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跟客户吃完饭,回到公司，司珩办公室的灯仍然亮着。他悄声走到门口，看见司珩笔直地坐在办公桌前,脸上毫无倦色。
不愧是不到十岁的年轻小伙，到底精力旺盛。即便跟女朋友夜夜笙歌，也丝毫不影响他白天应对高强度的工作。
“进来。”司珩看见裴晟的影子落在门口的地板上，“大晚上鬼鬼祟祟的，想吓死谁？”
裴晟走进去瘫倒在沙发上,司珩闻见他身上的酒气,起身去衣帽间取了条薄毯给他，“累就睡会儿，我忙完手头的事送你回家。”
“十点半了，还不回去陪女朋友吗？”裴晟半闭上眼。他就没有无法平衡工作跟爱情这种烦恼，他只有工作，没有女朋友。
司珩语气很淡，“她跟zoe她们聚会去了。”
zoe……裴晟脑海里出现卓然的脸,不是白天见到的这张，是他们刚认识时卓然的样子。他轻嗤出声,“关绮这姑娘虽城府深,但感情上应该挺单纯的吧，你也敢让她跟zoe在一起玩。”
司珩掀了掀眼皮：“zoe怎么了？”
裴晟挥了下手，“不提她。”
裴晟躺了一会儿，眼睛倦得睁不开，却无法真正睡着。他站起来闲逛，一会儿看看司珩的书柜，一会儿又敲敲他柜子里摆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装饰物，直到看见柜子侧面贴着的两张纸和上面的幼稚图案,他些微醒了神。
星星和大王八。
“关绮画的？”他问。
司珩哼了声。他无所谓别人怎么评价他把女朋友的画作贴在办公室里，这是他的办公室，他想贴什么贴什么。
“挺好。”裴晟又兀自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没腻，是真爱。”
司珩没搭腔，他没必要跟一个半醉的人浪费口舌。这家伙明早醒来不一定还能记得他们谈了些什么。
“走了。”裴晟挥挥手往外走。
司珩快速收拾好东西，“我送你。”
坐进关绮的车里，裴晟笑道：“你小子一直不肯买车，是惦记着关绮有两辆车吧。”
“她的车我开不惯。”司珩说的是实话。
裴晟淡笑：“卓然的大g你就能开习惯？”
“你要是想她你就打电话给她。”
“不，我不想她。”裴晟头靠在椅背上，“我只是在想，你说……我要不要再给peggy买点什么？我之前给她买过几个礼物，但是都……”都不是以爸爸的名义。
“很奇妙对不对，明明是不爱小朋友的人，可知道自己做了爸爸后，就忍不住想为她做些什么。”司珩点出裴晟心里的话。
“是。”
“那想听我的建议吗？”
“你说。”
司珩沉吟片刻后开口：“无论你想做什么，先征得zoe的同意，先尊重zoe。”
“好。”
司珩送裴晟回家后再回关绮的家，早已过了十一点这个约定好的搬家时间。他进门，客厅里留了一盏壁灯，卧室的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关绮听见动静，迷迷糊糊中叫了司珩一声，问：“回来啦？”
司珩踏进卧室，看见她手机屏幕正巧亮了，立刻走过去把手机锁屏，生怕光线刺了她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
关绮坐起来，轻声问：“还要搬走吗？”
今天还没哄好他呢，凭什么不搬？他语气寡淡无味，“今天累了，明早再说。”
“明早要急着上班，而明晚又要加班，晚上回来又累了，明日复明日……”关绮絮絮叨叨着，忽然咧开嘴笑了，“那干脆就别搬了吧，咱们再磨合一阵子。”
司珩也没忍住笑了，又气又觉得好笑。
“抱抱，”关绮张开手臂扑住司珩，“以前谈恋爱，基本上都在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我在你公寓住一晚，叫留宿，你来我家睡一觉，叫做客，我们没有同居过，也算不上一起生活过。这几年我心里累得很，为了身体能保持好的状态，吃睡眠糖早睡养精神，天一亮就醒去锻炼，已经习惯了。但我也知道，这几年你不会比我轻松，你晚上状态会比较好，所以总是熬的很晚，至于起床气，话说你今天早上改好啦？”
“没。”司珩摇头，“今早是想着昨晚把你弄难受了，怕你还在生气，所以提前卖乖给你做早餐。”
“……”真是个实诚的家伙。
“好了我去洗澡了，我刚刚送酒鬼回家，身上还沾着酒气呢。”
“还搬走吗？”关绮问。
司珩摇头。
“共度艰难的磨合期，多沟通，少吵架，可以吗？”
“嗯。”
“乖”
司珩再回到卧室时，关绮已经睡着了。他从背后抱住她，没过多久也阖上了眼。
上午九点，秦蓁的案子第一次开庭。关绮坐在听审团的席位专注地聆听了两个小时，心情像一杯屋檐下蓄了很久的雨水骤然被泼进泥潭。
她一直以为只要坏人被绳之以法，不管因何罪名，她都会感到欣慰，事实是，当她再次看着秦蓁这张脸，这张褪去了精明和精致的脸，她心中只剩下无限唏嘘。
秦蓁或许不是压死许艾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她把许艾推向死亡的边缘。关绮每次代入许艾当时的心境，都会感到窒息。
走出法庭，关绮的脑海中涌现出一个画面，那是陈妈妈跟秦蓁擦肩而过，她们一个出高墙，一个进去，一个本就不该属于那里，一个却迟到了许多年。
司珩上午有重要签约，他给关绮留言：回公司后来找我。
关绮走进一十九楼，正值午休时间，办公区安安静静，唯有司珩的办公室里传来明显的响动。
“回来了？”乔可可从司珩的办公室走出，跟关绮打招呼。
“上午都顺利吗？”关绮听说司珩拿下了一个比山岚更优质、服务费更高的客户。
乔可可点头：“非常顺利！ryan果然有后手。”
“祝贺你们。”关绮笑道。
“祝贺赛宁，祝贺我们！”乔可可纠正她的措辞。
关绮敲门进入司珩的办公室，司珩抬头问她：“判决下了？”
“还没，不过基本上已经定论了。”
司珩没问她心情如何，问她：“吃饭了吗？”
关绮摇头：“还没。”
“一起？”
两人站在电梯里，楼层数字经过22，跳到21后，司珩握住了关绮的手。
关绮回握他，玩笑道：“是确认不会撞见同事，才敢这样吗？”
“怕某些人脸皮薄。”
关绮“切”了声。
司珩：“想吃什么？”
关绮想了想，说：“我带你去我常去的那间餐厅吧。”
“我知道。”司珩摸了摸鼻子，“对面有个饰品店，门口总是堆满毛绒玩具，你第一次给peggy买礼物就是在那儿买的。”
“嗯。”
“不问我为什么知道？”
“你放不下我呗。”
“我特别想知道你把peggy当成是我的女儿，给她买礼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关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总觉得会踩雷。
司珩：“你要是告诉我，是看到我过得幸福你很欣慰，你诚心祝福，那你就死定了。”
“……”自己狭隘还不允许别人大度？
“你保持沉默最好。”某人又放狠话：“我可没你这么大度，角色互换，我永远不会真心祝福你。”
分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司珩觉得自己可能就这样孤独终老，想起关绮，他的第一反应是，如果这辈子他注定因为她而孤独终老，那他必然要拉她作陪。
她休想跟别的人好。
而关绮想的是，如果这一生他们注定无法再走到一起，如果他仍期盼爱情，那她希望他能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人，如果他对爱情幻灭，但她会祝福他在别的地方加倍快乐。
那如果他怎么样都不快乐呢？那也没关系，他们总有机会还能遇到吧。当两个都不快乐的人重逢，看见她更不快乐，他说不定会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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