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得像坟场一样的过道上静得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江鸣墨潭般深邃的眼眸裹挟着晦暗的阴影,直直地垂落在少年的侧颜上。


    “男朋友?”


    汇报情况的护士瞥着江鸣冰封千尺的冷脸,战战兢兢地打了个哆嗦,犹犹豫豫地吐出几个字,“江主任,你看这事……”


    江鸣轻哼了声,冷言冷语地丢出一句话,“既然是焦焦的男朋友,那自然要去看看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能找到焦焦做男朋友。”


    云焦脊背绷直,江鸣的语气藏刀,尤其是‘男朋友’三个字,几乎将刀刃狠狠地抵在了云焦的腰窝上。


    两人还未谋面,江鸣对骆炀一的怨气就汹汹如洪了。


    “走吧,焦焦。”


    江鸣一手攥着少年塞过来的项圈,边缘的蕾丝绣纹被宽厚的手掌挤压得皱皱巴巴的,在他手心里苟延残喘。


    另一只手抚上少年的脊背,柔滑的缎带和乳腻的肌肤相间着贴合着手心,绵绵的触感似浮云落地,乘风飘进了心坎里。稍稍缓和了男人蹿升的火气和妒忌。


    云焦鸦黑的睫羽上下浮颤,对去见骆炀一没由来地一阵发憷。


    骆炀一这个人在众多npc里格外得不同,不仅有双重人格,还在整条关于未来基金会的剧情线中多次出现,哪怕只是在细枝末节中一笔带过,也不容小觑。


    游戏设计者完全可以抹去骆炀一的存在,创造其他npc来代替他的剧情,毕竟骆炀一和未来基金会的阴谋诡计没有直接的关系。


    可他创建的红塔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江作镇的赌场办公室里,他的血样也被未来基金会采集送检了,甚至于又涉及到了和未来基金会相关的第三院。


    骆炀一的存在就像是稻田里上下翻飞的萤火虫,看似毫不起眼,但那一尾蒙亮始终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尽情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有人会遗忘他。


    游戏设计者自然不会浪费精力去安插这样一个没有和主线剧情却仿佛无处不在的角色。


    尽管云焦不想承认,可游戏设计者三番五次地强调骆炀一这个人物,似乎就是为了让他不论到了何处,都能对骆炀一的名字记忆犹新。


    “想什么呢?”


    少年思绪间随着江鸣的步伐进了电梯里,眼角微微耷着,明显是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江鸣手掌搭上少年的后颈,微粗的指腹摩挲着雪白娇嫩的ruan肉,间或轻轻揉捏。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闲聊中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但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已经tou过江鸣手上的动作隐晦地传达出来了,“是在想你那个追来医院的男朋友?迫不及待要和他见面了?”


    浓郁的酸醋味在电梯里蔓延,甚至感觉都盖过了清洁的消毒水气味。


    跟着两人一道下楼的报信护士把自己缩成一团站在角落里,竭尽所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有控制不住的余光总是偷偷瞄向前方错了一步站着的两人。


    打量到江鸣边的冷笑和冷峻的眉眼,那名护士在心底暗暗感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主任这种反应,简直就像……


    就像是听说了少年的前男友上门来找茬的现任男友——醋意大发且怒气磅礴。


    啧啧啧。


    云焦宛若被叼衔住后颈的小猫,蜷缩着手指含含糊糊地否认,“不是……”


    少年的皮肤细薄,清tou的肤色像是隆冬高原降的第一场雪,莹白剔净。


    江鸣的力度有些没有控制好,也或许是少年太过于易碎柔弱,被男人捏揉的后颈已经泛起星星点点的嫣红,恰似雪地红梅。


    男人深眸中有片刻怜惜


    ,不过很快就被偏执的占有欲所替代。


    他恨不得少年全身上下都沾满属于自己的痕迹,让人即使不出声询问,也能明确地知道少年是自己的人。


    “是吗?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鸣轻哼,还想说些什么。


    电梯闷闷地叮了一声,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远远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江鸣的话题。


    角落的护士最先走出电梯,往混乱的起点跑去。


    江鸣眉骨微扬,附着与少年后颈的大掌下移到腰背,半推着心底抗拒的少年一点点靠近人声嘈杂的中心区域。


    云焦穿着高跟皮鞋,慌乱地被江鸣推着迈出了小碎步。大厅声音纷扰遮盖住了鞋跟在瓷砖地板上敲出的清脆咔哒声,但云焦还是小心翼翼地收敛着下脚的力度,把脚步声降到最低。


    骆炀一现在的状态肯定不好,想要应付本来就困难,这会儿又多了一个只会拱火的江鸣,要蒙混过关就更难如登天了。


    最重要的是——


    云焦覆下薄窄的眼皮,凝神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正随着步伐轻轻摇曳的缎带裙。


    假如骆炀一看见他穿着这样的衣服出现,对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无法预估的事情来。


    少年迈步的频率越来越慢,落在他身后的江鸣都能明显感觉到来自少年的阻力。


    “怎么,近男朋友情怯了?”


    江鸣醋精附身地又给自己灌了一碗醋下去,不过还是顺着少年的推延就坡下驴,在离“主战场”还有些许距离的地方停下。


    男人扣着少年的手腕,将人拉到了大厅一侧的圆柱后,颇不体面地观察着情况。


    在圆柱的斜前方,有一小群医务人员正围在身形卓然伟岸的男人身边,叽叽喳喳苦口婆心的劝解着对方。


    而身陷焦点的男人眉宇紧蹙,沉渊的瞳仁攒积着临门一脚便要爆发的戾气。


    他全然无视了这些人的废话,锐冽的视线不停地环顾四周。


    云焦从柱子后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澈亮仙灵的眸子投望向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


    骆炀一依旧挺拔如松,却披着蔼蔼雾雪,将松柏的坚韧直硬冻迷凝成尖锐凛冽的寒刺,扎得人tou心凉。


    男人眼下有淡粉的青黑,眸光虽利却掩盖不住瞳白丝丝缕缕盘踞的血丝。阴翳笼罩在其身左右,攥暴出青筋的手臂精瘦有力。


    骆炀一全身都紧绷着,像是蓄势待发的蛰伏猎豹,随时都可能跃出丛林,咆哮着伤人。


    云焦秀眉不由自主地拥挤向眉心处,殷红丰润的闭成一条直线。


    对方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原本骆炀一和骆山溟两个人格的气质还是有较大差别的,可现在云焦甚至都分不清楚此刻现在大厅里的究竟是骆炀一还是骆山溟。


    “那个跟丧家之犬一样的男人就是你的男朋友?”


    江鸣一垂眸,就看见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闹事的男人看,蹙起的眉毛似乎是在为对方而感到担忧。


    他弯腰俯身凑近少年耳边,双手自然地搭在云焦的肩膀上,问话的同时还不忘顺带贬低一下对方。


    不过江鸣的形容倒也贴切。


    骆炀一现在的状态,和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


    “……不。”


    云焦沉沉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良久落在一个否定的答案。在骆炀一似有所觉,将视线转向这边之前,就收回了脑袋。


    少年的声线低却软,但瞳眸闪着细碎的光。


    方才一瞬间,云焦忽然就明白了这个任务世界里,他为什么不叫云焦叫焦涟。


    焦涟显然是个假名,大概率是为了防止骆炀一查到他的行踪特意更改的


    。


    不管怎么样,骆炀一要找的人是云焦,而他现在是焦涟。


    云焦记得上个世界莫京徽说骆炀一最后被医院的保安请走了,说明他并没有发现焦涟。


    所以只要他咬死自己是焦涟,并且不和骆炀一见面,那问题就自然而然地解决了。


    因此云焦矢口否认骆炀一是他的男朋友,并打算赶紧开溜,远离这个容易暴露形迹的是非之地。


    江鸣眼皮微阖,对少年突然信誓旦旦的辟谣将信将疑,便说道:“那我可让保安来把人请走了。”


    没想到少年一口就答应了,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带着点急促,似乎巴不得江鸣快点行动。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解决他。”


    江鸣一直紧握着项圈的手终于松开,将蹂躏过后的颈圈套进少年的纤细手腕,“我马上回来。”


    说完,江鸣就长腿一迈,醋劲消退了大半地走进骚乱的中心。


    他嘴角微扬,与骆炀一平视,“这位先生,我们医院没有你要找的人,如果你再影响本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的话,我就要叫保安请你出去了。”


    一名护士悄悄在江鸣的耳边嘀咕了一声,言罢江鸣眼中都漫上了些许神清气爽的舒畅。


    “我们医院根本没有叫云焦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职工。先生还是请回吧。”


    骆炀一冷彻彻地瞥了对面的江鸣一眼,突然目光凝滞。


    一抹倩丽熟悉的身影从江鸣背后的过道区域一晃而过。


    ————


    云焦在江鸣离开之后就沿着内侧的路去乘电梯,这里正好是骆炀一那个位置的视野盲区。


    他觉得一切都在顺利发展。


    结果行至半路,云焦突然觉得小腹胀痛,根本压不住。


    少年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只能冒险横穿过道,去对面的厕所。


    云焦自认为骆炀一的注意力被江鸣吸引走了,他横穿的速度也不算慢,骆炀一应该没有发现他。


    殊不知从他决定去厕所的那一刻,剧情指针就悄然发生了偏转。


    ————


    解决完生理需求之后,云焦垂首站在洗手台前洗手。


    余光里有一个人影靠近,云焦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一眼。


    刹那间对上骆炀一黝黑如墨的深眸。


    “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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