因为大公子而有些不喜大夫人。但是对于大夫人所生的小小姐,她却是打从一开始就很喜欢那个孩子的。
知书从小就喜欢与小孩子玩耍,而小长宁又长得那样乖巧可爱,怎能让她不喜欢呢?
只不过碍于她和曲心竹之间的身份对立。她在人前是从来都不敢表示出自己对于小长宁的喜爱的。
只有等到小兰去照顾产后下不了床的曲心竹时,她才能找到机会偷偷溜进小长宁的房间,用自己特意洗干净擦干的手指,去轻轻摸一摸小长宁滑嫩的脸蛋。
而在得知小长宁患有先天心疾时,知书的心中更是忍不住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
先前谢抚安不顾曲心竹的意愿将小长宁抱走看病时,听到两人争吵的知书那时心里还曾责怪过曲心竹这个当娘的心狠,孩子都病成那样了她竟然就因为不想和孩子分开,就不让大公子带孩子去看病。
但这会听了母亲这一番话,知书才猛然间意识到那一天大公子抱走孩子时,曲心竹为何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又为何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发疯一般的大吵大闹,绝食,甚至自/残。
李婶闻言叹了口气,双眼直视着知书点了点头。
知书一瞬间觉得自己心头一酸。
她咬了咬唇问:“为什么?大公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小姐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李婶听到知书这个问题,只嗤笑一声环顾了一下自己周围的墙壁与树木上扎满的红色绢布,而后便不发一语的离开了。
她没说话,但知书已然从母亲的视线里得到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因为新妇要进门啊!
曲心竹堂堂一个妻都能因此被贬为妾,更何况小小姐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呢?
知书垂着头,有些失魂落魄的向着竹苑赶了回去。
回到竹苑以后,她推开曲心竹的房门,走进去将食盒放在了房中的桌子上。
房间里,小竹正拿着一张温热的帕子为曲心竹擦去嘴角带着血丝的呕吐物。
她眉头紧紧蹙起,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知书放好食盒动作小心的端出温度刚刚好的营养汤,一转头瞥见小兰手中帕子上沾着的血迹时,她心头猛然一跳,端着碗的手不由自主晃了两下后又被她很快控制住。
直到看到小兰伺候着曲心竹漱了口之后,知书方才端着碗走到曲心竹床边,垂眼轻声道:“大夫人,您喝点汤吧。”
或许是因为先前从母亲口中得知了有关于小小姐的事情,知书这会对曲心竹的态度比起先前好了不少,甚至她还亲自拿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了曲心竹唇边。
曲心竹心里装着事,没有察觉到知书在态度上的这点小小转变。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后,微微低头喝完了知书喂给自己的那勺汤。
只是那热汤刚一入胃,曲心竹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紧接着在知书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曲心竹便已经又把刚才喝进去的汤斗给吐了出来。
“夫人……”
知书愣了一下后,飞快将手里的碗放回在身后的桌子上,而后有些手足无措的扶起了曲心竹。
曲心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因此她这会再想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表情疼痛的爬在知书的胳膊上干呕着,吐完后又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失了力道。
而等到曲心竹终于平复了呼吸后,知书之前端来的那碗汤也已然凉到没法喝了。
知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心中纠结几番之后,最终还是咬唇下定了决心。
两日后,在喂曲心竹喝汤药的时候,知书咬着唇,趁着自己和曲心竹接触的时候将一条小纸条塞到了曲心竹手里去。
曲心竹微怔了下,垂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到她喝完了药,那几个谢抚安派来盯着她的丫鬟离开房间后,她方才面带疑惑的打开了知书塞给她的纸条。
片刻后,曲心竹看着那张纸条上短短的两句话,不禁泪如雨下。
她咬着牙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的哭了一会,又趁着外面的丫鬟们没有注意,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床上爬下来,将知书给她的那张纸条焚烧殆尽。
又在房间里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才不着痕迹的唤来竹苑一个不起眼的婢女,明面上是让对方去厨房取她想要吃的菜,暗地里却是已经将知书之前告诉她的李婶所去的方位传给了自己安插在厨房里的人。
自从两年多前得知谢抚安隐瞒她的那件事情之后,曲心竹便留了一个心,借处理谢府产业的机会,为自己培养了不少人才,安插进了谢府各个地方。
只不过谢抚安先前带走长宁的举动实在是突然了,曲心竹更是直接在长宁被带走的时候便直接被禁了足。
因此她才会没机会派人去盯着谢抚安,为此而彻底失去了谢抚安的踪影,只能让自己手下的人在天星城以及周边如大海捞针一般搜索着长宁的踪迹。
不过现在知书给曲心竹指了方向,曲心竹再想要找到长宁便容易许多了。
正月十三早上,在谢抚安和谢将军出城迎接被谢家军护送过来的苏丞相一家人时。曲心竹从之前帮她传消息的婢女口中已然知道了知书母亲最近所在地方——
天星城外靠近紫霞山的方向,隶属谢府名下的一座庄子。
曲心竹强忍住自己想要立刻去见长宁的冲动,从自己的私人金库里取出了一叠地契和银票交到了那名婢女手中。
她道:“明日你们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往后咱们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权当我们并不认识。这些东西你与他们都分一分,真的算是我最后一点心意。”
曲心竹自然是不会傻到全心全意为谢家付出的,她之前经营谢家产业的时候,也是趁机以自己信得过人的名义在天星城里置办了不少产业的。
而这些产业,足够所有为她办事的人,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婢女听了曲心竹这话有些惊讶,连忙拒绝道:“夫人,您这是做何,快快将东西收起来。奴婢们为您做事本就是应该的,若没有您就没有奴婢的今日。”
她当初因为故乡战乱家破人亡,自己也是被人贩子盯上拐到了谢家军所控制的地盘来。
当初若不是偶然被外出处理谢府生意的曲心竹撞见救了下来,只怕她这时已经被那些人贩子给卖到了花楼里去。
所以对她来说,曲心竹不亚于她的再生父母。她为曲心竹办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曲心竹温柔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安慰道:“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你们拿了这些东西我才能放心,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面前的女孩显然拒绝不了曲心竹如此温柔的话语。
“夫人……”
曲心竹勾起唇角笑了笑了,她将手中的东西塞进女孩的衣襟里。而后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嘱咐道:“东西先自己收着,你们的卖身契我当初早已经销毁了,在天星城里也备过案了。不过现在暂且不要离开谢府,外面战乱你们出去不安全。等到时候天下太平了,你们再拿着钱出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曲心竹温柔的面容,一如女孩当初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却不小心撞到她怀里时那样。
她用带着香味的白皙双手将女孩从地上扶起来,而后摸了摸女孩脏兮兮的头发,在女孩惊恐的双眼对那些跑出来抓女孩的人贩子道:“你们那里还有多少人?我都要了。”
女孩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曲心竹问道:“那夫人呢?夫人想去哪里?”
曲心竹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强烈的向往,她道:“去属于我的地方。”
女孩有些听不懂曲心竹的话,但这不妨她可以感觉出来曲心竹说这句话时心情狠好。因此她也暂时放下了心来,遵循曲心竹的安排退了出去。
而在女孩离开之后没多久先前特意被曲心竹支出去的小兰才用食盒提着满满一盒菜从厨房赶了回来。
小兰高兴的将食盒里的菜摆在了房间中的桌子上,而后伺候着曲心竹坐到了桌前。
“小竹姐姐,这些菜都是我让厨房做的你爱吃的,都是刚出锅没多久的,赶紧尝一尝,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曲心竹笑着点了点头,任由小兰兴奋的为她布菜。
许是终于得到了长宁的下落,曲心竹今日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吃多少吐多少了。之前那会更是主动让小兰去厨房吩咐人做自己爱吃的菜。
当然,对于小兰来说她的小竹姐姐就是突然想开了所以身体变好了。
曲心竹并不打算让小兰知道自己已经得知了长宁的下落这件事。
昨日她和知书说话时,小兰在卧房外面守门,所以她并不知道曲心竹和知书之间说的到底都是什么。
小兰是这个世界上曲心竹唯二亲近的人,她心里又一直装不住事,所以曲心竹不希望自己到时候会连累小兰。
所以她干脆从一开始就让小兰什么都不知道。
用过早饭之后,曲心竹看着小兰斟酌道:“许久未见干娘了,小兰你明日回去看看干娘如何?”
当初被小兰母女收留没多久,曲心竹便拜了小兰的母亲为干娘。
小兰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那我明日让娘亲过来见小竹姐姐你不就行了?”
曲心竹摇了摇头,冲着小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现在这副样子,让干娘见了也只是徒增烦恼。你便当是替我去看干娘。”
小兰看着曲心竹明显不健康的脸色,犹豫着道:“可是我不放心小竹姐姐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曲心竹见状只能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也会好好吃饭。只是我有些想吃干娘做的红枣汤了,你明日回来时记得带一罐与我。”
小兰这下彻底拒绝不了曲心竹的请求了,她点了点头脆声应道:“小竹姐姐,我知道了。”
曲心竹难得向小兰要求什么事情,小兰自然是想妥善的为曲心竹办好这件事的。
安排好小兰之后,曲心竹又提笔写了封请帖,让人送到了赵府里,请许婷明日前来一叙。
若是往日,曲心竹想要悄悄离开谢府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今谢抚安与苏小姐后日就要成婚,谢府这几天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谢抚安对曲心竹的看管也随着他成亲日子的接近而愈发严格了起来,曲心竹想要不知不觉的从竹苑出去,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曲心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可以从谢府逃出去,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这一次离开有任何的闪失。
幸好许婷的存在给了曲心竹很大的机会。
先前许婷可以在曲心竹被禁足的情况下还能进入到竹苑里面来,曲心竹和许婷说话时,许婷又话里话外无不在为谢抚安进行着辩解。
从这一点曲心竹已然看得出许婷这是和谢抚安达成了某种共识,来自己身边给谢抚安当说客来了。
所以现在,许婷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能自由进入竹苑而不被谢抚安所怀疑的人。
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后,曲心竹才感觉自己心中高高悬起的那颗巨石终于在这时轰然落了地。
她想,五年了,一切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曲心竹就这样坐在房间里朝着院子的那扇窗户旁,看着天空中高高悬挂而起的太阳一点一点向西边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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