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送昭儿去做质子?”
魏姝简直不敢相信,魏婧会说出这种可笑的话,她难道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什么才会和谢兰臣复婚的吗?
当初就是为了昭儿不留在神京为质,她被逼无奈才和谢兰臣复婚,现在到了西北,却还要打昭儿的主意,真是天涯海角都不放过他们母子了!
魏婧当然没忘记,魏姝是为什么和谢兰臣复婚的。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请求,太过过分。可她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母后今天送来的那封信里,满满都是对她的指责和抱怨。
母后在信里说,出现荧惑守心之后,父皇的脾气便一日比一日不好,并且时常疑神疑鬼,最近又遇上英王等人起兵,父皇愈加暴躁了,几次斥责母后说,当初提议把自己嫁来西北,以为可以稳固大安和西北的关系,还能让徐子期取谢兰臣而代之,可过去了这么久,却半点儿进展也没有,责怪都是母后当初乱出主意。
月前,魏婧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二皇兄,又恰好办坏了一桩差事,父皇更是连连斥责,一次气极,甚至还对皇兄动了手。其他皇子见二皇兄被父皇厌恶,便也纷纷跟着落井下石,以致二皇兄竟被父皇圈禁了起来。
母后在信里说,父皇的心结还在西北,惩治二皇兄不过是为西北的事迁怒罢了。话里话外都是在抱怨魏婧办事不利,才会连累皇兄处境艰难。
随后母后又在信里写道,眼下恰好有一个能弥补的机会:
父皇已经决定派人来西北,责问魏姝高霖造反的事。同时,不管高霖是不是受魏姝指使,父皇都要带走昭儿,留京为质,以此牵制西北。
母后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交代魏婧无论如何,一定要协助来人,顺利带走昭儿。
这是他皇兄眼下唯一能翻身的机会了。
可父皇和母后两人,都把这件事想得太过简单了,这样强硬地派人来带走昭儿做人质,无异是在逼西北也造反。
父皇会下这样的命令,或许是被荧惑守心乱了心神,可怎么连母后也没了往日的精明,不知道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明明只要再等等,她和大夫人已经商量好,只要等到下个月,她和徐子期成亲的时候,事情便会有转机……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父皇派来西北的人已经出发,不日便会到达西北,魏婧根本没有时间再给母后回信联系了。
她只能赶在人到达西北之前,先劝魏姝答应送昭儿做质子。只要魏姝能主动答应,事情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不能……
魏婧深吸了口气,看向面前满脸冷色的魏姝,继续硬着头皮继续劝道:“我知道,因为靺鞨和亲的事,姐姐对父皇心有怨怼,可是最后,父皇不是也准许姐姐和嘉王复婚了吗?
“而且,姐姐现在有嘉王的爱护,甚至还在西北有了自己的公主府,连老太太都尊重姐姐,姐姐过得并不比在神京时候差,也该消气了。”
要知道,魏姝如今拥有的,可都是自己上辈子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东西。
一开始,得知魏姝被老太太和大夫人赶出王府,魏婧心里还隐隐同情她,觉得她比自己预想中更快受到谢家阖府厌弃,可魏婧万万没想到,只是过了一夜,才把魏姝赶走的老太太便突然改变主意,要给魏姝建一处公主府……
魏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这要魏婧如何不妒忌?她可是连在神京都没能拥有自己的公主府。
魏婧继续道:“我可以代母后向姐姐保证,等昭儿到了神京,一定会好好照顾保护他的。还请姐姐以大局为重,不说我们是大安的公主,便只是个普通人,为了自己的母国故土,牺牲一些个人的利益又算的了什么呢……”
魏姝勉强听她说到现在,再也忍耐不住,打断她道:“大安担心西北进犯,难道西北就不担心大安进犯吗?大安有千料大船,想要进犯西北更加容易。为了双方安定,互不侵犯,既然大安要昭儿做质子,礼尚往来,是不是也要把二皇子送来西北?”
二皇子是郭皇后唯一的儿子。
魏婧下意识便否定道:“中宫嫡子怎可为质?”
“有何不可?”魏姝嘲讽道,“他是中宫嫡子,昭儿难道就不是我和王爷的嫡子?同样都是大安的公主皇子,怎么牺牲的是别人时,就理所应当,轮到你们自己,反不行了?”
魏婧被魏姝讥讽的目光,看得满面涨红,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没有说不行……只是二皇兄身份特殊,是父皇唯一的嫡子,父皇只怕不会同意,不过可以换其他皇子来,我会替姐姐说的。”
“正是因为他是皇叔唯一的嫡子,才只要他。”魏姝道,“这时候大安内忧外患,上还有荧惑守心的诅咒,换一个嫡子过来,西北和大安便会永结于好。让我想想,应该至少有一半的可能,皇叔会同意吧。”
岂止有一半的可能?
二皇兄如今正受父皇厌弃,人都被圈禁了起来,若这时候西北真提起互换质子,永结于好,只怕父皇连犹豫都不会有,立刻便会答应。
魏婧心下一片焦急,下意识喊了声“姐姐”,正要再劝魏姝打消互换质子的念头,魏姝却不想再同她多费口舌,冷冷打断她道:
“我不管让昭儿去神京为质,是谁想出来的,如果是你、或郭皇后想出的,趁早打消,如果是皇叔的主意,那你和你母后,最好现在就劝皇叔收回成命。否则,我势必要二皇子同样来西北为质。”
魏姝说完,也不管魏婧作何反应,直接扬声对门外道:“送客!”
“平宁公主,请吧。”两个老妈妈很快走进来,半请半拽地把魏婧送了出去。
虽然赶走了魏婧,魏姝仍觉得心中不安,又叫来张公公嘱咐道:“最近昭儿的奶娘恰好病了,府里上下又为昭儿生辰宴的事忙碌不已,我怕底下的人会疏忽昭儿,这几日,便由你和织云便轮番看护昭儿,不要让他离了你们的眼。”
另一边,魏婧被两个老妈妈一直送到府外,这才离去。
魏婧头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赶出门,心中羞愤的同时,又忧虑重重。
明空法师之前说过,只有该死之人身死,一切才能回归正常。可魏婧却下不了手,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这一拖,就等来了英王等人起兵造反的消息。
大安深陷刀兵之乱,魏姝却在这时候,忽然在西北有了自己的公主府,日子不输在神京惬意,这般气运,让魏婧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夺取的大安国运。
魏婧原本还想着,如果魏姝同意把昭儿送去神京,作为补偿,自己往后就不再针对她了,却没想到魏姝这般固执……
除了忧心大安的国运,魏婧现在更加担心二皇兄。
她必须赶在父皇派出的人来到西北之前,让徐子期取谢兰臣而代之,这样,父皇就不会再忧虑西北,昭儿做不做质子也就无所谓了。
否则,二皇兄就该比大安先出事了。
魏婧沿着公主府门前的路,边走边想,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见一阵歌声,由远及近传来: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引自李贺《苦昼短》)
她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唱歌的人竟然是织云。织云大约刚在外头办完事,正回王府,看起来心情不错,边走边唱。
唱的这首歌,魏婧也很耳熟。正是离开漳州的前一晚,尤丹在送别宴上唱过的。
魏婧脚步顿了一下,朝织云走过去道:“织云姑娘歌儿唱得真好。”
织云方才只顾着唱歌,倒是才看到魏婧,急忙行礼道:“我胡乱唱的,平宁公主谬赞了。”
“是你太谦虚了。”魏婧又夸赞道,“我记得尤丹也曾唱过这首歌,在我听来,你和尤丹唱得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哪敢和尤公子比?”织云脸颊微红,不知是被夸的不好意思,还是为别的不好意思。
魏婧眸光闪了闪,又忽然说道:“也是巧了,尤丹也来了西北,你可知道?”
织云脸更红了一些,点头道:“方才在路上,恰好偶遇了尤公子。”
“原来是遇见了故人,我说你怎么如此开心。”魏婧没再多说什么,朝织云和颜悦色地笑笑,便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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